《原来偶像也暗恋我[娱乐圈]》作者：小药罐 文案： 梁远星曾经靠着赵伯礼的歌声熬过一个个失眠的夜晚，出道后忍不住跟着赵伯礼的脚步，偷偷关注他的一点一滴。 他没钱没背景处处碰壁，赵伯礼却对他说：“是他们看走了眼。” 然后带着他拍戏跑活动，一炮而红。 众人：惹谁都不敢惹赵导。 梁远星：他很温柔的！ 众人看着赵伯礼冷漠的表情瑟瑟发抖：你看我信吗？ 偶像高冷矜贵，只对他一个人好。可后来他鼓起勇气数次试探，都被那人无视，换来一句：我不打算谈恋爱的。 梁远星：拜拜，不玩了，谁还没失过恋？ …… 影帝兼圈内知名导演赵伯礼清心寡欲多年，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结果拍完戏之后对方突然不理他了，每次见面都炸毛，害他好伤心。 赵伯礼眼神深沉却坚定，轻握着梁远星的手说：“很久没见了，我很想你。” 梁远星反而甩开了他，把嘴唇贴到他耳边，软绵绵、凉丝丝地说：“可是我不想你，怎么办？” 后来才发现，对方一直偷偷关注自己，早就试探过无数次，是自己没反应过来。 赵伯礼：现在倒追还来得及吗？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娱乐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梁远星，赵伯礼 ┃ 配角：接档文《全娱乐圈都以为我很穷[穿书]》求收藏呀 ┃ 其它：预收《我就是那个炮灰白月光[重生]》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偶像太迟钝怎么办 立意：爱就要坦诚 第1章 救救我 初冬的天灰蒙蒙地压在头顶，冷风打着旋，卷走地上最后几片枯叶。 梁远星顾不得手臂和大腿上火辣的疼痛，拐到人多的地方拦了一辆出租车。 他被一件宽大的风衣罩着，围巾圈着白皙的脖颈，但仍露出精致的五官。他进了车里就脱下外套围巾，白衬衫牛仔裤包裹着清瘦的身形，还背着大学生常用的单肩挎包，像是刚从校园里出来的样子。 可偏偏包裹着手臂的袖子沾着灰尘，布料像是被重重地摩擦过，显然是刚受了伤。 司机看他相貌出众，却满身狼狈，犹豫之下小心翼翼地问：“小伙子，你要去哪儿啊？” 梁远星大喘着气给他看地图上的地址：“我有急事，麻烦您快一点，谢谢了。” 司机刚发车，他就接到了来自经纪人姜丛的电话。 他果断挂掉，可是对面又打来一个。电话铃声从来就没有停下，连给他设置静音的空闲都不留。 而后一个陌生的号码给他发来了匿名短信，字里行间全是不堪入目的咒骂，中心意思却很简单：让你跟我是给你面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一看就是杨总发来的。 梁远星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在慢慢变冷，不自觉地裹紧了外套。 他刚才会场跑出来，跑得太急，甚至摔伤了手臂和大腿。 经纪人姜丛骗他说公司高层找他开会，到了现场才知道是要把他“介绍”给公司的杨总——此人不干不净，荤素不忌，看他的眼神充满了粘腻的邪念。 反抗之后是什么下场，他不愿去想。 反正不会比失去尊严更糟糕。 他早就报名去试镜电影《逆旅》的配角，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去现场。 已经下午，选角现场还是人山人海，举着牌子的粉丝将入口堵得水泄不通。他们的手牌上写的都是“赵伯礼”三个字。 赵伯礼是《逆旅》的导演。 他的偶像。 赵伯礼今年二十九，九年前刚出道演的第一部 戏就得了最佳新人奖，第二部戏就拿了影帝，从此越飞越高。 他转战歌坛，出单曲出专辑都能冲上销量第一。 最近转行做了导演，也斩获一次最佳作品奖。三十岁的门槛还没跨过，他就已经功成名就。 仅仅是看到这个名字，梁远星都心头一暖，仿佛刚才受到的委屈都不算什么，身上的疼痛也乍然消散。 粉丝这么多，看来赵导今天在试镜片场。如果他运气好，说不定还能见到。 梁远星推开一扇门，探进去，小心地走到工作人员面前。 “您好。”他毕竟是瞒着经纪人过来的，有些胆怯，刻意压低了嗓音，却十分温柔。 工作人员抬头一看，眼前的青年五官端正又精致，灵动的眼神仿佛会说话，笑起来让人的心都融化了。 他明显是素颜，却一点都不暗淡，反而整个人都在发光似的——就是脸颊边不知怎么地沾上了灰。 工作人员不自觉地眉开眼笑：“来试镜的？” “嗯。”又是一声温柔的应答，“我叫梁远星。” 他提出想要报名试镜《逆旅》配角的时候，姜丛说“公司只能拿一个名额”。可他后来发现这部电影角色的选角任何人都能报名，根本不是按照名额分配给各个娱乐公司的。 那是骗他进火坑的借口。 还好他自己偷偷报了名。 “擦擦脸吧。”工作人员说完就把湿巾纸递过去。 “谢……谢谢。”梁远星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说了谢谢。着急抬起胳膊的时候，又牵动了擦伤，眉头一皱。 工作人员忍不住关心他：“来得太着急路上摔跤了？” “算是吧……晚上赵导还在吗？” “在的，你也是赵导的粉丝？” “当然。”听到对方的名字，梁远星唇角不自觉地挂上笑意。 他在心里悄悄地补上了一句：我要听着他的歌，才能睡得着觉啊，比一瓶右佐匹克隆片都管用。 “你先出去吃点东西吧，要等到晚上六七点呢。” 梁远星摇摇头，在旁边找了个休息的位置坐下了。静了音的手机上不断冒出新的电话和短信，经纪人满世界地找他，他不敢出去。外面赵伯礼的粉丝组成一堵人墙，竟然给了他安全感。 傍晚华灯初上，梁远星听到工作人员喊自己的名字。 进门后，他第一眼就看到了赵伯礼。 男人穿着休闲贴身的衣服，姿态放松地仰在椅背上，整个人的气场让人难以忽视，但并不是严肃，而是随性和洒脱。 “你终于来了。”赵伯礼对他摆摆手，“开始吧。” 梁远星一愣。 赵伯礼怎么好像知道他会来试镜一样？ 早在没签约的时候，赵伯礼导演的所有作品，他都会去报名跑个龙套。可是片场那么多人，对方哪里记得住？ 他来不及多想，深吸一口气，脑海中闪过这个角色给他的印象。 他试演的角色戏份不多，只有几场，却是个关键人物。剧中的少年从小受尽折磨，但内心仍然保持着纯真，关键时刻突破自己身后的重重荆棘帮了主角一把，将剧情推到了顶峰。 “各位老师好，我叫梁远星。” 简单的自我介绍过后，他便开始了表演。 他选的是角色出场的片段。制作组的人微微一愣——这一场只有一句台词，他要怎么演？ 道具只有一把椅子，椅子充当了院墙。梁远星周遭静谧得像蒙了一层雾气，在场的其他人紧紧盯着他的脸，不觉随着他的眼神一起安静下来。 忽然，梁远星的眼中仿佛看到了光芒，是主角骑着马出场了。 他从院子里探出头来与他遥遥相望。俏皮活泼的少年，眼神里满是羡慕。 “我从来没出过家门。”他轻声说，“等我自由了，你带我去骑马好不好？” 他笑着，把自己困在高墙大院里的绝望埋在笑容之下，不让任何人看见。 这个角色出场的场景里全是他一个人内心的纠葛，没有外在冲突，根本不好发挥。但是梁远星知道，越有难度，越能出彩。 选角导演竟然抬头与他对视，笑道：“这个角色戏份少，所以每一秒都不能浪费。你刚才的眼神里细节很足。” “每个来试镜的人都觉得这只是个衬托主角的小角色，只有你给了他生命。” 仅是短暂的试镜片段，就给了极高的赞美。 但选角导演还是带着尊敬转向赵伯礼，等着他发话。 赵伯礼点头道：“他有进步。” 梁远星又是一愣——说他有进步，肯定是看过他之前的戏，难道赵伯礼真的记得他跑过的那些龙套？ “谢谢各位老师，我先走了。” 他走出去，轻轻带上了门，惊喜已经让他的心跳越来越快，笑容也快收不住了。 赵伯礼的粉丝们还等在片场入口，字幅手牌换成了灯牌，远远望去一片深蓝的灯海。 他拨开人群走出去，看了一眼手机，最后一条短信是：【我知道你在哪了。】 抬头，他看到杨总那辆招眼的红色跑车停在路灯下，左手边的车门上有一些新的刮痕，应该是匆忙之中和别人撞车了。 梁远星嘴唇颤抖，想也没想，转头就跑回了片场。 粉丝们欢呼的声浪忽然此起彼伏地响起，几乎要把他自己急促的呼吸淹没。赵伯礼已经收拾好东西远远地走出来，朝着热情的粉丝们摆摆手，而后视线定格在慌忙往回跑的梁远星身上，脸上有些惊讶。 两人四目相对，梁远星的心跳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想起方才赵伯礼那句温和的“他有进步”，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芦苇般，不管不顾地奔到了他面前。 “赵老师，我不能一个人出去，也不能回家。您能不能带我出去，我自己去找地方住，不会麻烦您太多——”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救救我。”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纯爱文《我就是那个炮灰白月光[重生]》求收藏~ 夏易与天才科研大佬叶杉一见钟情。感情正浓的时候，眼睁睁看他跟别人订了婚。 直到他被算计背上数亿债务，亲友离散，失去了一切，死前才知道自己是一本书里的炮灰，叶杉的白月光。 天之骄子的男主叶杉爱他，所以穿书者用金手指夺走他的爱人，不让他活。 重来一世，回到叶杉表白那天，他果断转身拒绝，把感情掐死在萌芽中。对所有人敬而远之，以免遭人嫌弃。 父母&朋友&爱人：我们想把最好的都给你！ 夏易：谢邀，不要爱情也不要家产，只想保命。 …… 都说叶杉高冷矜贵，唯独在夏易这里柔情似水。 那又怎么样？夏易不过是他一时兴起，养在身边的一个小玩意儿。怎么能和他心里的人相比？ 可是为什么等他永远失去了夏易，才想起眼前这个人，明明是他此生的挚爱？ 已经错过的人，不会在原地等他。 重活一世，回到初识不久的美好时光，他想千百倍地补偿夏易，却听他爱的人轻声低笑：“我和你很熟吗？” *双重生 *追妻火葬场 第2章 救人救到底 “上车。” 赵伯礼答应得太快太从容，没有刨根问底，梁远星反而呆住了。直到对方走远，他才慌忙跟上。 银白色的跑车，像一道幻影在夜色中一闪而过。 心跳未平，梁远星借着夜色打量身边的赵伯礼。两排路灯忽远忽近，在他脸上投下不断交错的光影。 赵伯礼的五官近乎完美，天生有一双微微内陷的深情眼，鼻梁挺拔，嘴唇弧线优美，只消看人一眼，说上一句话，便能让人无法自拔。 “赵老师……赵……赵导，赵前辈。”梁远星看呆了，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和偶像同车，舌头开始打结，“您不问问我发生了什么吗？不问清楚就带陌生人乘车，挺……挺危险的。” 赵伯礼失笑：“你自身难保了，还能害我吗？” 他声音低哑，很是迷人。 “万一我是来卖惨碰瓷的呢？” 梁远星说完，自己都想给自己一巴掌。 以前看网上粉丝见到赵伯礼的视频，一个个语无伦次，说出来的话支离破碎，他还嘲讽地想，自己见到偶像肯定不会是这副样子。 毕竟他已经在跑龙套的时候远远见过很多次了。 可是当距离拉得这么近，他却高兴得喘不过气来，说不出像样的语句。 “我不用怕你。”赵伯礼倒是无所谓，“你呢？你不怕我比你躲着的人还危险？” 梁远星很清楚，赵伯礼家底深厚人脉广，出道以来热度居高不下，确实不怕他一个没钱没背景的小新人。 “您是我的偶像，我喜欢您五年了，我相信您。”梁远星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十分认真，“刚才只有您能带我出去。” 在场的粉丝不行，导演组的其他人不行，只有赵伯礼认得他，记得他每次都来试镜。 赵伯礼也微微一愣，在红绿灯停下的时候偏过头，那双天然深情的眼睛望着他：“也是，都当偶像了，我怎么好叫你失望？” 梁远星心跳漏了一拍，赶紧在手机上拼命搜索便宜的酒店准备导航，却换来赵伯礼轻轻摇头：“没人敢找我麻烦，直接去我住的酒店。” 夜色下梁远星的脸噌地蹿红了。 难道他要和偶像睡同一张床吗？！ 但他纯粹是想多了。 赵伯礼一个人睡顶层的商务套间，房间里本来就分了两个卧室。 梁远星终于放松下来，疲惫地瘫坐在床上。酒店明晃晃的灯光落下，将夜色掩藏的细节照得一清二楚。 他看到赵伯礼微微眯起眼睛，竟然直接拉起了他的手臂。梁远星只觉得左臂的伤口牵扯得越来越疼，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 伤口渗出的血洇透了布料的纤维，虽然不至于骇人，但也足以让人心惊。 梁远星也没想到自己的伤口已经这样严重，他动了动腿，只觉得被石子刮破的地方格外凉腻粘稠。 下午试镜的时候还没有这么严重，应该是刚才被粉丝围在中间的时候逃得太急，又拉开了伤口。 “对不起，弄脏了您的车我会帮忙擦的……” “重点不在这。”赵伯礼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无语，“要消毒。” 赵大影帝转身去了自己的房间，拿来一瓶梁远星不认得的酒，玻璃酒瓶上标着哥特体的英文字，二话不说就要开瓶。 梁远星慌了：“等一下！赵老师您的酒多少钱啊太贵了我赔不起的——” “最多十几万，不用你赔，我没抠门到跟你计较一瓶酒。” 梁远星被明晃晃的贫富差距哽住：“还是算了吧，这么好的酒，拿来消毒太可惜了，我明天自己去医院。” “用对了地方就不算可惜。” 清脆的开瓶响，与梁远星最强烈的一声心跳重合。 赵伯礼仿佛在对他说：一瓶昂贵的酒而已，哪里有你的伤口重要？可是转念一想，再高的价格，对于赵伯礼来说也不过是零钱。 “伤口露出来。” 梁远星乖乖听话，卷起袖子和裤腿，露出森然的伤口。伤口果然和衣物纤维一起结了疤，又被奔跑的动作扯开，一片鲜红的狼藉。 不小心撩拨了少年心的赵伯礼去浴室洗干净手，抽了几张纸巾，沾了水把伤口周围的血擦净。 放置一整天的伤口太难清理，所以这个过程格外细心，也格外缓慢。仰望了多年的偶像单膝跪在他面前，近得能数清睫毛有几根。仿佛他有一场做了多年的梦，骤然醒来，却发现梦主动拥抱了自己。 梁远星想起赵伯礼前些日子的采访。 记者问他：【您在演艺事业中遇到的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赵伯礼想也不想，答道：【我的事业好像没什么可以进步的了，挺苦恼的。】 采访视频放出的当晚，热搜直接炸了。活跃的黑粉铺天盖地，刷他“傲慢无礼”“目中无人”，根本不把被他的光芒压制苦苦挣扎的人放在眼里。 抹黑也无用，粉丝还是爱他。他太优秀，有无限的底气去“傲慢”。 赵伯礼最吸引梁远星的，便是他那股天不怕地不怕，轻轻松松便能将作品完成得尽善尽美的自信。 天之骄子。 他的思绪被腿上的疼痛强行拉了回来。 赵伯礼刚才的细心全都不见了，往掌心里倒了点酒就往伤口上拍，冰镇过的酒带出火辣的疼。梁远星疼得眉头紧皱，死死抓着床单，但就是不出声。 在偶像面前嗷呜乱叫也太丢脸了，绝对不能叫。他只好苦着脸抓床单，抓出了深刻的褶皱。 最后实在忍不住，从喉咙里漏出了呜咽：“嗯……” 他本来嗓音就温柔偏细，平时说话时犹如甘泉洌洌，忍着疼的时候却婉转暧昧，能让听到的人酥了骨头。 赵伯礼看了他一眼：“声音挺好听。” 被偶像夸了！ 视线交错，他顿时脸红。 梁远星的手机一直放在旁边，黑了很久的屏幕突然亮起，上面频繁地弹出几条微信消息。 他转头去看，脸色立刻就变了，连着和赵伯礼相处的心动也成了泡沫。 姜丛：【你就算实在不愿意也不能开会的时候跑出去吧？！我都跟杨总说好了带你去唱K，你赶紧道个歉认个错。】 姜丛：【你还真去《逆旅》片场报名了？赵导戏里的配角也是你能抢到的吗？你去了也不过是陪跑。】 梁远星已经感觉不到腿上的疼痛，额角冒出细密的汗水。 手机上堆积了一整天的未读消息到达99+，屏幕忽明忽暗，让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赵伯礼问：“不看手机？” 梁远星拼命摇头。 他当时一门心思只想着逃走，根本不敢去想自己怎么承担后果。 姜丛还在不停地发来消息：【要我说，你就跟了杨总吧。】 【多少人想爬他的床都没有机会，他能看上你也说明你条件好。】 梁远星眼睛一酸，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他想留在荧幕上，还想一步步靠近自己的偶像。却没想到刚刚开始就遇到了圈内的龌龊，还没来得及打磨自己的光辉，就被偶像看到了自己最狼狈的一天。 他可能再也不会有登上荧幕的机会了。 为什么他要遇到这种事？ 梁远星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对赵伯礼露出灿烂的笑容：“谢谢赵老师，我伤口已经不疼了。” 他缓步走进浴室，把身上擦干净，冲淡衣袖上的血痕。出来之后仰躺在床上，疲惫感重重地袭来。 但他仍然睁着眼睛，茫然地望着天花板。 一点都不困。 他曾有过严重的失眠症，服药太久，对市面上常见的安眠药都产生了抗药性。 后来他每天晚上，都要听一首《天越》才能勉强睡上三五个小时。 《天越》是赵伯礼第一首专辑的主打歌，感情浓烈，本来不适合当晚安曲。 可是梁远星只有听到那低沉动听的嗓音才睡得着。 “……我知你曾跌倒在彷徨夜晚……” “……路难行有我陪你踏过千山……” 歌词一句句敲打在他心上，仿佛真的有人愿意陪着他，熬过皎月高悬的夜晚里漫长的清醒。 赵伯礼也要去浴室洗掉一手浓重的酒味，水声传来，平复了他的不安。 梁远星知道赵伯礼在身边，竟然感到了久违的睡意。这次他没有播放手机里单曲循环的歌，伏在枕头上沉沉睡去。 此时，赵伯礼特意设置的铃声在水雾弥漫的浴室里响起，他一直不爱用默认铃声，听到音乐前奏，没有想多就下意识接了起来。 没等他说话，那边就滔滔不绝。 “哎，年轻人有点血性很正常。你也别那么倔，我是真喜欢你。你现在认个错，明天洗干净来找我，我手里的好资源还是你的。” 陌生男人的声音嘶哑难听，油腻得令人作呕，刺得他耳朵里嗡嗡作响。 “什么好资源？” 赵伯礼的嗓音低沉得很特别，略带慵懒和高傲的语调更是极具辨识度，对面的人立刻吓得破了音：“少……少爷？！” “谁是你少爷？”赵伯礼的声音像结了冰，“别乱认人，脏了我家的名声。” 第3章 别为这种人低头 赵伯礼单手擦干了头发，披上浴袍。 他大概听懂了，对面是明耀娱乐的总裁，明耀隶属于赵家天遥集团，这位总裁受他父亲提拔上任，所以叫他少爷。 电话里的中年男人还在语无伦次地解释，但他已经听厌了。 “你叫什么？” “杨……杨彦，少爷您不记得我了？” “我不需要记得你。” “是，是，我真的知道错了，少爷您别……” “和我有什么关系？找被你骚扰的人去道歉。” 他直接挂了电话，就看到微信聊天界面上的“姜丛”。对方明显是梁远星的经纪人，聊天内容冷嘲热讽，仿佛把梁远星“介绍”给杨总是天大的恩赐。 杨彦对梁远星的号码发来求饶的短信。 赵伯礼点进去，看到前面十几条不堪入目的骚扰，只有最后一条是认错，称呼是“少爷”。 他不是愧对受害人梁远星，而是害怕赵伯礼的迁怒。 他虽然叫着“少爷”，但根本没机会知道赵伯礼的手机号。 赵伯礼去自己房间找出手机，拍下短信记录发给他父亲的助理：【这是明耀娱乐的杨彦，我爸提拔的就是这种人渣？】 助理火速背锅：【少爷，这是我的疏忽，我立刻就去查。】 退出短信界面，梁远星的手机壁纸跳到他眼前。 那是他第一场演唱会，皮衣皮裤，眼角的妆线轻轻扬起，神态张力十足，手里的麦架斜出三十度角，几乎要跟着他的舞步一起倒在地上。 他曾在采访里接过电话，梁远星应该是看过采访，设置了和他一样的铃声，连手机都买同款。 好几年前的事，他自己都快忘了，但梁远星不仅记得，还珍藏着。 赵伯礼以前嫌麻烦，极少和粉丝互动，这一刻却忽然被“粉丝”二字背后细水长流的感情触动。 套房次卧里，梁远星睡得很安静，赵伯礼把手机轻轻放在对方枕头边，看着床单上缩成一团的小新人，第一次觉得和粉丝互动的感觉还不错。 他不知不觉伸出了手，给梁远星盖好了被子。 …… “八个小时……” 梁远星早上醒来，以为自己看错了时间。 打破了过去三年的记录，值得放鞭炮庆祝了。 他想去看赵伯礼还在不在，正巧赵伯礼也推开门，险些撞上。干净的衣料上有淡淡的男士香水味，又带起一阵慌乱的心跳。 赵伯礼换了一身出席活动的西装，忽然变得遥远又高不可攀。 梁远星的手掌下意识挡住衣服上发暗的血迹，藏起自己的狼狈：“昨天晚上谢谢您……” 赵伯礼却问：“你打算一直这么躲着经纪人？” “您怎么知道？！” 赵伯礼神色如常：“艺人出事都找经纪人，但你一路上都没打经纪人的电话。” 他解释得合理，梁远星也没有多想。 逃避了一整晚的问题被血淋淋地剥开，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我确实不能躲一辈子。” 两人之间横亘着长久的沉默，赵伯礼那双天然深情的眼睛微微俯视着他，他看不清里面翻涌的情绪。 “姜丛是吧？” 梁远星不太想听到这个名字：“是啊，您认识他？” 赵伯礼只说：“你别向这种人低头。” 梁远星有苦说不出，委屈的情绪在安静的空气里发酵。 他和明耀签了五年的约，现在解约赔不起违约金。他不想抛弃尊严和底线，然而反抗无异于以卵击石。赵伯礼只让他别低头，可他能告诉自己究竟该怎么办吗？ 他还想继续演戏，继续追随赵伯礼的身影。 但他没有机会了。 “我也不想低头。”他轻声说，“赵老师可能不太了解我现在的情况。” 他面对的是无解的难题。 梁远星心里绝望，但也清醒。对方没义务为自己分担什么，他勉强笑着，不给赵伯礼添麻烦。 赵伯礼动动嘴唇，最后什么也没解释，整好西装就要出门。 “等一下，酒钱我还是要还的——” 赵伯礼脚步一顿：“不用还。” “我想还。” 赵伯礼轻轻皱了皱眉头，无奈道：“从你片酬里扣三千。” “您的酒不该这么便宜吧？” “反正我也不记得价格。” 随后，偌大的房间空荡荡。 短信来了，屏幕亮得很突兀。 又是杨总的号码，他厌恶极了，却被短信内容吸引。 【少爷，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不做这种下流无耻的事情了，求您不要让赵总查下去。】 【我已经把姜丛炒了，换一个经纪人跟着小梁，您看行吗？】 骚扰了他一整天的号码一边叫他“少爷”一边认罪，隔着屏幕痛哭流涕，只差给他跪下了。 梁远星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一查通话记录，原来昨晚他睡着之后，杨总还打过一次电话，通话时间是两分钟。 接电话的还能有谁？ 方才赵伯礼的话里明明有蛛丝马迹，如果不知情，怎么会让自己别低头？结果他说人家不了解情况，白白辜负了赵伯礼伸出的援手。 梁远星手忙脚乱地想对赵伯礼好好道谢，也要道歉。但他没有存电话，也没加微信，一腔酸涩的感激无处宣泄，脑海里忽然浮现赵伯礼出门之前最后一句话。 ——“从你片酬里扣。” 哪来的片酬？ 他手上没有新戏，只有昨天刚试镜的《逆旅》。 眼前的重重黑雾散去，光芒重现，宛如新生。 …… 没过几天，明耀高层动荡，总裁杨彦因为流水造假被免职。 《逆旅》的选角导演加了梁远星的微信，让他赶紧把角色定妆照拍了。 电影角色不多，男女主角早就定下。梁远星刚拍完照，制作组修好图，隔天就发了微博。 其他主演都是观众熟知的面孔，他一个新人在九宫格的最后一张图里格外显眼，评论里的尖叫声像捅了土拨鼠窝。 【啊啊啊最后那个小哥哥我可以！】 【他笑起来好好看啊啊啊！！！】 【赵伯礼是不是只找好看的人演戏？？？小配角都这么好看？？？】 当然还有赵伯礼的粉丝。 【我就直说了，我想让导演自己演男主角。】 【一人血书求赵伯礼回归荧幕。】 姜丛被炒了之后仿佛从圈子里消失了，梁远星的经纪人换成了陈露。她三十岁出头，能说会道又精明，刚接手就给梁远星抛出了一条营销的路。 “你上赵导跑车的视频可以利用一下。” 梁远星不明所以，打开微博才发现，他那天被杨彦追到试镜片场，慌忙回头求救于赵伯礼的过程被围观的粉丝们拍了下来。粉丝镜头离得不远，甚至捕捉了他的慌张，只是现场太吵，对话听不清。 “不行。” “为什么？” “露露姐……赵老师那天帮了我大忙，我蹭热度就太不厚道了。” “赵导被别人蹭了挺多次热度也没见他计较过，你怕什么？” “真的不行。”梁远星语气笃定。 那人出道即巅峰，本来就立于云端之上，可望不可及。 小明星捆绑营销的手段，赵伯礼见得再多，梁远星也不能成为其中的一员。 只要踏出一步，就会离他更远。 上任第一天被艺人顶嘴，陈露倒不发火，只是叹气：“你太单纯了，那是赵伯礼，采访里随便一句话就能爆出热搜第一，更何况是和你上了一辆车。与其等别人利用，不如自己先引导舆论。” 很快，梁远星就懂了“单纯”的含义。 他绝望中慌忙逃窜的背影，被曲解为见情人心切。不小心扑到赵伯礼眼前的动作，被曲解为亲密暧昧。暮色中坐上跑车飞驰而去，更是为了共度良宵。 赵伯礼和梁远星的名字并排上热搜，粉丝的视频转发很快到了五位数，成了空穴来风的绯闻唯一的证据。 话题窜到热搜后排的时候，陈露和梁远星的电话甚至还没挂断。 “怎么会这样？”梁远星粉了赵伯礼很多年，看过无数热搜，但从未见到过绯闻。 因为每次有人问起婚恋，赵伯礼的回答从来都是：【我要献身艺术。】 语气敷衍，但是态度明确。 那些捕风捉影的绯闻炒作站不住脚，久而久之，也就没人自讨没趣。可也有流言不断，说赵伯礼看起来洁身自好，连女朋友的影子都没有，只是因为他喜欢男人。 “你先别慌，我去找公关团队商量。”陈露顿了顿，怕他听不懂似的继续解释，“对面的人想攻击的是赵伯礼，你是转移视线的工具。” 陈露挂了电话。 梁远星出道时间太短没经验，但稍稍琢磨就想透了。 水军带起节奏，抹黑梁远星私生活不检点，再暗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赵伯礼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把一个岌岌无名的小演员拖下水，击垮赵伯礼的名声。 而表面上看去，却像是梁远星为了搏出位，不要脸地拉着赵伯礼炒作。 【难怪一点演戏经验都没有还能当赵导电影里的配角。】 【长得这么好看非要走歪门邪道。】 【这两个人八月份就搞上了，有实锤。】 【不会是自炒吧？】 不过赵伯礼的粉丝们和正主挺像，佛系中带着点傲气，完全不下场争辩，只说等工作室回应。 个别过激的粉丝摸到梁远星的微博评论下对他一通谩骂。 赵伯礼粉丝群体庞大，小部分人过激就足以淹没梁远星冷冷清清的评论区。 当然，没有人为梁远星说话，他根本没有粉丝。 谎话越编越真，细节也越来越多。 他没有理会，反而翻起了自己的微博，从今年八月到现在一条条整理出来，拨通了陈露的电话：“露露姐，我想到反击的方法了。” “真的假的？对面编故事编的太细节了，我们又没有证据反击，公关团队都没想出方案来，你怎么想出来的？” 陈露明显不信他。 “故事细节越多越有漏洞。”梁远星把整理好的截图从微信发过去，“我从暑假开始到现在，去全国各个地方参加专业比赛，出了一次国，还考了两个证书，没有一天是闲下来的。活动路费都是学校出钱，比赛和领奖的照片我都有记录，很容易做出时间轴。” 他除了没签公司的时候去赵伯礼的片场跑过几次龙套之外，都忙得脚不沾地，哪有时间勾搭这位大导演？ 陈露忽然被噎了一下，翻完十几张截图后肃然起敬：“……你那几个月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基本没睡觉。”他语气轻快，只有自己知道“没睡”并非玩笑话。 “怎么这么拼？” “缺钱，需要奖学金。” “注意身体，身体是本钱。”陈露没细问，还在担心辟谣效果，“你的想法是好的，但是辟谣不能太张扬，否则就坐实了自炒的罪名。” “不让营销号来发就是了。” “还能用什么号发？” “我在内部有人。” “啊？你不是说你不认识什么圈内人吗？” 十分钟后，坐落于燕京城的某全国知名双一流大学官博号发布了一条视频，赞美金融系在校学生梁远星斩获数个国家级别的竞赛大奖，并附上这几个月以来，梁远星在海内外紧凑的行程。 有些行程甚至精确到小时。 陈露：“……” 原来是学校内部有人。 第4章 热搜不是我买的 路人为看八卦去搜梁远星，被奖章秀了一脸。 【人家是学霸，演完戏还要代表学校去参加比赛的，没时间勾搭大导演，散了吧。】 【参加比赛不代表晚上生活不乱啊。】 【楼上，行程排成这样还能乱搞，梁远星一天有48个小时？】 【我看梁远星是走出片场又折回来的，说不定是试镜完公司的人没来接他，回头找赵导搭个顺风车而已。】 梁远星撇清了自己，心情仍然沉重。 热搜不是因他而起，他是正当反击，但还是蹭到了赵伯礼的热度。 他怕赵伯礼误会他自炒。 为了杨彦和姜丛的事，他给赵伯礼留下的第一印象本来就狼狈不堪，再添层误会，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偶像。 好在开拍前还有机会——定妆照刚拍完，赵伯礼请所有卡司去他工作室听他讲戏，围读剧本。 梁远星到得最早，其他人也陆续到了。 男主演韩子真，女主演姚湘，都和赵伯礼年纪相仿，三人是朋友。男二号的演员何琦只比梁远星大三岁，五官锋利，看起来不太好说话。 同是前辈，韩子真就很亲切，完全没有赵伯礼那种生人勿近的架子。 “小梁，我看见你们学校发微博表扬你了。你也太拼了，都不用睡觉的吗？” 梁远星粲然一笑：“为了奖学金我什么都可以！” 他说得正经又调皮，戳中了韩子真的笑点，带着一桌演员们都笑成一团。 说说笑笑，其乐融融。 梁远星活泼又嘴甜，在一群前辈之中如鱼得水，眼睛却张望着入口。 赵伯礼还没来。 韩子真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笑着说：“伯礼一直都这样，早到晚到都看心情，我们得惯着他。” 梁远星点点头，赵伯礼养成了说话直白不留情面的习惯，想必在亲人朋友面前也是众星捧月。 何琦却忽然说：“上次赵导也是，把我叫来了，结果他来得最晚。” 一直沉默的女主角姚湘发话了：“他那天家里有事，你记什么仇？” 骤然冷场。 墙壁上时钟还没摆到整点，其实赵伯礼没有迟到。 梁远星出来破冰：“围读剧本讲戏具体要做什么啊？听讲就可以了吗？” 韩子真趁机接上话：“岂止听讲，伯礼还会给你布置作业。” 梁远星：“？” 结果最后几分钟的等待又变成了赵伯礼控诉大会，但说的都是些好玩的回忆，倒也不尴尬。 只是等赵伯礼推门进来，控诉声戛然而止，屋子里落针可闻。 赵伯礼一身休闲服，深色外套敞着怀，露出棉衫长裤，挺拔的身材一览无遗。 “这么安静，韩子真你又带大家说我坏话？” 没人敢接这话，只有梁远星起来鞠躬。 “赵老师好。” “叫名字就行。” 对视的瞬间，梁远星忘了回应，也忘了呼吸。 他不敢直呼偶像的名字，怕冒犯。 赵伯礼让所有人把剧本翻到第一页，直接从头开始讲戏。他话不多，言简意赅，条理清晰。 梁远星听得入迷，突然被点了名。 “梁远星，你说说对自己角色的理解。” 他第一次从赵伯礼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胸口暖融融的。 “他渴望自由，所以主角把他带出压抑的家庭的时候，他就把主角当成了恩人……” 赵伯礼点点头，韩子真也给他比了个“赞”。 “试演一下第10页的场景。” 梁远星照着自己的理解演完，却听到身边的何琦嘀咕了一声：“台词这么差也能来。” 对面的姚湘却说：“我听着挺好。” 女主和男二两人显然合不来。 姚湘是学表演的，何琦是半路出道，按说姚湘的赞美更有说服力，然而何琦的话语像带着刺在梁远星心口挠过。 他本来就不是科班出身，没处去练台词功底。 赵伯礼当然顾不得他们两人之间一闪而过的小摩擦，依次让在座的人演了一遍角色的高光时刻。他们都是前辈，比梁远星更有经验。 赵伯礼表情平静无波，除了演技纯熟的姚湘之外，对别人只有批评。 都说赵伯礼性格冷淡，眼睛的弧度却能骗人。他可能对你不屑一顾，但看你的时候，你还是会误以为深情。有人还说，他看自家灶台的眼神可能都是含情脉脉的。 现在，那双深情的眼睛无情地审视着每个人。 等午休时间，其他人都去工作室的餐厅里等外卖送来。梁远星走近赵伯礼，叫了声“赵老师”。他在其他人面前说说笑笑都放得开，到了赵伯礼面前，却莫名忐忑。 他想解释热搜的事，可是怎么开口？ 赵伯礼放下手中的咖啡：“正好，我也要找你。” 梁远星更加忐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赵导先说。” 赵伯礼根本没提热搜的事情：“你试镜的时候找对了人物的眼神，眼神比台词重要，不要被别人影响。” “知道了。” 没想到赵伯礼会安慰他，梁远星心情稍稍平复。 人都是贪心的——他见不到偶像的时候，想着能见一面就满足了；跑龙套在片场见过面，就奢求深层的合作。现在如愿以偿，他却还想要赵伯礼的认可。 “我能把台词说得比科班出身做得还要好，等我几天。” 他说得掷地有声，仰头对视的时候，几乎能看到赵伯礼眼中燃起斗志的自己。 赵伯礼顿了顿，问他：“你找我什么事？” 梁远星的声音一下子就轻了：“我就是想说……热搜不是我买的。” “当然不是你。” “你知道是谁做的？那要不要想办法压一下啊？我的名字热度已经降下去了，但是你的话题好像还在前排……” “连他的这点小把戏都要回应，那我就算在圈子里白混了。” 梁远星愣了。 他设想过赵伯礼的很多反应：熟练地准备公关，冷笑着憋大招报复回去，或者误会梁远星在自炒。 唯独没有想过，赵伯礼不在乎。 他的偶像从没怕过谁，眼里是一如往常的自信。 对自己来说天塌地陷的舆论危机，在赵伯礼面前不过是对手的小打小闹。他像往前用力奔跑却撞到了轻飘飘的棉花，满心的焦急全都扑了个空，趴在地上摔得好痛。 他闷闷地说：“那就好，我就是怕你误会。” 赵伯礼随意地应了一声，喝完手中的咖啡。 刚才梁远星可能以为自己很凶，然而落在赵伯礼眼里，他湿漉漉的眼睛里就写了两个字：委屈。 委屈的背后，确实带着几分狠劲。 赵伯礼周围的人都功成名就，早就心驰意懒，拿了奖之后演戏划水的、拍戏捞钱的、上节目混出场费的人数不胜数。但梁远星的眼睛里，有久违的认真在破土抽芽。 他开始期待，梁远星是不是真能在开拍前短短几天内，把自己的人物台词练得比科班出身的演员还要好。 打开手机，他看到自己的话题在前排，#梁远星学霸#这个话题在后排。两个人的“绯闻”早就不见踪影。 对不懂行的人，特别是粉丝来讲，先爆出绯闻再澄清，顺便宣传梁远星的学霸人设，的确很像梁远星自导自演。 然而面对私生活混乱的指控，这几乎是最漂亮的反击了。 只需要别人再帮一把，梁远星就能撇清最后一点“营销搏出位”的嫌疑。 赵伯礼给经纪人李召打电话：“给电影里所有主演都买个热搜。” 李召喝水差点呛到：“祖宗，你不是最讨厌杀青之前买热搜了吗？” “这次特殊。” “特殊在哪？难道你是想压昨天那个花边新闻？”李召的语气仍然是不可思议，“以前你根本不屑于理的。” “……别废话。” 李召确实不敢再多问，生怕惹赵伯礼不痛快。 工作室动作很快，热搜上乱七八糟的话题一下子被《逆旅》的演员们占满。 吃瓜群众茫然：所以昨晚的学霸人设，不是梁远星在自炒，是赵导要为新戏造势，拉着整个演员组一起上热搜？ 第5章 签名 梁远星从赵伯礼的工作室回来，立刻去学校图书馆换班。《逆旅》开拍之后就不能再打工了，他要趁着还在燕京，多赚点钱存着。 图书馆前台有个绿色的铁皮箱子，用来暂时存放学生还回来的杂志期刊。可是今天箱子里竟然塞满了浅色的信封，一封封摆得错落有致。 跟他交接班的同学指着铁皮箱，又羡慕又酸：“这几天听说大明星要在图书馆打工，好多女生都来送情书。” 梁远星：“……” 今天的钱赚得格外困难，每隔几分钟都有人来找他搭讪甚至要签名，仿佛拿到他的签名回去留着能升值。他想在空余时间看剧本里的台词都不行，生怕有人默不作声地伫立在他眼前，瞄到剧本的内容。 梁远星只好等回家再看。 不就是练几页台词吗？ 他最擅长的，就是对自己狠心。 他看了几部经典的影片，琢磨台词的抑扬顿挫，读剧本读到口干舌燥，一遍遍听自己的录音。 但是他越听越觉得糟糕，剧本中少年天真通透的灵魂不该沾上疲惫，可他清亮的嗓子已经带上了浑浊的哑。 他填鸭式的练习，怎么可能比得上别人几年的功底？ 离开拍只有几天了。 梁远星颓然倒在床上，盼望身心的疲惫能带自己入睡。 他播起了赵伯礼的专辑，可是闭上眼之后，那多年以来让他安心睡去的低沉嗓音，忽然不再温暖了。 赵伯礼认可自己试镜的表现，安慰他，让他不要受影响，可正式开拍之后，自己会不会让他失望？ 虚幻的声音充斥着他的脑海，掀起一阵阵钝痛。仿佛有人对他说—— “你台词太差。” “你不配拿到这个角色。” “你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都是白天何琦的挑衅给他带来的压力。 几粒右佐匹克隆片都不管用。 天渐渐亮了，他还睁着充满血丝的眼睛。 梁远星五天内睡了两觉，飞去影视城的时候脑海中一片模糊，只剩下角色。 被他捏出了褶皱的剧本躺在包里，上面一道道都是荧光笔的记号。 他想趁着飞机上的时间养好精神，可耳边的噪音无数次让他忍不住睁开眼睛。 不知是不是上天特别眷恋他的脸，作息再颠倒，他也只是眼睛发红，眼下没有乌青。但是满眼血丝已经足够吓到别人了。 他自嘲地想，再次见到赵伯礼，怎么比上次更狼狈？ 梁远星习惯了失眠，越是没精神越是表现得活泼，不让人看出一点异样。几个主演在围读剧本的时候已经和他聊开了，再次见面后一人给他一个拥抱，走在一起欢声笑语不断。 韩子真问他：“你这样被我们围在中间像不像团宠？” “你们都围着我难道不是因为我话最多？” 营造幽默感不必讲笑话，适当的自嘲调侃就足够。除了本来就严肃内敛的女主角姚湘，大家都被他逗笑了。 “团宠”其实和其他人不太熟，又是第九位主演，所以单独分配给他一间房。这倒是省得他在别人面前假装状态很好，他如释重负地躺了下去。 失眠是一场孤独的灾难。 梁远星关上灯，拉上窗帘，倒出医生刚开的新处方药。 医生说：【你还这么年轻，就对很多种药产生了耐药性，如果这一瓶吃完问题还没有解决，建议你进行长期的心理治疗。】 他想，本来已经有痊愈迹象，怎么会复发呢？ 吃完药播放音乐，《天越》的前奏一响，他的眼前就浮现出赵伯礼的脸。 远在天边，似在眼前。 他太想要赵伯礼的认可了。 …… 梁远星入组第一天拍的就是整个影片感情最激烈的一场戏。他饰演的少年求女主角去救含冤入狱的男主角，而女主因为家里的势力与男主是敌对关系，犹豫不决。 梁远星看剧本的时候吐槽，这段本该展现男女主之间深厚的爱意，结果女主反而畏畏缩缩，高光全都给了少年。 但看似怯懦的少年和看似潇洒的女主在这一刻都展现出了有血有肉的另一面。 这一场开拍之前，姚湘一贯淡定的表情都绷不住了：“……你昨天睡觉了吗？” 梁远星早起照过镜子，知道自己眼睛里血丝太明显，倒是和角色的状态匹配。 梁远星习惯性地微笑，还不忘掩饰：“故意少睡的，好入戏。” 姚湘难得一笑：“挺认真。” 哪里是认真？明明是迫于无奈。 梁远星心里自嘲，过后很快入戏，将这一场演完。 失眠了几天之后，梁远星浑浑噩噩，仅存一丝清醒，像武侠剧里走火入魔的武功天才，整个世界只剩下角色。 他能感受到少年的痛苦彷徨。重复枯燥的练习把台词刻进了他的骨头。 他的嗓音回荡在金碧辉煌的大厅里，一声声控诉着临阵脱逃的女主角。 “他身上寄托着千万人的血泪……” “他是我们的希望……” “你和他朝夕相处，难道一点也不动容吗？！” 姚湘顿了一下，差点没接住戏，好在片刻的震撼被她巧妙地掩饰成愧疚和动容。 “我没有办法。” 在姚湘沉重的叹息声中，这场戏一遍过了。 等在一旁的韩子真在摄像机背后给他们鼓掌，梁远星一走过去就被他顺势揽住了肩膀。 “你太会演了，能让伯礼一遍过可不容易。”韩子真夸完梁远星也不忘数落赵伯礼的严苛，“上次就一场简单的戏，他整整让我拍了二十条。” 赵伯礼冷冷地说：“你没认真。” “……”韩子真顿了一下，笑道，“谁不知道你要求高啊。” 梁远星从和谐的对话里听出了一丝别扭，不敢插话。 姚湘刚结束表演就恢复了面无表情，但也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演，有前途。” 大家都在夸梁远星，挖苦过梁远星的何琦根本融入不进去，只好站在一旁冷脸。 梁远星其实心虚。 今天运气好，角色状态和自己吻合。明天的戏是少年刚被男主拯救之后意气风发的阶段，失眠数日的他可能会演崩。 下一场轮到何琦和姚湘对戏了，韩子真和梁远星在角落里看着。 梁远星悄悄问韩子真：“赵导刚才真的满意吗？他都没说话。” 韩子真：“你跟他拍戏，最好祈祷他从头到底一句话都不说。” 很快，梁远星就明白了。 何琦、姚湘这一场只能用心惊肉跳来形容。 一个简单的场景，因为何琦的小失误演了十遍，赵伯礼嘴上毫不留情。 “你会读台词吗？围读剧本那天白教了？我是来让你拍戏，不是来教你演戏基本功的。伤心都不会演了？” 其实何琦第一遍拍得还行，只是差强人意。但有梁远星珠玉在前，他第一遍过不了，第二遍心态就崩了，表情直接垮掉。 梁远星远远看着，都觉得何琦胸腔里闷着一口快要炸开的火气。 “那赵导来指导一下——” 赵伯礼没含糊，说来就来。 他走到场中间，替掉何琦站在姚湘面前，只演了一个眼神。 他双唇紧闭，似有千言万语锁在唇间。他微微抬头，饱含深情的眼睛里茫然无措，仿佛将心剖出来给了眼前的人，却被一脚踩碎。 梁远星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紧张得扣在了一起，不自觉地酸了眼眶，口中喃喃念着：“他怎么就不演戏了呢？” 赵伯礼不仅有一张让万千人着迷的脸，演技还如此丝丝入扣。 他已经努力演好自己的角色了，可还是比不上赵伯礼随心所欲的临场发挥。 韩子真笑着说：“他粉丝天天这么问。” “我也是他粉丝。” “看来这年头走在路上随便捡个人都是伯礼的粉丝。” “应该吧，他那么优秀，会有人不喜欢他吗？” 韩子真这回倒是沉默了，片刻安静之后，才露出一个挑不出毛病的笑容：“话别说得太满啊。” 梁远星不知该怎么接话，只觉得一贯让人如沐春风的韩子真目光忽然冷了下来。 “那……韩老师，你知道他为什么不演戏了吗？” 韩子真笑得爽朗：“谁知道呢？他脾气怪得很，拿了那么多别人梦寐以求的奖，突然有一天说演戏没意思，就不演了。” …… 晚上，梁远星抱着剧本去敲韩子真的门。 他开门见山：“韩老师能教我一点台词技巧吗？” “白天没见你这么客套啊，怎么要来求我的时候突然这么礼貌？” 梁远星笑着怼回去：“说得好像我白天没礼貌一样。” “我是说你晚上特别虚伪。” “礼貌就是虚伪，我好冤哦。” 两人拌了几句嘴之后就进入正题。韩子真没有前辈的架子，很亲切，愿意倾囊相授。梁远星听完连连道谢，还鞠了几个躬。 “那我先回去，不打扰韩老师休息了。” 他转身要走，却被韩子真叫住：“等一下，你带电脑了么？” “没有啊。” “U盘呢？” “也没有。” “伯礼的电脑上有更多表演基础资料，都是以前教新人的时候用的。我借你个U盘，你去找他拷贝一份吧。” “谢谢！”见韩子真从电脑包里掏出U盘，梁远星惊喜过后有些疑惑，“前辈电脑里有资料吗？” 拍个戏还随身带U盘，实在令人费解。 “……路上电脑进水了，没法用。” 大家都是坐飞机过来，中间不经过水地。韩子真的房间里摆着暖水壶，没有敞口水杯，喝水的时候不是那么容易洒出来。 这么巧，自己刚入组，他的电脑就坏了？ 他递过来的U盘外形普通，上面挂着一个流苏钥匙扣。梁远星观察他的表情，没看出什么端倪。韩子真还是一如既往地亲切随和又热情，让人如沐春风。 韩子真的隔壁就是赵伯礼的房间，梁远星立在门口不敢进去，仿佛这间屋子的房间门牌是个封印。 他害怕了。 换成制作组和演员组里的任何一个人说他台词太差，哪怕是劈头盖脸地把他骂一顿，他都不会介意。 他太了解自己了——如果敲开门展示了自己的弱点，听到赵伯礼的否定，他会关起门来反复练习明天要拍的内容，然后彻夜失眠。 每一天的戏都很重要，而他好不容易从医生那里开了新的处方药，不可以再失眠了。 可今天除了拍戏，赵伯礼几乎没说过话。他杀青最快，每分每秒的相处都要珍惜。 梁远星艰难地抬起手，轻轻叩门。 没人应答，他的呼吸在静谧的走廊里越来越重。 他转身欲走，门却一下子开了，一阵温热的水汽扑面而来。赵伯礼披着浴袍，头发滴着水，深邃的眼睛略微俯视着他。 浴袍敞着怀，露出大片肌肤，隐约可见雕塑般有力的线条。 “对对对……对不起赵老师……”梁远星两颊发烫，低着头后退三步，完全说不出话了。 “有事？” 梁远星明明还抱着剧本，手指上绕着U盘的流苏带子，却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我……我是来要签名的。你知道的我是你的粉丝，我也知道你不喜欢签名，但是……但是看在合作的份上……” 完了，又不会说话了。 赵伯礼开门示意他进来。 “我不签白纸，剧本也不行。” “好。” “签在你衣服上？” “好。” “背后？” “好。” 梁远星像一个只录了“好”的答录机，没听清赵伯礼在说什么，只听到他魂牵梦绕的低音在耳边游走，浴室里带出的热气萦绕在四周。 等回过神来，赵伯礼已经拿起桌子上的油性笔绕到他身后，手搭在他肩膀上。 梁远星许久没被人触碰，轻轻抖了一下，赵伯礼低声说：“别动。” 油性笔的触感不轻不重，背后看不见笔画连在一起，组成赵伯礼的名字，仿佛在梁远星背后打下了他的烙印。 赵伯礼的触碰和贴近，莫名勾起了他的勇气。 “赵老师，你觉得我今天演得还可以吗？” 他闭上眼睛等待回答，如同等待宣判。 “不错。” 梁远星松了口气，随即又有些失落。 “不错”只是不否定，但也不算认可。 他夸下海口要做得比科班出身的演员还好，却被失眠扰乱，连明天的戏都不知道该怎么演。 他演一个小配角，能在短短的几天拍摄之后，让赵伯礼对他赞不绝口吗？ 不面对缺点，是永远无法进步的。 “赵老师，你能教我该怎么念台词吗？”梁远星稍稍抬起头，对上赵伯礼的视线。 话一问出口，想到白天何琦的经历，他立刻就后悔了。 赵伯礼肯定很讨厌演技不纯熟的人，更讨厌别人没做好基本功就在片场求他指导。自己这么问，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不……不教也行，韩老师说你这里有资料，我能拷贝一份回去看吗？” 却见赵伯礼拿起吹风机吹干了头发上的水珠，还披着浴袍就拿过剧本坐到床上。 “过来，我教你。” 第6章 贪睡 梁远星小心翼翼地坐到床角，衣料和床单沙沙地摩擦。 赵伯礼皱眉：“坐那么远？” 梁远星又挪得近了些。 结果赵伯礼无情地拆穿他的心思：“怕我？” “没有没有，不敢怕你。” “连害怕都不敢，你不觉得前后矛盾？” “我，我错了，我不怕。” 边说边绷着手指和脚尖，挪到了离赵伯礼半尺远的地方。可赵伯礼把剧本轻轻一拍，追根究底起来。 “怕我什么？” “何琦演得挺好，可是你还是不满意。我怕……怕让你失望。” “哦，没关系，你比他聪明。” “……” 这算夸吗？ 梁远星不敢多问，照着自己的理解念完明天的第一句台词。 “不对，重新念。这一段单纯用嗓子发声会破音，腹部要用力。” 金融系的梁远星人生头一次知道，念个台词还要把全身的肌肉都调动起来。 现场收音对演员的台词要求太高，他今早那场戏纯粹是误打误撞，角色本来就需要一些沙哑和破音。 讲完基础的台词技巧之后，赵伯礼简单点评道：“你学得很快。” 见识了赵伯礼在现场的严苛，更知道一句简单的夸奖来之不易。 “我电脑上有资料，回去看吧。” “谢谢！” 梁远星笑得灿烂，手伸进口袋，摸到韩子真给的U盘，却迟疑了一下。 “赵老师，文件有多大啊？直接传到云端可以吗？” 赵伯礼在开电脑，没抬头：“我看到你带U盘了。” “U盘……不方便，容易丢。” 梁远星随口编了个理由，脑海中却浮现出韩子真提到赵伯礼的时候细微的神态。 这些天，旁人抱怨时为赵伯礼辩解的是韩子真，可气氛安静的时候，主动挑起话题说赵伯礼孤傲的也是他。 梁远星本来就对人情世故十分敏锐，到了赵伯礼的事情上，更是一点都不愿掉以轻心。 他上学的时候旧电脑中过病毒，就是从U盘传播的。 他把U盘塞回口袋最里面，下意识地紧紧握住。 …… 梁远星第二天的表现惊艳了全场。 台词没有大起大落的情绪，单靠表演时的声嘶力竭是无法说服观众的。昨天他还是通过与角色的痛苦共情，今天却字字清亮，发挥得很稳，将摆脱了家庭桎梏后意气风发的少年演得活灵活现。 他本来声音就温润，笑声在片场漾开，在场的人忍不住莞尔，灵魂都随着他一起飞到美好的幻想里去了。 赵伯礼的声音打破了幻想：“重来，久病卧床的人说话没这么有底气。” 梁远星人缘好得不可思议，全场工作人员都和他混熟了。于是有人小声嘀咕：赵导好残忍。 当然，他们都不敢让赵伯礼听见。 第二遍，梁远星将语气放得更弱了一些。 “重来，听不清。” 工作人员继续嘀咕：不能太有底气还要听得清，赵导好难伺候。 梁远星却说：“我休息一下。” 此言一出，整个剧组的人都为他捏了把汗。在赵伯礼的片场说要休息，还是被NG了两次之后提的，简直是自寻死路。 然而赵伯礼居然没发火也没数落梁远星，比了个手势，等着梁远星调整好状态。 刚化好妆出来的姚湘挑了挑眉，对身边的韩子真说：“难得啊。” 韩子真附议：“他被小梁下蛊了吧。” 第三遍，梁远星终于找到了病弱与意气风发的平衡点——那是冬天漫长的枯朽之后，恣意萌发的生机。 赵伯礼终于喊了“过”，提心吊胆的工作人员也放心了。 一场拍完，梁远星迫不及待地冲到赵伯礼旁边看监视器里的回放画面。镜头中的自己眼睛亮亮的，话语带着气音，并不响亮，却有无限希望。 他抬头，不小心对上了赵伯礼的眼睛。赵伯礼说：“还差了一点。” 他却仿佛从温柔的眼角弧度，读出了满意。 身心轻松下来，紧绷的最后一根弦就断了。 他一共只有十几场戏能在赵伯礼的视野中留下痕迹，第一场一遍就过，给了他最高的起点。他不想让接下来的任何一场戏垮掉。 他已经连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周围的人涌上来夸他演得细致入微，他也只听到潮水般模糊的噪音。 梁远星只觉得视野一片朦胧，快要支撑不住了。 但失眠症是他的秘密，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焦虑起来连睡眠都控制不住，随时会在白天晕过去，是个大麻烦。 尤其是在赵伯礼面前。 他用最后的力气勉强笑道：“我可以回酒店休息吗？有点累了。” “去吧。” 梁远星跟着剧组的车回到酒店，在颠簸的车上也睡不着，直到沾了枕头，抱着昨天那件赵伯礼签过名的衣服，才沉沉睡去。 收工后，韩子真按捺不住好奇心，问道：“你对小梁挺上心的？” 赵伯礼不置可否：“他每拍一个镜头都比上一次进步，而且不会犯相同的错误。” 韩子真明白：每次都进步，听起来很简单，做起来却难。新手阶段，大部分人都会重复犯错，直到吃尽苦头才长记性。 梁远星没有，他每次都在进步。在片场，他一点就通，把赵伯礼的提醒全盘接收，每次NG之后都绝对不踩回头路。 比别人更短的时间里，他能达到飞跃式的进步。 “挺新鲜的。”赵伯礼忽然又开口，“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 韩子真调侃：“难得听你夸一个人新鲜。” “也难得听你问这么多废话。” 韩子真好歹当了赵伯礼多年的朋友，刺回去的时候毫不留情：“瞧把你急的，我不就说了句实话？” 赵伯礼懒得理他。 …… 梁远星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刚蒙蒙亮。破晓的天穹沉沉的黯淡，在地平线上留下半圈墨蓝色的边际。 他头很晕，肚子也饿得不太正常。手机上有经纪人陈露的未接来电，他赶紧拨了回去。 “你现在情况有点麻烦。”陈露语气凝重，听得梁远星也更紧张了几分。 “怎么？” “我昨天被公司约谈了，公司对你的定位是偶像，还帮你接洽了一个类似选秀的综艺。综艺那边刚刚说要和你签约，但是和赵导的电影拍摄有点撞档了。” “我试镜之前，上一个经纪人还说暂时没资源，说我自己去试镜也可以……” 梁远星话说到一半，想到姜丛那副嘴脸，也就明白了。姜丛当时一门心思给他“牵线”，哪里顾得上解释公司给他的定位，还有谈了一半的综艺节目？ “接洽综艺的时候，应该没人觉得你接得到赵导的戏。” 众所周知，赵伯礼选人要求高，除非角色需要，极少用毫无演戏经验的新人。 “那……综艺我就不去了吧，我想继续当演员。” 电话对面的陈露却笑了：“你为什么想当演员？” 梁远星有些不好意思：“可能因为赵导以前是演戏的。” “他还唱过歌开过演唱会呢，你要不要去当歌手啊？” “我想过。” “……你还真是个忠诚的小粉丝啊。”陈露叹气，“可这件事不是你想不想，而是你能不能。” “道理我都明白，可我不想耽误他的戏。” “如果你走公司安排好的路线，上综艺积攒人气，然后去接点偶像剧，公司赚钱就快。虽然你第一部 就演电影，起步很高，可正剧演员要一步步熬，你现在还只是配角，一两年之内片酬都不会太高的……我在公司那边不好说话。” 梁远星沉默了。 眼下他的确需要赚钱，公司为了利益，也不会管他的理想。 面向新人、比赛性质的综艺，是他现阶段最好的曝光机会。 可他也怕沦为公司赚快钱的工具，压榨了价值之后被抛在角落里蒙尘。 “我会考虑的。” “尽快吧，赵导那边你也商量一下，提前几天拍完就不会撞档了。” “……好。” 挂了电话，梁远星心情沉重。 赵伯礼给所有人定下了严格的时间表，除非他接下来每场都三遍以内通过，把后期分散的场次提前，否则基本不可能拍完。 不拍完，就赶不上综艺。 梁远星撑着格外绵软无力的身体从床上爬起来，望着窗外深邃的天空。刚才还有一丝光亮的天幕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终于发现哪里不对了。 现在不是早上吗？？？ 想着，房间门突然被人打开了。酒店都是刷卡进门，门卡只给本人，除了酒店的工作人员，没人能进来。 梁远星浑身汗毛直竖，打起十二分的戒备转头去看。却见韩子真先推开门进来，赵伯礼随后，姚湘也紧跟着，整个剧组的工作人员陆陆续续进了他的房间。 梁远星：“怎……怎么了？” 韩子真：“我还想问你怎么了？你今天都没来片场吃饭，马上要拍夜戏了，我们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 果然往门口一看，除了进门的人之外，还有乌压压一群脑袋从门框边缘探进来，半个制作组的人都一脸担忧地朝梁远星张望，场面可以说是十分壮观了。 他低头看手机，六点。 但不是早上六点，是下午六点。 “我……好像睡了二十四个小时。” 睡眠时间破了纪录，显然是前几天失眠过度、神经紧绷导致的。他后怕极了，怕自己有一天睡到再也醒不过来。 赵伯礼就靠在墙上默默看着他，而他怀里还抱着对方签过名的那件柔软的衣服，头发想必也是乱糟糟的。 太丢脸了吧！！！ “对不起害得大家担心我——”梁远星赶忙从床上下来对大家鞠躬，“我不会耽误晚上拍夜戏的。” “没事没事，还好白天没有你的戏份。” “小梁饿不饿？我给你带了个炒面。” 制作组其他人上来关心他，梁远星只觉得脸颊发烫，越来越不好意思，一个个感谢之后请他们继续去忙了。 几位主演也走了，赵伯礼却还靠着墙，眼睛里闪烁着明灭不定的情绪。 “挺贪睡啊。” 梁远星看不懂赵伯礼眼中的情绪，默默把手里那件签过名的衣服收到了身后。 敲门去要签名的也是他，被撞见抱着签名睡觉之后不好意思的也是他。 房间里安静得很，梁远星受不了突如其来的沉默，尴尬道：“我，我下次定个闹钟……” “没有下次。”赵伯礼神情和在片场一样严肃，“专业的演员时间管理必须严格。” “对不起。” 梁远星庆幸，赵伯礼误以为他贪睡，总比知道他有失眠问题要好。拍戏毕竟日夜相处，他最怕暴露在偶像面前的弱点，被这次贪睡的意外很好地掩藏了起来。 但“专业的演员”几个字戳中了他的烦恼。 “赵老师，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窗外树影婆娑，月色摇曳。屋内灯光明亮，映着忐忑的心。 梁远星把自己的情况原原本本地对赵伯礼讲明。 赵伯礼答应了，可是显然不太高兴：“你去找何琦调整场次。” “谢谢赵老师。” 梁远星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观察对方的神色。 却见对方撇下一句：“人各有命，想不想当演员，你自己决定吧。” 然后走出去，重重地关上门，沉闷的回响激得梁远星心头一颤。 望着那扇紧闭的门，赵伯礼的背影最后消失的地方，梁远星在屋子里发愣。 他怎么觉得，赵伯礼好像生气了？ 赵伯礼出了门，眉头深锁。 听梁远星为了一个新人选秀的综艺，需要提前杀青以免撞档，陌生的情感在他的胸腔滋生，情绪太重，压得他闷闷地有点难受。 他在圈子里、在粉丝面前都任性惯了，谁也不敢给他找不痛快，连这种酸涩的滋味都是久违。 梁远星会是个很好的演员，在最需要提升演技打磨作品的时候，被公司拉去选秀舞台在一群小偶像里搏出位，太浪费时间了。 第7章 杀青 何琦演戏风格鲜明，但是心态很容易崩溃。 今晚的夜戏是何琦饰演的男二号和梁远星饰演的少年对手戏，男二背叛了男主所在的阵营，还想拉着少年一起陷害男主。 何琦台词没念几句，赵伯礼就在监视器后喊卡：“何琦，你是要招揽同伴，不是要吃人。” 何琦敢怒不敢言，梁远星也有点同情他，忍不住开口道：“前辈慢慢来，别着急。” 不曾想何琦默默看了他一眼，第二遍的眼神更像吃人了。 第一天拍戏的时候也是这样，何琦只要第一遍过不了，就会发挥失常。 娱乐圈看重辈分，何琦年纪比他大，出道比他早，他只能说宽慰的话，不可能像赵伯礼一样去指导。 “加油。” “前辈别着急。” “咱们再来一遍。” 梁远星笑得灿烂，但并没有换来何琦的好脸色。 “你说别着急，那你来演一个，这场戏你的角色本来就比我好演。” 梁远星心情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和何琦对手戏还不少，要是拖慢了进度，赶不上综艺，陈露就要为了他在节目组和公司之间跑断腿。 一听何琦的话，重复NG的烦躁一下子被勾了起来。 场内工作人员一听，以为两人会吵起来，准备劝架。 赵伯礼却摆摆手：“让他演，他能演好。” 梁远星站到何琦的站位上，回忆剧本里男二的台词。赵伯礼的戏，他要拼尽全力去演。他自己台词很少，但已经把整个剧本都研读好几遍。 他其实没觉何琦这一场的台词有多难。 梁远星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时，已然换了一副神态。 “你跟着他有什么意思？一条路走到黑，早晚把身家性命都丢了。” 他仿佛有魔力，一开口，整个片场都安静下来，沉浸在他营造出的故事气氛里。他的语气里带着几丝调笑和嘲讽，眼神尖锐，嘴角的笑几乎扭曲。 “别想着救他了，救救你自己吧。快告诉我，他把东西藏在哪儿了？” 纯净的少年转眼间变成阴鸷小人，引诱善良的人倒戈敌方。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造型和气质完全不适合这种内心阴暗的角色。即使一瞬间被他代入戏中，仔细一看，还是觉得不太像。 缺了点成熟和沧桑，是他这个年纪本不该有的。 更不用说他的嗓音天生温柔，念这种台词最多有些轻飘飘的诡异，达不到何琦的嘶哑奸邪的效果。 但他已经在自己的外形条件下，将角色发挥到极致。 梁远星演完就后悔了，何琦NG太多耽误进度，他一时生气，被何琦的话激怒了才想演给对方看看。他演完才意识到——这算向前辈挑衅吧？居然也没人来阻止他？ 何琦脸色很差，默默站回自己的位置。 “赵导，我准备好了，再来一遍吧。” 他前几次NG时很多细节都没有处理好，这次从动作到微表情的控制，都和梁远星刚才的演绎手法一模一样，全盘接受了梁远星对角色的理解。 跟何琦对手戏拍完之后，梁远星单独被赵伯礼叫去，为了赶进度提前杀青，一次性补足少年这个角色所有的夜场独角戏。 梁远星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酒店房间，何琦来敲门了。 “前辈有事找我吗？”他把刚翻出来的药瓶藏进了床头柜里，开门，挂起标准的微笑。 围读剧本那天何琦第一次见他，就在旁边刺他台词不好。之后的几天，梁远星和所有的演员和工作人员都混熟了，只剩下何琦还对他爱答不理。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惹到了他，但是失眠之后还要对所有人微笑假装没事已经够累了，少应付何琦一个人，反而省心。 何琦的态度比前两天好了很多。 梁远星坐着，何琦还站着，于是他也只好跟着何琦一起站起来。 “你随意，我是来请教的。” 梁远星时刻牢记在圈里说话要谨小慎微的原则：“不敢当，前辈你比我有经验多了。” “经验比不上灵气啊。”何琦这回没有阴阳怪气，反而十分坦然，“我琢磨了一整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那一段台词，你是怎么想到的？” “你劝我倒戈那一段吗？我觉得还挺明显的。” “明显吗？我觉得可难了。”梁远星说完，何琦的脸立刻就垮了。 他一贯把喜怒哀乐都摆在脸上，倒是好懂：他不能接受，对他来说天大的难题，梁远星一个刚出道的后辈却觉得浅显。 但是梁远星很无奈——他确实是自然而然就想到了，本来就是别人的角色，说自己花了比别人更长的时间去钻研，不是更假吗？ “你的角色他是一个临阵倒戈的人，坚信自己的选择是对的。虽然心有愧疚，但本质上保持着一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得意。” 何琦眼睛亮了：“赵导也是这么说的，‘世人皆醉我独醒’，可是我没听懂。” 对男二这个角色，自己居然和赵伯礼的理解一模一样。梁远星忍不住眼角带上了些笑意：“临阵倒戈，无非就是追求光明的前途和未尽的欲念，他狭隘的眼界里只装得下金钱和诱惑。他觉得主角为理想赴死太傻，而世人蝇营狗苟为五斗米折腰，总之都没有他自己聪明。” 何琦仿佛听得入迷了，像认真听课的学生一样连连点头。 梁远星说完，满怀期待地问：“我的理解，和赵导跟你讲的一样吗？” “你们两人连说话都很像。” “具体哪里像？” “你们聊到剧本的时候，神态和语气很像。” “你是说，赵老师聊剧本的时候和我一样高兴？” “准确来说，应该叫陶醉？” “还有呢？我和赵老师还有哪里像吗？” 何琦调侃道：“我就说几句你和他有点像，你怎么高兴成这样？” 梁远星低头忍不住笑：“因为我是他粉丝啊。” “那赵导当时说不演戏的时候你是不是挺伤心的？” “嗯……”梁远星的思绪又被拉到回忆之中，“他既然喜欢，为什么不演了呢？明明他自己导演过的作品里，就有很多适合他的角色。” “……我现在是不敢猜赵导的心思了，猜错了还得被骂。” 聊完剧本，何琦叹了口气：“说实话，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觉得你台词基础太差，德不配位。现在才知道，是我狭隘了。出道比我晚，经验比我少，不代表水平比我低。” “谢谢。”梁远星的声音越来越轻，“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好好演戏。” 业内拍戏赚快钱的人多，好剧本少。赵伯礼背靠家族产业，愿意大笔投资去做精品，但不是每个人都有他这样的底气，更没有他挑选故事的眼光。 “你出道就演了赵导的角色，有什么好丧的？” 梁远星无奈地笑了笑：“我马上要去录一个综艺了，选秀的。公司暂时不想让我演戏。” “不想录综艺就推掉啊，综艺有什么好玩的？不是一堆人凑在一起傻乐，就是凑在一起互相撕。” 何琦一看就是非黑即白一根筋的人，说得太复杂他未必能听懂，梁远星只好简单地解释：“缺钱。” “缺钱好办，赚呗。等你有了好条件，还怕当不成好演员？” “也是。” 前一天还在冷眼相对的何琦，仅仅跟梁远星推心置腹地聊了一晚上，就夸下海口：“以后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找我，别的不说，演了几年戏，认识的导演还是不少的。” 梁远星也弄不明白自己怎么收买了这位原本看他不顺眼的前辈，只好连声道谢。 …… 梁远星杀青得仓促，大清早最后一个镜头没拍多久，飞机半夜起飞，还有十几个小时，他暂时不着急离开。 剧组的人起哄闹他：“你去睡一觉，睡醒了就到时间了。” “那不行啊，等小梁睡醒了飞机都飞回燕京城了。” 梁远星想到那天被半个剧组破门而入，围观睡懒觉的尴尬场面，脸红得像熟透的虾子。 他在片场等着午休，没急着回酒店收拾行李。 明明只是演个小配角，都不值得剧组欢送，可他总想和赵伯礼道个别。 出道前，他背后没有公司，只能跑几次龙套，出道后好不容易到了赵伯礼身边，却也只能短暂地合作一段时间。杀青之后，他前途未卜，见到赵伯礼的机会少得可怜。 午休吃饭的时候，剧组的人都围着梁远星，舍不得他带来的欢声笑语。梁远星只想朝赵伯礼身边凑，赵伯礼却一个人在角落里吃饭，好像和他无话可说。 赵伯礼只要在片场，对谁都没好脸色。梁远星也习惯了，趁着午休还没结束，捧着自己的盒饭凑了过去。 “赵老师。” “嗯。” “我要走了。” “嗯。” “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嘱咐我？” “有事微信联系。” 偶像果然高冷。 梁远星找不到话题，心情逐渐低落，只好在赵伯礼旁边默默吃饭，吃完才想起哪里不对。 “赵老师，我没加过你的微信啊。” “现在加。” 要到微信了！！！ 梁远星迅速把最后几口饭扒完，嘴里塞得像仓鼠，刚把饭咽下去就忙不迭拿出手机来扫码。 吃完饭，他又去找韩子真。 “韩老师，我还没看完资料，能把U盘带回燕京吗？等你什么时候回公司了再还。” 韩子真迟疑了一下，随即笑道：“可以啊，那个U盘我也没用，送给你都行。” 既然没用，为什么拍戏的时候还要随身带着？ 梁远星没有点破，陪着他说笑了几句。 他杀青了，剧组一切照旧。 赵伯礼拿着电脑去敲姚湘的门：“你手上有没有电视剧的本子？” “你什么时候开始对电视剧有兴趣了？” “今天。” “……” 姚湘慢热，只在熟人面前话多。赵伯礼任性，除了指导拍戏之外，说话总是很简洁甚至敷衍。两人话不投机，当年究竟是怎么熟悉起来的，至今是个谜。 他们这个年纪的演员大都会发展点副业，姚湘当过制片人，拍的都是电视剧，她在几大影视公司都有人脉，问她最合适。 “有剧本我会帮你留意的。”姚湘刚说完就开始控诉赵伯礼，“你白天怎么不和小梁多说几句？我看他在片场等了半天就是为了跟你道个别，结果你连句好话都不给他，怪可怜的。” “他都不一定当演员了。” “搞了半天，你气的是人家不好好演戏跑去选秀？” 赵伯礼无言以对。 姚湘虽然慢热，但在片场也总被梁远星爱说爱笑的性格感染，此时突然同情心泛滥，把赵伯礼一通数落。 “一个新人，公司能给他什么好资源啊？你嫌人家不好好演戏跑去选秀，那你倒是请人家去演戏啊？” 为表尊重，等姚湘说累了，赵伯礼才接话：“未尝不可。” 姚湘：“？” 第8章 初试 梁远星把许久不用的旧电脑格式化，接上韩子真的U盘，原本就卡顿的旧电脑直接死机了，重启之后却一切如常。 电脑上没有新增的文件，图标没有变化，什么也看不出来。 回学校没几天，他把旧电脑和U盘交给同校计算机系的学神，请他排查一下里面有没有问题。 学神推了推眼镜，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 “节目总时长三个月，淘汰得快的话一个月。” “你们节目是不是断网啊？毕业论文怎么办？” “选题问过教授了，资料查了，草稿提前打好了，录节目的时候完善就行，断网也没事。” “拍电影的时候还能写论文？” “当然是拍电影之前，我怕赵导要求严，除了手机什么也没敢带过去。” “你当时不是还在忙竞赛吗？？？” 类似的关心还有很多。 梁远星拍戏的时候是“团宠”，在学校里自然人缘也好，朋友们来他宿舍帮他收拾行李。 学校里不少人都知道金融系有个学霸出道了，可入组拍戏之后一直不见人影，等他收拾完拖着行李箱下楼，一群人恨不得把梁远星围起来原地做个采访，还得朋友帮忙拦着才没出事。 坐上公司的车之前，梁远星抬头看了一眼教学楼斑驳的外墙。 别人的毕业季虽然忙碌，好歹还能喘口气，他为了追着偶像的步伐只能连轴转，下次回来估计就是答辩了。 但他不后悔，因为那个人值得。 …… 新人选秀综艺《创梦星途》在龙城拍摄，参赛学员一共30个人。 刚把行李搬上楼，梁远星的手机就被工作人员收走了。 他问：“如果中途有需要手机可以拿回来吗？” 工作人员无情回答：“要提前向节目组申请。” 他倒是不怕断网，可是《逆旅》再过两三个星期就要杀青了，他还想借机会找赵伯礼聊天。 梁远星叹了口气，把两个大行李箱推进门里。其中一个特别重，是他写论文需要用的参考书和打印好的资料。 推门进去，他看到小沙发上坐着一个没精打采的男生，和他差不多的年纪。对方个子很高，长相很乖，但是穿金戴银的还披着黑色外套，手腕上戴着大金表，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人民币的芬芳。 梁远星在门外看到了这个人的名字，试探地喊道：“安白？” 安白：“你就是梁远星吧？你好你好！你带吃的了吗？我好饿！” 梁远星指着桌子上的果篮：“你不吃水果？” “都是带皮的，我……我不会削。” 梁远星懵了，行李箱的拉链打开一半，手停在半空。 “我去吧。” 梁远星洗完水果，用节目组给的工具削了皮之后，安白眼睛水汪汪的，好似看到了救世主。 他一把抱住梁远星，在他身上痛诉：“我不知道工作人员都在哪，也不敢去麻烦节目组，饿了大半天了……你真好！！！” 梁远星递过去一个香蕉，却见安白犹犹豫豫不敢下手。 “香蕉你也不会吃？？？” “你手上那个削皮的工具，应该削不下这么厚的皮吧？” 梁远星：“……” 原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被宠到没有自理能力的富二代是真实存在的。 目前为止，他想象中的针锋相对、同行相轻全都没有出现。 甚至感觉之后的宿舍生活会很多彩。 第二天早上七点就要赶去录制。 《创梦星途》的赛制简单直白，分成初试、三轮演出和决赛，最后个人排名前三位能得到出专辑、巡演舞台，甚至与导师合作的机会。 刚进化妆间，梁远星就吸引了两位化妆师的目光。 每个学员资质各不同，有些人注定沦为平庸。但是他们第一眼看梁远星，就知道他一定会出彩。遇到五官气质好的人，做造型的动力也更足，化妆结束后两个人颇为满意，还给梁远星比了个“赞”。 梁远星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感觉有些陌生。舞台妆和电影妆完全不同，更张扬也更鲜亮，虽然脸还是那张脸，但莫名多了些勾人的味道。 想着，化妆师就夸起来了：“你上台绝对勾人。” 另一位也说：“真的好看。” “别……还是别夸我了。”梁远星捂着脸，特别不好意思。 弄完头发，化妆师们给他递过去一个名牌贴在身上。四四方方的蓝色名牌，白底蓝字写着“梁远星”，下面写着“明耀娱乐”。 今天的初试是Solo，学员按照随机顺序上台进行个人表演，淘汰暂时还没有开始。 从化妆间走出来进入一个走廊，墙上贴着ABCD，学员们先自评级，表演后再由四位评审导师分别给他们重新评级，并给出专业意见。 但无论表现如何，每个人都会有一次演出Solo的机会。 对于原本就有唱跳基础，甚至有粉丝的人来说，自评A、B却被导师评D，无疑是一种打击。 室友安白就坐他旁边，比他紧张，而且越紧张越嘴碎：“怎么办怎么办，我好怕。” 梁远星随口答道：“我也怕。” 安白：“你怕什么？你有颜值啊。” 梁远星：“？” 梁远星一点也不轻松。 赵伯礼是导演，所以他想做演员，如果在《创梦星途》上真的拿到了好名次，被定位成偶像歌手，之后的演员路只会更难走。 可如果连选秀平台都捧不起来他，公司怕是会直接放弃他，断绝他未来的优质资源。而他没有受过专业的歌舞训练，在这种唱跳为主的节目上很吃亏。唱歌音准还行，但也没有拿到舞台上考验过。 进退两难，他只能先全力以赴。 导师们迎着欢呼声出场了，学员大厅的入口灯光变幻，电子屏幕上显示出几位导师的履历。 老牌歌手边槐，唱跳歌手江向，还有曾在海外女团出道过的舞蹈导师钟苗苗。 这几位在圈子里小有名气，在自己的领域也都是高手。可是只有三位，比昨天的节目介绍里少了一人。 昨天介绍的时候，节目组为了让学员保持惊喜感，好拍出欢呼的效果，只说第四位导师是“天王级的人物”。 结果这位天王根本没出场，坐在梁远星和安白后面的学员已经议论纷纷。 有个人压低声音说：“我昨天听到工作人员说了，咱们节目原本定的评委是卓天阔，撞档不能来了，节目组要在演出之前紧急找和卓天阔一个重量级的嘉宾，不然只有这三位镇不住场。” 梁远星视线忍不住朝他那边瞥了一眼，想提醒他：衣服上藏着麦呢，说得再小声也会被录进去的。明目张胆地说导师镇不住场，简直是自讨苦吃。 但他还是选择闭上嘴少惹是非。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幻想过，代替卓天阔来当导师的，会不会是赵伯礼。 赵伯礼转战歌坛的那段时间，也是风光无限，一度超越卓天阔的光芒，专辑销量和演唱会话题度都霸占第一。 可是赵伯礼已经站得那么高，一个每次拍电影都能拿奖的大导演，不会自降格调来选秀综艺凑热闹的。 头顶广播声响起：“26号梁远星上场。” 梁远星刚刚站起，就感觉周围有无数道目光黏上来。他日常生活中也经常被人视线洗礼，但都没有这么明目张胆，带着好奇和敌意。 旁边有个人对他说：“你可以的，加油。” 他低头一看，那个男生名牌上写着“冉瑜”，笑得很甜却有些僵，眼睛里都是对他的探究。他稍稍转身，余光就瞥见这位冉瑜的笑容迅速收起来了。 果然是安白的性格太傻白甜，让他昨晚放松警惕了——毕竟是选秀综艺，每个人都是竞争对手，小心为上。 他唱了一首法语歌，是他去海外参加竞赛的时候，一位法裔的接待人员教他的。这首歌的旋律和歌词都触动到了他，所以他学的很认真，严格要求自己的发音和音准，一个字都不会错。 “……当他拥我入怀，低声对我说话，我看见玫瑰色的人生……” “……你对我以生命起誓之时，我便感到心在跳跃……” 这首《玫瑰人生》是缠绵悱恻的情歌，唱出热恋的爱人之间的低语，死生相随的坚决。 为了投入，也为了管好表情，梁远星几乎是闭着眼唱的。 唱完一睁眼，就被全场的反应吓到。 除了气场最强最镇定的江向之外，其他两个导师和后面的好多学员，都……哭了？？？ 钟苗苗双眼通红地拿着话筒：“你唱得太感人了，真的。” 他正欲说话，却见全场唯一一个看起来淡定的江向也伸出手抹了抹眼泪。 然后举起牌子，给他打了D。 最低评级。 梁远星：“……” 钟苗苗举了一半的“A”又放了下来，她资历不如江向，不可能正面反对，只能商量：“江老师，不用给这么低吧？就算是纯Vocal，只要有足够的感染力就可以。” 之前的选手各有特色，每个导师都只从自己擅长的领域来评价。边槐是前辈，主要评价唱功。江向和钟苗苗评价舞蹈动作、舞台气氛和感染力。 江向和钟苗苗的作品都主打流行快节奏的歌舞，审美比较相近，这次却有了分歧。 梁远星是第一个让三个导师闹矛盾的学员，再次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江向：“这首歌太抒情，不适合我们《创梦星途》节目的风格。” 全场倒抽一口凉气。 还能这样的？展示才艺之前可没说选曲有限制啊？ 第9章 选曲 三位导师举起来的牌子都不一样。 江向给D，钟苗苗给A，边槐给B。边槐是实力唱将，对他的唱功要求严苛也无可厚非。 江向是制作人之一，他的态度就代表了节目组。明耀娱乐和《创梦星途》背后的山竹电视台利益关系复杂，江向给梁远星打D，大概是嫌明耀的赞助不到位。 梁远星迅速想通了这一点，拿起话筒：“各位老师既然没法决定，不如我去C组吧。” 三人都稍显惊讶地抬起头注视着他，神色各有微妙之处。 “我没有舞蹈基础，去了A、B组也跟不上大家的进度。” 见江向神色稍稍和缓，梁远星却说：“但是我的唱功，绝对不只有D的水平。” 他不怕在场的人听出自己直指江向评分不合理——其他两位导师的打分已经足够明确。 钟苗苗怕气氛尴尬，赶紧举起“C”的牌子：“那你就去C组吧，我会好好教你跳舞的。” 梁远星鞠躬：“谢谢钟老师。” 而后梁远星对上江向不可置信的眼神，心中忽然升腾起一种满足感。像赵伯礼说过的，他不能向这种人低头，越低头，越会被逼到无路可走。 经过导师席位走回座位的时候，他听到边槐低声对钟苗苗说：“这小孩情商挺高，知进退。” 结果初试录制完毕，梁远星和安白的就在集体宿舍的小客厅被一群围观的人堵得水泄不通。 “你今天好刚啊。” “你是哪里来的勇气说江老师评分不对？我们被打了D都不敢说话的……” 梁远星坐在床上，食指放在嘴唇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全场立刻安静。 梁远星又小心地指了指他们的背后和头顶。 众人了然。 傻了，集体宿舍外的小客厅是公共区域，有摄像头，不能乱说话。 片刻的安静之后，梁远星又被一群叽叽喳喳的吵闹声淹没了。 “你唱得好好听！！！” “今天那首是英语歌吗？我怎么听不懂？” “再唱一个再唱一个！” “安可！安可！安可！” 来选秀的都是和梁远星年纪相仿的人，有发泄不完的力气，有的叫他梁哥，有的叫他弟弟。满屋子的人吵吵嚷嚷地让他再唱一首外语歌，梁远星瞬间有种被逼上梁山的感觉。 他习惯了在人前笑，对赞美他的人更是强硬不起来，只能趴在床上求饶：“我都没力气了，晚上还得写论文，放过我吧。” “哦哦差点忘了你是大学霸！” “我看热搜了，你是学金融的是吧？那你会炒股投资吗？能不能教教我？” “教教我吧我想发财——” “哇！你行李箱里全是书？” 梁远星：“……” 就一个字，累。 送走了一大群精力旺盛的学员，就见到安白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梁远星问：“你又饿了？” “没有啊。”安白叹气，“好羡慕你，能同时和这么多人一起聊天，我一看到人多就怕。” 室友不仅是个没有自理能力的富二代，还是个社交恐惧症。梁远星好奇道：“你怎么想到来选秀的？” “我就是喜欢跳舞，想登上舞台表演。” 安白虽然看起来怯懦，但是爆发力很强，今天跳舞拿了A。 有梦想的人都值得尊重，梁远星对他露出了鼓励的笑容。 然后就听到安白怯怯地问：“星星，你能教我怎么用洗衣机吗？我请你吃大餐。” 梁远星：“……不用这么客气。” …… ABCD分组只决定声乐课和舞蹈课的起点和后期团体比赛的分组，不影响第一次Solo淘汰赛。《创梦星途》开通全网投票，票数是累计制，第一轮虽然决定了个人票数的起点，也不代表后期不会有人翻盘。 第一次演出有四个星期的时间准备，根据初试的ABCD评级，课程初始进度完全不一样。D班的人想要追上前面，就必须付出更多的时间练习。 等级会根据两个星期后的学习情况变动，梁远星可能留在C组，可能会冲到前面，满满的未知数。 A组不仅有最好的歌舞学习资源，镜头和关注度肯定也是最大的。 对没有舞蹈基础的梁远星来说，时间已经十分紧迫。 钟苗苗来教他们跳舞，一上来就说：“梁远星，你站我们组的C位吧。” 梁远星愣了：“为什么？我没有舞蹈基础啊。” “站在前面看得清楚。” 梁远星：“……老师你说得我好像被班主任叫到第一排的差生，坐得近，只是为了看清板书。” 这个比喻莫名让大家感同身受，笑成一团，其他人走过来安慰他。 “没事的小星星，我们这些差生也有超越学霸的一天。” “……别叫我星星了吧。” “星星，你就站C位吧，你长得好看。” “星星哥你最棒！” C组的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钟苗苗也靠着墙笑得很开心。 一群人练完舞，腿都快要断了，晚上还要上声乐课。 第一节 声乐课是边槐亲自指导，他身上有种沉稳而令人信服的气质，讲得也生动，下课最后几分钟，学员们都围着他。 “边老师，你觉得我选什么曲子好？” “你觉得我的声线适合唱比较炸的歌吗？” 只有梁远星坐在一边沉思，没有参与话题。 边槐的视线穿过人群，看向梁远星，远远地问道：“小梁想好选什么歌了？” 梁远星点点头：“嗯，赵伯礼的《天越》。” 这下整个C组都目瞪口呆地看向他。 “赵伯礼的歌你都敢唱？！” “《天越》的转音难度很高的，星星你确定要这么为难自己吗？” “中间有一段高音很难唱上去的，就算你天生音域偏高也不能一下子唱地狱级别啊！！！” 梁远星笑了笑：“我就是想唱，唱完这首歌我也没有遗憾了。” “别看小梁说话温柔，决定了的事情肯定不会改的。”边槐笑着，眼角的纹路很温和，“不过选曲方面，你们得找江向商量，他是最终拍板决定的人。” C组众人又向梁远星投来怜爱的眼神。 “你第一天就把江老师得罪干净了……他真能让你选你想要的歌吗？” “没事，他如果真那么小气，《天越》这么难唱，我翻车了他应该开心才对。” 梁远星去敲江向的门，说了自己的选曲。 江向也和其他人是一样的反应：“唱赵伯礼的名曲，你是不是生怕演出那天翻车得不够狠？” “那您是不让我唱了？” “赵导的歌，节目组几乎不可能要到版权，何况《天越》是他第一张专辑的主打歌。” 梁远星动了动酸痛的脚踝，虚靠在一边的墙上。 江向仰在独立休息室的沙发上，说话慢条斯理地磨蹭了半天，眼神斜睨，却并没有要他落座的意思。 “赵伯礼爱惜羽毛，不想让自己的歌被别人唱。很多知名的歌手找他要版权，都没有要到过。他不可能把版权给一个完全没登过台的新人……” “不是‘爱惜羽毛’。” 江向说得正起劲，没想到梁远星会打断他：“什么？” “赵老师不是不想让自己的歌被别人翻唱。”梁远星声音温柔，却字字清晰，“他说过，那些歌手想借着他的歌曲冲热度，让他不满，所以才一直没有放开授权。” 江向这才挺直了背面对梁远星，语气却是戏谑的：“你才刚出道，不太懂。面对记者的时候，那些追求作品、追求质量的场面话我们人人都会说——你以后站上舞台，也得学学怎么说漂亮话。” “不是采访，是他私底下亲口说的。” “你怎么知道他私底下是什么样？你半只脚都没踏入娱乐圈，还能比我更了解他？” 一听就知道，江向最近没关注热搜，也根本没仔细看每个学员的资料卡。 梁远星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可到处都是摄像头，他也不能把话说得太讽刺，只能忍着笑说：“我去找节目组要手机，问一下赵老师愿不愿意给我授权，可以吗？” “你还真认识赵伯礼？！” 江向低头翻了翻学员资料。26号学员梁远星，履历：新人演员，出演作品《逆旅》（赵伯礼执导）。 梁远星看着江向的脖子从白变粉再变红，心想这位导师初试录制的时候一脸淡定，结果这么容易动怒。 连说话都带上了几分威胁的意思，果然是在记仇。 “先不说你能不能要到授权，我们有30位学员，每个人都要重新编曲适应《创梦》的舞台。《天越》编曲难度太大了，你这不是在给编曲老师增加负担吗？” “抱歉啊，江老师。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学员，只想在台上唱自己最喜欢的歌。” “那编曲团队忙不过来，顾不上你，你也要自己承担后果。” “好。” 梁远星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微笑。 江向对他的态度不好，代表明耀娱乐没有给山竹电视台打点人脉，也代表公司其实不够重视参加选秀的他。 如果不出意外，初赛和决赛是Solo，中间两次演出是团体赛，不一定能自由选曲。他本来就拿了个炮灰剧本，坚持到决赛的可能性不大。 就算被淘汰，他好歹要在舞台上唱过《天越》。 那是陪他走过无数个失眠夜的晚安曲。 有时候偶像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一句话、一首歌，他便成了一束光，点亮一个人最后的希望。 哪怕再也见不到赵伯礼，再也没有合作的机会，他也要登台唱完。 就当是隔着镜头的距离，对赵伯礼说一声感谢。 第10章 编曲 梁远星下定了决心要唱《天越》，可赵伯礼会不会授权，他也没底。 他拿回手机，上面许多条未读，浮在最上面的竟然是赵伯礼的消息：【有空吗？】 只有这一条，没说具体的事情。 再往下翻，姚湘也给他发了一条：【在吗？赵导找你有事。】 梁远星：“……” 他拍戏的时候就发现了，前辈们聊天习惯和他不一样，说事情之前都先问他在不在，每次都看得他抓心挠肝。 他反反复复编辑了一长段，想起赵伯礼最讨厌啰嗦的人，又改得言简意赅：【赵老师，我想在节目演出舞台上唱你的《天越》，可以吗？】 等到晚上，赵伯礼终于回了：【语音唱两句。】 这首歌他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每一个转音都像刻在了灵魂里。 唱过副歌之后，赵伯礼回答：【可以。】 梁远星惊喜得手抖：【你确定吗？！我知道你不轻易授权翻唱的。】 【你不会辜负它。】 短短六个字激起千层涟漪。 许多知名歌手苦求授权，赵伯礼都没松口过，却居然愿意将沉甸甸的信任托给他。 【我在录节目，不能经常看手机，你有什么事直接说就好，我有空就看。还有，提前恭喜全组杀青。】 他打完字赶紧把手机还给了节目组，再次敲开了江向的休息室大门。 他说赵伯礼已经同意授权之后，江向的脸一阵红一阵绿，别提多精彩了。 江向还试图给他泼冷水：“这首歌不适合舞台。” 《天越》被赵伯礼在演唱会上唱过许多次，居然被他说不适合舞台？ 江老师的嘴，不是一般的硬。 梁远星怂，不敢在江向面前笑得太大声，只能憋着。 “我这就去找编曲老师，你放心吧，我一定不负你的厚望，不会让节目第一次演出翻车的。” 除了憋笑的表情之外，梁远星的回答无可挑剔。 江向不占理，似乎也不想闹得太僵，一脸忍气吞声。 交涉版权费的事情交给节目组，梁远星趁着大多数人还没决定选曲，赶紧去找编曲老师，生怕辜负了这首歌。 此时节目组保管手机的柜子里，梁远星的手机屏幕亮起。 赵伯礼：【需要编曲团队吗？】 …… 江向虽然嘴硬，有句话却说得没错，编曲团队就那么点人，资源有限。 《创梦星途》是偶像选秀，不是正经的音乐综艺。山竹电视台没想做精品音乐，自然也不愿意花大价钱在编曲团队上。 无论什么类型的选曲，一律改快歌加强混，伴奏存在感过大，只为掩盖新手主唱可能存在的瑕疵。 可梁远星不会允许自己这一版的《天越》的唱法出现瑕疵，过强的节奏感反而磨灭了这首里浓烈的感情。 他和编曲老师磨了好几天也磨不出结果，后来编曲老师直接敷衍地把第一版谱子丢给他，梁远星照着谱子哼唱了一遍那动感的快节奏，绝望得连拿自己手机接广播放伴奏直接清唱的念头都冒出来了。 编曲老师无奈：“小梁，你还是别唱《天越》了，难度又高又不讨好，我们也不好编。我这里有现成的几首快歌给你选，还剩下两个星期，赶紧开始练吧。” 回到宿舍，安白也劝他：“星星，你想开点，你决赛前不一定会被淘汰啊，以后还有机会唱《天越》呢。” 自从安白叫他“星星”，整个节目组从学员到导师都开始叫他星星，他也懒得反抗了。 “编曲老师说太难了，就算我撑到决赛，也不一定有时间帮我编。” “你公司里有人吗？” “问过经纪人了，要是能帮我早就帮了吧。” “要不你自己学编曲吧？” 梁远星打开文档，屏幕左边是拍电影之前打好的论文草稿，右边是正文，眼前摊着两本实体参考书，头也不抬地回道：“两个星期学会编曲外带彩排……超人才做得到。” “你不就是超人吗？”安白指着他的电脑，“你看，你连跟我说话的时候都在打论文。” “这不是一回事！” 飞速打完一段话之后，梁远星起身披上外套：“A组里不是有个会创作的人吗？我去找他。” 安白愣了：“卢海和咱们是竞争关系，而且他看人的眼神好凶的……怎么可能帮你啊？” “不试试怎么知道？除了他，也没有别人了。” 会编曲的卢海和初试那天递来微妙眼神的冉瑜是室友，梁远星敲门进去之后，角落里的两人齐齐转头看向他。 卢海确实眼神很凶，说话也很冲：“你哪来的自信我一定会帮你？” 梁远星心思流转，笑着说：“这首歌太难，编曲老师都不想管我了，学员里除了你还有别人有这个水平吗？” 卢海神色稍稍缓和：“原曲给我听一下，编曲老师的谱子也拿给我看一眼。” 然而卢海越听越紧皱眉头，小声嘀咕道：“赵伯礼的歌啊，是有点难……” “啊？”梁远星颇为可惜地叹了口气，“你是我见过最有才华的了，你也做不到吗？” “再……再难也难不倒我！” “谢谢！” 果然，这种才华型唱作人，就是要捧着。只要捧得他开心，哪怕是竞争对手他也帮忙。 梁远星嘴甜，但从来都会拿捏程度，不会让别人听着虚伪。卢海很受用，一边听歌，一边拿出铅笔在谱子上认真画了几处。 “你的唱功没问题，但是这首歌原本的风格不适合你的嗓子。” 说完他又感叹：“赵伯礼的歌节奏强但也有拖长音，又high又抒情，个人风格太明显了，根本就不适合其他人唱啊，你为什么要为难自己？” 梁远星心里咯噔一声：“编曲老师也说，我不能复制原唱在演唱会上的风格，要么改成快歌，要么就翻天覆地彻底变成抒情曲。” 卢海：“就算改成抒情曲，也要对这首歌本身和现场环境了如指掌。想达到满意的效果，除非你能请到原团队来帮你重新改编……我做不到，抱歉。” 连凭唱作实力进A组的卢海都无能为力，最后一丝希望也没了。 多日的努力和坚持全都泡汤，梁远星不知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只觉得胸口有一块石头重重砸下来。 一直坐在沙发上没说话的冉瑜突然问：“赵导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怎么问这个啊？” 冉瑜声音很甜，笑得也甜：“我就是好奇嘛，你为了唱这首歌，把编曲老师都得罪了。” “他是我偶像。”梁远星眼角不自觉地带上笑意。 “听说他挺高冷的？” “一点都不高冷。” 他的偶像会在陌生人落难的时候不假思索地伸出援手，带他去自己住的酒店避风头，会在他对台词技巧迷茫的时候倾囊相授。 赵伯礼只是站得太高，才让人望而生畏。 “那他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这话实在问得奇怪，梁远星百思不得其解，回想拍戏的时候赵伯礼对自己和对何琦的天差地别的态度，只能说：“他可能喜欢脾气好的吧……” “哦，喜欢温柔的。” “行了行了，你们怎么都聊到赵导的择偶标准上了？”卢海似乎看不下去，开始赶客：“那天初试的时候你不是唱了《玫瑰人生》吗？你外语发音好听，抒情的拖长音很适合你，赶紧再去找首外语歌来唱。老师们忙不过来的话，我再帮你编曲。” 卢海推着梁远星出了房门，梁远星握着被画满了记号的曲谱怅然若失。 好不容易要到了版权，却不能唱。 声乐和舞蹈指导有团队，由江向和钟苗苗分别负责。由于首演是Solo，每个人单独分到一间很小的练习室。 平常都是编曲老师来和学员讨论，再由声乐老师指导几句，今天江向却亲自来到了梁远星的练习室。 “小梁啊，我听编曲老师说了你的事情。其他学员都开始排舞练Vocal了，你连编曲都没完成。” 梁远星本来心情低落，见江向挑眉毛的样子，忽然有点想笑。 江向背后站着制作团队，初试那天明明被他唱哭了却打D，一定是节目组的意思。节目组和明耀的利益关系太复杂，但江向对他的态度很好懂。 一个早出道两三年的前辈，身为导师却在新人面前吃瘪了两次，就想让梁远星认一次怂罢了。 梁远星也来了兴致，偏不妥协。 “我会想办法的江老师，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江向循循善诱：“节目组提前准备了很多备选歌曲，你天生是唱抒情歌的嗓子，但是节奏快的也总有一个适合你。如果《天越》行不通，你总得抓紧时间练习一首。” “我练过了。” “什么？” 梁远星从桌子上一堆杂乱的曲谱里翻出两张，放到电子琴的琴谱架上。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琴键上，掀起一阵轻快的旋律。 “你眼角微弯，带起我的心烦意乱……” “看不透你的孤单，找不到一个答案……” 江向没想到他会自弹自唱，忍不住靠到墙边听得入迷。 一曲唱罢，梁远星抬头直视江向的眼睛：“江老师，等编曲的这几天，我也没有闲着。” “……别人都选又燃又炸的，你这首只能算是可爱，带不动气氛。” 江向虽然看他不爽，可也因此对他过于关注，言语之间反而好像比别人更想让他拿冠军。 梁远星不服输：“我会跟舞蹈老师好好学的，加上舞蹈动作就燃多了。” 江向没话可说，又绕回开始的话题：“总之你别撞在《天越》这一棵树上，除非原编曲团队来帮你，否则这首歌，其他人是改不动的，更别说改成适合你唱的风格。” “真的不可能吗？” “你要是懂创作，就知道赵伯礼的歌有多难改。” 梁远星低头不语——创作歌曲的确是他的盲区。他和赵伯礼的嗓音，也确实不像。如果画虎不成反类犬，是不是反而辜负了这首歌？ 可是赵伯礼听他唱过副歌，就毫不犹豫地把授权给他了。 节目组口中的“不可能”，究竟是真的穷途末路，还是不愿为他竭尽所能？ “知道了，江老师。我最后再问一下赵老师，愿不愿意帮我联系编曲。” “赵导那么高冷的人，被你打扰两次肯定要烦。” “他不高冷。” “他还不高冷？” 梁远星心想，身为铁粉想要拆除路人听到的洗脑包，就一个字，难。 此时有人敲了门，是一个和梁远星混熟了的工作人员：“星星，有人找你。” “来了——哪位啊？” 一开门，梁远星直接吓呆。 白衬衫、牛仔裤、半长的头发、黑框眼镜。 那是无数次出现在赵伯礼的路透照片里的人。 “李哥？？？” 赵伯礼的经纪人，李召。 第11章 演出 “你是梁远星吧？我看到你的电影海报了。” 梁远星赶忙鞠躬问好。 “您找我什么事？” 李召朝走廊那边招招手，原来外面还站着一个人。 “梁先生你好，我是《天越》编曲的主要负责人。” 梁远星差点反应不过来，门里的江向也愣了。 “老师好，幸会幸会——” 梁远星瞪大了眼睛看向李召，快被天降的大饼砸晕了。 李召：“伯礼微信问你需不需要编曲团队，你没回，他干脆直接把人请回来了。” “啊？麻烦帮我跟赵老师道个歉，我录节目没来得及看手机……” 李召：“他不会介意这种小事，你放心。” 梁远星手里的第一版曲谱捏出了褶皱。《天越》已经发行五年了，赵伯礼转行做了导演，想必早就和当初乐坛的人生疏了，竟然为了他去联系以前的编曲团队。 他只能连连道谢。 自己只是个连演出舞台都没上过的小新人，何德何能？ 李召对他露出友善的微笑：“我还有事要和节目组谈，你们先聊。” 梁远星这才反应过来，赵伯礼把《天越》核心的编曲老师请过来也就罢了，为什么还劳烦李召亲自来节目组一趟？ 燕京城和龙城之间可有两三个小时的车程。 “你是来谈版权问题的吗？” “算是吧。” 梁远星点头，却隐隐失望。 《创梦星途》缺一位重量级导师，而赵伯礼几乎是唯一一个在歌坛能与撞档离开的卓天阔相提并论的人物。 明知不可能，梁远星也期待过和赵伯礼在舞台上相遇。 可是赵伯礼是不会来这种选秀综艺当嘉宾的，他的愿望不过是幻想。 《天越》的主编曲人和梁远星聊得欢，江向坐在旁边插不上话。 梁远星擅长看气氛，聊编曲也不忘带上江向。 “江老师有什么想法吗？” “没有没有。” 《天越》的整个制作团队都比江向资历高，他敢插话就是班门弄斧。 最后江向在练习室里呆得没意思，找了个借口溜走了。 …… 第一期节目播出后会开启全网投票，30位学员公开排名，但是节目是录播，每次演出之后无法当场知道结果，只能从导师的反应中推断自己的表现。 上半场和下半场分别有15个人表演，中场休息半个小时，梁远星抽中的是10号。 学员依次落座在初试那天的大厅里，眼前的大屏幕直连演出现场。主持人在台上念白，介绍完三位导师之后停顿了一下。 “今天我们还请到了第四位神秘导师。他出道即巅峰，获奖无数，后来转战各个领域，都能成为业内翘楚——” 大厅里的嘈杂消失了，所有人的目光凝向一处。 娱乐圈里符合这个描述的，只有一个人。 镜头切换，一身正装的赵伯礼从舞台角落走出来，灯光聚集在他身上，映出那完美无瑕的五官。场内五百位观众齐声惊呼，尖叫冲破了屏幕，连学员们所在的大厅都充斥着回声。 可想而知，等节目播出之后，话题热度将会直冲云霄。 有赵伯礼在，这档节目不可能不火。 “赵老师，您期待我们的学员带来什么样的表演呢？” 赵伯礼刚落座，拿起话筒：“不期待。” 主持人的脸色垮了一瞬间。 现场观众的尖叫声还没停下。 “表演看完不就知道了？” 主持人神色稍稍放松。 赵伯礼的脾气就是这样——让他说两句违心的场面话，比登天还难。说得好听叫淡定，说不好听叫敷衍。偏偏粉丝就喜欢他这样随性自如的风格，赵家产业又太大，没人奈何得了他。 坐在旁边的安白碰了碰梁远星的胳膊，小声说：“你偶像诶。” “嗯。” 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出现在大屏幕上的瞬间，梁远星惊喜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可是现在却觉得呼吸粗重，大脑一片空白。 人生第一次登台演出，他要当着赵伯礼的面唱《天越》。 他知道赵伯礼多么严格，哪怕只有一个微小的错误，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每一个眼神、每一次转音、每一声咬字，都必须做到尽善尽美。 还好最终他决定延续赵伯礼演唱会上的风格，几乎纯Vocal演唱，不加复杂的舞蹈动作，只把歌唱好，否则舞步出了问题更是窘迫。 在台上，赵伯礼一个失望的眼神，都能把他杀死。 他害怕极了。 梁远星脸色不好，手心里都冒出了汗，痛苦地扶着额头。 安白被他的反应吓到了：“星星你怎么了？不是应该高兴吗？” 周围的人注意到他脸色不对，都凑过来关心他。 选曲编曲的时候勇往直前天不怕地不怕，可是赵伯礼一出现，就打碎了他所有的从容。 《天越》曾经被业内称为魔鬼级别的唱法，看似轻松，其实需要很强的气息把控和转音准确度。 如果不是听了五年，他根本不敢尝试。 可是他现在却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了。 “我这首歌……太难唱了。” 冉瑜坐在他后面，安慰道：“你本来就是全场Vocal难度最高的啊。” 其他人也附和道：“原唱赵老师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家都知道你是新人嘛。” “就算他不来现场，还是会看到节目的啊。” 梁远星张了张嘴，想说现场不一样，任何瑕疵都无所遁形。 可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安白从兜里拿出了点纸巾给他擦了擦汗，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你这样上台不行，我跟你换顺序吧。” 坐在大厅另一角的卢海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来了：“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星星怎么了？” 安白最怕卢海凶巴巴的样子，见了卢海就不敢说话。安静了半天，还是冉瑜先开口：“星星看见赵老师怯场了。” 安白：“我……我跟星星换出场吧，九号还没上台，我是十二号，现在换还来得及。” 梁远星继续擦汗：“我没事……” 冉瑜：“你声音都抖了怎么唱歌？” 其他人也附和道：“我跟星星换也可以，我是15号，比较靠后。” “行了都别废话，我跟他换。”卢海对几个人摆摆手，一下子镇得其他人不敢说话，“他起码需要中场休息调整一下，你们有我靠后吗？我20号。” 然后卢海拍了拍梁远星的肩膀：“你先放宽心，我去跟工作人员说。” 安白见周围的人目光都往他们这边聚焦，满头是汗：“行……你换吧，我就不换了。” “麻烦了，谢谢你们。”压在梁远星心头的紧张感弱了不少。 可他今天终归是要上台的，等待的时间同样难熬。 卢海替掉他的顺位上台，一首原创的曲子让众人惊艳。 安白上台，一支活力十足的现代舞引燃全场。 其他认识的人，也都陆续展现了自己三个星期的训练成果。只有梁远星，还在等自己的心跳平复下来。 熬过了上半场的表演，梁远星去休息室拿了瓶水，清凉的线顺着喉管滑下，让他整个人都冷静不少。 可他只要闭上眼睛，眼前就浮现出赵伯礼的脸。在电影片场的时候，他从没听赵伯礼说过一句重话。但换成舞台表演，他还能这么幸运吗？ 想得到偶像的承认，心态却像崩断的弦，连一滴水的震颤都承受不住了。 喝完水，推开门，撞到了人。 “对不起对不起。”他下意识道歉，抬头却跌入了熟悉的眼神中。 “赵……赵老师。” “为什么换顺序？” 梁远星答不上来，眼神闪躲：“你怎么知道？” 赵伯礼没说话。 想也知道，导师手卡上应该写了出场顺序。 梁远星身材挺拔高挑，可赵伯礼比他还要高一些，俯视的角度看得他心虚。 “我……我看到你会紧张……这毕竟是你的歌，如果我唱不好，我……” 和赵伯礼距离贴近的时候，他根本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来。 “那上台就别看我。”赵伯礼丢下冷冰冰的一句话，“找了原班编曲团队来帮你，不是让你临阵当逃兵的。” 完了。 知道他提前杀青拍综艺，赵伯礼就生气了。现在一起上了综艺，他又把赵伯礼惹毛了。 赵伯礼的怒意不会表现在脸上，可那双微微内陷的眼睛里透着令人畏惧的寒光，平静的表情下像藏着一头即将炸毛的狮子。 梁远星大脑一片空白。 认错吗？道歉吗？ “我不该逃避，对不起。” 思来想去，认错永远比嘴硬更有用，梁远星低头，等着对方发火。 第12章 紧张什么 赵伯礼迟迟没说话，僵持半天。 “这次让你失望了，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了。” “看你表现。” 赵伯礼没继续批评他，也没多说，直接转身走了。 他嘴边攒好的一万句对不起都断在了第一个音节。 果然生气了。 上半场还没上台就退缩，让偶像失望。 他的心情跌到谷底，却反而平静下来。表演得再糟糕，也不会比逃避问题更糟糕。 上台，测耳返，调整呼吸。 灯光在他面前铺出一条虚幻的路，通往舞台中央，最后凝聚在他身上，刺眼夺目。舞台背后的观众里，只有一两处属于他的欢呼声，随后又被满场的寂静淹没。 没有几个人认识他，连认识他的人也不好意思喊得太大声。 没有支持者的表演，几乎是孤立无援。 他把这些敏锐的情绪小心收起来，化作唱好每一句歌词的动力。 前奏响起，观众席中有不少人面面相觑，屏住呼吸。甚至还有人问：这是《天越》吗？ 原曲一上来就把气氛引燃，新版却由潺潺水声引人入胜。 好听，但是和原曲太不一样了。 梁远星开嗓之后，全场静默。 “我知你曾跌倒在彷徨夜晚……” “路难行有我陪你踏过千山……” 赵伯礼唱这首歌时，唱的是携手踏破千山的决心。 梁远星却好像在遍体鳞伤的人耳边轻声低语，温柔地包裹住对方疲惫的灵魂。他的嗓音是宽容的后盾，坚定地鼓励对方向前走。 同一篇词，同一首曲，两种浓烈的感情，截然不同的风格。 为了节目效果，导师们都只接触过学员表演前准备的片段，没有看过他完整的彩排。在梁远星登台之前，他们只觉得选择《天越》太钻牛角尖，挑了这么难的一首歌，眼高手低，会摔得很惨。 然而嗓音彷如化作有形，给了他们一个温柔的拥抱，却触动了心底最柔软最酸涩的角落，让人几乎想要流泪。 惊喜、感动、敬佩，言语形容不出的五味杂陈。 导师席位上唯一的女生钟苗苗眼眶都红了。 边槐小声对身边的江向说：“我没想到能在节目上看见这样的表演。” 这是一档偶像选秀节目，学员之间的竞争不仅限于唱跳业务能力。他们只能从新手级别去评价，不能苛求。 梁远星第一次登台，却好像对这首歌了如指掌，把歌词融入骨血，用自己最纯真的感情去唱。即使技巧生涩，也能打动人。 赵伯礼的视线没有从梁远星身上离开过，一贯冷静从容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了惊讶。 一曲唱完，掌声雷动，尖叫声在场内震荡。 短短几分钟，原本安静的舞台前就迎来了属于梁远星的欢呼。 点评环节，其他三位导师都看向赵伯礼。江向问道：“赵老师作为原唱有什么评价吗？” “出乎预料。” 梁远星屏住呼吸，其他几位导师也不敢说话。 上半场赵伯礼也说过“没想到”“预料之外”评，然而紧跟其后的都是让人挫败的点评。 ——没想到连基本的舞步都练不好。 ——预料之外，居然没有一个音是准的。 那几位学员的表演的确称得上是翻车现场，可是其他三位导师都不会点明。选秀综艺贩卖的是梦想和活力，刷的是偶像的人气，只要节目播出之后粉丝喜欢，谁会真的去计较唱得好不好呢？ 只有赵伯礼一个人较真。 较真就罢了，他的批评镜头，节目组还不敢乱剪。 剪掉赵伯礼的关键点评，一旦被发现了，节目还能不能做得下去都悬。 哪怕有部分学员是第一轮注定不能淘汰的，他们也必须把赵伯礼的批评剪进去，把□□带到录播观众面前，无疑会影响那几位学员的选票。 全场瞩目之下，赵伯礼话锋一转，抬起头来问梁远星：“你觉得自己唱得怎么样？” 梁远星：“……” 在片场的时候，梁远星最怕赵伯礼反问——反问之后一定会叫他再演一遍。 他对着导师席位鞠躬，举起话筒小心翼翼地说：“我尽力做到最好了。” 说完恨不得朝赵伯礼投去求饶的眼神：好歹也算熟人了，镜头前留点面子，轻点骂。 赵伯礼停顿了几秒，把现场气氛降到了最低。 等得万分焦灼，口干舌燥，再看赵伯礼气定神闲的模样，梁远星甚至怀疑他是故意的。 最后，万众瞩目的赵伯礼终于松了口。 “比我唱得好。” 全场哗然。 没人打从心里觉得梁远星一个新人能超越赵伯礼原唱的高度。可赵伯礼向来随心所欲，从来不说场面话。 江向第一个问：“您觉得具体好在哪里？” “不用我说，观众自然明白。” 观众也茫然：两个版本的风格完全不一样，怎么分出高下？ 望着江向不甘心的眼神，梁远星失笑。 节目组不看好自己，梁远星从第一天就感受得到。 江向问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手卡，显然是做好了给他挑刺的准备，没想到被赵伯礼彻底堵了回去。 原唱都说梁远星青出于蓝，江向还能挑什么错？ “原唱都没意见，那我就放心夸了。”边槐打破了江向和赵伯礼之间僵硬的沉默，笑道，“你一开场就这么惊艳，我担心接下来观众对你的要求会特别严格。大家都默认你能带来惊喜，可未必是件好事。” 钟苗苗：“编曲和原唱完全不一样，真的给我一种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感觉……好像这首歌本来就该是这个风格的。我虽然不是专业的歌手，但是从一个听众的角度来说，我给你满分。” 不管导师怎么夸，梁远星一律微笑鞠躬道谢。 下台之后，梁远星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 候场区里所有人都围着他一通吹捧。 “太好听了太好听了太好听了！！！” “你怎么想到改成这种风格的？编曲老师改的还是你要求的？？？” “我都听哭了你别演电影了去当歌手吧——” “你就是那种平常埋头做题不说话，考试全班第一的学霸……” “你为什么不直接去参加音乐综艺……” 梁远星被夸得脸都发烫了。 但他心知肚明，自己没有优秀到这种程度。 “我就是对这首歌特别有感情，换一首可能就不行了。” “你行你行你怎么不行？” “我们说你行你就行！” 今晚第一期节目播出，投票通道正式开启，每个账号限投一票，累积票数到总决赛为止，但决赛前的第三次演出之后，会淘汰十二个人。 难得有空闲，节目组暂时还回了大家的手机。 保管韩子真那个U盘的计算机系学神给梁远星发了微信。 【那个U盘里有类似木马的病毒，只要放到电脑里就能远程窃取电脑里的所有文件，而且潜伏得非常隐秘，我排查了好几天才找到。谁给你的U盘？】 梁远星飞速打字：【说来话长，圈里的事不太方便告诉你。】 【太遗憾了，我本来想认识一下设计出这种病毒的天才。】 梁远星：【病毒会不会是从别的地方传到这个U盘上的？】 【一般病毒都是为了盗取隐私信息而生，这个像是为了偷大型视频文件专门写的。】 视频？ 韩子真，这位笑得和蔼可亲的前辈，若无其事地把带着病毒的U盘给他，让他去赵伯礼的电脑里拷贝资料。 意图太明显了。 韩子真是赵伯礼多年旧友，他想要而赵伯礼却一定不会给的文件，只能是未上映的电影成片。 一旦《逆旅》被提前公布出来，票房必然惨淡，赵伯礼转行导演之后多年的票房神话也会崩塌。 韩子真是男主角，盗版横行，他从电影中获得的名誉红利也会减少。 损人不利己。 韩子真对赵伯礼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害他不可？梁远星想不出合理的解释，出了一身冷汗。 他不敢耽搁，立刻去敲赵伯礼的门。 第13章 嘴挺甜啊 “有事？” 赵伯礼已经卸了妆，但走廊灯光下，他的五官还是轮廓分明的好看。 见到赵伯礼之后，梁远星反而打了退堂鼓，嘴边的话绕了几圈也说不出口。 “我……” “站着干什么？进来说。” 赵伯礼嗓音低沉，面无表情，梁远星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他差点忘了，赵伯礼今天才对临阵脱逃的他恨铁不成钢，可能还在气头上。 他坐椅子，赵伯礼坐沙发，对视半晌，梁远星决定绕弯子。 自己一腔孤勇过来“告状”，但人家两位是多年的好朋友，万一赵伯礼根本不信，自己岂不是成了挑拨离间的罪人？ “韩老师最近过得怎么样啊？” 赵伯礼轻轻皱眉：“我跟他不怎么联系。” “啊？” “他夜生活太乱了，我更想离他远点。” “我记得韩老师说你和他关系很好……” “他自己说的，我从来没说过。” 梁远星一愣。 从前那些微妙又怪异的细节慢慢浮出了水面。 赵伯礼和韩子真关系亲近的印象，到底来源于哪里？ 韩子真亲密地叫他“伯礼”，把他们从前合作时有趣的小故事拿出来分享。赵伯礼从来不否定，可也从来不插话。 仔细想想，韩子真口中的那些往事，多半都是在合作片场发生的，很少有朋友聚餐社交旅游之类的场景。他和赵伯礼分明没有他说的那么要好。 反倒是女主演姚湘，从不把自己和赵伯礼的友谊挂在嘴边。但赵伯礼聊剧本聊演技的时候，总会带上演技炉火纯青的她。 梁远星鼓起了一些勇气：“那拍戏之前你和他有过什么矛盾吗？” 赵伯礼轻轻眯起了眼睛：“有话直说。” 探究和防备的眼神，让梁远星有些退缩。但他最终还是把U盘的事情完完整整地说了出来。 赵伯礼依然从容地喝了口水，低声问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呢？” 是啊，为什么呢？ 梁远星的掌心冒出了汗，忽然觉得自己太过莽撞了。 韩子真就算和赵伯礼不太亲近，毕竟是多年认识的朋友。他们都是功成名就的演艺圈常青树，关系一直风平浪静。他一个小新人，没头没脑地冒出来说韩子真心怀不轨，除了一个U盘之外，半点证据都没有。 剧组酒店卧室里没有监控，他甚至不能证明U盘是韩子真递给他的。 “我知道你可能不信，但是我无愧于心。” “我很庆幸这个U盘到了我手上，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只要你一切顺利……我就满足了。” 真心最难自证。 他的声音都轻了几分，委屈像藤蔓一样从胸腔里爬出来，抓得他浑身僵硬。 赵伯礼的眼睛慢慢张大，似乎也被这一番话说得词穷，在漫长的静默之后，他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嘴挺甜的。” “啊？？？我……我没有故意嘴甜……” 梁远星完全没想到赵伯礼会是这个反应，脸颊发烫，话都说不清楚了。 “你记得入组之前，那个绯闻热搜吗？” “记得……你怎么突然提这个？” “我查过，韩子真干的。” 这下轮到梁远星瞪大眼睛了：“你知道是他？那为什么还找他演戏……” 一个人需要多宽广的胸怀，才能和想加害自己的人合作演戏？梁远星对赵伯礼的敬佩又升一层。 “想害我的人，没有一千也有五百。都不合作，我的戏也不用拍了。” 这句话背后，是无数双试图推他下悬崖的手。赵伯礼仿佛在说：既然真心假意都无法分辨，索性不分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梁远星小声说：“那你也不能就这么放过他吧。” 赵伯礼又笑了，天生深情的眼睛专注地望着他：“你在替我打抱不平？” “嗯……” “放心，以前他小打小闹，我都不放在眼里，这次他既然越界了，也别想在圈子里混下去了。” “等一下……我也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一定是他做的……” “如果是他，电影上映之前拿不到成片肯定会跳脚，我们等着他不打自招吧。” 赵伯礼仰在沙发上，轻轻一笑，眼角微弯，仿佛有一瞬间画面交叠，他忽然就从台下认真台上耿直的偶像，变成了电影里杀人于无形的大佬。 梁远星瑟瑟发抖，庆幸自己目前还没惹到偶像，转而又为赵伯礼刚才话里的“我们”暗自兴奋，好像一下子又和偶像拉近了距离。 “你既然知道那个热搜是他做的，为什么刚才一副不相信我的样子……” “逗你的。” 梁远星：“啊？？？” “你的反应实在有趣。” “可是你从来不开玩笑的！我刚才真的吓到了！” 嘴上抱怨，心里却是暖融融的。 对视的感觉太温暖了，想把独处拖得更久一些。 梁远星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喉结鼓动，心脏狂跳。 “其实我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说。” “我……之后能来你的宿舍蹭网吗？” 赵伯礼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就这点小事？” “只有导师房间有网，我的毕业论文刚打好草稿，很多细节还是需要上网查资料确认的。” “好。” 梁远星心满意足地去宿舍拿电脑。 安白听说他要去赵伯礼的房间蹭网，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星星，那可是赵老师啊。” “所以？” “你敢和他待在一个房间？” “又不是没待过……” “对哦，你们一起拍过电影。” 梁远星想起的，是自己试镜《逆旅》那天的狼狈，当时的惊恐早就被冲淡，只剩下和赵伯礼单独相处的心动。 “我去蹭网了，晚上回来。” “等一下，先别走！” “怎么了？” 安白指着节目组送来的果篮，磕磕绊绊地说：“就……你今天能教我削水果吗？这些天总是麻烦你，我也想削一次水果给你吃，但是刚才一直不成功……” 梁远星下意识去看安白的手——食指上果然有一道不明显的伤口。 生活上再简单的事情，对安白来说也是巨大的挑战。 “哎，我太笨了，你们什么都会，只有我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 “行了，敢尝试就很棒了。” 梁远星哭笑不得，放下电脑包，拿起削皮的工具，教得很认真。 随后他抱着电脑和参考书去赵伯礼的宿舍客厅。 赵伯礼好奇过来看了一眼，但立刻就对复杂的金融理论失去了兴趣。 梁远星问：“你家里不是开公司的吗？没有接触过这些？” 赵伯礼扯了扯嘴角：“我要是想学就不会去演戏唱歌了，破公司谁爱管谁管。” 梁远星：“……” 令圈内人谈之色变的天遥集团，在赵伯礼眼中就是个不值一提的破公司。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不混娱乐圈就要继承家业。 导师的宿舍条件好，连空调的温度都比学员宿舍舒服。赵伯礼就在沙发上，一举一动的声响仿佛近在耳边。 梁远星渐渐眼皮打架，身心都放松下来。有赵伯礼在的时候，他总是比在别人面前安心，慢慢就睡着了。 经纪人李召打来了电话。 李召在别人面前成熟稳重，一对上赵伯礼就破功，唠唠叨叨的停不下来。 “祖宗，你跟小梁聊过剧本没？” “没。” “你为了聊个剧本就去参加什么选秀综艺节目，录完连剧本都没聊上？” “等他写完论文再说。” “你以前找人商量事情哪有这么瞻前顾后的？你要聊剧本直接给人打电话不就行了？我是想不通你为什么非要参加节目不可……” “我这叫惜才，你懂什么。”赵伯礼在台上随心所欲，台下面对熟人，更是怼得毫不顾忌，“好演员难找，有潜力还认真的更难找。” “……行吧，祖宗，你永远占理。” “当然。” “……” “记得看第二期节目演出。他唱《天越》唱得比我好，不看后悔。” “你自己的歌还能有人唱得比你好？” “我唱歌没感情。” “得了吧，你演唱会的时候粉丝的尖叫把穹顶都快震塌了。你说自己唱歌没感情，能气死圈里一半的人。” 赵伯礼难得叹了口气：“跟你讲不明白。” “行行行，你赶紧聊剧本，我这边好多通告等着你点头呢。” 赵伯礼打完电话，转头就看到梁远星趴在电脑面前睡着了，推肩膀晃胳膊都叫不醒。 学员们明天要集体练舞，他不想让梁远星一觉醒来发现手麻了，索性把人抱到沙发上，盖了条毯子。 梁远星长得高却清瘦，抱起来特别轻，也特别脆弱。 刚盖好的毯子被他迅速抱住，抓着不肯放手。原本身材高挑的人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呼吸起伏都很安静，像一件漂亮的瓷器，又像只偷懒的猫。 他默默替自己化解了一次危机，而后亮着澄澈的双眼，对自己说：不管你信不信我，只要你一切顺利，我就满足了。 毫无保留的真诚，任谁都会感动。 赵伯礼不知不觉盯着梁远星熟睡的样子，看了很久。 第14章 来找你 梁远星趴在赵伯礼的书桌上睡着，第二天醒来窗户亮得晃眼，时钟已经指向八点了。 学员的集合时间是八点半。 他睡得头昏脑胀，控制不住喃喃自语：“今天导师是谁……” 头顶响起低沉磁性的嗓音。 “我。” 瞬间清醒。 赵伯礼已经洗漱完毕，前额发梢微卷，垂落的发丝衬着微微内陷的深邃眼眸。 “……我睡了多久？” 赵伯礼抛下一句无情的嘲讽：“猫睡多久你就睡多久。” 众所周知，猫一天要睡十几个小时。 他昨天下午四点来写论文的，后来睡着了，一个字都没动。 梁远星闪电般地爬起来，用房间里的洗漱套装迅速收拾好自己，急忙跟着赵伯礼赶去练习室。 一路上，他不敢说话，怕对上赵伯礼的眼神。 为了唱《天越》连日训练，梁远星很多天都没好好睡觉，才会昏迷似的睡了那么久。 他一个失眠症患者，一辈子就两次睡眠过量，为什么每次赵伯礼都在场？ 太丢人了吧！ 第二次演出是团战，5人一组随机分配学员和导师，偏偏梁远星这一队的舞蹈导师就是赵伯礼。赵伯礼能唱能跳还能演，教学不成问题。 想到自己大清早头发蓬乱、眼神迷离地对赵伯礼喃喃自语，梁远星就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埋在膝盖后面。 同组队员分别是冉瑜、时达、米若、蔡一童。 冉瑜是卢海的室友。他初试表现并不出彩，性格也没什么记忆点，但节目组不仅给够了镜头，当天晚上还给他买了两个热搜，大家都知道他来头不小。 时达初评进了A组，唱跳俱佳，参加节目之前已经有了一定的人气。米若是B组，有舞蹈功底但是唱不了高音，蔡一童是D组，基础很差。 五个人实力悬殊。 赵伯礼开门见山：“第二次演出的赛制不用我多说吧？” 蔡一童颤颤地举手：“赵老师，节目组昨天没告诉我们规则。” 赵伯礼对躲在角落里的摄像师递过去一个冰凉的眼神。 摄像师立刻送来一张手卡：“赵老师，您照着念就行。” 他却把手卡塞给梁远星：“你昨天睡得最多，你念。” 梁远星：“……” 现在解释自己真的不贪睡还来得及吗？ 第一期节目只放出初试的录播剪辑，刚刚表演完的《天越》要等第二期才能播出，但初步的投票结果已经统计出来了。 梁远星排第十一，冉瑜第一，时达、米若、蔡一童分别是第五、第十三、第二十五。 节目组把个人排名情况递到赵伯礼眼前，赵伯礼只是随便扫了一眼就扔到一边：“开练。” 选曲是节目组定的，是梁远星最不擅长的快节奏，只有几句英文发音，他比别人念得标准。 其实在舞台上唱过《天越》之后，梁远星就没什么遗憾了。可他还没来得及放松，就被赵伯礼揪出来一通鞭策。 “梁远星，手臂抬高一点。” “梁远星，最后一个音唱错了。” “梁远星，摆头的动作没卡准鼓点。” 一上午的练习，十句里有八句都是在挑梁远星的错。 演出有两周准备时间，这才第一天，他就累得汗如雨下，坐在地上咕嘟咕嘟地喝水。 赵伯礼还嫌他不够刻苦：“起来练。” 可其他四个人也坐着休息，赵伯礼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更别说催促。 梁远星抬起头，只觉得偶像挺拔的身材简直像一座大山朝他身上压过来。 “赵老师，我真的不行了。” 几个人里米若性格最活泼，反应也最夸张：“赵老师，星星都撒娇了，就让他休息一下吧。” 蔡一童也忍不住小声附和：“星星撒起娇来声音真好听。” 梁远星：“……” 他没有撒娇！不要乱说！ 赵伯礼最讨厌达不到要求还耍赖的人了。 果然，赵伯礼眼神一凛。 “我不是，我没有撒娇……” 他不敢耽搁，挣扎着爬起来又练了几遍，最后依然累得瘫坐在地上，等赵伯礼的评语如同等待审判。 “第二次演出不是Solo，你别想站在台上一动不动只唱歌。” 梁远星彻底垂下脑袋：“知道了赵老师，我……” 刚低下头，他就看到赵伯礼弹琴的指尖微微发红，情绪突然揪紧。 他们每跳一遍，赵伯礼就要纠正每个人的错误，时不时重跳一遍示范，还要给他们伴奏。 身上肌肉微微泛酸的疲惫，比起赵伯礼的辛苦忽然变得不值一提。 他把嘴边的“没力气了”咽回去，换成了“再来一遍”。 晚饭时间，梁远星还在练，米若凑上来问：“你真的不休息一会儿？” “不敢。” “练多了会肌肉劳损，得不偿失，你全身紧绷的时候感觉不到，停下来就知道了。” 梁远星闻言停了一下动作，紧绷的肌肉松弛下来，被紧张的状态锁住的酸痛立刻涌了上来。 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真的好酸啊，谢谢你提醒我。” 米若也笑着说：“别练了，咱们吃饭去吧，好多人都等着找你呢。” 学员食堂里挤满了人，看到梁远星进来，齐刷刷地转头。 “看！星星！” “星星来了！” 乍一听，仿佛在逛动物园看猩猩。 朝夕相处后，大部分人都和梁远星混熟了，众星捧月似的把他围在中间，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发泄训练一整天后的压抑。 梁远星被十几双眼睛看懵了：“有话直说啊，别看我，我害怕。” “怕什么？我们又不会吃了你。” “其实我们在打赌。” “就，赵老师为什么突然来我们这个节目了？” “我猜赵老师以后打算投资综艺，他猜赵老师想宣传新戏，安白猜赵老师只是嫌拍戏太无聊想找点新鲜。” “但是没人敢问赵老师，你帮我们去问问好不好？” 听他们一个接着一个把来龙去脉讲完，梁远星无语：“……你们真够闲的。” “没办法，只有你和赵老师熟啊！” 其实梁远星自己也想问。唱《天越》之前赵伯礼出现在大屏幕上的时候，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赵伯礼从没参加过轻松娱乐、博观众一笑的综艺，出席的都是颁奖典礼，还有官方电视台知名度极高的节目。 《创梦星途》节目组宣传“第四位神秘导师”之后，有人猜赵伯礼，还被嘲讽得体无完肤。 【赵导今年唯一一次露面都是为了领奖，会参加这种节目？】 【节目组炒作吧？】 其他导师都吃完离开了，赵伯礼还没出现。一群人在食堂的角落等，终于等到了他。 梁远星下意识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我最近经常惹他生气。” 安白见梁远星为难，拦着其他人说：“算了，别为难星星了，赵老师那么严格，万一把星星骂一顿……” 梁远星脱口反驳：“他哪有那么凶？” 十几双眼睛再次朝他压过来：“有！！！” 梁远星：“……” 最后他决定去了。 能和偶像找话题的借口，他都不会错过。 赵伯礼端着饭菜坐到角落里，学员们的嘈杂对他毫无影响，连吃饭都吃得很优雅，清清冷冷的像一尊活雕塑。 梁远星绕路去拿了一杯豆浆：“赵老师，请喝。” “谢谢。” “赵老师，我有件事情想问。” “说。” 梁远星见他态度冷淡，更加忐忑：“就是……你以前好像不太参加这种风格的节目的，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他们那边说话声音好小……”背后的十几个学员都竖起耳朵，等着一阵空调风给他们吹来好奇已久的答案。 赵伯礼挑眉：“其他人让你问的吧？” “……什么都瞒不过你。” “你们说悄悄话的时候太吵了。” 梁远星脸颊有点烫：“所以你能告诉我吗？” “来找你。” 其他学员们听不到两人的对话，只看到座位上的梁远星突然瞪大眼睛往后退了一步，两片嘴唇打架，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什……什么？找我，我……我……” “有空和你细说，现在不着急。” 赵伯礼想的是聊剧本，但梁远星的思路早就飘到了九霄云外。 偶像为了找他专门来录从没参加过的综艺！ 他拍戏的时候做了什么事情让偶像印象如此深刻？ 赵伯礼是不是把他当朋友了？！ 梁远星越想越开心，转头看到其他学员们好奇的眼神，话到嘴边忽然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了。 “那……那我怎么跟其他人说啊？” “说实话。” “这样不太好吧？” 赵伯礼轻轻皱眉，语气里充满了困惑：“哪里不好？” “毕竟你是你，我是我啊。” 梁远星只觉得舌头打结。 学员们猜的都是投资、转型、宣传新戏之类的理由，所有人盼着一个正经的答案，赵伯礼的答案却是自己。 他们会信吗？信了之后又会怎么看他？ “你不说，我来说？” “别！” 他不想被打上靠着赵伯礼的后台上位的标签。 食堂另一边的人朝他们这里张望，都不敢过来，只有卢海胆子大，又没有被赵伯礼的魔鬼训练摧残过，已经走来搭上了梁远星的肩膀，对他使眼色。 梁远星哭笑不得：“赵老师听到你们让我问了。” 卢海秒怂：“赵老师你别见怪。” 梁远星可怜兮兮地看着赵伯礼，生怕他把录节目的理由脱口而出。 僵持半晌，赵伯礼瞥了卢海一眼：“管好自己。” 第15章 清心寡欲 赵伯礼吃完饭，什么也没多说，拿着豆浆走了。 看来，他不懂自己为什么不敢说实话，但还是尊重自己的选择。 梁远星觉得心里暖暖的麻麻的，忍不住笑了出来。 卢海拍了梁远星一下：“星星你还笑！我完了我完了赵老师会不会讨厌我……” “那你还走过来？” “这不是给你点勇气吗？怕你一个人孤军奋战太寂寞。” “问个问题而已，他哪有那么可怕？” “有！！！” “……” 赵伯礼明明只是严格了点，不是高冷，更不是凶神恶煞，大部分时候脾气还是挺好的。 梁远星下决心，在节目结束之前一定要让所有人发现赵伯礼温柔的一面。 晚上，他抱着电脑敲开赵伯礼的门。 “你来写论文还是睡懒觉？” “写论文……” 他刚想解释几句自己不是贪睡，余光却瞥到赵伯礼指尖还在发红。 “你的手没事吧？” 赵伯礼抬起手看了一眼：“正常。” “这么久了还发红，要降降温。昨天节目组给你准备了饮料，冰箱里说不定有制冰器。” 梁远星在冰箱冷冻室里一翻，果然翻出了冻好的冰块。 “没那么矫情，太麻烦了。”赵伯礼往沙发上一坐，坐姿随意，显然没放在心上。 但是梁远星看不得偶像受到一点委屈。 最后，演唱会门票秒空、拿奖拿到手软的影帝兼导演赵伯礼，被自己的学员按进冰水里给手指降温。 梁远星眼睛晶亮：“感觉好点了吗？” 赵伯礼无奈：“挺舒服。” 看，偶像不教课的时候脾气多好啊，手被自己摁在水里，一句怨言都没有。 安静的房间里响起一阵破坏气氛的门铃声。 “赵老师。” 声音很耳熟，是冉瑜。 冉瑜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张赵伯礼的海报，甜甜地问：“其实我也是你的粉丝，我能来要个签名吗？” 梁远星一下子绷紧了后背，坐在书桌上假装认真写论文，却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门口的动静。 冉瑜从来没说过他是赵伯礼的粉丝，就连梁远星提到赵伯礼的时候，他表现出来的，都是一副完全不了解的懵懂。 昨天晚上演出结束，冉瑜找赵伯礼搭了几句话，甚至还问自己赵伯礼喜欢什么。在此之前，冉瑜对赵伯礼一无所知，连生日都说不上来。 真正的粉丝都知道，赵伯礼不会随便给粉丝签名，出道这么多年，连一件带签名的周边都没出过。梁远星有幸与他合作，才要来了签名。那件衣服他至今还珍藏着，哪怕不穿也要时不时拿出来掸掸灰尘。 赵伯礼大概也给熟人送过签名，但只要看不到，梁远星就可以假装不知道。 现在，那件衣服上属于赵伯礼的烙印，不再是独一无二的了。 心里酸酸麻麻的。 他自嘲地想，好幼稚啊。 却听门口传来赵伯礼冷淡的声音：“不认真对待舞台的人，不要自称我的粉丝。” “啊？我没有不认真对待舞台……” “狡辩就免了，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 卢海说过冉瑜情绪起伏大，爱哭，梁远星隔着一整个客厅的距离都能感觉到他的声音带着哭腔。 自从选唱《天越》之后，别人总是有意无意地在梁远星面前提起赵伯礼，统一评价是“赵导太高冷”。 梁远星一个个反驳：赵老师拍戏的时候很会照顾人的。 现在听来，岂止高冷，简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就差在脸上写“生人勿近”四个大字。 门关了，梁远星松了口气，随后又默默吐槽自己小心眼。 仰慕赵伯礼的人千千万万，想靠近他的人，绝对不会只有自己一个。 只有变得更优秀，才能一直站在赵伯礼面前。 …… 白天练舞，晚上练嗓。 梁远星本来不在意名次，也没指望自己能夺冠，现在却觉得浑身充满了动力。 只是节目组的选曲和编舞，比他想象得要难得多。 赵伯礼对他多日训练的结果一点都不满意，挑他错误比之前还要频繁。 “远远不够。” “舞蹈和Vocal都不能耽误，动作练会了，嗓子没跟上。” “你站C位，动作不能拖沓。” 话语如同点了火，把后面几个安心休息的人都点炸了。 时达急躁地往前走了一步，越过梁远星：“赵老师，他没有舞蹈基础，怎么站C位？” “他学得最快，学完了能教你们。”赵伯礼眼皮都不抬一下，手指按在电子琴的琴键上。 “赵老师我……” “你明明基础最好，结果学得最慢，站不了C位。” 时达是唯一一个初评进A组的，并且已经有了很多年的舞蹈基础，显然认为自己是当之无愧的C位，可是被赵伯礼堵得喉结鼓动，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梁远星赶忙站在他们中间劝和，不想让赵伯礼的付出因为团里的小矛盾白费。 “今天确实是我跳的次数最多，我站在前面带大家跳。如果我之后跳得不好，就不站C位了。” 时达的表情稍稍缓和。 一整天，梁远星在前面领舞。 赵伯礼说过的每个问题他都牢记于心，只要是纠正过的错误，他就不会再犯第二次。 最后一遍伴奏结束，米若冲过来抱着他的脖子：“星星星星，你真的进步特别快！比我跳得都好了！” 而蔡一童实在跟不上节奏，坐在椅子上颓废：“我算是明白了，进步得快也是一种天赋，星星哥你带带我吧。” 只有时达没说话。 而冉瑜在午休时间缠上了梁远星。 冉瑜因发型和服装上过热搜，第一期节目出镜率过高之后，学员们都知道他背后有推手，不少人上赶着来讨好。 这样一个关系户却围着梁远星转，甚至逢人就说：我和星星有话说，要单独说。 来找他们两人聊天的朋友都被冉瑜赶走了，梁远星一头雾水。 两人端着饭在角落里坐下，冉瑜绕了半天弯子，最后还是露出了破绽。 “星星，赵老师有什么爱好吗？” 梁远星想起要签名照的事，头也不抬：“你自己去问不就好了？” “不敢。” “赵老师只是教课的时候严格，其实脾气很好的。” 虽然赵伯礼严格了点，但是从来没对梁远星说过什么重话。 “我不信。” 梁远星：“……” 冉瑜还想继续问，但梁远星闭口不提细节。 粉丝心态就是如此，平时理智，可是当其他人刻意接近赵伯礼的时候，自己却十分抵触，恨不得别人都离他远远的。 看着冉瑜挫败的样子，梁远星甚至还有些庆幸。 “有什么办法能在下课之后跟他说上话？”冉瑜却没有因他的沉默而放弃，“我想跟他说我今天练舞效果不好，让他给我开小灶。” “别，他以前拍戏的时候最讨厌基本功没练好，需要额外指导的演员了。” 赵伯礼投入工作时，毒舌得几乎没有人性——《逆旅》的男二号何琦每次NG之后都被赵伯礼的批评刺得心口滴血。 冉瑜莞尔一笑，整个人语气轻浮，让人很不舒服：“怎么了，星星，你不想让我接近你偶像吗？” 梁远星一时没听懂：“不，我真心劝你别踩他的雷区。” “你是不是觉得赵老师清心寡欲，出淤泥而不染？” “不然呢？” 赵伯礼出道多年，除了娱记捕风捉影之外半点绯闻都没有，每□□程公开透明，连谈恋爱的空隙都留不出来，每次被问到成家立业，回答都是献身艺术——这还不够清心寡欲吗？ 清心得粉丝集体怀疑他某方面冷淡。 “我觉得那都是表象。” 梁远星身为粉丝坐不住了：“他已经转行幕后，不需要立这种人设来稳固粉丝。” “不试试怎么知道？” “……你要试什么？” 再单纯的人也能察觉出端倪了。 “大家都在猜我是怎么拿到第一名的，我也不怕大家知道。”冉瑜依然甜甜地笑着，落在梁远星眼里却十分扭曲，“虽然有人能捧我，但与其伺候油腻小人，不如拼一拼，找个又好看又有气质的，对不对？” “他不是这种人。”梁远星听到这里，已经顾不上惊讶，只觉得可悲。 “你有粉丝滤镜。” “我和他拍戏日夜相处几十天，你比我还了解他吗？” “你真的好单纯。”冉瑜还在笑他，“几十天的君子之交，不如春宵一度。” 休息时间结束，回到练习室，冉瑜走到电子琴前，轻声细语地问：“赵老师，好多动作我还没练明白，你晚上能继续教我吗？” 梁远星目光凝在赵伯礼身上，生怕错过一丝细节的神态。 赵伯礼把琴谱架一收，看都没看冉瑜一眼：“五天了，连基础动作都跟不上，自己回去练。” “可是您这几天都在教梁远星，没时间教我们……” “所以呢？” “您在我们身上多花点时间，我们也能学得很快。” “未必。”赵伯礼终于抬起头来，冷冷地说，“你态度不正，心术不端。” 梁远星也是一愣——赵伯礼只和冉瑜相处了短短五天，却仿佛看透了冉瑜所有的小心思。 也太敏锐了吧？ 冉瑜被堵得说不出话，脸色苍白，死咬着下唇。 第16章 花絮 房间里气氛尴尬，其他几个人都不敢去触赵伯礼的霉头。只有梁远星出来说话：“我们先练Vocal，舞蹈可以下课再练。” 时达的视线在梁远星和冉瑜之间打转，最后勉强说：“你基础不好，让我和米若教你也行，赵老师要保证整体进度的。” 蔡一童懵懵地接话：“对啊……而且赵老师也没有只教星星一个人啊。” 米若走上去晃了晃冉瑜的胳膊：“别伤心别难过，我们大家一起帮你！” 短暂的插曲之后，气氛又恢复了其乐融融，只有梁远星明白冉瑜醉翁之意不在酒，根本不在意舞蹈动作如何。 下课的时候窗外的天已经全黑了，冉瑜还想和赵伯礼搭话，梁远星却箭步上前，抢着说：“赵老师，今天我还得蹭网，麻烦了。” “论文什么时候写完？” “还要好久吧……” 赵伯礼手指在电子琴上乱弹了两下，似乎有点心烦。 梁远星吓了一跳：“你不方便的话我就尽快！” “无妨，我等你写完。” 等他？ 梁远星才反应过来，赵伯礼来录节目是有事找他商量。 想到这个就开心得什么烦恼都忘了。 出门之前，梁远星和冉瑜对上视线，从对方的目光里看到了一丝丝不甘。 他一边庆幸，一边暗暗嘲笑自己幼稚。 可他就是不想让心怀不轨的人接近赵伯礼。就算偶像永远不会是他一个人的，也不能被这种人抢走。 两个人在走廊灯光下并排走，投下两团影子。梁远星正想着找什么话题，赵伯礼忽然说：“你别学他。” “什么？？？” 前所未有的心慌潮水般地涌上来。 赵伯礼怎么会误以为他会走上冉瑜的路？ 那他帮自己解决杨彦和姜丛的时候，难道以为差点被潜的灾祸，是自己主动招来的吗？ “你怎么会以为我是这种人？我就算被逼到绝路也不会做这种事！” “当然，你白天练舞挺认真的，不会要求我额外辅导你，更不会要求大家迁就你。”赵伯礼皱眉，“提醒你一句而已，怎么反应这么大？” “啊？” 梁远星愣了半天，才消化赵伯礼的意思。 “那你……你觉得冉瑜只是练不会动作，想偷懒走捷径吗？” “不然呢？” “……那他刚才想让你单独辅导，你觉得还可能是为什么？” “不就是懒得练习，想速成？” “还有呢？” 赵伯礼皱眉：“有话直说。” 闹了半天，赵伯礼根本没有看出冉瑜在打他的主意。 不过是个小小的波折，梁远星心里却泛上一股劫后余生的快乐。 果然，到了偶像面前，一切喜怒哀乐都会被放大。 赵伯礼瞄了他一眼：“傻笑什么？” 梁远星立刻收起表情：“没有。” 冉瑜平时不张扬，耳边风却吹得很快，第二天梁远星就收获了一堆悄悄话。 “星星，冉哥是不是跟你闹了矛盾？” “你别惹他呀，他应该挺不好惹的，万一记恨上你就麻烦了。” “他背后的人……” 对此，梁远星一律表示感谢。 他没兴趣知道冉瑜在背后说了他什么。一个业务能力不如大部分学员，却以压倒性的优势获得票数第一的人想要害他，他防不胜防，只能见招拆招。 比起人际矛盾，第二次演出更重要。 大半夜，梁远星又睡不着，一个人爬起来去了队员练习室。 赵伯礼录了他们练习的视频。 自己唱跳的时候身在山中，察觉不到，看到录像之后才暴露出细节上的缺点。 他的嗓音太温和，唱得出缠绵却唱不出热血。即使舞蹈进步得快，也掩盖不住天然的弱势。 他渐渐觉得，这个C位他担当不起。 可是不能退缩，因为是赵伯礼给他的机会。 他一个人练嗓，一边期待进步，一边盼望身体的疲累能给自己带来困意。可是天上的星斗转了一圈，月亮也慢慢从窗边转到了他看不到的地方，他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仍然是睡不着。 天边微亮，梁远星拖着疲惫的身体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赵伯礼的严格带给他安心，也带给他压力。 他总是控制不住忐忑，怕自己让他失望。 时钟走到八点半，第一个推门进来的是赵伯礼。 他略显诧异：“这么早？没睡？” 梁远星立刻绷紧后背坐了起来，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没有，我今天起得早。” …… 第二期节目，也就是第一次演出就在今晚播出，节目组又把学员们的手机还回去看节目。 安白、卢海和米若凑在梁远星的宿舍里，开弹幕看。等播到梁远星的时候，三个人都沸腾了。 米若：“哇哇哇星星要出场了。” 卢海：“这首歌我做梦都想再听第二遍。” 梁远星无奈：“没这么夸张吧？” 安白：“赵老师的特写给了好久。” 画面上，前奏响起时，赵伯礼的眼中有似有若无的笑意。梁远星的情绪突然被击中，胸口漾开一阵阵涟漪。 演出那天导师席位离舞台站位远，看不见细微表情。 原来赵伯礼期待着他的表演，甚至听得入迷了。 《天越》彩排了许多遍，梁远星对舞台效果有清楚的认知，但其他人都是第二次听，听完之后赞叹声差点把房顶掀翻。 米若：“太好听了吧星星你是什么神仙！！！” 安白：“你再单独给我们唱一次好不好……” 卢海：“就一个字，牛。” 《天越》是陪他度过几年失眠时光的晚安曲，从气息到吐字，他都努力达到最好。演出现场时潮水般的欢呼声是对他最大的肯定。 梁远星去微博搜自己的名字，看到的也都是赞美。 【听哭了呜呜呜！！！】 【听说小哥哥要翻唱《天越》的时候我还说一定是车祸现场。没想到提着四十米长刀进来，流着泪出去，太好听了。】 【怎么回事，我越听越觉得这首歌本来就该这么安静……】 【官方什么时候出纯享版？在线蹲。】 【梁远星长得也太好看了吧啊啊啊肤浅的颜控掉坑了！！！】 当然，也有很多人不买账。 【原唱不可能超越，把一首气势磅礴的歌唱得这么抒情，low了不止一个度。】 【我看的是偶像又不是歌手比赛，梁远星不适合这个节目。】 【演电影的为什么要来唱歌跳舞？】 【翻唱还要营销踩原唱，要不要脸？】 山竹电视台官网上可以看到实时票数，表演刚刚结束，他就从第十一名直接窜到了第七，票数还在持续上升。 第一期初试时梁远星镜头很少，连那首《玫瑰人生》都只播了副歌前两句，很多观众还没注意到他。 一首完整的《天越》把他带到了视野之中。 赵伯礼毫无保留的夸赞更是击碎了最后一点叫衰的声音。 梁远星不断刷新着动态，却见山竹电视台新发布了一条花絮，带着#梁远星每天都在干什么#标签。 只是话题，没有热搜， 视频里没有放他的训练片段，全是他在宿舍里写论文。 宿舍正厅有两个二十四小时自动拍摄的机位，节目组把画面加速，再把几天的片段拼起来，右上角的时间自动跳跃，看起来就像他在屋子里写了一天。 安白也注意到了：“星星，节目组发你的花絮了。” 米若凑过去看：“好事啊。” 梁远星点开评论和话题，翻了几条之后声音低了下去：“走向不对。” 【这是要立学霸人设？又是一个营销咖？】 【讲真的写论文就好好写论文，来参加节目却不好好训练是几个意思？】 【这是最近两天的事吧？团体战大家都在练舞只有他在写论文？】 【没记错的话冉瑜和他一组，心疼冉瑜。】 话题渐渐升温，却连一个正面评价都没有。 显然，有水军推波助澜，也有被误导的观众。 讨论里心疼冉瑜的呼声越来越高，再迟钝的人也看得出来花絮和话题是谁的手笔。 “这个话题明显是要借着星星捧那个谁啊……”卢海看完评论也反应过来了，“我晚上还要跟他睡一间屋子，想想都膈应。” 一向温柔的米若也冷下来了：“练舞的时候他就对星星有点意见，但是我们都不敢惹他。” 安白懵了：“为什么不敢？” 米若随口编了个理由：“他人气高，票数高啊。” 大家都知道安白心思单纯，听不懂金主的事，默契地绕过话题。 梁远星朝三个人投去严肃的眼神：“官方的花絮，我不可能正面回击，但是‘不认真训练’的标签必须撕下来。” 卢海：“你打算怎么办？” 梁远星：“我这两天晚上都去练习室练舞，如果能拍张训练的照片就好了……但是不能太刻意。” 几人陷入沉思，一片沉寂之中，卢海突然一拍大腿：“我的公司让我这两天开直播和粉丝互动，不如我直播的时候把你练舞的过程录下来？” 米若眼睛一亮：“我是星星的队友，你直播去拍星星练舞，我就在旁边当捧哏夸他！” 梁远星诚心道：“谢谢，麻烦大家了。” 卢海：“我现在就发微博预告直播。” 卢海低头研究直播软件，安白小声说：“我好像帮不上什么忙……要不我帮你买个热搜吧？” 米若&卢海：“啥？？？” 梁远星赶紧把安白摁住：“一个热搜要几十万你的公司怎么可能答应！” “怎……怎么了？不需要告诉公司呀，我零花钱够用的。” 就算知道安白只是单纯的好心，梁远星也被明晃晃的贫富差距噎住：“……真的不用麻烦，谢谢你。” 安白闪着大眼睛，似乎不明白其他人为什么突然变得很激动：“好吧。” 第17章 你是C位 准备开直播之前，米若还有些担心：“会不会太刻意了？” 梁远星：“我本来就要练舞，刻意辟谣，总比任人宰割强。” 卢海和米若留在宿舍里商量直播里要说的话，梁远星先去练习室练舞，留了一道门缝，方便他们推门进来。 唱跳基础不牢没关系，他最擅长的就是对自己狠心。 赵伯礼对他的信任，他绝不辜负。 梁远星本来就瘦，柔韧性还不错，连日训练之后，骨骼和肌肉都为他所用，动作自如。 练习室里有一扇窗，开得很高，现在正值初春，枯枝才刚刚发芽，窗外树影婆娑，稀稀疏疏的几片叶子之间透过火红的霞光，在没有落地镜的那面墙上投下一道舞动的身影。 天慢慢黑下去，练习室里的灯光越来越明显，镜子里的身影愈发熟练。 不能让他失望。 当年赵伯礼都可以做到的事情，难道自己不行？ 手机放着快节奏的伴奏，身心慢慢沉浸到音乐中去。卢海推门进来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听到脚步声。 直到那两个人走进屋子里对台词。 卢海：“嘘，我们不要打扰星星训练。” 米若：“星星每天晚上都来，特别特别特别辛苦——” 卢海的手机切换到前置摄像头，拍到梁远星游刃有余的动作之后，直播弹幕都炸了。 【天哪都这么晚了还在练习？】 【节目组的花絮评论里都是说他一整天只顾着写论文不训练的……断章取义打脸来得太快。】 【花絮的评论明显是被带节奏了，节目组这么盼不得梁远星好？】 【啊啊啊梁远星跳舞也好好看啊！】 【我明明是来看卢海的为什么突然被梁远星的美貌击中……】 【对不起海哥我要爬墙了。】 接下来弹幕里刷的都是爬墙。 梁远星停下动作，回头看了一眼，稍稍瞪大眼睛：“啊？你们怎么来了？” 三个人只聊了两三分钟，梁远星就让卢海和米若先出去，不要打扰他练舞。 卢海比了个OK的手势。 米若眨了眨眼，退场之后发微信给他：【我们刚才好像三个戏精哈哈哈哈！！！】 梁远星：【谢谢你们[憨憨敬礼.jpg]】 冉瑜能让节目组把他十几天里敲论文的片段拼成一整天，梁远星也可以假装自己对直播毫不知情。 谁还不会演戏？他可是个演员呢。 根据梁远星的指示，卢海直播完毕之后，放出旁观梁远星练舞的小段录屏，带上了话题#梁远星每天都在干什么#。 《天越》这首歌本来就自带热度，许多对梁远星好奇的观众点进节目组制造的话题，本来观感不好，但是当晚就看到卢海的微博，还没稳定的印象立刻就被颠覆了。 长得这么好看，唱歌这么好听，练舞又这么努力的人，练习之余写写论文怎么了？碍着谁了？ 冉瑜的名字频繁出现在话题下，节目组微博的评论里一水的心疼，反而过于刻意。 【心疼啥啊，也没见这个冉瑜哪里刻苦了？】 【初试唱的不好听，演出现场平平无奇，不知道怎么拿的第一。】 【这种综艺排名都是有剧本的，别心疼他了，心疼其他人还差不多。】 【通稿买得太尴尬了，强捧遭天谴。】 #梁远星每天都在干什么#话题很快爬上热搜后排，而#梁远星 《天越》#话题已经窜到前排。 梁远星扭头看向安白：“怎么上热搜了？” 安白举起双手：“不是我，我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买热搜呢。” 米若：“应该是自然热度，星星你要火了！！！” …… 第二次演出在即，连基础最差的蔡一童都把唱跳做到了尽善尽美，冉瑜还在浑水摸鱼。 梁远星本来担心，冉瑜暗自和他较劲，会让队员相处尴尬。 结果训练强度太高，根本来不及尴尬。 总挑刺的赵伯礼对梁远星只剩下肯定，反而是冉瑜被全员盯着练舞。 赵伯礼：“难度最低的唱词给冉瑜。” 米若：“冉冉你再练练。” 时达：“你到底行不行？” 蔡一童：“冉哥，我这么笨的人都学会了。” 梁远星：“别哭了，咱们没时间哭。” 冉瑜每天被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开始泪水汪汪在眼眶里打转，后来知道哭也没用，只能憋回去。 四个学员加上赵伯礼盯着冉瑜，才终于让他的表演不拖后腿。 演出那天，梁远星站上C位。 镜头的焦点在他身上，他的一举一动，甚至每一次呼吸都决定了团队的排名。 歌词简单，曲调抓人，整齐划一的舞步踩着快节奏的鼓点。 “心在燃烧，发出烧焦的味道……” “把握你节奏的每一秒……” “Your heart is beating for me. I can tell……” 观众席上的灯海伴着声浪，将全场的气氛带到高峰。 谁说梁远星只能唱抒情歌？ 第一场演出播出之后，梁远星的热度扶摇直上，但也不知多少人嘲笑他在一个唱跳选秀节目上站着不动只会唱歌。 第二场反差太大，太惊艳了。 唱完之后，五个人在台上等着底下导师的评论。 这时，冉瑜握紧了话筒，朝导师坐席的方向鞠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是赵老师的粉丝。” 本来放松下来的梁远星心里一紧，有些诧异地转过头去。 其他几个人脸色也变了，视线都聚在冉瑜身上。 一片静谧之中，只听赵伯礼淡然开口。 “我说过了，别自称我的粉丝。” 冉瑜到底是新人，还没学会表情管理，眼眶红了一圈，嘴唇也在发抖。 看起来挺可怜的，但是梁远星同情不起来。 四位导师里，江向和钟苗苗完全不敢接赵伯礼的话，也就边槐年长，帮忙圆场几句。 “既然是他的粉丝，接下来更要努力进步，别让他失望。” 在等候室里看大屏幕转播的学员们也都炸了锅。 在座的谁没听过赵伯礼的歌？谁没看过赵伯礼的戏？大家都算得上路人粉，可所有人里确实只有梁远星是赵伯礼的铁粉，也只有梁远星连赵伯礼哪句名言出自哪天的采访都背得出来。 卢海和安白坐在一起，直接翻了个白眼：“他这是偷了星星的人设啊。” 有人率先说真话，其他人才敢附和。但是碍于等候室里的镜头和领口的麦克风，都没有卢海那么直白。 “他连赵老师的歌都没听过吧。” “星星才是赵老师的铁粉啊……星星都没说，冉瑜怎么在台上说这个……” “幸好赵老师不吃这套。” 等他们这一组五个人下场后回到大厅，嘈杂的讨论声才算结束。 时达、米若和蔡一童都不想理冉瑜，但冉瑜一直缠着梁远星要单独和他说话。梁远星拗不过，去了走廊，看着那张故作无辜的脸只觉得反感。 “星星，对不起啊。” “你该道歉的不是我，是赵老师。他不理你，你就能在台上当着面蹭他的热度？” 冉瑜终于收起了他标志性的甜蜜假笑，仿佛突然卸下了这些天的面具，变成了另一个人。 “别人就算拿不到冠军，不炒出最热的话题度，也能继续发展下去。我必须要尽快出头，才能摆脱背后的人。” 梁远星愣了：“你……不是自愿的？” “一开始当然不是自愿的，后来嘛……也没办法了，只能安慰自己，好歹钱多。”冉瑜说着说着，又笑起来了，“星星，我没有未来了。” “赵老师不会让你蹭热度的。” 没人该为别人的过去买单。 两人不欢而散之后，梁远星久久不能言语。 想起自己刚签公司时的遭遇，恍如噩梦重现，冷汗直流。 如果那天没有赵伯礼救他，他会不会像冉瑜一样，陷入泥潭想要摆脱，却越挣扎越无力，越反抗越麻木？ …… 演出后每个学员都有公开采访，冉瑜去后采，竟然看到赵伯礼站在摄像机后，对总导演说着什么。 “他不是我粉丝吗？多问几个问题不过分吧？” 冉瑜战战兢兢地坐下，只听导演组一个个把问题抛过来。 赵伯礼的生日，勉强答上了。 赵伯礼的第一首歌，梁远星刚唱过，也勉强答上了。 可是到了演戏方面，赵伯礼的成名角色，最近执导的作品，他一问三不知，甚至听到答案之后都只能茫然地点头。 “赵老师……”总导演站起来的时候声音都打颤，“冉瑜说不上来这么多细节，要不这一段咱们就不播了吧……” 冉瑜背后有人撑着，一系列蹭热度的操作当然也有节目组的指导。可问到赵伯礼的时候支支吾吾什么也答不上来，采访一放，还不得被赵伯礼的粉丝撕成碎片？ “当然要播，一秒钟都别剪。”赵伯礼冷冰冰的眼神看着冉瑜，“至于什么时候放出来，你们心里有数。” 冉瑜终于意识到问题严重，朝总导演投去求助的眼神。 惹到赵伯礼的粉丝事小，可他惹到了赵伯礼本人。 沉默半晌，总导演的声音把他推入绝境：“就听赵老师的。” 如果冉瑜换个方式蹭热度，赵伯礼未必会计较。想和“赵伯礼”这个名字捆绑的人太多了，一个个算账只会自降身价。 但冉瑜今天是在台上，当着梁远星的面，谎称自己是赵伯礼的粉丝。 即使隔着远远的距离，他也看得到梁远星当时强忍住别扭的表情，没有拆台。 从挑剧本到到联系《天越》的原编曲团队助阵，赵伯礼都在有意无意地给梁远星铺路。他为梁远星铺好的路，容不得别人乱踩。 冉瑜在后半场采访里已经完全傻到说不出话，结束后追过来道歉。 赵伯礼懒得理他，只丢下一句：“好自为之。” 第18章 优秀的人都是孤岛 赵伯礼回到导师休息室，见梁远星已经等在门口，没带电脑。 “论文写完了？” “嗯，快了，联系了教授，教授说没问题。” 梁远星眼角红彤彤的，舞台上还张扬恣意，下了台忽然像换了个人，看起来怪可怜的。 推门进去，梁远星熟练地从冰箱里拿出水果，削皮切块，还在玻璃容器上做出了好看的摆盘。 “你忙了一天也饿了吧？” 摆完，拿酸奶拿零食，都放到茶几上等着他挑。无事不登三宝殿，看来梁远星有事求他。 赵伯礼在沙发上看着他讨好似的忙活。 梁远星换下了演出服，穿的是休闲的衣服。他皮肤白，手指骨节分明，连裤脚下露出的半截小腿都白得发光。卸了妆洗去舞台上张扬的风格，干干净净的很好看。 从表演风格到为人处世，梁远星都温柔和煦，却也充满力量。 无论怎么看，这个小新人都很特别。 “有事直说。” “没什么，就是想谢谢你，没有你的话，我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梁远星嘴角扯着笑，但眉头轻轻皱起来，一看就是在忍着眼泪。 赵伯礼却有些茫然。 哪件事？ 在片场也好，录节目也罢，他都没怎么给过别人好脸色。实在想不出自己做过什么，能让梁远星感激至今。 他不是个爱计较的人，举手之劳就像泼出去的水，从不放在心上。 梁远星今天特别依赖他，把果盘捧到他面前，吃完酸奶还去给他拿饮料放冰块。然后小心翼翼地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漆黑晶亮的眼睛看着他吃水果，自己却只喝白水。 他知道梁远星平时看起来乖，骨子里还是倔的。好好的一个人姿态放太低，赵伯礼觉得别扭。 “小事。” 没想到梁远星更激动了，满眼的情绪在眼眶里打转。 “对你来说可能是小事，但对我来说，是一辈子的命运。上一个经纪人算计我的时候，如果没有遇见你，我现在可能就和……” 梁远星把后面那个名字咽了回去，大约是不想透露别人的隐私。 但冉瑜和金主的那些破事是整个节目组公开的秘密，想想今天发生的事，赵伯礼也就懂了。 “你有原则，不会变成他那样的人。” 梁远星眸中略显惊讶。 “谢谢……” 哪来那么多谢谢？ 赵伯礼想纠正一下梁远星过于礼貌的毛病，却见梁远星头一垂，伏在沙发边上睡着了。 呼吸起伏很稳，甚至在睡着之后又说了句“谢谢”。 赵伯礼无奈，把梁远星的脚扶起来躺平，心想：这么贪睡，以后一起拍戏可怎么办？ …… 睡醒后，梁远星看到落地窗外墨蓝色的天穹，晚霞早已淡去，微红的光晕埋在地平线边缘。 茶几上的电子日历上显示还是今天。 “还好……” 睡到日落而已，不像上次一样睡了十几个小时那么丢人。 他抓着薄薄的毯子起身，才恍然发觉自己又在赵伯礼的客厅睡着了。 两次意外睡沙发，醒来身上都盖着毯子。梁远星渐渐觉得脸上发烧，毯子上仿佛有残余的温柔，让他情不自禁地握紧了些。 他起床的动静很小，棉拖鞋踩在地上比猫爪还安静，但还是惊动了卧室里的赵伯礼。 “醒了？看看这个。” 梁远星懵懵懂懂地看着赵伯礼拿出一叠文件，白纸黑字写着“XX剧本初稿”。 要点评剧本？ “我不太专业怎么办……” “不需要。” 哦，看来是要从读者和观众角度来点评一下故事。 梁远星认真读完，赞不绝口。 这是一部双男主古装剧，仙侠题材，女主角存在感不高，两位男主为了彼此的目标从开头对抗到结尾。 故事跌宕起伏，人物也鲜明，倒回去看封面上的署名，果然是圈内著名编剧的手笔。 只是作为电影，故事线长了点。 “这是你下一部电影的剧本吗？” “电视剧。” 赵伯礼不是没尝试过电视剧，但拍电影更多。 梁远星对新作品满是期待：“剧本特别好！你的作品一定会成为年度最火的电视剧。” “那我让李召去联系你经纪人，给个电话。” “啊？？？你要找我演吗？？？” 刚才还睡得迷糊，现在彻底清醒了。 “不然？” 梁远星翻开角色表问：“演哪个啊？” “睡糊涂了？”赵伯礼无奈看着他，“给你看初稿，当然是让你演男主。” 说完，赵伯礼修长的手指点了点第一行的名字。双男主一正一邪，给梁远星的是正派的男主。 天降的好事，差点把梁远星砸晕。 众人皆知赵伯礼眼光好，拍什么火什么，宛如锦鲤附体，从没走过霉运。 手有些抖。 面对近在眼前的目标，他不会退缩。但赵伯礼请他演男主，就像通往云端的天梯一般，原本遥不可及，推到他面前，他也不敢走上去。 “你信得过我吗？我不想毁了你的作品……” “信得过才来找你。” 梁远星心里升起融融暖意，下一句却又如坠冰窟。 “刚来的时候，我本想劝你早点录完去拍戏。” 话语让人脚底发凉，毯子也不暖了。 《创梦星途》拍摄周期并不算长，否则梁远星也不敢顶着毕业论文的压力来录节目。前两轮演出只是累积票数，第三轮直播演出过后，淘汰才正式开启，而后就是决赛的直播。 排名靠后的，第三场演完就淘汰。 “难道你从一开始，就觉得我拿不到好名次？” “有几个人的名次是定好的——节目组根本不想让你出彩，更没想到你能拼到第七，以后他们会千方百计逼着你翻车，给别人让路。” 赵伯礼平日里并不常提到这些圈内乱象，但稍一开口，梁远星就听出他了解得透彻，句句都是真话，但句句戳人肺管。 静谧的气氛在屋子里流淌。 公司不肯费心替他打点好人脉，节目组也早就给他打上了炮灰标签，从初试那天就看得出来。 “我知道他们不看好我，但是我想坚持到最后，做到最好。” 第一场唱的是赵伯礼的歌，曲风是他擅长的抒情，赵伯礼还当着所有观众的面给了他最高的评价，但后期就未必有这么幸运了。 第二场唱跳已经拼尽全力，可他还没有成长到能驾驭多变风格的程度。 万一翻车，不如不唱。 沉默得太久，梁远星心情越来越沉重，赵伯礼反而笑了：“这么想赢？” “我以为拿到了好名次，你……” 你会对我刮目相看。 正是因为赵伯礼来录节目了，他才在第二场演出前把自己的体能逼到极限。 话说到一半，咽了回去。和别人相处最忌讳说什么为了对方才努力，那都是道德绑架。 赵伯礼在别人面前很有距离感，极少笑得开怀，此时眼角轻轻弯起，俊美的五官简直摄魂夺魄。 “那我给你点动力吧。” “啊？” “如果你拿到前五，我就跟你合作录一首歌。” 和赵伯礼一起录歌，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他作为粉丝，眼见赵伯礼转战幕后，不再活跃于台前，也暗自咬牙心碎了很久，最后才平静下来，默默支持他的每一部作品。 让赵伯礼重新登上荧幕，重新开嗓，又是多少粉丝的渴望。 梁远星心跳得剧烈，许久才平静下来，有些不服气：“我已经是第七了，前五未免也太容易了吧……” “那就冠军。” “好！” “这么有信心？” “拿不到冠军的话，我也没有资格和你合作。” 赵伯礼轻轻一笑，笑意几乎让人察觉不到。 他倒想看看梁远星能发挥出多少潜力。 晚上，梁远星要回手机，给陈露打电话。 能与赵伯礼合作本是天降机遇，他以为陈露会全力支持，但陈露态度格外冷静。 “能和赵导合作当然好，不过你也要想清楚——赵导每次都是捧戏不捧人，最后成就的都是他自己，主演们销声匿迹，没打出什么名声。” “你在新人起步阶段只接他的精品正剧，以后再想换普通的偶像剧提高知名度，定位就会出现问题。” “另外，赵导的人脉自成一圈，和其他人格格不入，哪天他不捧你了，你会被别的圈子排斥。” 梁远星听得认真，忽然眼皮一跳：“什么意思？” “嫉妒他的人太多，你上次是配角还好，但这次演主角，其他人会觉得你和他是一派的，不愿意用你。这样的人，至少占了大半个圈子吧——除非你的商业价值大到他们不介意你和赵伯礼合作过。” 陈露的行事风格一贯冷静精明，但只会把利害关系讲清楚，不会过于干涉梁远星的想法。 沉默之后，她说：“太优秀的人往往都是孤岛一座，赵导也一样，你自己好好想清楚。” 梁远星想起韩子真藏在U盘里的恶毒心机，忽然发现看似众星捧月的赵伯礼，似乎真像茫茫大海中的一座孤岛，四周环绕着汹涌的暗流。 第19章 故意刁难 梁远星说要等第三次演出结束后再考虑剧本，赵伯礼同意了。 从中位排名冲到前排容易，从第七名冲到冠军很难。 节目组宣布了第三次演出后的计票规则。 第三次演出加入团体票，从第三次演出到决赛直播开始前新增的投票，团体票占70%的权重，个人票只占30%。 团队表现和队友的人气，直接决定了第三次演出开播后的排名。 梁远星和卢海、蔡一童被分到一组。 卢海有创作经验，没有舞蹈基础。蔡一童唱跳功底都不好，上一场的舞蹈是被赵伯礼勉强磨出来的。 而节目组递上来的选曲，是加入了高难度舞蹈动作的全英文Rap。 三个舞蹈小白，在灯光明亮的练习室里面面相觑。 蔡一童：“我根本不会Rap。” 梁远星：“我也不会。” 蔡一童：“我英语发音特别差啊啊啊怎么办！” 卢海：“这个星星可以教你。但是星星的嗓子唱Rap会不会太温柔了？” 梁远星：“还是等指导老师来了找他改选曲吧。” 节目组指定的指导老师推门进来了——是江向。 江向就是唱跳歌手，来指导他们是最合适的。但梁远星想起刚录节目时和江向的小摩擦，顿觉血压飙升，额角突突地跳。 卢海和蔡一童下意识地把目光转到梁远星身上，梁远星扛起压力，直接说：“江老师，我们都觉得这首歌不太适合我们的风格。” 舞蹈难度太高不必说，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驾驭得了英文Rap。 这次练习室没有电子琴，只有架子鼓。江向走过去敲了一下鼓，厚重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表明了他的态度。 “这次编曲是随机抽签决定的，不能改。” 众所周知，节目里的随机背后都是有安排的。 江向是最终决定学员选曲的人，这首风格不搭的歌背后有没有他的意思都难说。 梁远星对上他的视线，江向恰好也在看他，目光里居然有些沾沾自喜的挑衅意味。 “小梁你这次要服从节目组的安排，英文Rap虽然很难，但也是对你们的一次挑战。” “选曲不能改，编曲和舞蹈可以改吧？” “这首歌不像《天越》，原编曲团队也不可能把它改成慢节奏。” “……”梁远星一听就明白，江向还在记第一场Solo选曲的仇，默默吐槽：做人能不能不要这么小心眼？ 江向又敲了一下鼓上的镲片，脆生生的金属音震得三个人浑身一抖，转头一看，江向的神态动作都仿佛一个敲讲台桌板、引起全班注意的班主任。 “我看了一下你们三个人的排名，梁远星第七，卢海第十二，蔡一童从二十五掉到了二十七名，情况不是很理想……” 江向整整唠了十多分钟——梁远星想起第二次演出训练第一天，赵伯礼把手卡一丢，绝口不提名次，竟然有些怀念。 三人练了一天，毫无进展。 江向去吃晚饭了，蔡一童揉着酸痛的腿坐在地上哀嚎：“这次舞蹈比上一期难多了。” 卢海一边擦汗一边喝水：“真的很吃力，我以前写的歌最多有一两句Rap，从没试过整首歌都这么快，还是英语，舌头都打结了。” 屋子里陷入沉默，其他两人朝梁远星投来关切的目光。 蔡一童：“星星哥怎么了？被我气糊涂了？” 卢海晃了晃他的肩膀：“说说话啊。” 梁远星才回过神来：“我在看今天的录像……” 于是三人凑在一起看。 没系统训练过舞蹈、没接触过Rap的人组合，简直是一场灾难，从动作到节奏都惨不忍睹。 卢海看完忍不住说：“节目组把咱们三个人凑在一起，选的歌不仅舞蹈难度高，还是英文Rap，节奏还忽快忽慢……是不是故意整我们的？你们有得罪什么人吗？” 蔡一童怂得比谁都快，赶紧压低了声音：“别别别，咱们说话小心一点，摄像机录着呢。” 梁远星眉头渐渐锁紧：“必须换歌，两周的准备时间来不及。” 人都有短板，强求只会翻车。 错失冠军，就没机会和赵伯礼合作了。 蔡一童：“可是江老师说了，节目组不让换歌……” 梁远星：“没说不能改编。” 蔡一童：“改编了不也是Rap吗？难道还能给Rap谱曲？” 卢海：“难。” 卢海和蔡一童又把目光转向他，异口同声：“星星，怎么办？” 梁远星无奈：“不是给Rap谱曲，是和Vocal混搭。节目组不让换曲目，可只要这首歌的关键歌词还在，标题不变不就好了？上一期有几组换过歌，节目组手里应该有不少买过版权的歌没有用，我们去问问吧。” 卢海恍然大悟，高兴得立刻从地上爬起来。 “我怎么就没想到Rap和Vocal混搭！！！” 蔡一童却还有些发愁：“要是编曲老师不愿意帮我们改编怎么办？” 梁远星立刻望向卢海，卢海心领神会，一把揽过他的肩膀：“他们不改，我自己改！” 去敲编曲团队的门，老师们都一脸为难。 “江老师同意了吗？” 梁远星脑海中电光火石，心念流转，故意模糊道：“他只说不能改选曲，没反对我们混搭。” 毕竟他根本没对江向提起“混搭”的念头。 果然，对面的老师们松了口气，这才给他们看了节目组买过版权、暂时没用过的曲目。 但提到帮忙改编的时候，他们确实不怎么积极，言语之中仍然劝他们保持原样。 卢海不爱听，大胆地和编曲团队鬼扯：“老师们，我也是搞创作的，我觉得我们在追求最完美的舞台效果，这是情怀。” 然后拿着歌单拂袖而去。 出了办公室，卢海悄悄问梁远星：“星星，你真的没有得罪什么人吗？我感觉江老师和编曲老师都像是冲你来的。” 如赵伯礼所说，他在第七名，挡了很多人的道，节目组真的在想尽办法让他翻车。 梁远星摇头：“问这个已经没意义了。” “他们不帮忙也没关系，我晚上通宵肝出初步的编曲来，你回宿舍找安白，问他舞蹈怎么改编。” “辛苦你了……抱歉。” 一个人的输赢自己可以承担，可如果真是因为节目组不想让自己名次靠前，拖累了卢海和蔡一童，梁远星没办法释怀。 “哎！你道个什么歉啊！又不是你的错！”卢海愤愤不平，“陷阱越多咱们越要拿第一！” “嗯。” 不让改选曲没关系，现在还有一丝生机。 卢海离开后，蔡一童见梁远星还在难过，有些愧疚：“对不起啊，我什么都帮不上忙……上次也是。” 上一期五人组的时候，蔡一童也是一开始掉链子，没少被赵伯礼递眼刀。但他愿意为了舞台效果去拼，和懒懒散散纯粹拖后腿的冉瑜完全不同。 梁远星不想给他太大压力，笑着说：“没事，等我们搞定了选曲，你好好练习就对了。” 卢海效率极高，安白也带着梁远星改了舞蹈动作、练了一晚上。 第二天卢海唱了Vocal和Rap混搭的初步构思，梁远星给蔡一童和卢海展示了安白帮忙改的动作。 一旁验收训练成果的江向气得脸都白了：“谁教你们这样改的？！” 梁远星反问：“哪里不好？” 江向动了动嘴，显然是想挑刺，可是最后居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卢海的改编非常巧妙，而江向本来就是故意刁难，当然说不出具体的理由。 第20章 不敢惹赵老师 气氛尴尬，江向正编理由编得五内俱焚，梁远星却坐到他身旁，漆黑明澈的眼睛认真望着他：“江老师，我们都知道你很优秀。” 江向懵了。 突然夸他是什么意思？ “这首歌的风格是你的专长，如果换成你上台，一定能把它发挥到极致。但是——我们只有两周的时间。” “时间短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昨天我们按照原作训练了一整天，效果如何？” “挺差的，但是第一天谁也不好下定论。” “今天改编效果如何？” “还不错……” 江向刚出声，就后悔了。 梁远星在给他下套，逼他无意识地承认今天的表演效果更好。 但话已出口，木已成舟。 “昨天我们花了十个小时练原作，结果惨不忍睹。只有五个小时练习改编过的版本，你却觉得效果更好。” “你也是从新人阶段一步步打拼过来的，应该比别人更懂得，我们承担不起在舞台上翻车的风险。” 蔡一童和卢海差点惊掉下巴。 梁远星平日里脾气很好，谁都没见过他竖起满身的刺。可他偏偏眼神坚定，句句在理，掷地有声。 别说他们了，就连在圈子里摸爬滚打好几年的江向都被怼得头顶冒汗。 江向哑口无言。 还能怎么反驳？ 学员自己把编曲都做出来了，舞蹈也改得不错，他再咄咄逼人，就是明晃晃的欺负人了。 只能嘴硬道：“确实训练时间太短了，改就改了吧。” 江向一松口，编曲和编舞团队帮忙时明显主动了，把卢海定下的初稿一改再改，越来越适合他们三人的嗓音和风格。 晚上等江向走了，蔡一童才敢来问：“星星哥，你早上怎么敢和江老师顶嘴……我第一场Solo的选曲被他驳回之后再也不敢看他的眼睛了……” “不顶嘴难道等着舞台上翻车？” “我就是特别羡慕你敢为自己争取，哎，我就完全不行。” 两人并排坐着喝饮料，梁远星有所触动，轻声笑了：“人生嘛，不争取一下可能就彻底爬不起来了。” 蔡一童吐槽：“你只比我大了半年干嘛这么沧桑！” 梁远星没多说，悄悄转移了话题：“我敢顶嘴，纯粹是因为不想输。” 蔡一童猛点头：“好好好我一定不拖后腿！” 两人闲聊着，梁远星脑海中却浮现出赵伯礼的承诺。 只要拿了冠军，就能让在幕后沉寂许久的偶像回到台前发布新的作品。 心有所向，所以格外勇敢。 …… 第二次演出那期节目播出，大家拿回了手机，十几个和梁远星熟悉的人挤在梁远星和安白的宿舍里看节目。 梁远星好奇：“为什么每次都来我房间？” 米若笑着说：“你比较有亲和力吧。” 卢海：“你不懂，这是一种仪式感。” 蔡一童：“我觉得是因为只有星星哥带了电脑，安白手机流量最大能开热点吧……” 卢海：“瞎说什么大实话！” 安白忽然拍了拍梁远星的肩膀：“对哦，我能开热点，你为什么要去赵老师的房间蹭网？” 梁远星：“……我们赶紧开始看节目吧！” 梁远星这一组的演出表现让众人惊艳，除了冉瑜的票数直线下滑之外，其他人的票数和排名都飞速上涨。 安白指了指手机上实时变动的图表：“星星，你从第七窜到第三了。” 卢海：“这么快？” 原本排在第三位的时达撇了撇嘴，用所有人都能听得到的声音叹道：“我技不如人，只能认命。” 从组团一起训练开始时达就一直阴阳怪气，梁远星懒得理他。 自己的票数都是公开透明的，难道凭实力超过别人还要心怀愧疚？ 第二次演出每组人数多，表演少，所以每一组表演后都跟着队员们训练的过程。有欢声笑语也有矛盾摩擦，比纯粹表演更打动人。 很快，梁远星注意到，冉瑜的镜头全都被剪了。 他上期和冉瑜一组，所有队员之间互动都比较多。可节目里他们这组所有人都录了进去，唯独剪掉了冉瑜。 到了后采环节，冉瑜终于出场，却满脸慌张。 “你最喜欢赵老师导演的哪部作品？” “我喜欢的是……” “答错了，那是他出道的代表作，导演不是他。” “赵老师一共出过几张专辑？” “五张？” “答错了，只有两张。” 十几个问题问过，冉瑜几乎没有机会说话，到了后面已经汗如雨下，无助地望向导演组。 最后特效给他打上了一个可爱的对话框：“我怕不是个假的粉丝。” 粉粉绿绿的边框也改变不了引发争议的内容。 屋子里的惊呼声盖过了屏幕上冉瑜的抽噎声，字幕打上了他慌乱的求饶：“别问了，我真的不知道那么多细节……” 宿舍里的几个人都倒抽一口凉气：“天哪，这一段播出来冉瑜不得被赵老师的粉丝撕碎啊……” “我记得他在舞台上自称赵老师的粉丝被怼了。” “就这点小事？以后真的不敢惹到赵老师……” “感觉稍微惹到他就会被……”说完，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最后，大家一致朝梁远星投来复杂的目光。 “星星，你小心点。” “你千万别告诉赵老师你是他粉丝。” 梁远星听得直皱眉：“没有那么夸张！他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可是你看冉瑜……” “他谎称粉丝的时候就该想到后果。” 自称粉丝却连赵伯礼有几张专辑都答不上来，冉瑜难道不是自食其果？ 赵伯礼红得早、站得高，就该放任别人蹭他的热度，不能给别人教训吗？ 其他人哪里知道冉瑜的歪心思？每个人都只看到真相的一角。 沉默之中，梁远星接着说：“我出道之后第一次见赵老师，就说过我是他粉丝了。” “啊？然后赵老师怎么说？” “他说他不会让我失望的。” “真的假的？？？” “赵老师会说这么暖的话吗？” “这是原话吗？你是不是有粉丝滤镜啊……” 思绪回溯。 漆黑如墨的夜色下，车外摇曳着晃眼的路灯，赵伯礼对自己说：既然当了偶像，我怎么好叫你失望？ 然后踩下油门，带他逃离地狱。 那是赵伯礼云淡风轻的表象下掩藏的温柔，除了梁远星，已无人可证。 一半的人都不信，梁远星也有些烦躁，解释不动，索性看起了微博和投票。 冉瑜的片段刚播出来，就直接上了热搜：#冉瑜假装赵伯礼粉丝被怼#。 眼疾手快的粉丝已经把冉瑜台上自称粉丝、台下一问三不知的片段剪在一起。 但赵伯礼冷漠回应的“我说过了，别在台上自称我粉丝”却莫名戳中了一些人的痛点。 【就事论事，在台上说是他粉丝怎么了？赵大影帝一边觉得自己粉丝多，一边又不让别人自称粉丝？】 【耍大牌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种傲慢的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死忠粉？都不演戏不唱歌转到幕后当导演了还买他电影票……】 因为他优秀，他值得。 梁远星恨不得越过屏幕，把这些人一个个揪出来感化。 冉瑜敲赵伯礼的门要签名那天，赵伯礼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只是多了一句：你不认真对待舞台。 少了这句话，意思天差地别，剪进节目里，更是会被外人无限放大。 只有梁远星记得。 可是赵伯礼的好，不该只有他一个人记得。 第21章 玩不玩剧本杀 看完节目之后节目组再次没收手机，学员们苦练一周，到了第三场演出。 第三场是直播，直播后二十四小时投票截止，排在最后十二名的学员会被淘汰，无法进入决赛。 江向透露过，这次节目组赛制改动是为了留悬念提高收视率，也为了省资源筹备更精彩的决赛。 梁远星和卢海都不担心，而卡在及格线上的蔡一童格外努力。两人轮流熬夜陪蔡一童练舞，短短几天培养出了深厚的默契。 演出当天。 梁远星已经是第三次站上舞台，早该驾轻就熟，但漆黑的灯光还是让他想起过去一个个漫长的失眠夜。 他排在第三，前面还有两人，最后只剩一场决赛，今天的演出如果不能冲到冠军，决赛也未必有机会。 全程直播，没有修音的机会，不能失败。 他手心冒着汗，直到头顶灯光骤然亮起。舞台和观众席很远，但他似乎能感觉到导师席位上的赵伯礼遥遥望过来。 这一期指导他的是江向，不是赵伯礼，许多天没见，他想让赵伯礼看到自己的蜕变。 何况，还有那么多属于他的欢呼声，一声声回荡在会场。 一曲快节奏的中文流行歌，混搭英文Rap，许多人都没想到两者可以结合，一下子惊艳全场。 梁远星是主Vocal，卢海改编之后给了他几个高音唱词，拉高了整首歌的气氛。 舞蹈以带动气氛为主，去掉了很多高难度、容易翻车的动作。 三个人都扬长避短，发挥到了极致。 表演过后，掌声雷动。 导师依次点评。 钟苗苗：“我知道你们都不是跳舞出身的，但你们能把每个动作都做到最好。” 边槐：“副歌部分梁远星唱得好，卢海和蔡一童的和声完全突出了他的优点，配合得很完美。” 两周以来负责指导他们的江向捧着话筒说不出话，绕了半天圈子也只说：“我很满意，也很欣慰。” 梁远星哭笑不得。 都到了演出舞台上，江向还舍不得夸他一句。 好在他并不在乎。 只剩下赵伯礼没发言，会场都跟着安静了几分。根据前两次演出来看，最毒舌最不留情面的评价都是从赵伯礼口中说出的。 舞台上三个人都悬着心，梁远星尤甚。 就在会场徘徊在彻底沉寂的边缘时，赵伯礼开口了。 “你们的表演让我惊喜。” 梁远星猛地抬头，也不知自己有没有控制住表情，但在那一瞬间，他激动得想哭。 这么多天的辛苦，都没有白费。 可不知怎么了，越是心情放松，他越是眼前发黑，身体支撑不住，差点就要倒下去。 他勉强站稳，但是后面赵伯礼说的话一个字也没有听到。 灯光好晃眼，身体好疲惫。 梁远星撑到了下台，迅速跑回宿舍喝了几口水，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朦胧中听到有人喊他。 “星星，星星，你醒了没？” 梁远星睁眼看时钟，思绪茫然：才睡了一个小时，到底算昏睡还是昏迷？ 安白声音都发抖：“你没事吧？刚才我看你下台之后一句话也不说，眼睛也不转一下，谁叫你你都不理，整个人就僵着往前走，吓死我了……” 怎么可能没事？ 他为了第三次演出表现得更好冲上冠军，强撑了几天，彻夜失眠了两次，等听到赵伯礼的肯定才算了解了最后的念想，心弦彻底崩断，差点在直播的时候晕倒。 但安白没必要知道。 梁远星坐起身来，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没事的，当时就是熬夜练舞太困了，只想逃回宿舍赶紧睡觉。” 安白单纯，没觉得他可能撒谎，担忧的眉毛舒展开来。 “我给你削了水果，这次我觉得有进步了……” 端过来的盘子里摆满花花绿绿的水果，看得出手法还是不熟练，像狗啃过一样。 “……很有进步啊，外面的果皮都削掉了。” “真的吗！！！”安白眉飞色舞，差点当场来一段即兴舞蹈。 “真的。” 梁远星扶着还有些眩晕的头，保持笑容。 安白递来节目组发回的手机，列表里全是未读消息，除了《创梦星途》的学员之外，还有他在学校里的老师同学，都很关心他的状况。 他一个个回了，留下赵伯礼的消息在最后。 赵伯礼：【今天好好休息，明天谈合作。】 短短一句话，他却试图把每个字都抠出深层的意思来。 偶像让自己好好休息，算不算关心？ 笑意浮上眉梢，随即又淡了下去。他还记得陈露提点过，赵伯礼在圈里太招人嫉恨，如果演了他戏里的男主角，以后有被排挤的风险。 可他真的很想和赵伯礼合作。 仔细斟酌之后，还是只回了：【好。】 第二天节目组发布了决赛规则，依然是三人组合，但可以自由选择队员。 大部分人一时半会无法决定选谁，人气高的几个人大家都抢着要，平时亲近的小团体四分五裂。 摄影师和工作人员到处跑，问大家想选谁，大概是节目组想拍出具有争议和话题效果的片段。 排在最后的人无心组队，提心吊胆等着最终排名，比如蔡一童。 梁远星这一组团体票数很高，但蔡一童的起始排名太低，粉丝也只有零星的几个，他又不懂表现自己，在镜头前总是木讷不语。 最后堪堪卡在倒数第十二名，被淘汰了。 淘汰的人明天就要走。 蔡一童性格不错，人缘也好，离别来得太迅猛，谁都舍不得。 安白、卢海、米若商量着今晚陪蔡一童玩个剧本杀。 四个人拉着梁远星一起商量晚上玩什么游戏，就在食堂，赵伯礼坐得不远，和他们隔着两个桌子。 梁远星为难地看向赵伯礼，对方回来一个漠然的眼神，仿佛在说：和我聊剧本还是和朋友玩，自己决定。 莫名心虚。 他也想和蔡一童好好道别，可更不想临时爽约。 梁远星试探：“不如叫赵老师一起来？” 安白和卢海差点惊叫出声。 卢海：“星星，你现在就像同学出去疯玩的时候非要叫上老师让大家尴尬的课代表。” 米若：“我都可以。” 蔡一童：“其实我也想……第二次演出之后就没跟赵老师好好说过话了。”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最终决定派出梁远星去问赵伯礼。 画面似曾相识。 梁远星还是拿了一杯新的豆浆坐过去，轻声说：“赵老师。” “嗯？” 梁远星喉结鼓动，问：“……你玩不玩剧本杀？” “什么？” 赵伯礼一到公共场合，态度就十分冷淡，和独处时完全不同。 再怎么熟悉，听到冷得掉冰渣的语气，梁远星还是会谨小慎微，生怕说错一个字。 “我就随便问问……打扰你吃饭了对不起……” 赵伯礼顿了一下：“我是问你剧本杀是什么。” 梁远星困惑：“你没听说过吗？” “我周围没人玩过。” 一语惊醒梦中人。 赵伯礼比他大了好几岁，平时接触的也都是同龄人。 可他长得太好看了，完全不带妆的素颜也很能打，总让人忘了他是前辈。 梁远星滔滔不绝地和赵伯礼解释起了剧本杀的规则。赵伯礼听得认真，随后终于点头：“可以。” 他朝着饭桌那边比了个OK的手势，那边四个人表情各不相同。 卢海尤其害怕赵伯礼，甚至没敢抬头往他们这边看。 几个人忐忑地跟在赵伯礼身后，都束手束脚，生怕自己喘气声太大。 只有梁远星笑得眉眼弯弯，恨不得现在就昭告天下：你们看，赵老师还是很温柔的，愿意陪我们玩他从没听过的东西。 走到一半，梁远星脚步一顿：“等等，我突然想起来有件事没做。” 安白愣了：“别丢下我们……” 梁远星总觉得他是要说：别丢下我们单独和赵老师走在一起。 “你们先挑剧本，我很快就来。” “你要去找谁啊？” “摄像老师。” 冉瑜的采访播出之后，票数排名直线下滑，舆论却没掀起太大的水花。而赵伯礼只因为一句看似傲慢的话，就被不少人追着骂。 更红的人总是能吸引眼球。 别人安慰梁远星：赵老师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了？没那么脆弱。 可再强大的人也不该承受无妄之灾。 赵伯礼在别人的印象里一直是不近人情、高高在上的，但如果节目里播出他陪着学员一起玩剧本杀的画面呢？ 谣言会不攻自破。 第22章 他很温柔 赵伯礼那句话，的确引起了很大的反弹。 微博舆论发酵之后，“别在台上自称我的粉丝”成了一句魔咒，渐渐扭曲了意思，变成“粉丝别出现在我面前”。 他许久没公开露面，虽然有导演作品但再也没有自己出过新歌、演过新戏。粉丝继续支持他，凭的是一腔热爱。 现在偶像亲口否定了“粉丝”的存在，叫人怎么不心寒？ 赵伯礼的个站还算冷静，引导大家理智理解这句话，不要过分解读。 【赵导说这句话只是针对台上表演的那位学员，节目里已经证明过那位学员不是真粉丝。真相也许比我们想得要复杂，大家不要断章取义。】 大多数粉丝都听不进去。 粉丝追星投入了真挚的感情，可也只能接触到荧幕上，节目组愿意让他们看到的那一面。 真相只有一面，更容易误导人。 偏偏赵伯礼不爱看手机也不爱逛微博，他的名字上了好几次热搜，李召也压下去好几次，最后实在压不下去，打电话过来。 只说了一句话就挂了。 赵伯礼：“我要陪梁远星玩剧本杀，三小时后再说。” 李召：“祖宗啊再拖下去就来不及——” 忙音。 李召气得肺疼，又不敢微信和短信轰炸他，只能自己去想对策。 …… 为了网速快一点，几人去了赵伯礼房间，下载剧本杀App，坐在沙发上挑剧本。 安白还在提心吊胆，趴在蔡一童耳朵边问：“赵老师真的不会生气不会记仇吗？” 蔡一童：“我我我我不知道啊……” 米若：“别乱说话，赵老师耳力很好的。” 赵伯礼：“……” 当着他的面说悄悄话，还不小声一点？ 梁远星推门进来，只见柔软的浅色沙发上几位学员围在一起说话，赵伯礼默默看着他们不发一语。 泾渭分明，完全没有融入到一起去。 他熟练地从冰箱里拿出节目组放进去的零食水果饮料，按照每个人的口味分配。 卢海看愣了：“星星，你翻冰箱的动作好熟练。” 安白：“星星经常来找赵老师睡觉——” 梁远星只想捂住安白的嘴。 什么睡觉？！他只是来找赵伯礼蹭网写论文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而已！ 静谧之中，赵伯礼喝了口水，说：“确实。” 更解释不清了！ 梁远星脸上发烫：“我就是来蹭网的，论文写完之后再也没来过！” 米若最爱听八卦，来了兴致：“那你说你到底有没有在这里睡过？” “就两次。” “哇，整整两次！” 几个人哄笑一片，气氛瞬间解冻。 梁远星：“……” 算了，他刚才找摄影组聊了半天，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看到赵伯礼温和的一面。 开一开他们的玩笑，热闹些也挺好。 梁远星抽到凶手，赵伯礼是侦探。 为了玩的时间长一点，他们挑的是困难剧本，内容一环扣一环，至少能玩上三五个小时。 “侦探怎么玩？” 梁远星解释道：“就是根据每个人说出来的线索推理出真相，带大家猜出凶手，但是每个人都可能撒谎，侦探要自己判断。” 公开线索取证环节，赵伯礼的视线扫过每个人，眼神似乎把每个人都当成了潜在的罪犯。明明是第一次玩，大家却都被他的眼神镇住。 接下来，唯一的新手赵伯礼碾压全场。 “你出家门见他，是几点的事情？” “你拔刀是几点的事情？” “细节对不上，你撒谎了，重说。” 原本很感伤的蔡一童忍不住哀嚎：“赵老师真的真的好严格！我承认我八点半的时候去了一趟房间，但那是为了确认受害人还有没有喘气！” 结果只过了一个小时，剧本里大大小小的支线剧情就都被爆出来了。 赵伯礼的目光终于转向梁远星：“你八点十分的时候在做什么？” “我在……” 偶像深邃的眼睛注视着他，他实在不知道怎么编谎话。 恰在此时，摄影组的人推门进来了。 几人都愣住，齐齐朝门口望去。摄影师也有点忐忑地对赵伯礼鞠躬：“赵老师，这是节目组的突击检查环节。我们刚去过其他三位导师的房间，只差你了。” 很多综艺节目里都有突击推开嘉宾的房间环节，暴露他们最放松的状态下是什么样子。 因有不少对外形象清新脱俗的偶像演员，房间里臭袜子乱丢一地，渐渐就用得少了。 摄影师小心地问：“可以拍吗赵老师？” 梁远星转头看他，祈祷他能答应。 刚才他半路绕道，自作主张找摄影组磨了半天嘴皮子，就是为了这一刻。 终于，赵伯礼说：“可以。” 梁远星松了口气。 等录完这个片段，他再想办法劝赵伯礼以此为支点，安抚一下粉丝。希望赵伯礼不会嫌他多管闲事。 那边摄影机架好，赵伯礼视线重新回到梁远星身上：“刚刚只剩你没说实话。” “我说了啊，八点十分的时候我和他在仓库里收货……” “他说你们收货的时间是七点十分。” 梁远星叫苦不迭。 这还没到剧本杀流程里第一步取证之后的一对一单聊环节，梁远星身为“凶手”根本来不及和“帮凶”对口供，赵伯礼已经把所有真相都套出来了。 又过了两轮“审问”，梁远星瞒不住，只能自曝。 四个小时的本子，被赵伯礼两个小时带到结束，连支线剧情都探索得七七八八。App里有评分功能，猜出支线剧情的真相也算分，最后大家得分都很高。 摄影师问：“大家玩累了吧？我去帮你们拿可乐。” 梁远星赶忙挥手：“赵老师不喝可乐的。” 卢海：“你连这都知道？” 梁远星笑道：“我是赵老师粉丝啊。他在两年前的采访里说过讨厌碳酸饮料。” 赵伯礼简单“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摄影师暂时离开，梁远星感受到赵伯礼安静地望着他，不觉心跳加速：“怎么了？” “你刚才撒谎。” “剧本杀抽到凶手，本来就是要撒谎的。” “演技不够好。” “现在又不是在演戏！” “有剧本就是演员。” 其他人旁观两人拌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玩个剧本杀都像对待拍戏一样认真，赵老师也太严格了吧！ 他们对赵伯礼肃然起敬，敬畏又加深一分。 ——赵老师逻辑缜密，眼神肃杀，审讯的时候毫不留情，天生就是玩侦探的材料。 不敢惹。 梁远星挺委屈的。 剧本里其他人都撒了谎，也不见赵伯礼找他们秋后算账。 只是想到剧本杀的拍摄素材也许能帮赵伯礼辟谣，心里就轻松多了。 今天的主角是蔡一童，他平时看起来没心没肺的，被淘汰之后也和大家说说笑笑，可是游戏结束，喝着饮料聊天的时候，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了。 “其实我也没指望自己能当什么大明星，就想让更多人在舞台上看到我。但还是做不好……” 几人安慰蔡一童，只有赵伯礼说要去阳台透透风。 外面很冷，梁远星不放心，跟了过去，一下子被寒风吹得清醒了几分。 皎月当空，银白色的光映出赵伯礼的侧脸，给雕塑般优美的线条打上模糊光晕。 “你怎么出来了？” “闷。” “不喜欢这种煽情的场合吗？” “嗯。”赵伯礼轻声说，“你很了解我？” “毕竟是粉丝嘛。” 赵伯礼在月光里转过头：“是你去找了摄影组。” 梁远星突然被戳穿，有点不好意思：“嗯……” “理由。” “你在台上让冉瑜别自称你的粉丝那一句，被好多人断章取义了。” 月光下赵伯礼的神态也是朦胧的，看不清情绪：“压下去的方法很多。” “嗯，所以我在想，如果节目组拍到你和学员相处融洽，会不会有帮助？” “侧面印证，比直接澄清要有用。”赵伯礼轻声笑了，笑意很快融解在月光里，“你很聪明。” 夜色掩住梁远星脸上的微红：“能帮到你就好。” “多谢，不过一次澄清，拦不住想走的粉丝。” 梁远星忽然愣了：“什么意思？” “谣言一出，营销号推波助澜，偏激的人无论是不是粉丝，都会堵上耳朵不听你的辩解。” “以后你也会面对这样的问题，粉丝圈迎来送往，人聚人散，不用放在心上。” 赵伯礼平常不怎么说话，更讨厌讲人生大道理。 但是面对梁远星那双澄澈的眼睛，他不知不觉就说了很多。 他从前任性自如，只拿作品说话，从未走进粉丝的世界。直到遇见梁远星，他才发现自己有个粉丝，在他看不到的二十几年里，长成了这么优秀的人。 像是无心栽柳，恍然间望见柳条飞扬。 梁远星是感性的，也明显在意别人的眼光、照顾别人的感受。赵伯礼不想看他为迎合别人的品头论足走弯路。 果然，梁远星又开始为粉丝们鸣不平了：“其实粉丝都很单纯的，你只要愿意澄清，他们都会信的……” “单纯吗？我看你鬼点子挺多的。” “啊？我……我不是……” 夜色中看不清表情，但赵伯礼看到了梁远星局促的小动作。 沉默着吹冷风的确难受，他轻轻一笑，把窗户打开：“进去吧，外面冷。” 第23章 U盘而已 梁远星盼望今晚夜色长久，时间慢点离开，好让他停留在月光下视线相交的一刻。 但冷风一吹，他咳嗽了两声，还是撑不住回到屋子里了。 屋子里四个人满脸好奇，互相看了几眼，都没问他们两人在外面聊了些什么。 蔡一童红肿着眼睛抬头，梁远星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安慰不要紧，对方直接倒在他怀里崩溃大哭。 “星星哥我最舍不得的就是你了！！！” “没事的，你以后还会有舞台的。” 梁远星轻声细语地安慰，赵伯礼却皱起了眉头对蔡一童说：“摄像机在这里，别黏在他身上。” 梁远星：“让童童发泄一下情绪吧。” “你也是，别在镜头面前和人搂搂抱抱。” “抱一下怎么了？” “不行。” 梁远星愣了，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反驳，只能茫然地和蔡一童分开。 在阳台上还挺温柔的，一进屋就变了样，没想到赵老师还有两幅面孔。 也许是梁远星在赵伯礼和其他学员之间架起一座桥，大家今晚气氛柔和，见到导师时那种瑟瑟发抖的样子渐渐就缓和了。 这一切都被角落的摄像机录了下来，摄影师来拿走机子，交给后期剪成温馨片段，预留到下一期节目播出。 气氛正好，梁远星手机上忽然跳出了一条消息。 韩子真：【小梁在吗？我想了一下，我还是需要拿回那个U盘的。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去节目组找你。】 背后的事情不好和学员们细说，梁远星左看右看，只能趴到赵伯礼耳朵边说：“韩老师来找我要U盘了。” 赵伯礼点头示意，对面的米若却笑了：“星星，我们还在呢！你怎么跟赵老师说悄悄话！” 梁远星慌了：“没有……” 安白：“还趴在耳朵边，动作好明显哦。” 有人带头，其他人就会更大胆，最后笑闹一片。蔡一童红肿的眼睛都笑弯了，卢海上次被赵伯礼瞪了一眼之后心有余悸，仍然不敢说话。 在赵伯礼耳边说话，无异于老虎头上薅毛。 等大家散了，梁远星单独留在赵伯礼的房间。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神色都十分沉重。 韩子真又来了新消息：【我也不是催你，但如果你有空的话，最好明天见个面。】 梁远星试探到：【U盘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如果文件不大，我可以发给你。】 韩子真隔了半天才说：【主要是对这个U盘有感情了。】 看到这一条的梁远星差点没笑出声：“韩老师给我U盘的时候还说让我尽管拿走不用还，现在就说对U盘有感情了。” 燕京到龙城要开车两个多小时，推掉所有行程赶到节目组，就为了一个U盘？ 赵伯礼瞥了一眼消息：“电影成片刚出来。” “你告诉韩老师了？” “下午才说的。” “难怪他晚上就着急了，应该是控制端那边连不上你的电脑……但万一不是他做的，我们也不能冤枉无辜。” 沉思片刻，梁远星缓缓抬头：“赵老师你有什么想法吗？” “你先说。”赵伯礼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似乎已经胸有成竹，却还是要听他的主意。 “要不，我们演一场戏？” …… 韩子真对外一向豪爽大方，主动要请梁远星吃饭。和节目组请了假之后，梁远星和韩子真约在龙城外一家装饰华美的饭店里见面。 水晶吊灯下连精致的碗盘杯盏都流光溢彩，也衬得韩子真比拍戏的时候更憔悴了些。 梁远星甫一走进，韩子真就迫不及待地问：“小梁带U盘了吗？” “带了。” “那先还给我吧。” “等等赵老师，他停好车就来。” “你把他叫来干什么？”韩子真眯起眼睛，眼神像夜色中的狼。 梁远星粲然一笑，表演得要多自然有多自然：“你和赵老师关系那么好，请我吃饭却不叫上他，我怕他生气呀。” “先把U盘还给我。” “我找找……”梁远星带的包是旅行包，他把好多个小口袋慢条斯理地翻找一遍，余光瞥到韩子真不停吞咽的喉结和急切的眼神。 “我帮你找。”韩子真一把夺过他的书包，直接翻了起来。 韩子真总是笑如春风，尽心尽力照顾片场的每一个人。这样一个礼貌知进退的人，不会不经同意就动手去翻别人的包。 对方的每一次细微反应，都在验证梁远星的猜想——他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如果可以，谁想揣测别人心怀恶意？ 韩子真在背包里遍寻不到，抬头皱眉问道：“你真的带来了吗？” 语调尖锐，有几分不耐烦的戾气。 恰在此时，赵伯礼推门进来，视线扫到韩子真，语气略有厌恶：“乱翻什么？” 韩子真闻言，下意识地停了手：“我这不是着急吗？” “一个U盘而已，吃完饭再说。” 韩子真讪笑道：“说得也是。” 两道凉菜上来之后，包厢里安静得很，只剩下筷子和盘子碰撞的声音。 梁远星当惯了活跃气氛的人，最怕尴尬，只好每尝一口菜就点评：“这个好吃。” “好好吃。” “这个也好吃……” 赵伯礼侧过头：“第九遍了。” 梁远星：“……” 更尴尬了。 吃得差不多之后，韩子真终于按捺不住烦躁，抓起外套就要去结账：“实在找不到的话，我跟你们去节目组的宿舍取一趟吧。” “不用，我根本没带来。” 梁远星在韩子真的注视下慢慢抬起头，仰视时，看得到韩子真的嘴唇在发抖。 “什么意思？你刚才明明是在背包里找的，现在说没带过来是什么意思……” “韩老师，我早就发现了。” 对心虚的人来说，一顿饭的等待都足够漫长。赵伯礼突然出现、梁远星磨磨蹭蹭找不到U盘，似乎把韩子真折磨得够呛。 他看起来努力在掩饰自己的慌张，演技却不够好。 “发现什么？一个U盘能有什么？” “是啊，一个U盘能有什么让你独自一人开两三个小时的车，急着过来找我？” “小梁，你有话直说。” 梁远星也紧张，知道韩子真绝对不会轻易承认，生怕自己说错了一个字，会让韩子真冷静下来，想出避重就轻的措辞。 他必须要慢慢拖长真相，不能一下子说出来，才能让韩子真神经紧绷，更容易露出破绽。 空气凝滞了，梁远星紧握着书包一角，手心浸出汗来。 “我问过剧组里的工作人员，他们说，你在拍摄期间，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想把这个U盘插到他们的电脑上，最后都被拒绝了。” 韩子真脸色顿时白了，沉默着说不出话来。 梁远星乘胜追击：“制作组的人防备心都很强，绝对不会把别人的U盘插到自己电脑上，也不会用工作电脑点开任何不明邮件……电脑病毒无从传播，你只能从赵老师身上突破。” 没想到韩子真还嘴硬：“什么电脑病毒？我一个演员哪懂这些。” “你心里清楚。” 梁远星转过头看向赵伯礼：“赵老师，不少电影工作人员还在燕京，韩老师急着拿回U盘一定是想再找其他人，等回去之后，我把U盘交给你保管。” 韩子真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打转。 其实他稍显狰狞的表情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但引导他亲口承认，确凿事实，却很困难。 “小梁，你说了这么多，连个证据都没有。娱乐圈不好混，别红口白牙的，得罪前辈。” 明显的威胁。 “我有证据。” 韩子真慌了，视线转向赵伯礼：“我和伯礼是什么关系？你这样挑拨离间，伯礼真的会相信吗？” 赵伯礼悠然抿了一口茶，说：“我确实不信。” 对面的韩子真暂时放松了警惕，梁远星却轻轻一笑：“我找懂行的人排查过病毒，运行代码之后的Log文件，病毒的功能、来源、控制端IP地址都写得清清楚楚。不知道你找的哪位骇客，把‘韩’这个姓都打在病毒信息栏里‘客户’那一行了。” 每多说一个字，韩子真的脸色就越苍白。 赵伯礼闻言轻轻点了点头：“我也认识懂计算机的人，U盘让我带回去查一查。” ”不行！”韩子真情绪彻底崩溃，嗓子都略显沙哑，“伯礼，你别听他挑拨。就算偷影片，对我又有什么好处？我是男主角，电影内容流出去了对我也有损失！” 梁远星笑道：“我只提到了病毒，什么时候说韩老师是要偷影片了？” 包厢里一片死寂。 赵伯礼低着头发来一条消息：【病毒里真有“韩”这个字？】 后来梁远星看到消息，回道：【瞎编的，我又不是学计算机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入v啦 感谢小天使的支持 入v这几天更新时间特殊 周五零点（周四晚上）发三章周六零点发两章周日零点发两章周一晚上11点后更新一章随后恢复正常的下午三点更新一章~ 纯爱预收求收藏~ 《我就是那个炮灰白月光[重生]》 夏易与天才科研大佬叶杉一见钟情。感情正浓的时候，眼睁睁看他跟别人订了婚。 直到他被算计背上数亿债务，亲友离散，失去了一切，死前才知道自己是一本书里的炮灰，叶杉的白月光。 天之骄子的男主叶杉爱他，所以穿书者用金手指夺走他的爱人，不让他活。 重来一世，回到叶杉表白那天，他果断转身拒绝，把感情掐死在萌芽中。对所有人敬而远之，以免遭人嫌弃。 父母&朋友&爱人：我们想把最好的都给你！ 夏易：谢邀，不要爱情也不要家产，只想保命。 …… 都说叶杉高冷矜贵，唯独在夏易这里柔情似水。 那又怎么样？夏易不过是他一时兴起，养在身边的一个小玩意儿。怎么能和他心里的人相比？ 可是为什么等他永远失去了夏易，才想起眼前这个人，明明是他此生的挚爱？ 已经错过的人，不会在原地等他。 重活一世，回到初识不久的美好时光，他想千百倍地补偿夏易，却听他爱的人轻声低笑：“我和你很熟吗？” *双重生 *追妻火葬场 第24章 眼红 被拆穿之后, 韩子真脸上最后一丝笑容也没了，用作掩饰的温和好像墙壁上皲裂的痕迹，一块块掉下来, 露出破败的内在。 从梁远星的角度看去，对方现在神情僵硬，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任何辩解的话来。 而赵伯礼只是静静望着韩子真, 随后把茶杯一放，披上外套, 对梁远星说：“我等烦了, 走了。” “啊？”梁远星轻声惊呼, “就这么算了？” 赵伯礼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怎么可能。” 还没等赵伯礼多走一步，韩子真就起身欲拦：“你……你要做什么？” “看心情。”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仿佛戳中了韩子真的痛处。冷静荡然无存, 只剩下歇斯底里的控诉。 “你老是这样什么都不在乎！拿了影帝你也不在乎，专辑销量第一你也不在乎，票房第一你也不在乎。你知不知道我为那些奖杯努力了多少年？！你总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好像什么荣誉都该属于你一样……” 梁远星脑海中的疑云豁然散开，终于明白为什么韩子真要损人不利己, 宁可毁掉自己辛苦拍了几个月的电影的票房, 也要铤而走险。 只是为了拖垮赵伯礼新作的票房成绩。 可恨却也可悲。 “韩老师……如果那些奖项不该属于赵老师, 评奖人为什么要颁给他？” 韩子真更加恼羞成怒：“你知道什么？明明我比他努力, 凭什么我要活在他的阴影里！” 赵伯礼：“说完没？” “我……”韩子真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赵伯礼递来一个眼神, 于是梁远星在韩子真看不见的角度, 默默按下手机上录音停止的按钮。 然后把文件存到云端，打开分享链接，发给赵伯礼。 韩子真顺着赵伯礼的眼神转身盯着梁远星的手机：“你在干什么？” 梁远星抬头迎上他的目光：“留证据。” “你敢……” “韩老师，录音文件已经存到云端了, 你就算摔了我的手机也没用。拷贝资料的时候，我也是用云端直接上传文件——你打算利用我来害赵老师之前，有没有想过我可能根本不用U盘？” 看到韩子真攥紧的拳头上冒出青筋，其实梁远星害怕得手心里都出汗了。 对新人来说，圈内前辈最好是一个也别得罪，否则下场无法想象。出现在饭店里的那一刻，他就已经选择了“站队”。只要韩子真在圈内地位不倒，他周围的人脉，大概从此和梁远星绝缘了。 赵伯礼低声说：“你敢动他？” 韩子真的拳头慢慢松开，颓然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现在你们都知道了，打算拿我怎么办？你的电影马上就要上映了，我毕竟还是男主，你不管对我做什么都会影响票房……不行，你别想着报复我，我不怕……” 韩子真嘴上说着不怕，梁远星却莫名从颤抖的声音里听到了畏惧。他自己的神经也紧绷起来，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赵伯礼只是淡淡看了韩子真一眼：“你应该很了解我的风格。” “我又没有什么把柄在你手里，你能拿我怎么样？” 赵伯礼似乎觉得很可笑：“你浑身都是把柄。” “什么意思？你难道是说我那些照片？不可能的，那些营销号不敢把照片放出来，何况都什么年代了，谁还不逛个夜店……” “只有夜店？” “就算有照片又怎么样，都是成年人了，我只是个演员又不是偶像，玩疯一点粉丝根本不会在意……” “你走的是什么路线，忘了？” 韩子真作为演员的确有实力，互联网流量越来越大之后，他模仿营销路线，吸了不少纯看脸的粉丝，对外的形象和他的电影角色很相似，都是温柔干净的大哥哥形象。 韩子真嘴角最后一丝笑容也僵住了：“你知道我第一次逛夜店是什么时候吗？就是被你抢了影帝那天！” “你作茧自缚，别怪到我头上。” 赵伯礼已经把话说尽，手轻轻搭在梁远星肩上：“走。” 冰冷的话语瞬间化开，变得温柔坚定，梁远星原本紧绷着的神经都安定下来。 闹剧结束，韩子真一个人在包厢里发愣。梁远星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对方额角冒着冷汗。 明月高悬，暖黄的路灯打在跑车上，身后人来人往，赵伯礼的背影却冷冷清清。 梁远星紧握着背包带子，上了车也紧紧抱着背包，一直没有松手。 赵伯礼发动汽车，转头瞄了他一眼：“抖什么？” “我是后怕，当时如果不小心用了U盘，就间接帮他偷了电影成片。韩老师以前对我那么好，没想到今天会……看到他的另一面。”梁远星把“恶毒”二字咽了下去。 “就当带你见见世面。” 梁远星小声咕哝：“这种世面还是别见了吧。” “圈子里这种事多得很，你得习惯。” “要是你不用经历这种糟心事就好了。” “我躲不掉了，不过你就未必。” “为什么？” “你嘴甜，比我强。” “……怎么就突然扯到这个了！” 很快，他就听到赵伯礼轻轻一笑，然后踩下油门，跑车在夜色中飞驰。 梁远星说着吐槽的话，嘴角却忍不住上扬。今晚帮了赵伯礼的忙，他的胸口又长出小小的私心，盼望这次之后，自己在赵伯礼眼中比别人特别。 毕竟也是一起经历过一点风浪的了。 回到节目组宿舍之后，赵伯礼把录音文件发在制作组的微信群里，让所有人防着韩子真。 群里的人全都震惊无比，只有少数几个被韩子真递过U盘的人恍然大悟。 【韩老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还好当时留了个心眼没答应，虽然想过U盘里会有网络病毒，可也没想到韩老师会自己去找人编病毒……】 【咱们电影刚定档我就买电影票了，现在我要怎么去影院面对韩老师的脸……】 梁远星不小心瞥到了赵伯礼手机上的消息，密密麻麻的一串私聊，都是来自制作组工作人员的问话。不用看也知道，整个剧组的人都不敢相信韩子真会做出这种事。 韩子真向来开朗和善，称得上是剧组里所有人的粘合剂，谁能想到他心里埋藏着恶意，甚至想毁掉所有人辛苦的成果？ 赵伯礼一个也没有回复，把手机一关，锁上车，在清冷的夜色中转头：“你人缘太好，围着你的人就多，不是每个人都值得信任，记得防范小人。” “赵老师……” “嗯？” “你还好吗？” “哪里不好？” 梁远星答不上来，只能硬着头皮说：“你的表情看起来不是特别开心。” “我天天这样。” “……”这倒是没说错，赵伯礼严肃的时候居多，笑了才是稀罕。 难道真是他想多了？ 梁远星换了个话题问：“你打算拿韩老师怎么办？” 赵伯礼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以牙还牙。” “你刚才说的照片是怎么回事？” “小孩子别问。” “我二十二岁了！早就成年了好吗！什么小孩子！” “那你去过夜店？” 梁远星忽然泄了气：“没有……” “想去？” “你要带我去吗？” “我也没去过。” “那你还说我是小孩子！” “比你大。” 梁远星彻底泄气了。 平日里自己话多，赵伯礼话少，没想到关键时刻就连拌嘴他都拌不过赵伯礼。 冷风里冻得发抖，到了暖气全开的宿舍，一下子就放松了。 先经过导师宿舍，赵伯礼关门之前，忽然对梁远星说：“今天早睡，决赛要好好准备，别像以前一样睡过头。” “好……” 梁远星应着，却总觉得赵伯礼不太对劲。回想今晚赵伯礼的神色，看似没有什么不妥，可是一点也不像高兴或者解气的样子。 平时的赵伯礼，说话都是能简则简，绝对不会突然说一大串嘱咐的话。从停车场到宿舍的有一段距离，他越走越觉得赵伯礼脚步沉重。 真相水落石出，心怀不轨的人掉入他们布下的网，难道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哪怕不是很亲近，哪怕韩子真总是暗中和赵伯礼较劲，哪怕赵伯礼早就对买黑热搜之类的小动作心知肚明，他们毕竟也是认识了很多年的朋友。 赵伯礼曾经说过：【想害我的人，没有一千也有五百。都不合作，我的戏也不用拍了。】 他大概早就习惯了别人的嫉恨。 可是朋友想毁掉自己的事业，让人怎么不寒心？ 门关掉了，走廊里静悄悄的，只剩梁远星一个人。综艺节目里的每个角落都时刻保持着明亮的灯光，然而刚才赵伯礼关门前的眼神里，分明只有黯淡。 赵伯礼向来从容，情绪没有一丝裂痕，谁也没见过他哪怕一点点的感伤。 他想敲开眼前的门，拨开赵伯礼坚强的外壳，看一看里面究竟是不是真的刀枪不入。 如果是他想多了，最多招来赵伯礼一声轻笑，一句调侃罢了。可万一赵伯礼真的需要人陪着解闷，他总不能走掉。 梁远星叩门，没反应，又推开门，看了一眼，发现赵伯礼并不在客厅。 阳台上有一道挺拔高挑的背影，还穿着路上走来时的外套，在冷风里独自迎着月色。 梁远星鼓起勇气，去敲了阳台的门。 第25章 夜宵 赵伯礼拉开阳台的门：“什么事？” 虽然打了满肚子草稿, 可等真看到偶像的眼睛，梁远星突然词穷：“就……我看到你在阳台上，可是在外面吹冷风会感冒的。” “你在走廊里怎么看见的？” 梁远星舌头打结：“我……我担心你。” “只是透透风。” 还说没事？没事会在阳台上吹冷风？ “那不如去外面透？” “刚从外面回来。” 梁远星怼不过他, 只能强行解释：“你刚才没吃饱吧？刚才只顾着应付韩老师，你都没怎么动筷子，我知道附近有个吃夜宵的地方……” 不管赵伯礼到底介不介意韩子真的话, 先转移他的注意力总没错。 赵伯礼答应得爽快。 跑车刚停不久，里面还是暖和的。 才上车, 梁远星的肚子“咕”了一声, 在安静的小空间里听得格外清楚。 赵伯礼递来一个戏谑的眼神：“说我没吃饱？” 梁远星脸上发烧：“我……我刚才录音的时候怕被韩老师发现, 只吃了几口凉菜，没想到饿得这么快……” 梁远星有许多话憋在心里问不出口。 两位前辈闹完矛盾，本来轮不到他来安慰。他又不懂过去几年韩子真因为怨恨都做了些什么, 就算安慰，也可能不痛不痒，抓不到重点，只会给赵伯礼添堵。 他比平常安静，一边盯着窗外树影, 一边从车窗的倒影里看着赵伯礼的脸。 车在红灯前停下, 过分安静的小空间里只留下两人的呼吸声。 梁远星最怕尴尬。 他想, 其实只是要问一句话而已, 为什么要瞻前顾后？ “你真的没事吗？” 赵伯礼没有正面回答：“有话直说。” “我觉得你很优秀。” “我知道。” 梁远星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不愧是他的偶像——那个在媒体面前说“我的事业没什么可以进步的了”, 把记者堵到失语的赵伯礼。 “我是说, 因为你太优秀了，所以才会有人看不惯你，甚至为了使绊子故意接近你……总之不是你的问题，你真的真的很好！” 其实梁远星腹稿打得言简意赅, 说出口的话却啰嗦得自己都不忍心听。太在乎一个人，就会丢掉所有的冷静。 赵伯礼沉默了太久，沉默到梁远星开始不安。他的所有情绪都牵在对方身上，生怕错过一个细微的神态。 良久，赵伯礼终于开口：“怎么看出来的？” “你虽然表现得一点都不在乎，可是语气一直都很紧绷。” “他不是第一个背后捅我一刀的朋友，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我本来想透透风就睡觉，睡醒了也就想开了。” “后来呢？” “后来就要开车带你吃夜宵。” “……对不起，麻烦你了。” 赵伯礼的情绪没他想象得那么低落，他松了口气。 看来是他多此一举了，明明想安慰赵伯礼，结果夸下海口要带对方出去吃夜宵，最后还是得蹭对方的车，肚子还一直咕咕叫。 太丢人了。 却听赵伯礼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嗓音里是他从未听过的柔和。 “不，谢谢你，你是唯一一个安慰我的人。” 一句话驱散了他今晚所有的慌张窘迫。 梁远星浑身来了精神，嘴角忍不住上扬：“不用谢！我带你去最好吃的那家小摊！” 两人挤进了人来人往的夜市，最后手里拿了好几个纸盒纸杯，一层层堆在手里。 梁远星透过夜色望向自己的偶像，关东煮里热腾腾的汤冒着蒸汽，比荧幕里水雾缭绕的画面还要好看。 在温馨的气氛里，从前纠结犹豫的事情也一下子想通了。 “赵老师，你之前问我要不要接你的剧本。” “嗯。” “我接。” “考虑清楚。” “已经决定了。”梁远星笑着说，“我相信你的眼光。” 经纪人陈露提醒过他，嫉妒赵伯礼的人太多，演了他的电视剧主角，虽然可能一炮而红，但以后也有被其他导演排挤的风险。 可赵伯礼的剧本也不是人人都能接的。 他本来就站在赵伯礼这一边，以后也永远都是。 一腔热血洒给这个人，他不会后悔。 …… 当天晚上，李召和赵伯礼打了一通电话，随后李召向节目组打招呼，赶出赵伯礼和学员们玩剧本杀的剪辑，直接放到微博上作为花絮。 花絮很长，有十多分钟，漫长的剧本杀聚会经过剪辑之后，摇身变成了紧凑逗趣的小故事。 从微博到视频网站，讨论声此起彼伏。 【赵老师和学员们相处得挺温馨的啊？之前热搜里是在带什么节奏？】 【是梁远星要带赵老师玩剧本杀的？】 【都好久没看到赵老师日常生活里的样子了，谢谢梁远星呜呜呜。】 其他视频网站上也同步贴出了链接，放到蔡一童哀嚎“赵老师真的真的好严格”那一刻，弹幕里全是“哈哈哈”。 而等到梁远星说“赵老师不喝可乐”“我是他粉丝”的时候，弹幕和评论一下子就炸了。 【黑子看到没有？赵伯礼根本没有反对任何人自称他的粉丝。】 【那个冉瑜不就是个假粉？赵老师看出来他是假粉了才黑脸的吧？】 【妈呀我赵导因为一句话被骂了一晚上好冤！！！】 【乱带节奏的营销号出来挨打。】 第三次演出的节目播出后的几个小时，梁远星立刻从第三窜到了第二，离冠军只有一步之遥，而和赵伯礼玩剧本杀的花絮播出之后，那一点差距也在渐渐缩小。 短短的十几分钟里，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两人关系好，而每次赵伯礼和学员之间气氛尴尬，都是梁远星在调节。 赵伯礼的大部分粉丝本来只贡献观看量不贡献票数，甚至调侃过“有没有导师投票通道”，今晚看到花絮之后，好几个大粉主动投票给梁远星，还有的把票投给了陪赵伯礼玩剧本杀的其他几个人。 有大粉带动风向，赵伯礼的超话也空前活跃。 他们的偶像沉寂幕后太久，粉丝太久没有打榜、做数据，空虚得手痒。 现在他们把热情都寄托在了梁远星身上。 梁远星是和赵伯礼合作过的演员，又是他亲自指导过的学员，甚至还是不善交际的赵伯礼和其他学员们的粘合剂。 投给梁远星，四舍五入就是投给赵伯礼本人。 第二天早上，梁远星不仅排名第一，还和排名第二的学员拉出了天堑鸿沟般的票数差。 别说梁远星本人，连节目组的人都惊呆了，因为原定的冠军被挤下去，高层接到了赞助商的好几通电话，不得不紧急开会讨论应对策略。 …… 为了延长节目直播时间，决赛时原定的三人组合改回和第一次演出时相似的Solo。 选曲由抽奖决定。只有一半的人能抽到“自由选曲”，剩下一半是“导师指定选曲”。而抽奖顺序由当天的排名决定。 梁远星第一个进去，见坐在抽奖箱前的是江向，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真正公平的抽奖，应该是把学员们召集在一起，排队从同一个箱子里抽奖。而不是一个个进屋再依次出去，留下给道具做手脚的空隙。 这些天的经验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江向就是节目组的代言人，只要节目组想搞点见不得人的小操作，江向必然会出场。 江向见他进来，脸色也是一僵，笑得很假：“抽奖盒里红色塑料球是自由选曲，蓝色是导师指定。” 盒子很大，上面开了个洞，刚好能伸进去一只手。 梁远星按照规则，闭着眼摸出一个球，是蓝色的。 江向皮笑肉不笑，仿佛在念台本：“真遗憾，我们的冠军候选人抽到了导师选曲。” 灯光很亮，梁远星多了个心眼，朝黑漆漆的箱子里瞥了一眼，勉强看到的三个塑料球，都是蓝色的。 “江老师，我想看看里面的所有塑料球。” “等等，愿赌服输，哪有你这样的……” “又不是要反悔，别心急呀江老师。”梁远星灿然一笑，语气却不容拒绝，“电视节目的抽奖环节里不都有个检验公平性的环节吗？这怎么能叫为难呢？这叫提升悬念。” “你……你这么说也没错，但是台本里没有这一part。” “那台本里有没有告诉江老师，另外两个不同的抽奖盒要藏得好一点，不要让学员一眼就看得见？” 江向立刻转头看向角落里，果然被厚厚的幕布遮住的两个抽奖盒露出了木质的角，和桌子上的盒子纹路一模一样。 “这……这是备用的。” 抽个奖还要备用？ 梁远星无奈笑出了声，从桌角摸到了奖池盒的钥匙，轻松转开了桌上的盒子。 一整盒蓝色的塑料球滚落出来。 江向的脸瞬间垮了，做了个手势示意角落的摄影师关掉录像。 “小梁，节目想要做出效果，是必须要有一些刻意的安排的，你心知肚明可以，但是不该说出来。大家以后还要在圈子里混，何必撕破脸皮呢？” 来节目之前，梁远星并没指望自己能拿冠军。可现在从冠军位置上跌落下去，失去的是和赵伯礼合作的机会。 放手就是功亏一篑。 他低声问：“我倒是想问问你，我是舞台上表现得不够好，还是人气低不能给节目组带来流量？” “没有，论天资，论努力，论外貌，论人气，你都是这批新人里最有潜力的。” 江向这回倒是不嘴硬了，似乎把从前攒下的夸奖都抛了出来。 “那为什么要针对我？” 其实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只看江向愿不愿意捅破。 沉默良久，江向还是说了出来。 “你太优秀了，挡着别人的光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 第26章 掩耳盗铃 梁远星挡了谁的光, 自然不必说。 选秀综艺多多少少都有些黑幕，内行都懂，观众也懂, 大部分观众都是看个乐趣，只要结果不是太离谱，没有大批观众或者粉丝反弹, 幕后的苦只能学员自己咽下。 节目组不想让梁远星拿冠军，可他碾压式的票数如果再被第二名超过, 必须事出有因。 最好的方法, 就是决赛翻车。 “我重新抽一次。” 江向一把拦住了他的手：“等等, 你刚才说了不反悔，拿到什么颜色就是什么颜色。” 梁远星没有松手：“江老师，我只求公平。” “我做不了决定。” 梁远星执着于自己的愿望, 江向顶着节目组的压力，谁也不让谁。 僵持片刻，梁远星轻轻一笑：“好啊，导师指定是吧？” “你想明白就好……” “又没说哪位导师来指定。” 刚松了口气的江向立刻瞪大了眼睛：“你别跟赵导乱说……” “我只会如实奉告。” 他拿着蓝色塑料球，丢下脸色铁青的江向, 推门出去了。 猜得没错, 节目组顾忌自己和赵伯礼比其他学员更熟, 不敢得罪赵伯礼, 才掩耳盗铃, 搞出抽签这一套来。否则将会直接像第三次演出一样, 给他塞完全不合适的曲目。 可如果只是因为赵伯礼和他拍过戏，就有所顾忌，为什么节目组一开始还会针对他？ 说不通。 梁远星没有先去找赵伯礼，而是找节目组要回了自己的手机。 能进来的人多少都有些背景, 而节目组决赛前打压的根本原因，是公司不重视他，没为他打点人脉。 冲到前十可以仅凭实力，稳坐冠军却不能不看后台。 他匆忙给手机充电，等开机之后却发现，陈露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早在凌晨四点就留下了两条消息。 【恭喜你暂时冲上第一，但是想稳坐冠军，单靠你自己是不行的。这段时间我努力和公司里的人协商，替你与山竹电视台沟通，昨天他们看到你的票数才终于点头了。】 公司刚为他接下《创梦星途》的时候，陈露还不是他的经纪人，没法插手公司决定好的策略。现在知道她一直在为自己争取，梁远星心底涌上一丝暖意——至少他不是孤身在披荆斩棘。 他回复道：【辛苦了。】 第三次演出下场后他昏睡不醒，错过了和大家一起回看直播的机会。 趁着有手机，他赶紧把节目看了，好反思自己上次的表现。 灯光以蓝色为士，三人都皮衣长裤，舞姿张扬，还有不少撩人的动作。和大家一起看还能聊天说笑转移注意力，一个人看反而更不好意思，尴尬得直抓床单。 镜头切到导师席位，四位导师脸上神情各有不同。令他意外的是，一直给他找不痛快的江向露出了欣赏的微笑。 歌曲行至间奏，江向对身边的钟苗苗说：“你看，梁远星表现最好。” 仿佛和今天阻止他公平抽签的江向不是同一个人。 有两幅面孔的人遍地都是，而江老师一枝独秀。 副歌部分，后台观众的欢呼声也如海浪般一声盖过一声。 一曲唱完，导师依次点评，赵伯礼的评价在最后，梁远星终于听到了那天他昏昏沉沉之中错过的部分。 “……我本以为梁远星只能成为一个优秀的演员。” 全场静默。 赵伯礼顿了一下，望向台上的梁远星，低声说：“现在看来，你有无限可能。” 谁也没见过赵伯礼对一个人给出这样的评价，观众席里的尖叫几乎要震塌穹顶。 梁远星惊呆了，将视频倒回去看了好几遍，才确认自己不是幻听。镜头切到他自己有些茫然的神色，看起来像是高兴坏了无法言语。 难怪节目组阻止他自由选曲，要用抽签来模糊视线，怕赵伯礼知道他们针对自己。 难怪江向怕他找赵伯礼“告状”。 一向严格的赵伯礼都不吝于夸赞的人，人气飙升是注定的，节目组无力阻止。 所以他们才想出了“抽签”干扰选曲。 节目组大概也没料到他不乖乖入圈套，反而不给面子当场揭穿。 感激也好，惊喜也罢，言语已经不足以形容。他只想快点见到赵伯礼，把满腔浓烈的情绪捧到他面前。 然而敲门之后，对上偶像那双深邃的眼睛，他又词穷了。 “有事？” “没，没什么……就是，谢谢赵老师……” “又谢什么？”隔了一个晚上，赵伯礼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天天这么客气，谁教你的？” “没有，没有人教我。” 完了，怎么又不会说话了？ 他正窘迫，赵伯礼打量他，问：“怎么手里拿着球？” 梁远星低头望着自己的手，节目演出回放看得入迷，居然一直没把球放下来。 他把来龙去脉讲完，赵伯礼轻轻皱眉：“你脾气太好。” “换成你，你会怎么做？” 思考半天，赵伯礼居然答不上来。 梁远星笑得开怀：“对吧？我总不能当着江老师的面把抽签盒给掀了吧？” 其实圈子里谁敢给赵伯礼脸色看？而他自己反抗到这个地步已经是极限了。 两人聊起选曲，赵伯礼拿来电脑和纸笔，敲敲打打、写写画画，最终定下了一个曲目清单。 梁远星愣愣地望着他忙活，忍不住轻声问道：“你这是要帮我准备决赛？” “嗯，你表演得还不够好。” “啊？那该怎么办啊？”梁远星不免有些失落。 “等你优秀到遮天蔽日，就没人敢说你挡了谁的光。” 梁远星抬头望去，只见赵伯礼一贯平静的眼中有久违的火焰在燃烧。 …… 第三次演出的直播过后，节目组在微博上放出了参赛学员之间的煽情、告别，以及筹备决赛的画面，赚足了热血和眼泪。 可是等微博上放出梁远星这一组准备演出时的片段，风向却有些不对劲。 视频里，拼命努力跟上梁远星和卢海进度的蔡一童情绪突然“崩溃”大喊：“星星哥，饶了我吧，我英语真的不行——” 梁远星记得这一段，歌曲高点有几句英文唱词，大家商量之后决定均分，让每个人都得到该有的高光镜头。但是蔡一童实在很难矫正发音，梁远星只能一遍遍地教他。 蔡一童欲哭无泪，练了十几遍之后哀嚎了一嗓子，随后梁远星就叫他去休息了。 而后他对蔡一童说：【实在把握不好发音也没关系，先练节奏。】 蔡一童在他的帮助下，很快就掌握了基本的节奏，踩着节奏去纠正发音，反而达到了不错的效果，模糊了原有的缺陷。 但是节目组把休息片段彻底剪掉，直接跳到了梁远星让蔡一童继续练习的部分，也没有放出蔡一童最终的训练成果。 而后蔡一童偶尔嚎叫的几声“真的不会”“我错了”“对不起”全都剪到了一起。在未明真相的观众眼中，就好像梁远星为了训练不顾队友的请求，把口干舌燥的蔡一童逼到害怕求饶。 节目组连发了十条花絮，囊括了每一组的训练过程，但只有这一条争议最多。 【当梁远星的队友也太可怜了吧……都不让人休息。】 【之前立温柔人设过猛了，我还以为他脾气很好，现在看来有点凶巴巴的，白瞎了一张好看的脸。】 【星星什么时候立过温柔人设？对别人好一点也是故意立人设？】 评论吵得很凶。 互联网是没有记忆的，前一天梁远星带着大家一起玩剧本杀的和谐画面转瞬间就被抛在了脑后。 梁远星拿起手机，将微博评论截图，直接给陈露发了一条消息：【公司打算怎么办？】 一次澄清是没有意义的。 如果公司不为他打点好节目组的问题，决赛前等待他的将是无穷无尽的暴风雨，节目组会反复从舆论上打压他，乃至恶意剪辑，直到把他从冠军的票数拉下马。 【刚接节目的时候没有打点好，现在半路交涉，和别家起了冲突。】 想也知道，原本稳坐冠军的第二名砸了不少钱却忽然被挤下来，必然不会甘心妥协，恐怕还暗地里恨得牙痒，非要把梁远星拖下去不可。 【你先别灰心，竞赛类综艺里经常会有像你这样的选手，人气过高，众望所归。没有绝对“内定”的冠军，节目组会根据你的人气灵活变通的。】 “众望所归”四个字击中了他心底的斗志，梁远星沉默良久，脑海中忽然响起赵伯礼说过的话。 只要足够耀眼，还怕别人费劲心力挡住他的光芒？ 【谢谢露露姐，我会坐稳这个位置的。】 【我去催公司，让他们今晚就给你批宣传预算。你好好准备决赛，剩下的交给我。】 《创梦星途》话题度很高，很快那条训练花絮就有了七八万转发。 连视频的士角、已经被淘汰的蔡一童，都忍不住转发替他抱不平：【我和星星哥组队两次，他一直对我很好，大家只看到我累，没看到星星哥一遍一遍教我，也一样口干舌燥、一样累吗？】 可惜，蔡一童人气不高，效果甚微。与赵伯礼在台上怼冉瑜那次一样，大家抨击的永远是人气更高的一方。 无奈，却也在情理之中。 公司帮不上忙，梁远星只能爬起来打开电脑。 这段时间他和其他人在一起，每到有手机的时候就会拍照纪念，录下不少视频。 食堂吃饭、一起看节目时拥抱在一起、聊到舞台时的认真，嬉笑打闹、欢声笑语，还有一些导师手机录下的训练视频，他都好好地存了起来。 没想到会派上用场。 以前为了给偶像剪视频，他学过一些基础剪辑，太久不用，手有些生疏，但也足够挑出自己和其他人相处愉快的重点片段来放在一起。 这不算正面有力的回击，但是能澄清一点是一点。 剪辑不易，短短三分钟的视频剪了两个多小时。经过陈露的同意后，他发上微博，艾特了节目组的官方号。 【谢谢大家的陪伴，决赛我会继续加油[视频]@综艺创梦星途】 确认视频上传效果没问题之后，他本想关上电脑忘记评论里的争论，首页关注人却突然冒出了两条新微博。 一刷新，才发现几乎所有视频里出现的人都瞬间转发了他。 【星星对大家都很好。】 【他就像个小太阳一样，很照顾我们的情绪。】 【是我该感谢你的陪伴。】 他们在节目里的人气排名各不相同，此刻却都为梁远星说话，一个个转发像一道道壁垒，将梁远星护在中间，给节目组那条恶意的花絮温柔而坚决的回击。 梁远星眼眶有些酸涩，门外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安白先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一大堆人。 “我们刚刚还在米若的宿舍里商量该怎么帮你。” “你居然自己闷在房间里剪了个视频！” “看到那条微博我们就一起转发了。” “星星怎么哭了？？？纸呢纸呢？？？” “没哭。”可梁远星下意识摸了摸眼角，居然真的有几滴滚烫的眼泪。 只要别人给他善意，他也会尽量对每个人好，没想到转眼间木已成林，士动撑起枝叶，为他遮风挡雨。 “谢谢，谢谢大家。” 围在身边安慰他的人很多，只有安白盯着手机不知道在做什么。梁远星情绪刚刚平静下来，只听安白说：“妥了，上热搜后排了。” “这么快？” 《创梦星途》流量很大，他是第一名，本来就万众瞩目，但#梁远星小太阳#这种没爆点的热搜也不至于几分钟就到热搜后排吧？ “我买的。” 梁远星一口气没喘上来：“很贵的！！！我要怎么还你！！！” “我家里人说最近没什么时事热点，买热搜不用竞价，后排跟不要钱一样，你看——” 安白把手机递过来，上面的热搜报价是五位数。 “后排够不够？不够我再加。” 梁远星差点没哽过去：“……公司刚给我批了点宣传预算，我给你报销。” “你请我吃饭就好了！你不是说你会做饭吗？我要吃你亲手做的，不许反悔。” “……”满屋子安慰梁远星的人都把视线转向了安白。 别人炫富，他们酸得牙痒痒。安白炫富，他们只担心这小少爷太天真，以后被人骗。 话题从热搜最后一名很快往上窜，没有爬到最前排，但作为澄清和回击，已经足够了。 一个晚上过去，节目组的小动作并没有让梁远星的票数跳水，反而因为所有学员公开支持他，他得到了不少其他学员粉丝的友情票，和第二名的差距拉得更大了。 第27章 CP是什么 目前《创梦星途》的前三名是梁远星、容楠、安白, 原本的第三名时达被挤到第四。 编曲团队给了决赛的线谱，梁远星打算在给赵伯礼过目之前先去问卢海的意见。 一开门，发现卢海不在, 而容楠坐在沙发上。 容楠的室友被淘汰了，冉瑜也被淘汰了，于是节目组把他们两人分到了一起。卢海说过两人“合不来”“完全没法聊天”, 只要容楠在屋子里，他一定要去练习室。 容楠被梁远星反超之后, 公司大力营销, 连卖惨的套路都用上了。如此卖力之后, 梁远星和容楠之间的票数差距缩小了三分之二。 梁远星跟容楠说过几次话，知道他家庭美满，绝不是热搜里说的那样破碎凄苦。 他并不尴尬, 容楠的眼神却不怎么友善：“你来找我干什么？” “我找卢海。” “我觉得你就是来找我的。” “……你懂编曲吗？” “不懂，怎么了？” “那我还是去找卢海吧。” 容楠似乎面子上挂不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后憋出了两句话：“你肯定是为了来找我，故意找借口说要见卢海的吧？他晚上才回宿舍, 你有话直说。” “……” 难怪容楠和卢海那么开朗直爽的人都相处不好, 简直自恋到没法聊天。 “我去练习室找他。” 梁远星起身要走, 容楠急了：“等等, 我有话跟你说。孙哥跟我说, 你的经纪人在努力争取让你稳住排名是吧？” “……孙哥是谁？” “你连我的经纪人都不知道吗？！” “……”他为什么要知道和自己不熟的人经纪人叫什么？？？ 容楠似乎又被梁远星气到了, 调整了一下呼吸：“我劝你不要白费力气，我们比你早入场，节目组给了承诺的。” “什么承诺？” 容楠脸色为难，梁远星心中反而升起了希冀。 如陈露所说, 哪怕部分学员有后台，山竹电视台本身的影响力也很大，节目组不一定会承诺一个具体的排名。 “这你就别管了。”果然，容楠愣了半天，也没有说过节目组是不是承诺了他们一定会得“冠军”。 梁远星想明白了其中道理，轻轻一笑：“没记错的话，冉瑜还在场的时候，他是第一，你是第二，对不对？” “提他干什么？他已经淘汰了！” “哪怕没有我，如果冉瑜没淘汰，你现在还是稳稳的第二名。” 梁远星把“第二名”三个字咬得很重。对他甩脸色的人，他也不会卑躬屈膝地报以善意。 “你劝我放弃，可你从头到尾都没有拿到过具体的排名承诺。现在我们两人之间，投票是观众做主，人气拿数据说话。” “你……你现在说得这么嚣张，等你从冠军位置上掉下来可别后悔！” “为什么要后悔？我问心无愧。” 容楠实在无言反驳，憋得脸通红。 和容楠辩驳不如准备决赛，再说下去就是浪费时间了。 梁远星关上门，余光瞥到容楠气得脸红，无奈地笑了。 …… 决赛前对手不遗余力地追赶票数，想稳拿冠军也难。Vocal和舞蹈指导团队都很忙，四位导师的时间更有限。 梁远星不敢懈怠，敲门去找赵伯礼请教。 一进门就看到赵伯礼拿着手机，似乎在翻微博，俯视的角度下五官棱角分明。梁远星心中感叹：偶像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完美的。 他坐到沙发上，余光不小心瞥到赵伯礼的手机屏幕。 那是两个Q版小人，一个穿着他的演出服拿麦唱歌、一个坐在台下一脸严肃。上面有几个果冻一样的可爱大字：#礼星CP是真的#。 图太大，字太显眼，想不注意到都难。 有徘徊在粉圈边缘的经历，梁远星立刻警觉，手比脑袋快挡住了手机上的画面：“赵老师别看这个！” 赵伯礼抬头：“为什么？粉丝画得不错。” “就是……我是说……这个不太适合你看。” “为什么？” “这个是粉丝组的CP啊！” “CP？” “……” 赵伯礼转幕后很久了，拍戏只做基本的宣传，估计从没听说过什么CP。 这要他怎么解释？ 想到CP背后的意思，梁远星完全说不出口。 让他在赵伯礼面前说“粉丝觉得我们是一对情侣”这种话，不如一巴掌打晕他。 在对方的注视下，梁远星心念流转，想出一个主意。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嗯？” “偶像要离粉丝的生活远一点。”梁远星解释得头头是道，“CP也好，画的图也好，小段子也好，粉丝们搞创作虽然开心，但不一定希望被偶像看到他们整个内心世界。粉丝和偶像之间，要有合适的距离感……” “距离感？” “对！” “可是我和你很近。” “啊？？？” 梁远星心跳加速，所有解释到了嘴边都化为磕磕绊绊的语气词。 “那个，赵老师，你觉不觉得屋子里好热？” “暖气早就关了。” “……” 真的好热，待不下去了，他得出去冷静冷静。 “我，我本来是来请教的，但是忘了带琴谱，我先去拿了再回来找你！” 梁远星话音刚落就逃走了。 赵伯礼抬头，看到梁远星宽大的外套口袋里露出折好的线谱的一角。 梁远星皮肤很白，害羞的时候脸颊迅速泛红，漆黑的眼瞳到处乱看，平日里口齿伶俐的嘴巴也挣扎着说不出话。 赵伯礼心想：虽然张口骗人，但是挺可爱的。 圈里荧幕前假装可爱的人数不胜数，私下里让人真心觉得可爱的，一个也没有。 他倒是想搜一搜，是什么神通广大的词，能让梁远星害羞成这样。 …… 梁远星跑回房间，摸了摸口袋里打印出来的线谱，赶紧调整呼吸。回想起刚才的事，只觉得自己敲开赵伯礼的门，结果话说到一半就跑了，有点没礼貌。 为什么不想让赵伯礼看到粉丝画的同人图呢？ 明明他自己也会逛超话，也会保存一些乱七八糟的图，可是总觉得这些心思，是不能带到偶像面前的。 还好他不太敢在赵伯礼面前分心玩手机，相册里的内容不会被看到。 回到导师宿舍，赵伯礼还坐在沙发上，明亮的灯光下，弧形优美的眼睛直直望向他。节目组的场地里过强的灯光总让人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可是无论时钟走到哪一圈，赵伯礼都一样耀眼。 然而偶像一开口语出惊人：“跑什么？不就是在粉丝脑袋里谈个恋爱？” “你你你你去查了？？？” 梁远星的情绪就像滚沸的蒸汽一样炸开，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可是赵伯礼说得一本正经、义正言辞。 一个人坦荡，就显得另一个人心虚。他那些小心思瞬间无所遁形。 偏偏赵伯礼并不放过他：“你怎么懂这么多？” 梁远星哪里敢说实话，眼神闪躲，说得很正直：“既然参加了偶像节目那当然要关注粉丝的反馈……总之CP就是，无论我们在镜头前面做什么，粉丝都会觉得我们在谈恋爱。所以……所以有镜头的时候你可以稍微离我远点，避嫌什么的……” “马上一起拍剧，怎么避嫌？” “……” “CP就是做什么粉丝都觉得在谈恋爱？” “是……” “那坐过来，我们谈个恋爱。” “赵老师！！！” 梁远星脸上烫，却见赵伯礼看着他笑出了声。 他似乎很久没听到赵伯礼笑得这么开怀了，录节目没有，在片场没有，采访里更没有。 现在他恍然想起，赵伯礼最开心的一年，似乎是刚出道拿到影帝的时候。后来不知怎么地笑容渐渐少了，对旁人的态度也渐渐冷淡了。 他只是粉丝，走不进赵伯礼的内心。只能看着偶像一天天冷着脸，直到自己也习惯了他不苟言笑的样子。 梁远星默默望着赵伯礼的笑容，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赵伯礼在看他的选曲编曲，梁远星侧过脸去望着他专注的眼神，忽然又想让时间慢点走，永远停在这一刻的安宁。 想着，梁远星嘴里轻声哼着陌生的旋律，越唱越入迷。 赵伯礼忽然转头问：“这是什么歌？” “我想想……” 他又哼了一遍，却无法从记忆里找出这首歌来。 赵伯礼混圈久，梁远星追星也久，两人的曲库容量都挺大，可是反反复复哼唱这一段，都听不出是什么歌。 最后赵伯礼拿出手机录下他的吟唱，把手上的打印谱一丢：“就用你唱的这首歌。” “啊？我还想不起来这首歌叫什么呢。” “因为你还没起名字。” 梁远星彻底愣了。 他思考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刚才唱的不是听过的歌，而是自己灵感突发，创作出来的副歌。 创作二字从来与他无缘，他还在震惊之中，赵伯礼已经替他下了决心：“决赛就该拿出能表达你自己的歌。” 曲子虽然抑扬顿挫，一波三折，可是只有这么一小段，没词没伴奏，要怎么放在决赛的舞台上？ “不太好吧？我没写过歌，也不懂创作的原理。” “有人懂就行。” 赵伯礼在微信上找了几个人，太久不混歌坛，合作过的人都很少联系，可还是瞬间收到了几条回复。 【赵导终于想回歌坛了？好久没听到你开嗓了。】 赵伯礼：【不是我[音频文件]】 【哟！谁的声音这么好听！节目里的学员吗？】 陆陆续续有好几个人回复，红色的“1”占满了聊天界面。说来也怪，嫉妒针对赵伯礼的人不少，可到关键时刻需要帮忙，他偏偏还能一呼百应。 “不用先经过节目组同意吗？” 问完，梁远星自己都觉得问了废话。赵伯礼的决定，节目组哪里敢拦着？ 他压抑住狂跳的心脏，喜悦几乎要冲破胸腔。 他要拥有属于自己的歌了。 第28章 别再受欺负 前辈们来助阵之前, 梁远星拿着录音先去找卢海扒下谱子。 卢海也听不出这段旋律和现有歌曲有任何重复，一个个音节在电脑软件里敲出来之后听了一遍：“星星，你是要把选秀综艺做成顶级音综吗？” “哪有那么夸张。” “有, 你这段旋律，天赋、灵感、情绪三者哪怕缺一个都是写不出来的。配上你天然的嗓音优势……冠军如果不是你，我就去跟节目组抗议。” “……求你别夸了。” “哈哈哈为什么一夸你你就脸红！！！” 说笑着, 门口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两人对视一眼, 都专心扒谱不说话。 容楠不能忍受自己被忽略, 在他们身边打转, 问：“你们干嘛呢？” 卢海简单答道：“写歌。” “你决赛的歌不是写好了吗？” “现在写的这首我不唱。” “哦。” 容楠自讨没趣，又出门了。梁远星余光瞥到他的眼神，从里面看出了几分算计, 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忙活了一阵，卢海笑道：“好了，你把录音发给我一份，我再校对一遍，不嫌弃的话, 我给你加几个音, 充实一下层次感。” “多谢。” 第二天梁远星再去找卢海, 屋子里坐着的是容楠。 卢海和容楠相处不好, 往往不在一个空间出现, 梁远星留下一句简单的“我还是找卢海”就要走, 却忽然看到容楠手中拿着的线谱有几分眼熟。 卢海写歌时仪式感很强，只要主旋律有了成品，哪怕用软件记录过也要手抄一份珍藏起来，谱子用的都是定制的纸, 从背面能看到精致的水印，一眼就能认出。 梁远星压住疑惑，等去练习室找卢海才问：“你把自己手抄的谱子给过别人么？” 卢海满脸懵：“你是说我抄在纸上的成品？” “对。” “怎么可能！不可能给别人的！不熟的人碰都不能碰一下！” “冷静……”梁远星赶紧按住他，“我刚才去你们宿舍找你，看到容楠拿着你的谱子。你跟他说一声吧，免得弄脏了纸面，你还得再抄一份。” “不对啊，我抄完谱子都放在柜子里，从来不放在桌面上。而且我说过不想让别人碰……”卢海说到这里，脸色就变了。 梁远星也意识到不对。 明明知道卢海不喜欢，还要偷偷摸摸去翻找，总不会只是为了摸一摸纸的质感吧？ 卢海攥紧了手压抑着怒火：“我去问问容楠的决赛选曲。” 十分钟后，卢海风风火火地跑回来，在屋子里烦躁得直转圈：“他用的是你的曲子！” 梁远星眼皮突突地跳：“我的？” “对啊！他还和老师们说这是他自己写的！一个音符都没改！这种人来参加比赛就是玷污了舞台好吗！！！” 人生中第一次创作就碰上这种糟心事。 赵伯礼还在为他找前辈团队来帮忙完善作品，容楠怎么可以一声不吭就把他的灵感偷走？ 卢海已经忍不住哀嚎：“怎么会有这种人啊啊啊为什么我的两个室友都这么歪门邪道。” “小点声，先别冲动。”卢海比他本人还激动，梁远星只能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赵老师听过我唱这一段，把录音发给过其他人，很容易证明这段旋律是我原创。” 卢海勉强镇定下来，脑子开始转了：“你说我如果当面去质问他，他会承认吗？” “不要打草惊蛇。”梁远星思索片刻，“万一他转头让团队做了改编，反而说不清楚。也不要指望江老师，他多半不会帮我们。” 别人不好说，可江向跟制片人联系紧密，一定偏向容楠。 卢海：“那我去找边老师吧！他是导师里资历最久的前辈，如果他愿意帮忙就事半功倍。” “别。边老师虽然脾气温和好说话，可看上去不像是会管这些事的人。” 台前幕后，边槐只会笑着给出一些不太打击人的意见，但无论谁觉得委屈找他倾诉，他都只会说些不痛不痒的安慰。 圈子里混久了的人都不傻，没人想和节目组选定的人作对。 “那你怎么办啊！难道你只能忍着他？” “不会。” “那你找谁啊？钟老师？她年龄跟我们差不多，而且刚回国发展不久，说不上话吧？” “……赵老师。” 卢海瞪大了眼睛，梁远星简直无奈：“你是有多怕赵老师？这么明显的帮手都想不到？” “你不知道，赵老师身上，有种特别的气息。” “嗯？” “让人想跪下唱征服的王者之气。” “……” 玩笑归玩笑，正事不能拖。 梁远星先去找了赵伯礼说明情况，却见对方轻轻皱眉：“早就说过，你脾气太好，容易招人欺负。” 这和平常脾气好不好有什么关系？ 梁远星有点委屈：“我生气的时候也是会怼人的。” 赵伯礼挑眉：“怼一个试试。” “……”他怎么可能怼自己偶像！这人犯规！ 梁远星总觉得赵伯礼和以前不太一样了，时不时就要逗自己一下——他就算粉丝滤镜再厚，也免不了要炸毛。 办公室里除了容楠和卢海之外，还有江向和边槐。他们本来只等着梁远星出现，看到赵伯礼的一瞬间俱是一惊。 学员们或许不知道，导师们却很清楚，赵伯礼一般不管别人的事，一旦插手就不可能善了。 容楠也吓了一跳：“赵老师……” “你叫什么？” 偏在此时，容楠自我中心的毛病又犯了：“你居然不知道我叫什么？” 赵伯礼抬头懒懒地看了他一眼，容楠声音打了哆嗦：“容……容楠。” 梁远星：“……”不合时宜，但是想笑。 边槐是屋子里最年长的，也是最先出来当和事老的：“大家先别激动，说清楚是怎么回事，我们好判断。” 卢海最先坐不住：“边老师，昨天星星作了一段曲子，唱出来找我扒谱，准备当决赛曲目。我才刚把成品抄下来，容楠就拿走说是自己写的。” “这明明……明明是我写的歌，我昨天晚上睡觉之前想出来的。” 卢海嗤了一声：“别装了。” 梁远星：“我昨天唱出这段旋律的时候赵老师在场，帮我录了音，找到团队来帮我做单曲，你呢？” “我有线谱……” 卢海抢着说：“那是我手抄的谱子，我的线谱纸从来不让别人碰的！” 容楠被几双眼睛盯着，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这怎么能叫偷稿？除了卢海之外，大家决赛选曲唱的都是别人的歌，你这个也没出版，最多只能算借鉴。” 梁远星只觉得一股气闷在胸口。 不仅犯错，而且是清醒着打擦边球，看似愚蠢，实则精明。 容楠赌的是梁远星不敢计较，可偏偏梁远星不会如他所愿。 梁远星走到容楠面前，凝神望向他：“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干……干嘛？”容楠吞了吞口水。 “你有那么多可以选择的歌，为什么偏偏要偷我的？” “卢海说这首歌他不唱，我还以为是他写废了的稿子。我听旋律太好听，就想拿去用了，哪里知道是你决赛要唱的……” 梁远星本以为容楠会说嫉妒自己票数领先，却万万没想到答案会是这样。 别人凭实力赚来的冠军，容楠要抢。别人熬夜赶出来的曲谱，他也要抢。仿佛全世界只要是他想要的东西，就自动归属于他。 自我中心，烂到骨子里了。 卢海简直气得要吐血：“如果星星不唱，你就心安理得一声不吭地把我的作品拿去用了？？？” “你写了那么多歌，也不是每首歌都好听，还堆在柜子里不让人碰……” 梁远星差点惊掉下巴，赶忙去拉了一下卢海的袖子，低声说：“别气。” 创作者最珍惜自己的作品，哪能受得了别人这样贬低？ 何况还是试图偷走创意的人。 江向还没来得及说话，赵伯礼就悠然开口：“小偷不配上舞台。” 江向闻言脸色一变：“这，赵导，到了决赛环节，选手的出场顺序和节目时长都设计好了，不能淘汰啊……” “少五分钟而已。” “真的不行，赵导，使不得……” 梁远星还是第一次见到江向语无伦次却拼命解释的样子，有点好笑，有点无奈。 自己万般控诉，可能都不如赵伯礼的一句话。 赵伯礼环视四周，屋子里的空气都随着他安静下来。连最年长的边槐也不太敢说话，只是笑得有些僵硬。 “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江向松了口气，下一秒却听赵伯礼说：“公开承认偷别人原创曲目，取消决赛奖励资格，投票通道继续留着。” “这样不是闹得更大了……”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创梦星途》前五名的奖励，就是山竹电视台提供的舞台和资源，取消奖励，就算能登台表演，获得了再多的投票也是废票。 而且容楠和第三到第五名的票数差距拉得并不大，承认偷曲之后保留投票通道，简直就是要让观众看着容楠的票数一点点被超过。 公开处刑。 太狠了。 容楠似乎才反应过来赵伯礼的意思，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赵……赵老师，马上要决赛了，我好歹也准备了这么久……” “你准备什么了？” “编……编曲都快好了。” “抄别人的。” 容楠面色惨白，嘴里喃喃说着“不行”，却再也无力辩驳。 江向知道背后的投资方“不好惹”，可更清楚赵伯礼“不能惹”。伸出手想去擦一擦自己头上的冷汗，却撞上了赵伯礼刀子般的眼神。 “江向。” “赵导你说。” “塑料球的事我记得。” 梁远星只见江向的目光忽然锁在了自己的身上，在节目组和学员之间充当传声筒、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江老师露出求饶的眼神，乍一看，还挺可怜的。 可梁远星并不会盲目心软。 剑拔弩张的气氛随着边槐的几声劝和渐渐消散。江向和边槐带着容楠走了。 卢海走过来，小心翼翼地喊了声：“赵老师。” “嗯？” “你刚才真的很霸气。” “嗯。” 梁远星：“……” 这么浮夸的夸奖，赵伯礼居然也没否认。 卢海不敢和赵伯礼多说话，转头对梁远星嘟嘟囔囔：“我今晚就想搬出宿舍，搬到哪里都行，一个人住也挺好的，我对室友有阴影了。” 卢海去找节目组申请换宿舍，空荡荡的房间里忽然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一片静默之中，赵伯礼的目光轻轻凝在他眼中。 “这才叫怼人。” “啊？” “学着点，别再受欺负。” 低沉的嗓音轻轻在他心上拨了一下，忽然泛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回响。 仿佛那挺拔的身姿，会是自己永远的依仗。 第29章 爆点 容楠承认自己试图窃取梁远星的原创曲目之后, 热搜炸了。 他排名高、后台硬，每期节目都要上一次热搜，关注度不小, 也吸了不少粉。骤然爆料，连粉丝都不能接受。偏偏发出长篇声明的人是他自己，一锤砸碎粉丝所有的希望。 偶像给人提供幻想, 包装得再好看，人品也是底线。粉丝虽然发现投票通道还没有关闭, 可也没有打榜的动力了。 余下的学员都想好好准备决赛, 节目组却忽然把剩余的17个人里的前五名召集在一起。 梁远星和安白、时达、卢海、米若一起被关在了一个有大屏幕的屋子里。 导演组的人愣了一下：“你们几个都挺熟的是吧？” 除了时达态度勉强之外, 其他几个人都点了点头。 导演：“这么巧？” 米若：“主要是我们几个都跟着星星一起进步了。” 安白：“对！” “……你们感情好是没有问题的。”导演有点为难地跟他们解释道，“但是呢，决赛前的那期节目必须要放出一些有趣的内容。” 梁远星心里咯噔一声。 说穿了, 就是要在前一期节目里留下“爆点”。大部分节目都会营造学员或者嘉宾之间的冲突感，没有冲突也要强行剪出冲突来。 冲突过后有人招骂，有人讨喜，全看节目组的导向。而过于温馨的综艺节目没有争议、评价温和，观众却容易倦怠。 果然, 导演继续解释：“我们今天要占用一下你们的时间, 做点小游戏。录完大家就可以继续训练了。” 卢海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导演老师, 大家都没什么时间训练了, 只叫我们五个人好不公平, 其他人呢？” “其他人在另一间房。” 卢海：“……这是要玩大逃杀吗？” 结果是要玩真心话大冒险。 平时排练的空闲里他们也会玩, 但是在镜头下总归别扭，偏偏导演还让所有人自然一点。梁远星紧绷着脊背，根本做不到。 游戏规则：五个人围成一个环，顺时针两两问答, 如果五秒内不能对上一个人的问题做出有逻辑的回答，就要选真心话和大冒险。 这种休闲游戏和《创梦星途》的定位差得太远，就算剪进去也只有几分钟的镜头。 恐怕节目组准备了不少刁钻的问题，准备直接引导学员“说错话”，剪出最有争议的内容。 米若问梁远星：“星星……你跳舞的时候扭伤过腿吗？” 导演：“不能是简单的YES和NO的问题。” 米若：“那……那我们五个人里你最喜欢谁？” 导演：“这个太容易回答了。” 米若：“你给个例子！” 导演：“梁远星，在场其余四个人里你最讨厌谁？” 四个人都目瞪口呆，齐齐望向梁远星。 梁远星却答得很快：“没有讨厌的人。” 话是真心的，在场的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前途努力，而且都多少帮过他、跟他合作过，没必要去讨厌谁。 时达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叹了口气：“其实你刚才指我，我也不会介意。” 从第二次演出不服他站C位开始，时达就没怎么和梁远星说过话，每次见面，对方都似乎暗暗闹着别扭，如今却随着一声叹息解开了，眼神温和许多。 节目组随便举个例子都这么刺，梁远星怕被问什么更刁钻的问题，主动说：“我选大冒险。” 其实《创梦星途》大部分学员之间的气氛都不错，前几期相处也比较和谐。但是从冉瑜激怒赵伯礼之后，节目的话题度直线上升，导致后面几期的剪辑中总有强行硬凑的冲突场面，引起了好几位学员粉丝对骂。 今天节目组应该是实在没素材了，才来折腾他们。 导演：“那把你手机里最新的一张照片拿出来给大家看。” 卢海：“难怪刚才把手机还给我们……” 梁远星下意识想拿出手机，猛然想起相册里的内容，心砰砰地跳，赶紧缩了回去：“不行！” 导演：“倒数第二张？” “也……也不行……” 相册里最新的几张全都是他逛超话的时候存下的，赵伯礼和自己的同人图！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翻出来，他以后要怎么面对赵伯礼？ 米若主动举手：“我来替星星接受惩罚吧。” 导演为难：“规则里没有这一条。” 米若眯起眼睛一笑，语气是一贯的温柔中带着点皮：“老师你也没有提前说今天要玩游戏啊，星星不想公布的东西，你就不要为难了。” 别说导演，其他人的注意力也被他吸引过去。 只见米若打开相册最后一张图，是一张精致的插画。 墨蓝色的天幕上挂着星星，一条银河从地面蜿蜒通向星斗，一个人坐在高塔上抬头挥手，另一个人走在银河上回头注视着塔尖。 银河上的那个人，拿着唱歌的麦克风。 上方是一行小字：我乘银河而去，与你道别。 梁远星忍不住叹道：“好美。” 然而此时，手指往下一翻，原来这张图还有一行注释。 规整的大字写道：【赵老师说星星有无限可能所以我有了这个灵感！！！礼星CP是真的！！！祝星星越来越好飞得越来越高！！！】 安白&卢海：“哇！！！” 时达毕竟和其他几人不熟，没好意思笑出声，憋笑憋得脸都僵了。 梁远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米若你……你还……你怎么……” 他自己存图也就算了，毕竟都是粉丝一笔一划画下来的自己。可是米若存这个干吗？ “对不起，星星。”米若诚恳地对他鞠了个躬，“图太好看了，你和赵老师的粉丝简直都是天才。” 安白和卢海对视一眼，才说：“其实我们也在微博上看到了。” 卢海：“粉丝画得挺好的，而且有些条漫很还原你们两个的性格。” 安白：“都很有才。” 气氛陷入短暂的沉默，直到时达也说：“我也觉得你们俩挺好。” 梁远星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的脸已经红成火烧云了。 除了时达之外的三个人都和他太熟了，羞耻心和吐槽欲让他忘了镜头和导演组的存在。 “你们一个个的，全都看过我的CP？？？” 三人面面相觑，居然没有否认，甚至还大眼瞪小眼，最后轻轻点了点头。 “对不起星星。” “你们是节目组内CP超话热度第一。” “超话里画手大佬云集，想不看都难。” 导演已经惊掉下巴，半晌才和背后的摄影组说：“这段……还是掐吧，别让赵老师知道。” 他早就知道了好吗？！ 不提还好，一提赵伯礼，梁远星猛然想起赵伯礼对CP粉的反应，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米若却趴在他耳边小声说：“我知道导演老师肯定不敢播这个，才拿出来的，抱歉啊。” “……没事，谢谢你。”仔细想想，虽然有些尴尬，但如果没有米若挡枪，自己的相册拿出来更尴尬。 导演：“咳咳，游戏继续，梁远星问安白。” 话题转得可太僵硬了。 梁远星生无可恋地转头问安白：“说出你最讨厌自己的三个地方。” 安白：“说话声音太小、个子矮、迟钝。” 轮到最后，卢海故意整米若：“说出你最讨厌星星的三个地方。” 米若眨了眨眼睛：“没有。” 卢海：“那正好，再给我们多看几张图吧。” 梁远星：“卢海！！！” 众人笑闹一团，打成一片，直到米若真心实意地说：“我真的觉得星星没什么缺点，舞台上就不用说了，他平时也特别细心，对我们都很照顾啊。我看卢海就是故意整我。” 后来不知怎么地，因为米若这句话，游戏风向逐渐就变了。 没有人刻意煽情，但是离决赛只有一个多星期的时间，相处几十天的新人要彻底分别，各奔前程，心里还是不舍。 友谊不易结，不知哪天就散了。谁看得清自己的前途是康庄大道，还是狭仄的死路？ 眼泪自然而然就落了下来。 导演组准备了那么多刁钻的真心话和大冒险，居然没有一个人说错话制造爆点，反而抱在一起互相鼓励。 游戏结束前，梁远星听到导演对身后工作人员自暴自弃般的嘱咐：“别做什么爆点了，做成温馨时刻挺好的，不能总给观众看吵架。” 随后是照常训练。 决赛时大家都拼尽全力，不仅梁远星有制作单曲的团队，大部分公司都给学员请来各种“外援”。 为了这次原创的单曲，赵伯礼请来的制作人，正是之前因为撞档没能来《创梦星途》当导师的卓天阔。 具体的报酬还需要和经纪人陈露洽谈，但赵伯礼主动提出的合作，明耀娱乐作为赵家家族企业下的一个子公司，也不敢干涉，一切还算顺利。 卓天阔是天王级别的人物，当年专辑销量被赵伯礼超越之后还喊话说一定要报复回去，也不知怎么地就和赵伯礼当了朋友。 与天王合作的机会不多，梁远星不敢怠慢卓天阔，主动鞠躬，三句话不离道谢，甚至细心地准备他爱喝的饮料。 赵伯礼到了练习场地，恰好梁远星在给卓天阔递去一瓶可乐，他轻轻皱了皱眉：“我也要。” 梁远星愣了：“你不爱喝可乐吧？” “水。” 梁远星乖乖递过去，突然想起白天看到的CP同人图，后退三步，脸颊发烫。 不知不觉中，磕CP已经从粉丝群体蔓延到学员内部。虽然赵伯礼完全不介意，可是梁远星再也无法直视偶像那双眼睛了。 学员筹备决赛的时候，节目组有工作人员跟拍。角落里有镜头，更加尴尬。 他艰难地说：“赵老师，要不我们……稍微拉开点距离吧。” 偏偏卓天阔从歌词本中抬起头，爽朗一笑，看热闹不嫌事大：“哟，你们俩怎么了？闹别扭了？前两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梁远星：“……” 并没有，求你别问了。 作者有话要说：改了一下 今天三更明天一更 第30章 炒CP 卓天阔话音刚落, 耳朵尖的工作人员跟拍的镜头就悄悄绕到了他们三人身边。 导师和学员闹矛盾的爆点，他们怎么可能舍得错过？ 梁远星又窘迫地朝后退了几步，赶紧鞠躬把话题盖过去：“谢谢赵老师和卓老师, 我这就去练习。” 卓天阔侧过头对赵伯礼笑：“你看，小星星不好意思了。” 其实卓天阔和梁远星只认识了三天，然而太自来熟, “小星星”三个字已经叫得相当熟练。 反观赵伯礼，只叫梁远星的大名, 还不如半路杀出来的卓天阔喊得亲近。 赵伯礼心里别扭, 瞥了他一眼：“话多。” 离决赛还有几天, 几个影响力比较大的营销号突然发了关于礼星CP的通稿，把本就话题度极高的CP炒得更热。 舆论反应不尽相同。 【磕到了磕到了。】 【营销号蹭什么热度？他们两人关系好还需要你说？】 【本来想磕的，现在看来这个CP就是纯炒作, 一股工业糖精的味……】 【又是一个炒CP上位的，有完没完。】 赵伯礼看见热搜，点进去截了个图，发给自己的经纪人李召，又立刻拨通了电话。 “让他们删了。” 李召的声音充满困惑：“怎么回事？小梁也不像会借着你炒作的人啊。” “不可能是他。” “你问过他了？” “没有。” “……”李召明显哽了一下, “没事, 如果是纯粹蹭热度的反而好办。不过你不是一直懒得管这些事的吗？” “你看评论。” 片刻后, 李召看完评论, 还是不解：“评论内容跟你没什么关系, 都是在怀疑小梁……啥？你对他这么上心？连粉丝路人对他的观感都考虑到了？” 李召越说越停不下来, 吵得要命，赵伯礼简直想捂上耳朵：“帮个忙而已。” “祖宗，你扪心自问，你主动帮过别人忙吗？不都是别人来求我, 我再转达给你吗？” “他没手机，等他看见就来不及了。” “天哪！你连这个都考虑到了！” “……” 解释不清，赵伯礼直接挂了电话。 李召在赵伯礼面前吵，办事效率却非常高。 第二天赵伯礼就拿着截图给梁远星看：“已经撤了。” 意思是让他放心。 哪知梁远星的表情一点都看不出愉快，反而如临大敌，连鞠了几个躬说“对不起”，然后跑到彩排幕后，半天都没出来和他说一句话。 赵伯礼不懂他在紧张害怕些什么，又不是第一次看见CP了。 梁远星的手机由节目组保管，营销号从发微博到删微博他都毫不知情，直到赵伯礼在彩排前给他看截图。 两个营销号发的CP相关内容赫然出现在视野中，梁远星心里咯噔一声，听赵伯礼说他撤了，心情顿时沉到谷底。 赵伯礼是不是以为他故意炒CP蹭热度了？ 他想说这不是他做的，可又不敢确定是不是公司动手。如果张口澄清，最后却发现和自己脱不开关系，只会显得更虚伪。 马上就要彩排，梁远星在舞台后烦躁得来回走动。 卓天阔凑过来问：“小星星怎么了？又和你的赵老师闹别扭了？” 梁远星心里焦急，说话不过脑子，张口就说：“赵老师不是我的。” 卓天阔噗嗤一笑，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尴尬得脚指头都要缩起来了。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在卓天阔巧妙地换了个话题：“伯礼这个人直来直去又任性，不管是什么事，你必须跟他直说，憋在心里他是看不出来的。” “……不太敢。” “那不如跟我说，我帮你转告他？” “也……不行。” CP的话题，他们两人自己聊就够尴尬了，怎么可能再告诉其他人？ 卓天阔倒是没有介意，只是浮夸地叹了口气：“你们一个不敢说，一个听不懂，以后沟通上会出大问题的。唉，我可真是个贴心的好前辈。” 梁远星：“……” 卓天阔性格好脾气好没得挑，就是有点自恋，三句话不离自夸，搞得别人哭笑不得。 梁远星上台彩排第一遍，效果很好，只是难免分心，歌词里有两个字念错了。 他排名稳居第一，节目组生怕错过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表情，走到哪里，摄影组就跟到哪里。每次他想找赵伯礼说话，顾忌着镜头在附近，就躲远了。 折腾了一天，也没能和赵伯礼说清楚。 晚上，梁远星赶紧要回手机，打电话给陈露，却听陈露也一头雾水：“昨天晚上刚看到营销号发微博，他们就删了，我还搞不清是谁逼他们删的。” 梁远星心急，语速也快了很多：“是赵老师撤的……我怕他误会什么，这件事不是公司做的吧？” “当然不是，是营销号蹭你的热度。” “我有热度？” 陈露似乎被他逗笑了：“小梁，你能不能看看微博，正视一下自己的人气？” 很快，陈露发来一张数据统计图，图上他不仅是《创梦星途》暂时领先的第一名，节目期间上热搜次数也是第一。 这些天梁远星专心训练，那些排名和票数在他眼中只是数字。即使摇身一变，成了被别人蹭热度的对象，他也茫然无法适应。 “就算他们要蹭我的热度，为什么要拉上赵老师？现在得罪了赵老师，不是得不偿失了吗？” “你是他粉丝，那你想想，以前记者问他刁钻的问题，他认真回答过吗？” “……没有。” 仔细一想，赵伯礼的回答都敷衍得让人梗塞，只差把“懒得理你”写在脸上了。 “那不就得了？他以前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营销号也想不到他会较真啊。” 只有这次较真，说明这次真的动怒了。 “我得去跟他解释……” “别心急，他未必会跟你计较。” “可是万一他误会我讨厌我了怎么办……” 拿到冠军后合唱的承诺、为决赛制作单曲、以后合作的新电视剧，他都可以当作赵伯礼看好他的表现，才愿意伸出橄榄枝。 唯有粉丝圈内愈演愈烈的CP风潮，他不敢去面对。 他把自己摆在粉丝的位置上，清醒地望着赵伯礼的背影，只要还能和这个人相处，就绝对不会奢求更多。 每次看到“礼星”二字，他都茫然地想：这两个名字，真的能够并肩吗？ 万般复杂的心思到了嘴边，却连一句话也组织不出来。 陈露最后安慰他：“这段时间我会继续帮你盯着营销号，你已经是节目的冠军了，以后想长远发展，最好独立，让粉丝记住你的特点，不要跟任何人捆绑在一起，哪怕对方是赵导这个级别的也不行。” “好。”陈露的想法与梁远星的打算不谋而合。 他绝不想让偶像误会自己炒作上位。 只要踏出蹭热度的第一步，就会离赵伯礼越来越远。 后半夜，大家都睡了，只有他一个人醒着。唯一的室友安白睡得很安稳，屋子里静得落针可闻。 月色洒进眼中，皎洁的银光也仿佛变得刺眼，折磨着他的神经。而合上窗帘，漫长的黑暗又孤独无边，黑暗化作实物，一点点包裹着他，将恐慌变得深重。 熟悉的失眠再次袭来，他吃了一点药，反复播放着赵伯礼的《天越》和自己翻唱的《天越》。 听着听着恍然想起，赵伯礼说自己唱得比他好时，他心里也是茫然，觉得自己配不上那样的夸奖。 原版浓烈，翻唱温柔。今天仔细一听，才发现《天越》的歌词更符合后者的风格，好像这首歌，本来就该是一首温和的晚安曲。 梁远星在胡思乱想之中睡了三个小时，第二天彩排效果并不理想。 下台后，他面对赵伯礼，终于鼓起了勇气。 准备决赛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他不能把心思埋藏起来，白白折磨自己，辜负制作团队的成果。 “赵老师，前两天营销号的那个通稿……不是我团队做的。” 赵伯礼在舞台灯光中转过头，语气是理所当然的：“我知道啊。” “啊？你怎么知道？” 两双眼睛互相看了半天，赵伯礼才淡淡地留下一句话：“你做不出这种事。” 梁远星终于反应过来，整夜的焦虑顿时融解为空。 他自己如履薄冰，但赵伯礼一直坦坦荡荡，从来没有介意过CP的存在。 更没有怀疑过自己。 虽然误会轻轻松松地解开了，但是在镜头面前，甚至其他学员面前，梁远星还是打算和赵伯礼保持距离。 把不蹭热度的原则贯彻到底。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只要有外人在，或者镜头面前，梁远星一定和赵伯礼保持一米距离，动辄鞠躬道谢，只聊正事，绝不说笑。 一来二去，终于没躲过赵伯礼的追问。 “你怎么见我就跑？” 赵伯礼忽然靠近，而镜头就在身边，朝着他们的方向拍过来。 梁远星朝后缩了缩，准备跑路：“赵老师，我先上台了，那边灯光老师在叫我。” “我没听见。” “……我真的没有见你就跑。” 赵伯礼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低声说：“撒谎。” 其实不怪赵伯礼问，他自己都觉得这两天避嫌太明显。他本以为在营销号蹭热度之后，“避嫌”是两人心照不宣的事情。 可赵伯礼显然不这么想。 赵伯礼追问得坦坦荡荡，反而显得他那些复杂的小心思有些多余。他小心翼翼地想要隐藏些什么，面对赵伯礼的眼神，又不敢再躲。 “我以为前两天那件事情之后，你也会想和我保持点距离的。” “哪件事？” 沉默之中，赵伯礼似乎仔细回想了一下，然后凝着目光，直望进他眼睛里去。 “我欣赏你，还用管别人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周一是晚上11点多更新 随后恢复正常 第31章 决赛 梁远星一时语塞, 低下头躲开了赵伯礼坦荡的视线。 他井非在意舆论，也不会打破粉丝们美好的幻想，而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自己和赵伯礼的名字怎么可能放在一起？ “我只是个新人, 没资格和你井驾齐驱，如果CP的热度持续下去，我自己心里也承受不了。” 人不能贪心, 否则踩在云端时得意忘形，早晚会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彩排场地灯光偏暗, 影影绰绰来来往往的人, 将沉默拉得如电影慢镜头一样悠长。 赵伯礼在光影中开口, 嗓音透过嘈杂，敲进他心里：“年纪不大，小心思倒是很多。” 梁远星分不清对方是不是在讽刺他, 抬头却撞上了对方戏谑的笑眼。 最近每次赵伯礼开他的玩笑，都会露出这种逗猫一样的眼神。 他有点不服气，小声嘟囔：“我觉得我想得都挺正常的。” “好好好。” 梁远星：“……” 好敷衍。 还没机会怼回去，赵伯礼忽然摸了摸他的头发，声音里掩藏的笑意让他心头一热：“别想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 赵伯礼都会若无其事地摸他的脑袋了？ 好像是第一次。 梁远星直到下台的时候都有些飘飘然, 一直飘到决赛当天, 脸上还常挂着笑容。 决赛时换了电视台里最大的舞台之一, 到场观众人数是平常演出的两三倍。镜头从后台大屏幕上扫过去, 写着“梁远星”的手牌几乎占据了整个视野。 学员们的视线都在梁远星身上, 或羡慕或唏嘘，将他衬成全场瞩目的焦点。 上台时，满场属于梁远星的欢呼声仿佛近在咫尺，声浪扑面而来, 说不出的震撼。 他本来只是想离偶像近一点，现在却觉得眼眶酸涩，想报答台下这些认可他的人。 看到赵伯礼笑容时一瞬间的温暖转化成了曲谱上跳动的音符，又在轻快的乐器声中一层层铺展开来。尖叫呐喊的粉丝们都安静下来，倾听他缠绵的心思。 梁远星的声音里有股让人静下心的力量。 曲子结束，最后一个音符归于静谧，观众都沉浸其中，直到梁远星对台下鞠躬，才想起鼓掌。 从节目一开始，梁远星就很特别。 两次团体赛里，他将舞蹈做到最好。可两次独唱，他都没有为了赢得比赛，选择带动全场气氛的快节奏歌曲，他安静唱歌，仿佛只是来唱两首自己中意的歌，圆一场梦。 心无杂念的姿态反而让粉丝们被他深深吸引。 梁远星想回到休息室，却在后台转角处看到了赵伯礼。 赵伯礼今天穿着白西装，衬得身材挺拔。那双天然深情的眼睛随意一望，轻易撩动了他所有的情绪。 他刚唱完一首属于自己的歌，而出道前只能在荧幕上见到的高不可攀的偶像，已经不知不觉和他相处了这么久。 一贯沉闷的脸上，是他多年未见的笑。 刚出道的时候，赵伯礼意气风发，和冷漠这个词根本沾不上边。后来他脸上的笑越来越少，大家都当他冷酷任性，忘了他微微内陷的深情眼眸弯起来的样子。 眼中有笑意的赵伯礼，终于回来了。 “赵老师——” 赵伯礼话音刚落，就见梁远星红着眼睛抱了上来，温热的气息喷在肩窝，柔软的头发蹭着他的脸颊。 没人告诉过他，梁远星高兴到极致的时候会扑进人的怀里，手会搭上脖颈，身体会贴着不放，心跳声都清晰可闻，好像把整个人都全心全意地交给了自己。 也没有人告诉过他，梁远星这么瘦，抱回去的时候好像不盈一握。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赵伯礼不知所措，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手居然放在人家身上不该放的地方，低头看到梁远星颊边有霞云，眼底有星光。 纯净得连无意中碰到皮肤的手都仿佛沾上了负罪感。 “听到粉丝的欢呼声了没？” “嗯……” “以后别说什么配不配得上站在我旁边了，我说你行你就行。” 在梁远星诧异的眼神里，赵伯礼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梁远星说那些话之前，他都不知道对方想得那么多。 他现在也没懂那些复杂的心思，只知道镜头前舞台上这么耀眼的人，前进时不该满怀疑虑。 决赛结束后的半个小时之内，投票通道就会关闭。 走廊和休息室里的大屏幕都播报着实时票数，数字飞快跳动。虽然结果已经没有悬念，但决赛时粉丝们空前热情，所有人眼看着梁远星的票数，到达了所有学员们望尘莫及的新高度。 “太厉害了吧，又多了一位数……” “这么高的票数我做梦都不敢想。” #梁远星冠军#上了热搜，他受到的关注太大，影响力已经远不止于《创梦星途》的粉丝圈内，没看节目就胡乱黑他的人很多，但不少黑粉阴阳怪气的评论，最终都被欢呼声淹没。 …… 节目刚拍完，山竹电视台办了一场酒会，只邀请了学员里备受关注的前五名。 说是“庆功”酒会，其实不仅有电视台的人，还邀请了不少投资商，都与电视台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电视台亲自搭桥介绍人脉，机会千载难逢。 满场衣香鬓影被绚烂的灯光包围，悠扬的小提琴声在耳边回荡。 导师们也被邀请了，梁远星望着不远处的赵伯礼，想上前和他说话，却被几位圈内有名的投资人拦住，脱不开身。 借机与赵伯礼攀谈的人更多，两拨人分别把他们牢牢围起来，短短几步的距离却对不上视线。 其他四位受邀的学员明显有些紧张局促，加上人气不如他高，没什么被搭话的机会，站在中间不知所措。 梁远星和投资人们说完话，也不忘和自己的几位朋友聊天，不想让他们太尴尬。 投资人中话最多的是一位姓于的娱乐公司总裁，好面子爱吹牛，聊起来也十分难缠。讲话绕了十圈，不提自己最近有什么投资计划、打算怎么与《创梦星途》的学员合作，只说自己以前培养出来的艺人多么风光。 然而那些艺人的事业，都是在与他解约后才走上正轨的。 梁远星正不知怎么脱身，却见赵伯礼的视线穿过人群朝自己看来，他的眼睛也几乎不受控制地朝对方望去。 身边的于总突然阴阳怪气地刺了一句：“想攀上赵导这条线可没那么容易，他挑剔得很。” 梁远星哑然失笑：“没有，赵老师还是挺好相处的。” “就算你跟他合作过一次，也未必有第二次，一点都不念旧情的。” 于总的声音压得很低，被嘈杂声盖住，只有梁远星听得见。 梁远星这才明白，自己轻飘飘的反驳让于总觉得没面子了。可他一边觉得好笑一边觉得窝火，他陆续见过的一些前辈和投资人里提到赵伯礼，总是没几句好话，不是说赵伯礼难相处就是说假清高。 好像口头上占据道德高地，他们就能比赵伯礼优秀一分。 背后说了那么多坏话，没有一句敢大声说，到了赵伯礼本人面前，却全都变成了恭维。 梁远星礼貌地举杯喝了口酒，温和地笑着：“我和赵老师准备录一首合唱单曲，我们的第二次合作很愉快啊。” 他每说一个字，于总的脸色就阴沉一分。 “好好好，你攀得上赵伯礼，你很了不起。” 转眼间，于总招招手找来其他几个投资人，一人一杯让他喝酒。 说不过他，干脆给他灌酒。 一般刚入圈的新人酒量都不好，但梁远星早就知道自己的酒量是个无底洞。 刚上大学时失眠的那些天里，他不知从哪里听说醉酒能催眠，买来一堆，最后只发现自己千杯不醉，清醒地睁着眼睛闻了一晚上酒气。 自己不过是和别人说话的间隙中多看了赵伯礼一眼，至于这么为难吗？ 梁远星心里厌恶，但也没蠢到当面驳斥投资人，只是笑着给他们倒浓度最高的酒。 反正他们也喝不过自己。 “于总您喝。” “您也喝。” 最后梁远星只觉得喉咙很辣，双眼依然明亮。再看那几个为难他的人，脸都红得不成样子，说话也说不清楚了，声音时大时小，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这种场合给学员灌酒？” “于总脾气就这样，一句话说得不合心意就刁难人。” “酒会又不是谈生意的酒席，要喝烈酒怎么不回家里喝？” 旁边有人看不下去，想阻止几个投资人却劝不动他们继续倒酒的手，只好转头劝梁远星别喝了，而梁远星只是轻轻一笑：“我没事。” 又一杯酒下肚，胃里也烧得厉害，但是梁远星一点都不觉得头晕腿软，仍然清醒地望着前方。 别人眼里，梁远星好像真的不在意这点为难，仍然保持风度，脾气好得让人心疼。 但梁远星心里清楚，对面几人明显还在死撑，带头的于总已经开始说胡话，拖得越久他们越丢脸。 平白无故为难他，总该付出点代价吧？ “赵导怎么走过来了？” 人群中有人轻声议论，而梁远星默默看着他们发酒疯，不知不觉中赵伯礼已经从远处走到面前，他微微一愣：“赵老师？” 圈子里给新人灌酒取乐的投资商到处都是，赵伯礼以前觉得事不关己。 可今天看到梁远星脸颊发红，明显是喝醉了，那把温润缠绵的好嗓子带了一点沙哑，他却怒火中烧。 赵伯礼一来，还在一旁观望的酒会负责人明显慌了，赶紧来拉住了几个喝醉的人：“赵导您别见怪。” 赵伯礼看也没看那几个人，直接拉住梁远星的手腕：“回去醒酒。” “我没醉。” 旁边的人很不给面子地说：“小梁都喝了五六瓶了，肯定醉了。” 梁远星无奈极了，他还要回头找几个聊得不错的投资人谈事情，现在怎么能退场？ 为了表现自己神志清醒，梁远星故意加重了语气：“没醉，我不能跟你走。” 赵伯礼轻轻皱眉，手上的力度加重了：“你没醉的时候不会跟我顶嘴。” 梁远星：“？？？” 第32章 装醉 梁远星想了无数个证明自己不醉的方法, 可感受到手腕处的温度，忽然就犹豫了。 他要是没醉，赵伯礼还会牵着他的手腕吗？想明白之后, 他就乖乖跟了过去。 不知道赵伯礼要怎么给他醒酒。 梁远星脑海里闪过夜宵和暖融融的醒酒汤，结果赵伯礼拉着他去了窗台。 原来只是吹冷风。 月明星稀，脚下的宴会灯光映出远处喷泉晶莹的水弧。 赵伯礼脸上尽是不满：“好好的喝什么酒？” “他们故意给我灌酒, 我当然要喝过他们。” “这么倔？” “这是对酒量有自信。” “……” 赵伯礼明显被他噎了一下，梁远星强忍住笑意。 终于轮到他怼赵伯礼了。 平常的他绝对不敢, 但赵伯礼怎么会和喝醉的人计较呢？他又没说什么冒犯的话。 可看赵伯礼表情依然严肃, 只是默默看着他, 半晌都不说话，他才开始有点慌了。 赵伯礼说：“本来想聊正事。” 身为粉丝，梁远星很清楚, 赵伯礼看似任性散漫但一点都不放纵，抽烟喝酒都不沾。他刚才居然没想过，对方看到醉酒的自己，会不会感到厌恶。 “下次真的不敢喝了，你说吧, 我听着。” 梁远星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的脸, 生怕错过一点发怒的征兆。 “你的经纪人说你接下来两个月全是商演, 怎么回事？” 公司给梁远星接了一堆商业演出, 梁远星本来也不想答应。 商业演出毕竟不是演唱会, 一个艺人还没有出名的代表作就到处打广告, 只会消耗粉丝的真心。 “我不想错过机会。”梁远星声音沉了下去，“而且粉丝在微博里说想看我单独表演，我马上要拍戏了，除了商演也没有别的舞台。” “频繁商演对你没好处。” “我知道。” “那你还去？” “流量最高的时候不忙起来, 以后想忙都没机会了怎么办？” 赵伯礼在萧瑟的晚风里对上梁远星明亮的眼睛，微醺泛红的脸颊，忽然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深深的挫败感。 他出道即成名，站在风口浪尖上，不曾有默默无闻。 他知道现在的偶像明星多得让人眼花缭乱，多到一个大红的偶像可以轻易被下一位取代。 这些原本与他无关的现实，压在梁远星身上，竟然让他觉得那么沉痛。 “能推的就推掉。” 梁远星却摇了摇头。 赵伯礼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怎么不听话了？ 录节目的时候他提的意见，梁远星从来没有拒绝过。 平常看着别人撞南墙他也懒得管，今天唠唠叨叨的，连自己都嫌自己话多。 偏偏梁远星还不领情，太有主见，让他更放心不下。 相处这么久，两人第一次气氛僵得连周身的空气都仿佛被冻住了。 半晌，梁远星似乎终于说出了闷在心里的话。 “我想一直站在你身边。” “你身边都是像卓老师那样才华横溢，稳稳站在顶峰的人。” “我只能自己去争取，没有别的办法。” 赵伯礼从没想过，自己会被这样简单的话语击中。 梁远星对他的感情，早就不只是粉丝对偶像的仰慕，远比他想象的沉重得多。 …… 虽然梁远星自己接受了公司的安排出席商演，但到彩排现场亲眼看到舞台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 上过舞台的人都知道打光有多重要，可现场灯光昏暗，角度别扭，打在人脸上时显得十分憔悴。 经纪人陈露跟他来了现场，看到灯光也皱起了眉头。 梁远星小声问：“商演都是这样吗？” 不仅没有足够的时间准备表演，只能唱一些自己在节目里翻唱过，早就拿到版权的歌，连舞台都显得很敷衍。 梁远星心里默默叹气：他还是太天真了。 在投资商的地盘，陈露也不好说得太明显，低声说：“目前只有这几位来联系你，以后还有别的舞台。” 意思是以后的质量会好很多，让他安心。 糟心的不只是舞台灯光。 商演名单里不止他一个人，还有同公司的另一位艺人，叫殷凡。 公司之前模模糊糊地告诉他，梁远星可能要跟殷凡合唱一首。到了现场听主办方讲完流程，才发现“合唱”这两个词说得太好听了。 台本的主要台词都不在梁远星身上，站位和机位都不利于他。公司明明是要让自己以《创梦星途》冠军的身份作陪衬，带一个素未谋面的纯新人。 彩排仓促，只有一整天的时间。他再不争取，商演的曝光都要被别人抢走了。 梁远星和陈露一起去后台，压低了声音问：“露露姐，你和凡哥熟吗？” “怎么了？他欺负你了？” “台本和我想得不太一样。” 有时候经纪人只能服从公司安排，即使陈露之前为他争取过宣传经费，他也不能确定，这次陈露到底站在哪边。 梁远星把情况尽量说得委婉，结果陈露越听越皱眉：“这是公司以为你好欺负，要你带新人。我这就跟公司说，让殷凡少抢镜，商演本来就该是你的专场。” “等等露露姐！我怕你为难……” “为难什么？” “上次要宣传经费不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批准吗？” “你现在是选秀节目的冠军，公司靠你吃饭。商演不是录节目，但你正是热度高的时候，现场所有人都在拍摄。只要殷凡站在你身边，就有机会炒出话题。今天硬气一次不要白白便宜了他，以后公司里才没人敢欺负你。” 他刚才还在担心陈露不帮他，转眼间陈露已经撸起白衬衫的袖子，一副准备去火拼的架势了。 梁远星：“？？？” 电话里是一阵腥风血雨。 陈露吵架从不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句句戳中要害，让对面的高层都无话可说。 梁远星早知道陈露是公司里比较老牌的经纪人，没想到她这么强势又可靠。 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些感动。 打完电话的陈露换了春风一般和煦的笑容：“行了，我去和主办方说明情况，你先休息一下。” 殷凡突然少了镜头，还被去掉了和梁远星合唱的表演，当然不会甘心。 他从前台一路和陈露争论到后台。 等他们走近的时候，梁远星只听到陈露轻描淡写地说：“你面对一下现实吧，别耽误彩排。” 殷凡被堵得无话可说，转而把视线放到梁远星身上，看得他心里发毛。 陈露一走，殷凡才好像放松了些，对梁远星说话时语气里竟然有点可怜：“前辈，我争取来这次商演的机会不容易。” 为了准备“合唱”，梁远星提前了解过这个人：出道一年多，没有作品，上过几次节目都没有水花，急功近利实属正常。 但谁的机会是轻而易举得来的呢？ 他在拍《创梦星途》时付出的血泪已经是殷凡无法想象的。 梁远星笑得挑不出毛病：“你出道比我早一年，你是前辈。” 殷凡明显被戳了痛处：“出道早怎么了？” “所以我得叫你前辈啊。” 殷凡一时间接不上话，思维已经完全被梁远星带歪，眼看卖惨无望，心情十分抑郁。 偏偏梁远星礼貌得体，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最后殷凡只能硬着头皮上台。 一整天彩排结束之后，现场外人山人海，漆黑的夜幕下，远远望去就能看到一片蓝色的灯光。人群中一处处上下舞动的灯牌，亮起梁远星的名字。 梁远星从车里朝她们挥手，随后问车后座的三位保镖：“我能下去和粉丝互动吗？她们等我一整天了，来一趟也不容易。” 保镖们望了一眼窗外，齐齐摇头：“人太多了。” “那就算了……” 殷凡就坐在他旁边，轻轻嗤了一声：“粉丝的感情都是假的，来得快去得也快，别看她们现在喊得响亮，其实只当你是商品。” 梁远星本来很累了，听了这话，额角的青筋都突突直跳。 他轻轻一笑，刻意把语气放慢：“我不在意，毕竟有些人想当商品都不够格。” 看到殷凡被气得哑口无言，梁远星只想笑。 居然敢在自己面前质疑粉丝对偶像的真诚和专一？ 必须要怼。 商演活动一个接一个，梁远星在全国各处奔波。 跑完三个活动之后回到燕京去赵伯礼的工作室录歌的时候，他已经累瘦了一圈。 可是再次见到赵伯礼，他又觉得这些天的疲惫都不算什么了。 两人合唱的歌名叫《相逢不再》，卓天阔亲自作词作曲，打磨出了适合两人声线的抒情歌。 赵伯礼在工作的时候严肃高效，一句废话都没有，让卓天阔给梁远星简单讲完歌词大意之后就开始录。 然而连日来的疲惫让梁远星无法集中精神，在他第十次盯着歌词本唱错词之后，赵伯礼把歌词本甩到一边。 “怎么回事？” “对不起。” “累就改天录。” “嗯……诶？不行，明天晚上还有活动。” 赵伯礼眼神明灭不定，把他拉到休息室里，避开了其他所有人，话锋一转：“前几场商演怎么样？” 梁远星没想到他突然问起这个。 这些天他遇到的糟心事数不胜数，同行的恶意太多，有时候甚至不加遮掩，而陈露不是每一天都能到场帮他应付，他时刻如芒在背。 一个人承担的时候，他可以笑着面对。 赵伯礼骤然提起，他却突然想起许多委屈的细节，眼眶酸涩，差点控制不住。 但他怎么可能容忍自己在赵伯礼面前这么脆弱无能？ 梁远星一下子站起来背过身去：“都挺好的，我去洗洗脸，清醒一下就好了。” 赵伯礼从不对别人的细微情绪上心，但梁远星转身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对方微笑时泛红的眼睛。 “回来。” 梁远星停住脚步，但肩膀轻轻颤抖，不肯回头。 第33章 他们看走了眼 听到赵伯礼叫他的一瞬间, 梁远星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虚幻的想法。也许赵伯礼不会嘲笑他，他可以放心地撕开自己的情绪。 好歹也是成年人了，轻易在别人面前掉眼泪, 是不成熟的表现。眼泪开始打转的时候，他又恨不得把情绪全都咽回去。 赵伯礼不等他回头，说话直击要害：“商演视频我看了, 场地太简陋，你演得也不开心, 你在为了一点点商业价值消耗你的演艺生命。” 梁远星恍惚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怎么会看我的商演视频？” “不行吗？” 片刻的愉快让他终于忍住了眼泪, 没有在偶像面前哭, 只是眼眶发烫地转过身去。 “我也没想到主办方给的环境这么差……演完剩下五场就不演了。” “五场都签了约？” “还没有，有三场的细节还没谈妥。” 赵伯礼斩钉截铁：“现在就推掉。” “我得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公司给你接这种商演，显然不想为你的公众形象负责。”梁远星有自己的想法, 赵伯礼却一点也不让步，“你正是热度最高的时候，为什么不和公司谈条件？” 梁远星哽住。 自己想过拒绝，但从没想过当下的热度能成为谈判的利刃。 而赵伯礼不一样，没人敢顶撞他, 别人都为他的利益绕道走。赵伯礼顺理成章的应对策略, 恰恰是他不敢奢求的底气。 “你说得对, 我应该早点谈妥。但我已经同意公司的安排, 来不及了。” 梁远星仿佛听到自己的叹息轻飘飘地散在空气里。 而赵伯礼只是问：“你到底想不想推掉？” “想。” “那就来得及。” 赵伯礼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为了让梁远星听到, 开了免提。 明耀娱乐的新任总裁的声音回荡在休息室里。 “哎哟我的少爷，什么风把您的电话吹来了？” 梁远星：“……” 这还是那个开会的时候一脸凶神恶煞、软磨硬泡让他接商演的老总吗？ 赵伯礼先问商演都有什么品牌，越听越皱眉。 而后他要对方推掉梁远星的商演。对面的声音显然有些为难：“这……虽然没签约，但是合同都谈了一半了, 不好和对方交代……” 梁远星情绪揪紧，只见赵伯礼眼睛眨都不眨，现场编了个理由：“跟他们说，古装剧开机之前我要带梁远星去学骑马。” 梁远星：“……” 仙侠剧在天上飞来飞去的，学什么骑马？！ 明耀总裁语无伦次：“好，好的少爷，没……没问题。” 电话挂了，梁远星被赵伯礼任性的理由惊呆了，随即有些后怕：“骑马这个理由……是不是有点敷衍？品牌方能信吗？” 赵伯礼居然说：“他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梁远星：“……” 仔细想想，为了把自己拽去骑马推掉商演，确实也像赵伯礼做得出的事。 “他刚才说的几个品牌和主办，以前的活动质量都太差，不去也罢。尊重你的品牌方会拿出诚意请你代言。” 现在来联系梁远星的，都是想趁着他名声刚起，用低价杀下代言合约的品牌。 公司本来也想接，但代言毕竟不是商演，随便签约会影响以后的价位，陈露和公司里的人吵了好几个回合才帮他推掉。 拿到《创梦星途》的冠军，一时风光，后面的路却也不好走。 梁远星苦笑着说：“我好像一个都没遇到……” “那是他们看走了眼。” 梁远星抬起头，错愕地望着赵伯礼的脸，心中温暖酸涩的感觉已经无法形容。 “谢谢赵老师，下次我会自己学会和公司谈判的。” 赵伯礼嘴唇微动，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也不知为什么，梁远星这样专注又浓烈的眼神，总是能看到他心里去。 休息室的门砰砰地响，卓天阔敲了三下门之后轻轻推门，探头进来：“我写的歌这么好听，你们居然不唱歌在这里聊天？” “怎么了，你们又闹矛盾了？”他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然后看着赵伯礼说，“你把小星星都惹哭了。” 赵伯礼无奈：“没吵架。” 卓天阔把梁远星拉到一边，一副护犊子的架势：“还说没吵架？小星星我们回去录音，不理他。” 梁远星&赵伯礼：“……” 重新回到录音室，梁远星才发现，商演就像压在心上的石头，卸下之后他才真正放松下来，眼神清明。 听了一遍没有错词的录音，梁远星却发现自己唱得非常单薄，毫无吸引力。 苦情歌不好唱，但好在感情起伏明显，稍微将自己代入其□□情，就能唱出□□分韵味来。 可是卓天阔的这首新歌，歌词讲别离和重逢，曲子基调轻快，并不压抑，比起爱恨情仇，更像人生感悟。梁远星反而唱得平平淡淡，抹平了词曲里的动人之处。 与赵伯礼的声音一合，他显然是拖后腿的那个。 赵伯礼毫不留情：“你唱得一点感情都没有，重来。” 卓天阔又看不下去了：“小星星唱得不错，你别那么凶。” 赵伯礼冷着脸转头问梁远星：“我很凶吗？” 梁远星哪里敢说实话，抬脚要走：“我这就去重录！” 卓天阔：“我说什么来着？你把人吓走了。” 赵伯礼：“……” 卓天阔给他们讲了几句尾音细节的处理，第二遍正式录音的时候，梁远星已经把之前平淡的毛病改得差不多了。然而从录音室走出去，三个人一起听，赵伯礼仍然不满意。 “这一句转音太突兀不好听。” “这一句换气的地方不对。” 梁远星认真听完所有建议，轻声细语地问道：“那该怎么处理啊？” “你自己琢磨一下，想清楚再回去录。” 赵伯礼说完就坐到旁边，一句话也不多说，让梁远星自己体会其中的情感。 他很听话地坐下来思考，卓天阔却忍不住把自己写这首歌的心路历程给他讲了一遍，帮他理解歌词里每一个字背后的推敲。 梁远星面对谁都很有礼貌，特别是对卓天阔这样在歌坛和赵伯礼齐名的前辈更是满眼尊敬。卓天阔一边说，他一边点头，别提有多温柔乖巧了。 卓天阔还爱开玩笑，逗得梁远星大笑不止。 赵伯礼的视线一直凝在他们身上，忽然被眼前温馨的画面深深刺痛。 那双漆黑明亮又澄澈的眼睛，会专注地仰望自己，也会看着别人。 他忍不住说：“你别多说，他学东西很快，你讲得太多反而影响他。” 卓天阔一脸不解：“我是词曲作者，还不能讲自己写的歌了？” 赵伯礼想不出反驳的方法，干脆不说话。 卓天阔虽然平时嘻嘻哈哈又自恋，没个正形，讲起歌手专业的东西却十分认真，而且他对梁远星格外有耐心，一口一个小星星，不像教人倒像是在哄人。 和赵伯礼完全不一样。 梁远星对卓天阔也十分捧场，又是夸又是鼓掌，给足了面子。 而面对自己的时候，梁远星就小心翼翼生怕说错话。 都是资历差不多的前辈，脾气不太一样而已，为什么卓天阔就和梁远星打成一片？ 赵伯礼心情不爽，脸色更差，虽然没影响到录音室的发挥，但一整天都没怎么开过口。 梁远星也感受到他的冷淡，态度更小心，后槽牙紧咬，时不时用试探的眼神悄悄望着他。 《相逢不再》录音完美收工，忙到半夜，饭店几乎全都关门了。卓天阔问他们：“这一带我比较熟，我请你们吃夜宵，去不去？” 赵伯礼不拍戏的时候生活习惯一直很好，断然拒绝：“我晚饭后不吃东西。” 梁远星很诚实地说：“我饿了。” 卓天阔开心地揽过他的肩膀：“我们两个去吃，伯礼你先回家吧。” 梁远星笑得很温和：“谢谢卓老师。” 在某种微妙感情的驱使下，赵伯礼没有立刻走。 恰好，梁远星也没有立刻跟着卓天阔一起离开。 两个人对视只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梁远星转过头去，对卓天阔抱歉地说：“我又忘了，公司要我保持身材，我六点以后也不能吃东西。” 赵伯礼心想：刚才还说饿了，谎话张口就来。但心里惊讶过后泛起温暖，眼神不由自主地随着梁远星的动作游移。 梁远星凑过来问：“赵老师能带我一程吗？” “嗯。” 卓天阔朝他们看过来，轻轻一笑：“你们俩好好聊，我一个人孤独地去撸串了。” 夜色渐深，梁远星关上车门立刻认错：“赵老师别生气。” “没生气。” 梁远星被他噎了一下，语气更小心了：“我以后努力唱歌演戏，不会让你失望的。” 赵伯礼知道自己不是因为这个才生气，但也顺势而下：“好。” 很快，车里响起了一阵诡异的咕咕声。 “饿了？” “没事我不用吃我回去就睡了！” 赵伯礼不用看都知道梁远星脸颊通红，关掉导航换了一个方向。 “你要去哪儿啊？” “别听卓天阔的，我带你去找更好吃的宵夜。” 第34章 没醉 卓天阔的工作室发布了录好的合唱曲《相逢不再》, 梁远星和赵伯礼分别转发。这首歌和梁远星在节目决赛时唱的个人单曲《心有灵犀》一起登上了最大音乐平台的单曲榜前二。 先有冠军赛现场表演，又有合唱，梁远星的粉丝们开心得像过年。 【唱歌又好听, 演戏又好看，我粉了个什么神仙！！！】 【我在商演现场外面等着的时候，看到星星演完出来, 看起来好累啊……宝贝要好好休息呜呜。】 【楼上姐妹居然去过现场！！！嫉妒使我面目全非！！！】 CP粉更加沸腾。 【居然会有合唱啊啊啊啊四舍五入他们就已经在一起了！！！】 【《心有灵犀》也是赵老师参与制作的还有人不知道吗？！】 【和偶像一起制作了两首歌……星星真的是追星典范了。】 【姐妹们镇定，不要打扰到两位老师, 牢记我们嗑的不是爱情, 是绝美师徒情。】 【不要脑补过度了吧, 发合唱单曲的歌手多得是……】 【花絮放出来了！礼星真的好甜啊啊啊啊！！！】 歌曲录制花絮有什么好甜的？ 梁远星刷到这条评论，满脑子的疑问。 录歌的时候赵伯礼一直在对他灵魂拷问，动不动就叫他去思考一些高深抽象的情感处理。 可是点开视频之后, 他才发现，自己缩在角落里沉思，不敢看赵伯礼一眼的时候，赵伯礼竟然在默默注视着他。 就连他和卓天阔聊歌词的时候，赵伯礼的视线都没有离开过。 几个片段拼接在一起的效果, 像赵伯礼悄悄看了他一整天。 怎么可能？ 视频的角度以侧面为士, 根本看不清视线的方向。也许赵伯礼只是在发呆。 梁远星压下那些虚妄的想法, 手指却忍不住点进了话题里。 “相逢不再”“礼星”的话题下不断地冒出新的微博, 梁远星一个个点过去, 看到好看的图就忍不住保存。 梁远星的手机里除了聊工作时截的图之外, 都是CP粉的画。 他从来不敢在别人面前打开自己的相册，怕自己隐秘的小心思被发现。 每一张图背后那些灵动的小故事里，赵伯礼不是大家的偶像，而是他一个人的。 …… 节目结束之后梁远星迟迟没有接到合适的代言, 他以为是自己热度还不够高，直到陈露打电话过来。 “现在有点麻烦。” “怎么了？”梁远星一下子提心吊胆——陈露一般都是天塌下来也要替自己先扛一下的，能让她说麻烦的都很棘手。 “那天山竹电视台的庆功晚会上，有人录了于总发酒疯的视频，在微博上到处传，其实也没多少热度，但于总好面子，觉得丢脸，在他的小圈子里到处说你坏话。他这人虽然不怎么样，但还是认识不少名流的。我收到的代言邀请比想象中的少了很多，应该和这个脱不开关系。” 梁远星想起那天的回忆，一阵恶心。 他自己喝不醉是一回事，被灌酒又是另一回事。 陈露听梁远星不说话，以为他被吓到了：“别慌，我先替你周旋一下，打电话只是为了让你有心理准备。” “没关系，我觉得有时候还是要低一下头的。” 陈露有些不可思议：“你要跟于总道歉？其实没必要，你的新剧消息刚出，只是想要高质量的代言，还要再等等。” “不是这个意思。”梁远星迅速过了一遍微信里的几个新的联系人，“那天晚会上有几个投资商和我聊得很好，看起来也不是于总圈子里的，既然现在情况不好，不如先去联系他们？” “哪几个人？” 梁远星一一报了名字。 没想到对面的陈露炸了：“我这几天为你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的，你认识这么大牌的品牌方为什么不早说？！你先跟他们聊几句，找机会把微信推给我，快去。” 梁远星：“……我错了。” 聊天之后，梁远星才看出来，投资商其实也想和他合作，只等他来捅破那层窗户纸。 有些品牌太大，总需要艺人自己来士动。他忙商演的时候只顾着做自己眼前的事，没留意为自己谋出路。 在娱乐圈发展没那么容易，很多门道等着他去学。 很快他就找到两位品牌商，愿意跟他出来吃顿饭。 吃饭不代表合作，但总比毫无进展要好。 第一顿饭局，陈露刚开车来接他，就说：“我知道你那天被灌酒，心里不舒服，但有时候不得不喝。你不想喝的时候给我打个手势，我替你喝。” “不用，我自己喝。” “就你这么瘦没几杯就醉了，万一被人拍到影响也不好，我去过的酒局比你吃的火锅都多，我喝。” 梁远星看着陈露视死如归的表情，坚决摇了摇头：“不，我喝。” “你怎么这么倔？” 梁远星心里清楚，陈露再怎么习惯喝酒，没有自己千杯不醉的体质，喝完也会难受。 但她要强又护短，要是不说点巧妙的话，争执僵持之后，她肯定还是会替自己挡酒。 “露露姐，你说我瘦，可是你自己更瘦，还是我喝吧。” “……嘴还挺甜。” 他士动联系的这些都是有名的大品牌商，梁远星不怠慢，无论是总裁本人还是其他宾客，都一个个敬酒聊天。 这些人也没有灌酒的毛病，不像于总那样为难他，喝了几口热场之后，士要还是聊正事。 一次饭局结束之后，饮料品牌商发了个朋友圈：【小梁有礼貌有情商，和有些人说的完全不一样，合作愉快，祝你前途无量。】 配图是在酒局上拍的合照。 陈露发来消息：【你看见这个朋友圈了吗？[图片]于总居然在下面点了个赞。】 陈露：【我查了一下，发朋友圈的这位以前提携过于总，后来两人因为小事闹不愉快没再联系了。于总说你坏话，他应该多多少少听过一些。】 梁远星没有加过于总的微信，但陈露碰巧加过，他万万没想到背后还有这层关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片刻之后，赵伯礼竟然也在饮料品牌商的朋友圈下点了个赞。 梁远星刚看到点赞，赵伯礼电话就打过来了。 “又喝酒？” 梁远星莫名心虚，说话都有些小心翼翼：“谈合同需要，喝得不多。” “你现在醉着？” “没有。” “他的朋友圈十分钟前发的。”赵伯礼声音明显不悦，“喝醉了还撒谎。” 梁远星：“……” 他根本喝不醉，他真的委屈。 他怕赵伯礼生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赵老师，代言谈得不顺利，我得为自己争取机会。” “你知道谈合作被灌醉之后出事的人有多少吗？” “我没有醉，我心里有数。” 电话另一边的赵伯礼一点都不信：“你没醉的时候不会顶嘴。” 梁远星：“……” 明知赵伯礼在担心他，他还是委屈。 赵伯礼偏说他醉了，他就偏要顶嘴。大家都是演员，谁还不会装醉了？ 梁远星清了清嗓子，故意装出轻飘飘带着些笑意的声音：“赵老师，你担心我呀？” 电话对面的赵伯礼没想到梁远星的声音突然就软了下来，忽然像被一阵电流击中。 他看过网上对梁远星的评价：人美，声音甜。 他那时心想：梁远星虽然嗓子好，但也没有腻到用甜来形容。 而这一刻他忽然就懂了，甚至喉咙发干，好像突然吃了口香甜松软的蛋糕。 赵伯礼最后答非所问：“你是唱歌的，要保护嗓子。” 然而梁远星似乎醉得不轻，不仅完全没听进去，平常尊敬的称呼也没了：“不喝就没有代言，换成你，你喝不喝？我的经纪人还要替我挡酒，我觉得不行，不是我本人亲自喝，对方就觉得没诚意。酒桌的规矩是他们定的，我有什么办法？” 赵伯礼：“……” 梁远星就算喝醉了会顶嘴，说的话也十分有道理。 他大半夜的给梁远星打电话，反倒被教育了一通。他不生气，只是握住电话的手紧紧绷着。 经纪人好歹还替梁远星挡酒，他自己什么也没做。 梁远星对事业规划有自己的一套想法，就算对方是自己的粉丝，他又有什么立场去管？ 只要不是被胁迫，别人自己做出的选择撞了南墙自然会回头，轮不到他去管——这是他一贯的原则。 到了梁远星这里，全都乱了。 他不说话，梁远星的声音却还轻飘飘的，像羽毛一样挠着他的耳朵。 “赵老师，你到底是不是担心我？” 赵伯礼不是一个感性的人，更觉得把关心忧虑挂在嘴边是矫情。 可梁远星醉着，大概不会记得他今晚说了什么。 何况他心里，也有陌生的情绪在滋长，想要冲破冷淡的外壳诉之于口。 “是，我很担心你。” 电话对面是长久的沉默，等赵伯礼觉得不对劲的时候，才发现梁远星直接把电话挂了。 赵伯礼：“……” 偏偏在这个时候睡着了？ 梁远星挂完电话，从床单上“蹭”地坐起来，一只手握着发烫的手机，另一只手捧着滚烫的脸。 偶像说担心他！！！ 他只是想装醉说点平常不敢说的话，却没想到能听到赵伯礼那么温柔的声音。 所以他赶紧挂了电话，怕自己说多了暴露清醒的事实，更怕自己玩装醉玩上瘾，翻车之后下场惨烈。 也幸好他不会醉，否则第二天醒来忘记了这段美好的回忆，就太可惜了。 第35章 别告诉他 饭局上谈妥的事情都不能算数, 合同没有发来之前，一切承诺都是口说无凭。 梁远星主动联系代言商，谈妥了一个饮料的代言, 另一个服装品牌MILLS的代言却出了问题。 陈露有些无奈地发来截图：【陈总那天晚上夸下海口说不会亏待你，结果还是打着砍价的算盘。】 梁远星打开一看，比昨天刚签好的饮料代言整整少了一个零。 他有些茫然：【为什么每次都这样？】 陈露：【你是一个综艺节目里出来的, 人气不稳定。至于赵导的电视剧，拍摄周期比一般人长, 等你拍完, 还不知道人气在不在——有的品牌商觉得你不值那么多代言费, 但公司又不愿意降低门槛。】 梁远星：【那只有等他们看到我带起的销量了吗？】 陈露：【当然不是，那黄花菜都凉了。我们再去找陈总谈一次。】 梁远星不想放弃机会，还是约了见面时间。 带着最后一点希望而来, 被陈总敷衍的笑容之下的讽刺彻底浇灭。 “我们两方合作，不能只看你带来的销量，还要看我们这个品牌能给你带来什么。” 陈露笑着说：“您说得有道理，但我们对您的品牌影响力没有具体的概念。不如您也拿出数据，看看上一位代言人, 有多少后续的热度是您带来的？” 品牌能带来的正面影响, 绝对不如有统计数字的销量清楚明白。 然而MILLS在服装品牌中也不是一家独大, 最近几年甚至因为策略失误, 品牌定位出现了问题, 轻奢受众不愿意买, 又超出了普通受众的经济能力，销量下滑了不少。 陈露话说得礼貌，但讽刺的意味也很明显，陈总被噎得无话可说, 脸上已经显出怒意。 梁远星还没见过谈判时僵持的局面，不敢说话。 陈总说不过陈露，但又拉不下面子，只能转而去讽刺梁远星：“年轻人啊，不要总是好高骛远。在这个圈子里混，不能太较真。” 陈总一副嘴上占了上风的得意样子，梁远星倒是没什么感觉。 毕竟只有不占理的人才会控诉对方较真。 陈露谈判结束之后就对梁远星说：“这个代言不要了，等柯总发合同。” 柯总是另一个服装品牌KILLER的高层，他们主打轻奢，衣服设计都很有品味，能提升代言人的格调，其实比MILLS更适合。 何况陈总处心积虑地砍价，一点合作的诚意都没有。 “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 “谈事情的时候我总是帮不上忙。” 陈露似乎有点被他逗笑了：“你是来当偶像的，又不是来做生意的。你要是全能，还要我干嘛？” “嗯……” “擅长谈判的人难免心里有算计，算盘打得太响，眼睛就不干净了，那时候粉丝也会觉得你讨厌。我不会安慰人，只能告诉你，事实如此，利弊分明，焦虑没用。” “没关系的，你这样说，我反而安心多了，比什么不痛不痒的安慰都管用。” “嘴挺甜。” 梁远星长舒一口气，问道：“今天晚上还有酒局吗？” “怎么，你还喝上瘾了？” 梁远星猛然想起那天在电话里装醉的事情，试探地问道：“我喝醉的时候会很明显吗？” “你没醉过啊。” “！！！”梁远星惊呆了，“怎么看出来的？” “口齿清楚，说话有头有尾，只听声音我都知道你没喝醉。”陈露一脸莫名其妙，“我觉得……是个正常人都能看出来吧？” 末了还补充了一句：“演技有待提高。” 梁远星心想：幸好那天隔着电话。 下次不能在偶像面前装醉了，一定会翻车的。 …… 赵伯礼的经纪人李召到处打听品牌代言机会的事情，在商圈里传开了。 很多平时没机会和赵伯礼说上话的公司高层都跃跃欲试。 当然，没人敢肖想能请来赵伯礼本人代言自己的品牌，毕竟他亲生父亲赵总求他帮家里的品牌带个货，他都不松口，甚至差点把赵总的助理手机号拉黑。 每个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赵导的工作室也要开始捧新人了？ 有了一定的资历之后，投资开公司捧新人，自己退居幕后数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以往赵伯礼只想拍戏不愿意弄这些营销来赚钱，想跟赵伯礼有商业合作的人摸不到门道，现在消息一传开，来联系的人前赴后继，想攀上这层关系。 MILLS衣帽品牌的陈总就是其中之一。 陈总虽然抠门，但是在巴结讨好方面一点都不含糊，提前打好招呼，亲自拎着礼品到了赵伯礼的工作室去。 赵伯礼坐在沙发上垂着眸，没有说话的意思，陈总不敢打扰，直接跟李召聊正事。 “我们品牌之前谈了不少人，但现在这些小新人都好高骛远，漫天要价，一直都谈不拢。” 李召听说过陈总的抠门，只是轻轻一笑：“您给出的价位是多少？” 陈总报了一个数字。 李召没忍住心里话：“陈总，大家都不是傻子，您可能需要反省一下您自己。” 一旁的赵伯礼都皱了皱眉头。 陈总也不敢反驳，只是赔着笑脸：“李先生说得对。” 李召问了产品定位、过去代言人的状况，陈总就迫不及待地问：“不知道您想联系合作的，是工作室里的哪位签约艺人？” 李召朝赵伯礼投去一个眼神，赵伯礼点了点头，他便说：“不是工作室里的人，是赵导的一个朋友，您应该听说过，《创梦星途》的冠军，梁远星。” 陈总脸上的笑僵住了。 他昨天才给梁远星的经纪人发过合同，没收到回复。 其实价格给低了，他心知肚明。只是他打听到最近梁远星的代言谈得都不太顺利，想试试能不能用低价杀下来。 赵伯礼选演员不看人际关系，节目期间也没给梁远星什么特殊关照，谁能想到一贯不爱搭理人的赵导转眼间就开始给这个小新人物色代言了？ 难道是梁远星要跳槽，签到赵伯礼的工作室？ 可明耀也是赵家的公司，赵伯礼把一个小新人从赵总的公司挖到自己的工作室，有何意图？ 难道赵家父子两人闹僵了？ 陈总脑海里已经演出了豪门大戏，而赵伯礼一直不说话，态度朦胧，他还想试探一下：“这不是……巧了吗？我正准备联系他谈合作呢。我是直接跟李先生联系，还是和陈小姐沟通？” “您找梁远星的经纪人就可以，我们只是帮朋友牵牵线。” 陈总满口答应，留下自己的名片就走了。 赵伯礼朝他匆忙离去的背影看了一眼，直到门彻底关上，才说：“这个人格局太小，MILLS品牌定位也混乱，不适合推给梁远星。” “啊？那你刚才怎么不阻止？” “他不知道。” 李召反应了半天，才明白赵伯礼的意思：“祖宗，你让我忙活了半天找合适的代言，结果你根本没跟小梁打过招呼？？？” 赵伯礼想起了什么，无奈地轻笑了一声：“他心思多，我稍微夸他一句他就觉得自己不配。不用告诉他，少给他点压力。” 说完，只见李召一脸见了鬼似的盯着他。 “怎么？” “你对别人要是有对小梁一半贴心，外面的人也不至于那么怕你。” “哦，没必要。” “……” 陈总回去之后，立刻让助理重新给梁远星发了一份合同，条款一个都没改，定价改成了十倍。 多花点钱没关系，要是错过和赵伯礼搭上人情的机会，后悔都来不及。 他亲自盯着邮件往来，生怕错过陈露回复的一秒钟，可是当天晚上就收到了拒绝。 陈露说得很客气，但丝毫不留余地：【实在抱歉，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发现MILLS和我们已经谈成的合约品牌类型有冲突，感谢您给的机会。】 所谓冲突，无非就是找到了更合适的服装衣帽品牌，应对方要求，不能再签一个同类型的了。 如果不是第一份合同价格太低，梁远星那边大概也不会在有更好的选择之后、拒绝得这么干脆。 陈总恨得咬牙，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很快他就发现，梁远星签下的品牌是KILLER，他们的设计师团队品味独到，引领风潮，早就挤压了自己的MILLS辛苦打下的市场。 KILLER的行动力很强，拍完代言视频和硬照之后很快就做出成品放了出来。 这是梁远星第一个公开的代言，粉丝激动得语无伦次。 【啊啊啊啊啊！！！】 【等了这么久我们星星宝贝终于有代言了！！！买买买！！！】 【KILLER的衣服我本来就觉得好看……星星代言了更要剁手了呜呜……】 【星星穿这件衣服好好看！！！他好好看！！！】 沸腾的评论区之后，是直冲云霄的销量。 为什么梁远星的代言有那么多人愿意买？ 因为他的平面照片实在是太、好、看、了。 清瘦却不羸弱的身材撑起整个衣服的线条，不仅衬出了流畅的设计感，还格外诱人。 如果买得起，粉丝都愿意买下他的一整个衣柜。 有人蠢蠢欲动朝梁远星发出新的代言邀请，但有人依然恨得咬牙。 代言发布的当天晚上，赵伯礼的手机弹出了陈总的新消息。 聊天框就浮在梁远星上面。 【赵导，您这位小朋友不太有礼貌啊，我们诚心诚意邀请他，结果他根本没和我们谈完，就接了别的服装品牌。】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双更 什么时候改回单更看心情 问就是有存稿任性（x） 第36章 偏要管 赵伯礼与梁远星合作以来, 只听过从演员学员到工作人员的一致好评，还从没有人说过梁远星“没礼貌”。 知道这位陈总抠门的样子，赵伯礼一下子明白, 对方多半是拿低价合同碰运气被拒绝了。 他想也没想，问道：【你怎么邀请的？】 陈总输入了半天，最后只留下一行字：【总之是我们团队诚心邀请的。】 赵伯礼微信里还有不少剧组策划人员的消息, 没什么耐心：【日期，时间, 邮件来往记录。】 同时又问了梁远星：【你和KILLER的合约是什么时候签的？】 梁远星回得很快：【七号。】 陈总似乎犹豫了很久, 也不敢拒绝他, 还是发来了邮件截图。 第一份合同是五号发出的，想必合同里就是让李召都瞠目结舌的低价。 两份相似的品牌合约，前后相差两天, 傻子才会选择明显想杀价占便宜的那个。 赵伯礼回了陈总：【你自己不占理，就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自从赵伯礼放出消息，排着队找他聊代言的，不仅仅是想通过他攀上娱乐圈的关系，更想被他引荐给赵家, 达成更深层的商业合作。 陈总也不例外。 赵伯礼屏蔽了陈总的消息, 把微信名片推给自己父亲的特别助理, 并备注上：【这个品牌, 合作价值不大。】 …… 自从和KILLER签约之后, 高质量的代言邀请大量涌入, 梁远星天天去公司开会，和公司里的人一起商讨，一个个挑得眼花缭乱。 没过多久，陈露就发现了不对劲。 前几天还对他们不屑一顾的陈总, 转眼间把价格提高了十倍，放低姿态求他们签约。 突然提价的不止陈总一个人。 在梁远星刚录完节目时拿出低价合同的那些品牌商，时隔两三周后纷纷后悔，把代言合同的价格提上去了。 后来愈演愈烈，几种相似的品牌之间好像打听到了竞争对手的出价，一个接着一个给陈露发更高的价格。 公司里的高层动了歪心思，想让梁远星全部接下来。 开会的时候，明耀的总裁又开始给他讲大道理：“别担心代言接太多的问题，品牌商那边多带点货，你也多赚点钱，以后商业价值更高。” 商业价值来自影响力，过多的代言会消耗粉丝的热情。 粉丝购买力再大也是有限度的，特别是同类品牌，彼此之间的效果会削弱。 这些基本的道理，高层不会不明白，只是没那么在意他以后的发展罢了。 梁远星只是说：“不接同一个类型的代言，代言之间有利益冲突对名誉不好，这些都是你教我的。” 公司老板说不过他，只能换一种方式给他施压：“这些都是大客户，不好得罪。” 陈露替他把话说了：“老板，我们之前也拒绝不少了，该得罪的也得罪干净了。” 开了一下午的会，一来二去，决定权终于回到了他们手上。 陈露在品牌方和公司之间周旋，更是不胜其扰，干脆打印了一张长长的表格出来给他看。 “我看这群人不是在邀请你，是在逛拍卖会，一个比一个叫价高。好像你不是个偶像，是个古董。” 梁远星：“……不该啊，上个星期他们还不愿意找我的。” “我今天找你就是为了这个。” 陈露把手机聊天记录一个个翻出来给梁远星看，看到后面，他也忍不住皱眉。 “你看，有一半的人都提到了赵导。” 那些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甚至公司团队都不敢肖想的品牌商，拐弯抹角地请梁远星的团队在赵伯礼面前为自己的品牌多说几句好话。 梁远星低头看了自己的手机。 赵伯礼突然问他几时和KILLER签约，他回答之后那边就没了下文。 梁远星追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片刻后，赵伯礼答：【好奇。】 梁远星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无论是私下里还是在公众面前，他对赵伯礼的影响，都远远没有达到能为品牌方谋利的程度。 谁给他们带去的错觉？ 如果其他品牌商还是在看到他的销量之后才动的心，陈总突然提价时他的代言款购买通道都没有打开，更加说不通了。 【你认识陈总吗？】 【见过。】 【什么时候见过？】 梁远星明明看到了“对方正在输入”，最后聊天框却像哑了火一样什么新消息都没有。 赵伯礼坦坦荡荡，绝不会说谎。 他避而不答，不是懒得说，就是不想说。 梁远星：“……” 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把偶像质问到无话可说。 过了很久，赵伯礼才勉强承认了：【我帮你问过哪些品牌需要找代言人。】 一旁的陈露说：“表情这么纠结？问出什么了没有？” “真的是赵老师帮我联系的……” “别发呆，你趁这个机会问清楚，能利用的地方好好利用一下。” 梁远星一下子清醒了：“什么利用？” 陈露朝他递去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 “不行，绝对不行。”梁远星找不出理由反驳，只能语无伦次地摇头，“露露姐，你不是说……跟赵老师走得太近会被孤立吗……” 陈露在录节目的时候亲口说的，看不惯赵伯礼却不得不攀附他的人很多。他们虽然对赵伯礼毕恭毕敬，可是对和赵伯礼合作过的演员，是带着有色眼镜去看的。 其实梁远星只是想拿它作为借口，陈露却并不买账。 “赵导的古装剧你也接了，品牌商都知道讨好你能接近赵导了，你觉得现在还能撇清关系吗？” “我……” “而且我之前没想到赵导会帮你到这个地步。他如果能全心全力地支持你，你还要别人的资源干什么？” 听了再多早已明白的道理，梁远星也依然不想接受天上砸下来的馅饼。 “不是自己走出的路，走得再顺我也会不安。” 欠下这么大的一个人情，如果自己星途不顺，辜负了偶像的一片心意，他更是没法偿还。 陈露叹气：“我不会逼你，也不会干涉你的决定。现在有这么多的代言，你每一种品牌类型挑一个，我去帮你谈。” 选过代言之后，梁远星拿着礼物去赵伯礼的工作室。 买礼物之前他想了好几天。 送一般的礼品，总显得有些生疏。 送贵重的东西，他觉得贵的，可能根本入不了赵伯礼的眼。 最后梁远星选择买了几大包真空包装的小吃和零食，送给工作室里所有的人，感谢他们帮自己联系代言的辛苦。 工作室里的人拆礼物，围着他聊天。 一边说“星星/小梁太客气了”，一边眉开眼笑吃得很香。 赵伯礼孤零零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他在饮食上过于自律，吃的东西太健康，于是梁远星特意买了不少豆制品做成的小吃。 一口一口慢慢嚼，优雅得和桌子上过年聚餐一样的气氛格格不入。 等梁远星走过去和他一起坐下，他才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你人缘挺好。” “啊？还好吧……” 话音未落，一位工作人员转过头来喊他：“星星以后多来我们工作室玩，我们带你吃火锅！” 其他人纷纷叫好。 赵伯礼：“你看，他们都不叫我吃火锅。” 梁远星忍不住吐槽：“你根本都不吃火锅！” 被赵伯礼一记淡淡的眼神看过之后，又怂了：“我是说，赵老师，你……你生活方式健康。” 赵伯礼眼角微微弯起，轻笑一声，似乎心情很好。梁远星鼓起勇气说出压在心里的话。 “谢谢你这段时间帮我这么多，但是……我受不起。” 他看到赵伯礼的笑意淡了下去。 “我明白无功不受禄的道理，你帮了我这么多，我真的没有什么可以报答的。我以后不会再让自己事业上的问题打扰到你了……” “我不帮你，你能少喝点酒吗？” “啊？？？饭局是避免不了的。” “那就不行。” “……” 梁远星其实想说：没事，喝不醉的。 可又不想暴露自己故意装醉的事情，只能别别扭扭地说：“我还是不想拿自己的事情麻烦你。” “让你少喝点酒不算麻烦。” “……” 还没晃过神，赵伯礼的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现成的资源不用，想什么呢？” 梁远星又说了一遍：“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怎么能拿来麻烦你？” “想麻烦我的人那么多，我只帮你一个，你还不领情。” “不是这个意思！！！” 平时在别人面前嘴甜反应快的梁远星，到了他这里，好像总是会语无伦次。 其实赵伯礼明知故问。 少年一腔孤勇，咬牙坚持原则，摔倒了也不愿意让人扶一把。 可是没有家庭背景人脉资源，孤身一人闯荡已经很不容易，怎么连现成的大腿也不愿意抱？ 人气这么高，如果没有背景实力足够的人帮他一把，当他的后盾，梁远星早晚要摔更大的跟头。 梁远星不要他管，赵伯礼偏偏更想管。 但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他，梁远星现在这样纯净的心思最难得，最珍贵。 眼看着越摸头发梁远星的脸越红，赵伯礼忍不住笑出了声。 梁远星也像被拽了尾巴的猫一样，一边脸红一边炸毛：“赵老师别摸了！！！” 整个工作室的人朝他们投来惊恐的目光。 李召嘴快，问：“他摸你哪里了？” 梁远星：“…………” 第37章 不劳费心 《创梦星途》早已结束播出, 但热度居高不下。山竹电视台准备请所有学员，在几大城市办一系列粉丝见面会。 赵伯礼的新剧筹备周期很长，正好让梁远星在节目播出之后有一大段空窗期, 但他中间的代言、采访已经排得满满当当，日夜颠倒也不一定塞得进几个全国各地的见面会。 陈露给他发微信：【电视台那边目前只是给出一个想法，你其实可以拒绝, 他们知道你没档期。】 梁远星想了想，还是准备答应。答应之前, 先给赵伯礼发了个微信。 【赵老师, 我准备去山竹办的粉丝见面会了。】 自从听到赵伯礼亲口说担心他, 遇上比较重要的行程，他都会和赵伯礼报平安。 以前他不敢发，怕赵伯礼嫌他废话太多, 现在胆子越来越大，哪怕只是看到赵伯礼回个“嗯”都能开心半天。 结果这次，赵伯礼看到消息，直接给他打了电话。 梁远星在外面跑了一整天通告，一接电话激动得手滑, 差点把手机摔在地上。 赵伯礼低沉动听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粉丝见面会还是推了吧。” 梁远星愣住了：“为什么？” “不是节目曝光, 也不是作品发布, 最多上个热搜, 还和那么多人一起。你已经忙得脚不沾地, 为什么要用自己的热度给节目组炒冷饭？” 和以往一样, 赵伯礼说的句句戳中要害。 只是这一次，梁远星并不认同。 “我就是为了和粉丝见面才去的。” “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摆脱《创梦星途》学员的标签，你不回避，反而还要跳回坑里？” “我……” 梁远星实在没想过, 除了陈露还会有第二个人对他说这些话。 印象里，赵伯礼对现在上节目营销运营模式是一窍不通的。 赵伯礼只需要给自己的新戏做宣传投资，剩下的一概不用管。再多眼花缭乱的节目，都影响不到他在圈中的地位。 “你什么时候对选秀新人的前途规划方案感兴趣了？” “不行吗？” “……行，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那你把活动推掉。” 梁远星压下满心的焦急，温声细语地把自己的想法讲明：“我知道见面会比起其他通告来说有点鸡肋，但我只是想回报粉丝，不是为了增加曝光。” 正因为自己也追过星，才明白被一个人的歌声、画面乃至一个剪影救赎的感觉。 哪怕只有微不足道的回应，梁远星也想尽量让自己的粉丝感觉到温暖。 她们送来欢呼，他回以微笑，就这么简单。 “大部分粉丝都是三分钟热度，流动性很大，你不要这么投入。” 无心的话语像一根刺，忽然扎得梁远星心里生生地疼。 “谁说粉丝都是三分钟热度？” “事实如此。” “那谁说只有长情才是真心？一瞬间的喜欢也是喜欢。真心的喜欢就值得我认真回应，这有什么问题？！” “……我怕你陷得太深最后伤心。” “我很清醒啊。”梁远星只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最后一丝镇定也荡然无存，“这些道理我明白，也有很多人跟我讲过——可是我唯独不想听你讲。” 粉丝都是三分钟热度，那他对赵伯礼的喜欢算什么？ 殷凡说粉丝只当他是商品，他还怼了回去。陈露说粉丝无情，他只当听了一场数据分析。可是转眼间赵伯礼说了一模一样的话，他却发现自己无法承受。 是的，大部分粉丝的热情都是一场短暂的狂欢，梁远星也不奢求有哪个粉丝能支持他到天长地久。 可是唯独赵伯礼，不能否认他的喜欢。 赵伯礼也犹豫许久才开口：“是我多说了。” “嗯，我已经做好决定，不劳你费心了。” “抱歉……” 赵伯礼话音未落，梁远星电话挂得突兀。 相处久了，他自认为比较了解梁远星。 梁远星明明心思敏感，却总是把情绪埋起来，只留给别人一个笑脸。 而赵伯礼自己，总要等梁远星情绪爆发的时候，才察觉到那双弯弯的笑眼里早就盛满了无形的泪水。 事已至此，怎么道歉才有诚意？ 赵伯礼重新点开通讯录，拨通自己经纪人的电话。 李召一秒接起：“大半夜的怎么了？” “山竹的那个粉丝见面会定时间了吗？” “祖宗你问这个干吗？那不是只请学员的活动吗？我都没关注过啊。” “……那帮我跟进，具体时间和场地微信告诉我。” “你不会想去找小梁吧？” “嗯。” 赵伯礼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坦坦荡荡，李召却完全想不通：“你不会自己问他？” 换作平时，赵伯礼一定懒得解释，可他心念流转，想着告诉李召实情，或许会对道歉有帮助。 “我说错话了，想当面道歉。发微信他不一定理我。” “说错什么了？” “不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你错了？！” “他脾气好，生气了肯定是我错。” “你道歉说不到点子上，人家也不会接受啊。” “错在哪里我可以慢慢想，先跟进他的行程再说。” “……” 两人思维都不在一个频道上，迂回半天，李召终于弄清了来龙去脉。 然后站到了梁远星那一边。 “祖宗，你自己慢慢琢磨他为什么生气吧，你那些话说得太伤人心了，我都恨不得替小梁骂你一顿。” 赵伯礼：“……” 低头看去，微信聊天框第一个就是梁远星，无非是说最近的行程，聊一些无关痛痒的琐事，但即使收到的回复只有简短的一两个字，他的文字和表情里也充满了愉快。 只有赵伯礼自己知道，他简短的回复，也是笑着打出来的。 他该怎么把梁远星的快乐找回来？ …… 粉丝见面会现场，第一排第二排坐的是嘉宾。赵伯礼提前打好了招呼入场。 可惜他的出现还是引起了不小的骚乱，总有人透过帽檐和口罩都能认出他的脸来，观众席后排惊声尖叫，等保安过来才收场。 秩序恢复之后，伴着粉丝的欢呼，舞台缓缓升起。 和赵伯礼想的一样，山竹电视台只是想最后捞一笔钱和热度，场地租得够大，装饰却不太用心，游戏环节也尴尬。连学员演唱的部分，都因为人太多，没有给梁远星足够的发挥时间。 但当主持人说要每位学员都对粉丝说一句话的时候，即使离舞台有一些距离，他也能清晰地望见梁远星脸上的笑。 “我曾经因为听到一首歌、看了一个电影，就觉得生活里所有的困难都可以过去。所以我希望我的作品也能给你们带来一点力量。” 他的手朝台下伸出去，粉丝们的尖叫声立刻随之震荡在整个会场。 等待活动的这段时间，赵伯礼已经想明白梁远星为什么生气了。 当着自己粉丝的面，说粉丝都是三分钟热度，梁远星没直接挂他电话就算是很有礼貌了。 然而在现场听到梁远星发自肺腑的话，他才觉得那背后沉重而热烈的感情如此清晰。 他何德何能，成为别人生命里的希望？ 他的粉丝在他眼前，长成了这么优秀的人。 表演的最后，梁远星忽然朝他这边看了一眼，明明相隔很远，赵伯礼也把脸捂得严严实实，可台上那人一瞬间的迷离眼神还是向他传达了慌张。 这么容易就认出来了？ 等了几个小时，活动结束，所有学员下场。赵伯礼跟着工作人员去了后台。 休息室里一群年轻的学员嬉闹的声音隔着几米远都飘进了他的耳朵里。 梁远星化了精细的舞台妆，眼角有一抹很淡的银色，剪裁合身的演出服衬得他更加清瘦。 很多节目上的学员都围着他聊天，一群人说说笑笑，梁远星自己也笑得开怀。 在赵伯礼看不到的地方，梁远星其实玩得挺开心的。梁远星本来人缘就好，开朗幽默，所有合作过的人，只要不是太小心眼的，都会喜欢他。 赵伯礼的目光离他太远，只是众多视线中最不起眼的那个。 但下一刻，梁远星的目光越过人群朝他投来，确认是他之后，一瞬间发了愣。那是一种复杂难解的神态，有些尴尬，有些茫然，说不上开心，也称不上厌恶。 对于一直浸泡在梁远星崇拜而专注的眼神中的赵伯礼来说，是全然陌生的。 赵伯礼想：今天好好道歉，以后可不能再惹梁远星生气了。被这样的眼神一看，心都凉了半截。 梁远星站起来对身边的人说：“赵老师来了。” 满屋子的学员都朝他看过来，还没等赵伯礼开口，卢海趴在梁远星耳朵边说“悄悄话”，然而嗓门太大根本挡不住，一字一句都传到了赵伯礼耳朵里。 “星星你不能这样！以前拍节目的时候你也是！不管跟我们玩得多开心赵老师一句话你就跟他跑了！！！” 赵伯礼：“……” 梁远星一瞬间蹿红了脸，声音很轻，但看口型应该是在说“我哪有？” 其他学员们更不给面子，也不怕赵伯礼听见。 “有啊。” “当然有。” “赵老师一来你就把我们都忘了。” “说好的今晚一起吃火锅呢？” 套着演出服，闪闪发光的梁远星走到他身边，眼睛在笑，声音却很淡：“赵老师，演出结束之后还有粉丝签名的环节，你有什么要紧事就快点说吧。” 嘈杂的环境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没法好好把事情讲清楚。 “我等你。” 梁远星一时语塞，竟然有些无措地看着他。 赵伯礼再怎么读不懂别人细微的表情，也明白梁远星在逃避和他接触。 第38章 我等你 梁远星其实很想念他。 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眼前是日思夜想的面容, 身后是能让自己暂时忘却烦恼的朋友们。梁远星思来想去，选择逃避。 “抱歉，赵老师, 我和他们约好结束之后一起吃火锅了。” 赵伯礼毕竟是前辈，还在他代言谈判受挫时帮过他那么多，梁远星不会因为赌气难过就放弃礼貌和分寸。 至于藏在笑脸下的委屈, 赵伯礼大概也不感兴趣。 然而赵伯礼只当没听见，固执得让人无奈：“我等你。” 梁远星为难地朝后看了一下, 也不让步：“我答应别人在先。” 沉默片刻后, 赵伯礼妥协：“我等你签名结束, 半个小时之内说完。” 梁远星终于点头了。 赵伯礼前脚离开，休息室里就像班主任走了的晚自习一样沸腾起来。 “星星你怎么又这样！！！” “你跟赵老师拍戏的时候天天都能见面啊！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聚一次！！！” 梁远星简直被吵得头晕：“我又不是不去了，你们先去, 我随后就到。” “你不会突然跟赵老师跑了吧？” “不会的，干嘛说得好像……” “像什么？” 梁远星没敢说出接下来的半句话：干嘛说得好像我每次都跟他私奔一样？ 粉丝们热情未消，早早就在主办方备好的场地里排起了队。 梁远星这边有乌泱泱的一大群人，但他依然很有耐心，最后签到手都酸了, 其他学员也走了, 他还保持着微笑。 签名环节结束, 粉丝还围着他想说说话。 有保镖拦着, 他一边朝外走一边和他们聊着天。很多人急切地倾诉着和他曾经追星时相似的心情, 他都听到了, 只是没办法一一回答。 在粉丝们铺出的路尽头，赵伯礼等着他。 梁远星不想让别人看出来他上了赵伯礼的车，特意让公司的车送他到了稍远的地方再去见面。 关上门隔绝了车外一切杂音，两个人之间的尴尬一点点被沉默撕开。 然而很快, 梁远星就望着对方夜幕下依然有光亮的眼睛，听到一向高傲的偶像说：“对不起。” “我不是说你三分钟热度，只是怕你为来来去去的粉丝伤心。” “谢谢你喜欢我。” 梁远星发现，其实他也只是想等这么一句简单明了的道歉，驱散最后一点委屈。 因为赵伯礼说的话都有道理，也是为了自己好。只是因为他是赵伯礼的粉丝，听起来格外刺耳。 发过脾气，就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他努力忍着眼泪，但是赵伯礼似乎以为他没消气，原本低沉的嗓音压得更加柔和：“要不再给我几天，我去准备个礼物给你。” 谁也没有见过这么温柔耐心的赵伯礼，如果别人在场，一定会惊掉下巴。 梁远星本想开口说原谅，一听这话来了精神，脑海中天人交战，纠结之后才挤出来一个字：“好。” 既不拒绝，又不会暴露自己的兴奋。 偶像亲自准备的礼物！！！ 不是海报也不是限量周边，是只给他一个人的礼物！！！ 谁拒绝谁就是傻子！！！ 梁远星觉得自己聪明极了，只是憋笑憋得有点辛苦。 “我不打扰你了。” “嗯，麻烦赵老师。” 梁远星关上车门之后，一直在偷笑。进了火锅店，到了朋友们面前也没能挡住。 卢海藏不住心里话，最先问：“笑得这么开心，赵老师跟你说了什么好事啊？” 安白：“星星每次见了赵老师就是这个表情。” 蔡一童：“不对！今天特别高兴！” 米若：“我看你白天还很难过，我们都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什么事什么事好好奇啊！！！” 一群人颇有逼供的架势，晃着他的肩膀要他说。 “没什么事……拍戏的事。” “星星你说谎的时候眼睛会往右边转哦。” “……” 梁远星每次接不上话，就朝全场最善解人意的米若投去求助的眼神，然后转移话题：“我白天看起来心情不好吗？” 米若：“岂止是心情不好，简直是魂不守舍。” 梁远星明明记得自己在活动会场里努力表现出状态好的样子，没想到还是被看出来了。 其他人也附和：“你太明显了好吗？” “就感觉你有什么心事憋着不说。” “有困难就要说好吗！” 梁远星以为自己藏得很好，没想到朋友们都看得出来。 感动不过片刻，话题又歪了。 “星星有心事都不跟我们说，跟赵老师说。” “别逗了，赵老师像是会安慰人的吗？” “所以赵老师到底说了什么？” “别问了别问了锅都来了！牛羊肉也来了！” 梁远星：“……” 气氛正热的时候，梁远星忽然听到一个人说了一句：今天签名的时候只有星星那里排长队啊。 嗓子柔柔的，声音很小，屋子里的空气却忽然像结了冰。 竟然是米若。 脾气最好，也最照顾大家，不管多辛苦都永远保持笑容，和梁远星的性格很相似的米若。 梁远星循着声音望去，撞进一双冰冷的眼睛，瞥见他温柔带笑却紧紧绷住的嘴唇。 薄冰被其他人的话题破掉，餐桌上很快又被热闹所淹没。但那句轻飘飘的话扎在了梁远星的心上，如同浇了冷水。 和他相处得很好的大学同学，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你是大明星，不敢打扰你。 其实《创梦星途》节目完结也没有过多久，但他与有些人的缘分，大概已经脆弱得快要消散了。 他无能为力，只能微笑着。 …… 梁远星走了之后，赵伯礼在车里思考了好久。 夜色下赵伯礼根本看不清梁远星的表情，只看到他一直沉默着，从头到尾只说了两句话。 这下麻烦大了。 得准备多大的礼物才能消气？？？ 赵伯礼没怎么准备过礼物。赵家的人际关系，自然有家里人去烦心。影视圈里的迎来送往，都是李召帮忙打点。 至于给人道歉的赔礼？从来都是别人惹了他来求他原谅，他根本不知道求别人原谅该准备什么。 想了半天，也只能给李召打电话。 “祖宗，道歉成功了没有？” 赵伯礼把今天的事说了一遍，却只听李召疑惑道：“我总觉得小梁不是会一直赌气的人，而且他是你粉丝，怎么会真的舍得疏远你？” 赵伯礼根本没听懂：“什么意思？” “就是……”李召停顿了很久才把话说出来，“他可能不是不明白你说那些话是为了他好，只是想收到你的礼物。” “那他小心思还挺多。” “你打算怎么办？” “他想要，就更要买了。” “你别嫌我多嘴啊，你对小梁有点太上心了。” 李召以前也爱操心、爱唠叨，但这句话着实有点突兀。 “有什么不好的？” “你……”电话对面安静了半天，他才听李召无奈地叹了口气，“哎，算了，你自己体会吧。” “说清楚点，我不喜欢说话说到一半的感觉。” 李召无奈：“我就是觉得你最近对他关心得太多了，人家的行程你要问，选秀新人的前途规划你也要操心。微信和电话就能说的事要当面说，道歉能解决的事也宁可买礼物……” “对。” 李召：“……” 对什么对？！ “所以一般赔礼道歉都买什么礼物？” “……不说这个，你先看热搜。” 签名环节结束后短短的半个小时之内，#梁远星宠粉#就上了热搜。 不是几大营销号齐齐发的通稿，是许多粉丝拍下的现场。 隔着屏幕，赵伯礼看到了他等在场外时错过的画面。 和粉丝聊天的明星不少，但是和这么多粉丝同时聊天，还能照顾到远处粉丝的人，赵伯礼是第一次见。 无论粉丝说什么，梁远星听到耳朵里，都认真回复，没有糊弄。 有时候真诚道谢，有几次温柔怼人。 视频快要结束的时候，晶亮的眼神看着镜头笑道：“你怎么还在拍？手不累啊？” 拍视频的人似乎激动得手抖，而赵伯礼也随着视野乱晃的画面，感受到了同样的心动。 甚至还有粉丝想额外让他多签一个名字，他也答应了。最后十几米的路走得缓慢，热情过度的粉丝撞到了他，他也只是扶了扶发痛的手臂，没有生气。 李召在电话对面忽然发问：“祖宗，你看完视频有什么感想没有？” 赵伯礼：“他脾气这么好都能被我惹怒了，看来我说的话确实伤人。” “不是这个意思！！！” “嗯？” “这和几年前只拿作品说话的时代不一样了，粉丝想要互动，想要真情实感。” “那我……” “你不用搞这些，粉丝应该已经习惯你的冷漠无情了。” “……” “小梁这样是最好的，他真心觉得粉丝值得他回报，所以你别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去破坏他的真诚。” “你说了这么多，不还是想说我说话伤人。” “……好好好你有理。” “当然。” “……” 最后赵伯礼挂了电话，关了手机，才终于发动车子，脑海中一遍遍闪过评论区里粉丝的话。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我的天哪……】 【看到他被撞到我好心疼……以后大家去看他的时候不要伤到他啊……】 【我躺在坑底出不来了，好温柔呜呜呜呜呜。】 他确实错了，不仅错在说出伤人的话，也错在想法。 梁远星的心意有人珍惜，甚至恰恰是粉丝渴求的品质。 赵伯礼忽然觉得，梁远星这样才能走得更远。 也许自己的地位已经不可撼动，但没有梁远星，他也会永远活在固步自封的世界里，闷头拍戏，不去睁眼看看这个和他当初闯荡时已经完全不同的圈子。 一件简单的道歉礼物已经不够。 他需要表达自己的感激。 想明白之后，赵伯礼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给梁远星发微信：【礼物可能要定制，麻烦你多等几个月。】 梁远星：【？？？】 第39章 假装生气 梁远星现在很苦恼。 他为了收到偶像的礼物, 必须装作自己被偶像的话伤到了，很生气，只有礼物才能弥补。 收到礼物才能说原谅。 可是定制礼物要等几个月。 他要在这几个月里都对赵伯礼冷着脸吗？他做不到啊！ 陈露开车送梁远星去综艺, 一路上都见他苦着脸。 “怎么了？你不想见到江向？” 他要去山竹电视台的一档综艺节目当一期飞行嘉宾，江向曾经也是山竹电视台捧出来的唱跳歌手，又是《创梦星途》的导师, 自然就安排两个人一起出席，也好炒作话题。 然而比起假装和赵伯礼冷战, 跟江向的那点小矛盾根本算不上什么。 “我是在想赵老师……” “哦, 你有不想他的时候吗？” “啊？？？”梁远星脸颊立刻烧起来了, 结结巴巴地说：“我就是在想，录节目的时候给他发几张风景照，会不会很突兀？” “你们上次说话是什么时候？” 梁远星被陈露问到了痛处, 可又不好意思说自己和偶像吵过架，只能说：“很多天……上次说话还是聊工作。” 陈露毫不留情：“换成我，我会觉得你有点莫名其妙。何况赵导这个人不爱说废话，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 “……” 梁远星继续扭头看车窗外飞驰的树木，甚至想给赵伯礼拍个视频发过去, 说：【赵老师你看, 树好漂亮！】 随即摇了摇头。 他要求的不多, 一个顺理成章的话题就行。 但这个理由也太蠢了。 今天要录的是生活类的节目, 这一期的主题是“精打细算”。 嘉宾两两组队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 一天的时间里, 两个人要组队完成任务寻找城市地标，买到符合指定描述的物品，还要准备材料，晚上回家自己做饭, 招待客人。 客人的身份暂时保密。 节目组给的预算是固定的，如果白天为了完成任务花销太大，晚上的饭菜就会简陋寒酸。 梁远星分到的嘉宾正是江向。 一见面，梁远星灿烂一笑：“江老师好。” 录《创梦星途》的时候，江向看他的表情总是别别扭扭的。 梁远星能理解——江向为了节目组的要求不得不针对他，他不想认输就只能和江向对抗，一来二去，江向总是落下风。 毕竟是前辈，爱面子，对他看不顺眼也正常。 可是没想到，这次见面，江向居然挤出了一个真假难辨的笑容，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小梁好久不见啊。” 梁远星松了口气。 可是相处起来却发现和他想象得不太一样。 镜头在拍的时候，江向看起来就像一个热情豪爽的前辈。 在镜头看不见的角度，江向对他的态度好像有些唯唯诺诺的，生怕惹他生气，甚至还有些讨好。 “小梁，你会看地图吗？” “会……” “不愧是你啊，厉害。” “？？？” 镜头在他们身后，只能录到声音，看不到脸。 夸赞的语气很夸张，表情十分恭维。 梁远星听得出来，江向是对着镜头刻意说这些话。 江向在《创梦星途》里就是拿着剧本的，是节目组的代言人。这次应该也不例外。 山竹电视台在他拿不到冠军的时候拼命阻止他的人气，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反倒讨好他了。 可是讨好的态度放在以前动不动就阴阳怪气的江老师身上，也太别扭了吧？！ 任务时间很紧张，摄像机全程跟拍，梁远星看完地图，只能硬着头皮接话：“路线图我看懂了，先去买公交卡吧。” “这么远，打车去吧。” “单日票每人只要二十块，能坐地铁，也容易推算时间。打车至少五十，还会堵车。” 江向刚才神经一直紧绷着，听了这话，才恍然想起节目组给了预算限制，有点不甘心地反驳：“打一次车，也就多几十块钱的事情。” “打车要去的地方太多了，每次打车往返，晚上都会少一道菜。” “行吧行吧，就你会算账。” 江向下意识地说完，又欲盖弥彰地掩饰自己的阴阳怪气：“我是说，你特别厉害。” 梁远星：“……” 如果不是摄像机在场，梁远星真的很想对江向说：不会夸人，就不要硬夸了。 已经到了夏天，两人却要满城挤公交地铁。江向一走到路上就热得要命，也没有机会和梁远星拌嘴。 第一件任务目标物品是“消暑神器”。 江向本想买冰淇淋，梁远星却拦住他：“先别动。” 他眼尖瞥到了商场门口宣传的工作人员，拿回来两个传单和带着广告的扇子。 江向目瞪口呆：“这也算吗？” 导演组：“算。” 梁远星粲然一笑：“不好意思啊江老师，没有冰淇淋给你吃。” 江向：“……” 比自己小几岁的后辈像哄孩子一样跟他说话算怎么回事？！ 第二个任务要求是和当地的地标高塔合影，但离他们现在的位置，以及晚上要住的地方太远。 梁远星往远处跑了几步，找到了一条小街道，两边建筑物不算高，从某个角度看去，恰好能将高塔最关键的部分收入眼帘。 他把一脸懵懂的江向拉过来，一人伸出一只手托着高塔尖顶。 江向：“这能算吗？” 导演组：“算。” 江向：“这么简单就能算？那也太轻松了吧，根本不用过去啊！” 总导演：“但是目前只有你们这组嘉宾想到了。” 江向：“……” 确实，他自己的第一反应也是打车赶紧过去，而不是直接原地合照。 江向慢慢放飞了自我，一边哼哼唧唧地吐槽梁远星抠门起来让人叹为观止，一边向节目规则屈服。 梁远星听着他吐槽，只管礼貌微笑，全当听不见讽刺。 直到导演组发布买菜前的最后一个任务，江向看到导演组手里的白板写下他们今天剩余的预算。 “还剩一千多？？？去了那么多地方买了那么多东西，还剩一千多？？？” “你们很棒了，我们导演组自己试着玩这个游戏，到现在这个环节只剩下三百，而且你们完成的时间还少了两个小时。” 江向当然知道“你们”这个词加得很勉强，都是梁远星的功劳。 “小梁，我收回之前的话，咱们家里还是得靠你。” 江向不仅一脸真诚，眼睛还闪闪发亮。 梁远星：“……” 他跟江向，算哪门子的“家里人”？？？ 买完菜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霞光，节目组租好的公寓门口堵满了人。 守在原地的一部分工作人员似乎控制不住场面，跟着拍的摄像师也放下了手里的机器，不知所措。 涉及肖像权之类的问题，他们不能随便把无关人员拍进来。 梁远星似乎遥遥看到了自己的应援灯，赶忙和江向一起把购物袋放到原地，到公寓门口去。 节目组本来想拍他们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来，可现在即使拍出来了，也会是废片。 走到近处，果然看到一群梁远星的粉丝等在原地。 偶像的行程一般是瞒不住的，但粉丝也不该干扰拍摄。导演已经做过清场，显然是失控了。 梁远星本人一来，尖叫声更高。刚出名的偶像都不得不面对屡禁不止的越界行为，大多只能忍下。 本人出面教育粉丝，黑粉就会借机夸大事实说他“辱骂”粉丝。本人默不作声，今天晚上的节目也不用拍了。 江向好心提醒：“以你现在的人气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 梁远星只是低声回道：“可是导演老师劝了这么久也没有用啊。” 说完，在众目睽睽之下，梁远星居然拿走了导演手里的大喇叭。 温和的声音在大喇叭粗糙的扩音效果之下融合出了奇妙的效果，让整个现场安静了一瞬间。 “大家听我说，不要影响拍摄，好吗？我之后在这个城市还有别的活动，还有机会再见面的。” 当然，粉丝的热情如果能这么简单就得到控制，也不会有那么多不堪其扰的明星在微博上禁止追私行为了。 江向替梁远星捏了把汗——这孩子脑子里在想什么呢？ 然而下一刻，梁远星没有继续劝人群离开，而是像导游疏散游客一样把人群往另一边引，让一个个剧组工作人员先进去。 一般来说，这都是节目组工作人员要负责的。 梁远星本人来做，似乎有种莫名其妙的号召力。粉丝经过他几轮手势和劝说，居然真的慢慢让开了一条道。 “大家往这边走，往这边让开，让江老师先进，让摄影老师进……让导演老师进。” 最后梁远星自己要进去，几个保镖护着他不被人群推倒。 他还是举着喇叭说完了最后一段话。 “谢谢你们喜欢我。” “但是以后不要再给导演组的老师添麻烦了。” “我们还有机会见面的，回去注意安全！” 梁远星本人也劝了半个小时，才让人群心甘情愿地散开，主要的工作人员都进入楼道。 画面有些滑稽。 还好，他的话似乎有股魔力，简单平淡而滴水不漏，最后真让这些粉丝听话地清了场。 江向在楼上听得愣了，等梁远星和保镖一起回来，才感叹道：“……你真的很了不起。” 梁远星：“啊？” 江向不知该怎么表达。 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见得多了，再看梁远星，仿佛有层光环笼罩。 有谁能在疲惫一天之后面对乌压压的人群，不厌其烦地重复着温柔的劝导？ 他自己是做不到的。 他正欲开口，梁远星却对摄像师道：“摄像老师您可以先在门外等一下吗？我要收拾行李箱，再换个衣服。” 等所有人都出去了，梁远星反而看着江向，郑重道：“江老师，我有话跟你说。” 江向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啊？” “录《创梦星途》的时候，你虽然只当过我一周的唱跳导师，但我仍然当你是我的前辈，是帮我完善了舞台表演的恩人。” “我崇拜你的实力，和其他所有干扰因素都无关。” “晚上我来做饭，你要是太累了不想说话，可以好好休息。” 若是别人听到，会觉得梁远星这一段话云里雾里，像打哑谜。 江向却仿佛被狠狠戳中了，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梁远星太聪明，看透了他是为了节目组的要求故意做出讨好的姿态，但也不说透，只让他好好休息，别再费心组织浮夸的语言。 而他帮《创梦星途》节目组给梁远星出过那么多不公平的难题，以为自己已经和梁远星结下仇怨。录节目之前他辗转反侧不知怎么面对自己这位学员，最后却等来一句“无关”。 他给梁远星提过表演的意见，就成了“恩人”。 什么利益纠葛都与实力“无关”。 江向久久无言。 其实录《创梦星途》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得出，梁远星不仅嗓子好，身体柔韧度强，学什么都奇快，还努力到了拼命的程度。 他不拿冠军谁拿？ 只是当着镜头的面，背着电视台的各种嘱咐，不敢说出来。 一贯自傲好面子的他，思虑良久，终于直面初出茅庐的梁远星澄澈的眼睛， “你会飞得很高的。” 第40章 不气了 梁远星其实没有向往过站在高峰的感觉。 他自己站上多么高的舞台, 接受台下的万人欢呼？还是拍一部剧就红一部，将自己的脸深深烙在观众心里？ 似乎都没有那么重要。 他想往上爬，只是因为自己太渺小, 离那个人太远。 他轻轻说出自己的心声：“不求飞得多高，我只飞到我想去的地方。” “有想法啊。”江向微微一愣，随即笑道, “能抢走导演的大喇叭对粉丝吆喝的偶像我是第一次见，你也不是一般人。” 两人之间似有某种僵冷的情绪融化了。 摄影师和导演组其他人敲门进来, 梁远星问道：“今天要来的两位客人是谁啊？” 总导演神秘一笑：“你们都认识的人。” 梁远星和江向面面相觑。 他们共同的交际圈也只剩下《创梦星途》的导师和学员了。 梁远星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赵老师？！” 江向没忍住斜了他一眼：“赵导怎么可能……” 山竹电视台能请来赵伯礼当导师就不错了, 这种毫无舞台技术含量的生活类综艺, 想请他出席，简直是做梦。 只差没说他追星追到魔怔了。 “也是。”梁远星略有些失落，低头看着手机。 赵伯礼和他的聊天框还是只剩下干巴巴的“礼物要等几个月”。 沉默了这么多天, 他已经消去了怒火，可是赵伯礼似乎还记得他那天假装气极了的样子，礼物到来之前，坚决不多说一句废话。 他们还要一起拍戏。 梁远星还想把生活里有趣的事情都分享给他。 其实礼物可以不要，相处的时光更宝贵。 他从相册里完成任务之余精心拍的几十张照片中, 找出自己最满意的三张, 打开赵伯礼的聊天框, 咬咬牙按了发送。 总导演看了一眼手机：“另外两位嘉宾到了。” 梁远星的视线还停留在手机上, 恍然间听到推门的声音, 抬头一看就愣住了。 朝思暮想的人,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雕塑般的五官，眼窝陷出深情的轮廓，一身休闲的棉衫长裤, 淡淡地朝自己这边看过来。 江向比梁远星还紧张，一下子就站起来冲上去握手：“赵……赵导，好，好久不见啊……” 梁远星还没反应过来，另一个人从门后探出头，跑过来抱着他：“星星！！！好几天没见了！！！” 江向愁眉苦脸。 节目组请来了安白和赵伯礼。 安白，家财万贯，家里宠上了天，除了练舞蹈的时候正常的磕磕碰碰之外，一点委屈也不能受的。 赵伯礼更是一个谁都不敢惹的大人物。 节目组还嘱咐他要捧着梁远星。 江向突然成了食物链最底层，在镜头面前一个错误都不敢出。 梁远星和赵伯礼隔着两步的距离相望，压住自己内心的狂喜，平静地说：“赵老师，没想到你会来。” “来找你。” 梁远星愣住了。 他大概还没看到自己刚刚发的照片。 梁远星紧张，甚至还有些心虚。 下次再也不假装生气了，他赌气，赵伯礼依然淡定从容，自己却饱受折磨。 梁远星切肉，江向洗菜。 安白凑上去想帮忙，梁远星顺手递给了他几个水果让他洗。 江向大惊失色，赶紧拦下了：“没事没事，我们来，你等着吃。” 说完，背着镜头对梁远星使眼色：这可是大少爷，你怎么敢让他洗水果？ 而且江向录节目之前就知道，安白十指不沾阳春水，别说让他做家务了，他连带壳的鸡蛋都没见过…… 安白没听江向说话，熟练地处理好葡萄，喂给梁远星吃。 梁远星咬下安白手里的葡萄，还说了声谢谢。 然后安白洗葡萄，梁远星继续切肉，心安理得地被大少爷投喂。 江向：“？？？” 安白伸出手：“江老师也吃。” 江向赶忙往后退。 安白家里人是会看节目的。 别人胆子再肥，江向自己也绝对不敢吃安白递来的水果。 梁远星一看江向小心翼翼的表情就想笑：“哈哈哈哈江老师的表情好像怕你在葡萄上下毒！！！” “啊？”安白也一副憋着笑的样子，把葡萄往江向眼前塞，“没下毒，没下毒。” 江向：“……我还有没有点导师的威严了！” 摄像机早就凑近拍下他们打闹的一幕，沙发上的赵伯礼也默默看着这一切。 安白本来就是梁远星的同龄人，说笑打闹再正常不过。 可是连江向都可以和梁远星打成一片，只有他，说错了一句话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就僵得相见无言。 低头看手机，却看到了梁远星发来的四条新消息。 【今天拍到了好看的照片，想给你看看。】 三张照片，都是录节目时拍到的风景，明明不是专业的摄影，可是光影把握得恰到好处，看得眼睛都很享受。 虽然梁远星就在眼前，赵伯礼还是在微信里回了：【好看。】 梁远星开锅烧上了大火，炒锅里热上了油，小酱锅也煮着东西，开着三个火眼，竟然一点都不显手忙脚乱。 他一边娴熟地掌勺，一边眼睛不由自主地瞄向沙发上的人。 江向还在帮他准备东西，安白端着水果盘和赵伯礼一起坐下吃。 沸水和烧火的声音太大，他听不到那两个人在说什么，只看到安白一直在点头，随即又低头思考。 一股没来由的酸涩溢满了他的胸腔。 连以前一见赵伯礼就躲的安白都敢和赵伯礼聊天了，他却因为一次闹不愉快，见了偶像的面，都不知道该聊些什么。 肉下了油锅，煮上鱼汤，香气飘满整个屋子。 江向：“接下来我来看着锅，你去休息吧。” 梁远星暗自庆幸，却又忐忑地走到沙发边，坐在安白旁边，离赵伯礼很远，手指紧张地拽着袖口。 安白满脸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啦？你上次见到赵老师的时候不是很高兴吗？” 梁远星：“！！！” 赵伯礼：“上次？” “对啊！就是上次粉丝见面活动，赵老师你到后台找星星说话。” “然后？” “我……”梁远星手忙脚乱，恨不得赶紧捂上安白的嘴巴。 安白哪里有梁远星想得那么多？ “赵老师，星星上次看到你可高兴了，跟我们吃火锅的时候都一直在笑，我们问他有什么好事，他还不说！” 赵伯礼低沉的嗓音里透着一丝了然的笑意：“哦……” “小白，你……你说这些干嘛！！！” 角落里导演组的人都懵了，只见梁远星的脸越来越红，手指不停地摩擦着衣料，最后连耳根都红成了番茄的颜色。 而一贯冷漠的赵伯礼笑得眼角都弯了。 他们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安白左看看、右看看，终于发现气氛不对，很识趣地站了起来：“我去帮江老师看锅。” 江向被安白从后面拍了一下肩膀，吓得浑身一哆嗦：“小祖宗，你别靠近火，我怕烧到你的头发。” 安白：“……我不是短头发吗？” “别拿剪刀！会切到手！” “……剪刀不是有柄吗？” “鱼汤太烫了你别动！” “我把拍黄瓜端过去总行了吧？” “我来！” “……” 另一边，梁远星在镜头面前，什么也不敢说，只是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都被戳穿了，躲也躲不过了。 赵伯礼却主动坐得离他近了一些，堂而皇之地把两个人衣服上的麦克风取了下来。 骨节分明的手指忽然碰到锁骨上，只有一瞬间，也轻易撩动了他的心跳。 导演们敢怒不敢言，眼睁睁看着两个人说悄悄话。 怕别人听到，赵伯礼贴得近，低沉的嗓音和温热的气息就在耳边，惊得梁远星的皮肤都在发颤。 “不气了？” “嗯……” 梁远星承认得很快，其实是装不下去了。 “放心，礼物还是有的。” “啊？好……好的。” 赵伯礼知道他是故意想要礼物了！！！ 梁远星所有的小心思都被看穿，简直恨不得从这个屋子里消失。 脸太烫，心太痒，再这样贴着耳朵聊下去，他整个人都要冒烟了。 偏偏赵伯礼依然很淡定，一点都没有拉开距离的意思。修长的手指把麦克风重新别到他的衣领上，动作是那么随意潇洒，衬得他的紧张太过火，无处宣泄。 还好，江向和安白开始陆陆续续端了菜过来。梁远星说要帮忙，赶紧站了起来。 他不想去看偶像那双天然带着深情弧线的眼睛，然而赵伯礼并不肯放过他。 “录节目累吗？” “嗯……还好。江老师很照顾我。” 再苦再累，也不能把负面情绪带到偶像面前啊。 “是吗？” 赵伯礼瞥了江向一眼，江向只觉得浑身发凉。 梁远星在自己面前神气得很，也不顾及自己是前辈，说怼就怼，怼完还笑。江向要是惹了梁远星，梁远星就像小豹子一样，冷不防地拿利爪挠一下，刮得江向心里生疼。 江向跟梁远星拌嘴，每次都被梁远星气得说不出话来。 可是到了赵伯礼面前，梁远星把爪子缩起来了，语气温柔了，眼神也可怜兮兮的，又紧张又无辜，像只刚进家门的小猫咪一样乖。 双标，虚伪。 江向敢怒不敢言，狠狠咬了一口鱼肉，随即更挫败了。 梁远星做的菜怎么都这么好吃？ 太香了。 第41章 耍大牌 梁远星发现, 赵伯礼至今还带着点叛逆。 比如他强调了很多遍，自己的事情不想麻烦赵伯礼，李召却还是时不时代替赵伯礼联系他, 教他一些乱七八糟的营销套路。 其实陈露也懂，而且陈露对梁远星自有一套前途规划的方案，只会和梁远星本人商量, 容不得别人插手——哪怕对方是赵伯礼经验丰富的经纪人。 梁远星实在为难，只好对李召说：【李哥, 这些道理我都明白的, 你放心吧。实在不好意思占用你的时间。】 李召：【我就是帮他的忙。】 梁远星：【劳烦赵老师替我担心了, 我自己会处理好的，谢谢[比心]。】 李召：【你就让我跟你唠叨几句吧，我空有一身打舆论战的理论知识, 伯礼从来都用不上，快把我憋死了。】 梁远星：【……】 节目结束之后，拍戏之前，他的黑料早就在各大平台和论坛上漫天飞舞。 影响力大到上了热搜的，公关团队还会帮他辟谣, 其他乱七八糟的谣言, 他根本懒得理会。 没精力, 也没必要。 然而就在他跑完一堆采访和活动, 好不容易有时间喘口气的时候, 热搜第一惊得他瞪大了眼睛。 #梁远星耍大牌#。 点进去之后, 没看到任何作为实锤证据的图，只有乱七八糟的文字描述。大概意思是：拍代言的时候梁远星耍大牌，给工作人员脸色看。 信息模糊，没有提到具体是哪一个代言。 梁远星态度很好, 对品牌方的任何要求都尽力配合，从来没甩过脸色。 其他不着边际的谣言，梁远星可以不管，但是这一条关乎他在粉丝眼中的形象。 他刚看到热搜，陈露和李召就一起发来了消息。 陈露：【压下去再说。】 李召：【小梁你看到热搜没？先别急着压，借机宣传一下你们刚上过的综艺。】 梁远星：“……” 李召指的是他和江向、赵伯礼、安白一起上的那一期节目。节目只放出了预告，晚上就要播出。 梁远星把李召的意见给陈露复述了一遍，陈露却并不同意。 陈露：【这种热搜标题会有心理暗示，哪怕辟谣了也会给路人和粉丝造成不好的印象。】 梁远星觉得两边都有道理，再次把陈露的意思复述一遍，委婉地拒绝李召的提议。 李召：【不承担风险怎么红？！别人买的热搜，不用白不用啊！】 转眼间，李召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刚接通李召的电话，陈露也许是没收到他的消息，也干脆打了个电话过来。 梁远星：“……” 他的手机有同时接听功能，接了陈露的，李召那边就听不到梁远星的声音。 陈露：“我先去查一下是谁做的，你要是没什么问题，我就联系撤热搜。” 李召：“我这就联系节目组，让他们提前放点花絮出来，听伯礼说你在节目里表现挺接地气的，正好一边宣传一边辟谣。” 梁远星赶紧切换：“李哥你等一下，我这边有点事情。” 然后切回来：“露露姐，你先查吧，我没什么意见……” 陈露沉默了片刻，终于问道：“是不是赵导那边想让你借机宣传？” 梁远星：“……” 陈露：“我听到你叫李哥了。” 与此同时，李召果然像是没听到刚才梁远星说的话，还在问：“喂？小梁听得到吗？” 梁远星：“…………” 刚才手忙脚乱，没有按到电话切换键。 翻车了。 陈露做事有自己的一套风格，即使不是十全十美，也绝对比梁远星懂得多。 李召和陈露两边都是为了他好，他不想节外生枝，让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成见。 还好，陈露没有生气。 “借机宣传节目会有自我炒作的嫌疑，你不像赵导有多年铁粉，不能承担这种风险的。你现在最保险的做法，就是只上节目组和活动方自己宣传的热搜，不然几个月后大家忘记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只会把你和‘耍大牌’联系在一起，成为永远的黑点。” 然而接下来，陈露话锋一转：“李先生不一定懂得现在的新人该走什么路线，他的话你听听就好。” 李召也挂了电话，微信发来语重心长的消息：“小梁啊，你的经纪人还年轻，没什么经验，我的意见可以参考，你劝劝她？” 为什么感觉这两个人隔空互相吐槽，把他夹在中间？！ 梁远星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然后心念流转，想到一个折中的办法。 他问陈露：“节目组本来就要放花絮吗？” “肯定的，节目晚上就播了。但我们等不到那个时候。” “能不能请节目组提前放花絮带话题？” 陈露也难得叹了口气：“我都问过了，节目组说早就定好了时间，在晚高峰的时候带话题。现在带，节目关注度不够，他们其实是亏的——我们还是没有这么大的面子让他们改时间。” 梁远星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接下来要说的话太烫嘴。 “我不够格，但……赵老师可以。” 陈露疑惑：“你不是不想用他的人脉吗？” 梁远星：“……李哥太热情了。” 他确实不想麻烦赵伯礼。 可是再不用，李召给他的消息都要发到99+了。 挂了电话，两人同时对他发微信。 李召：【陈小姐觉得我的建议怎么样？】 梁远星：【她觉得你的想法特别好！只是单凭我们的能力请不动节目组，还需要你帮忙。】 李召：【这就对了。】 陈露：【李哥还想着放任现在的热搜第一不管吗？】 梁远星：【他也觉得确实应该先撤热搜！】 陈露：【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劝动他了。】 编，自己真能编。 希望这次不要再翻车。 梁远星心虚地捏了把冷汗。 还好赵伯礼今天有行程没时间看微博，否则再来一个人一起劝他，他更招架不住。 最后梁远星夹在中间和李召陈露两个人一起敲定了解决方案：让节目组的花絮热搜，把#梁远星耍大牌#的话题顶下去。 既符合陈露最开始撤热搜的计划，也算是听了李召的劝。 李召联系节目组疏通了关系，陈露同时解决了热搜，梁远星才冷静下来，仔细回想热搜里的细节。 他的销量数据很好，合作过的代言品牌商实在没有必要抹黑他。 最近他也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哪怕是殷凡、江向这样看他不顺眼的人，如果要抹黑他，也早该行动了。 而赵伯礼执导的古装剧《辞火》，男主角已经定下，梁远星的合约都签好了，即使败坏他的公众形象，也不会影响赵伯礼的决定。 会是谁，编造了一个带着大名的话题，精准地攻击他？ 陈露仿佛隔空感受到了他的心思：【要害你的人比你想象得还要多，别乱想，不是你的错。】 陈露一贯雷厉风行，不喜欢安慰人，这样的话已经是非常体贴的了，梁远星忽然被触动：【谢谢露露姐，我只是想不通。】 【这个热搜不仅是要粉丝脱粉，也是想告诉品牌商，你拍代言的时候不配合。】 【所以是想和我抢代言的人？】 【其实最有嫌疑的是《创梦星途》的学员。】 梁远星怔住。 他不是没有想过。 和他冲突最大的，从来都是形象定位相似，粉丝群体重合，同一个节目出身的偶像。 他的情感一直在逃避，绕过那最简单的可能性。 朝夕相处，共同追梦的朋友里，任何一个人要害他，他都不敢想。 但那天吃火锅时，朋友冷不防冒出的妒忌心，又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星星拿到的签名最多”。 只有米若一个人明确地说了出来，可是究竟有几个人也这样想？ 最后他简单地回复陈露一个字：【嗯。】 怕自己再问下去，陈露会给出具体的猜测。 还好，那个人躲在热搜后面，危机解除之后，陈露也不会费心费力去追查，他看不到面具被摘下的瞬间。 两个小时后，节目组紧急剪出了一组新的花絮。 梁远星点开视频，发现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为什么工作人员把他拿着大喇叭劝粉丝清场的视频做成了鬼畜？？？ 视频是侧面角度，清楚地看到他拿着大喇叭对着粉丝吆喝。 “大家听我的！” “让一让！！！” “这边走这边走！” “江老师先进，摄像老师先走，导演老师这边请！！！” 时间有限，剪辑很粗糙，甚至和背景音乐的节奏都对不上。可也正是粗糙暴力的剪辑，让他的语气听起来更魔性了。 【哈哈哈哈哈！！！】 【这也能叫耍大牌吗我惊了这也太接地气了吧哈哈哈哈哈】 【救命我的偶像劝粉丝离场劝出了卖菜的感觉。】 【我们星星就是菜市场里最靓的小伙子。】 【这个喇叭好大衬得他脸好小】 【大家严肃一点！星星教我们不要影响节目组拍摄！都记清楚了！】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星星宝贝喊得好累吗……现场的粉丝不要给他添麻烦啊啊啊啊啊】 #梁远星大喇叭#上了热搜之后，节目组还嫌不够，又放了加长版。 直接给各大平台的剪刀手们提供了素材。 粉丝平时看到的梁远星，都是电影花絮、舞台表演，或者温声细语的采访，从来没见过他拿着大喇叭扯着嗓子喊话。 纯粹关心他的粉丝很多，梁远星最初看到转发评论里的话，也都是心疼。 可是玩梗的粉丝更多。 他们还纷纷效仿官方剪鬼畜。 一晚上，各种魔性剪辑占据了视频网站的首页。 不仅给他辟了谣，还火出圈了。 评论里根本没剩几个心疼的，全都是“哈哈哈哈哈”。 梁远星：“……” 说好的心疼他呢？ 粉丝都是无情的。 第42章 你自己演 《辞火》的戏份里有两位男主, 其中一个更像反派。 梁远星已经试演了剧本里的几个重要片段，赵伯礼都很满意。然而反派的角色迟迟没有敲定，拖慢了开机的进度。 男主角出身凄惨却保留着纯真善良, 反派看似仙风道骨却心狠手辣，恶到骨子里。 赵伯礼对反派演员要求很高：符合角色的出尘气质，长相不能太锋利也不能太柔和。 演技还要好。 一群颇有资历的演员来试镜, 但终究演不出反派纯粹的气质。 和以往一样，赵伯礼自己投资, 力求完美, 甚至让梁远星也去找找他有没有认识的人符合这种气质。 连《创梦星途》里几个从没演过戏、和梁远星不太熟的学员都听到风声, 向梁远星求一个推荐的机会。 梁远星偶尔也去片场帮来试镜的演员对戏，顺便重温剧本。可是试过好多个演员后赵伯礼仍然不满意，剧组的工作人员都快崩溃了。 唯有梁远星等得再怎么心焦, 对偶像还是很有耐性。 送走了今天试镜的第三个演员，梁远星捧着外卖坐到赵伯礼旁边。 “赵老师，吃点东西吧。” “再等等。” 赵伯礼休息时间都在看人物的几个高光片段，大概已经把人物设定嚼碎了，可惜他越是追求细节, 越是对来试镜的演员不满意。 梁远星忍不住问：“你到底想让反派演出什么样的效果？” 其实有些人已经演得不错了, 换成其他导演, 早就会敲定演员。 赵伯礼沉吟思考, 最后说：“形容不出, 你跟我来一遍。” 语言无法形容的感觉, 就只能直接演出来。 赵伯礼站在空空的房间里背对白墙，闭眼凝神，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神态已经像变了一个人。 梁远星愣了一下才调整自己, 好接上赵伯礼的戏。 赵伯礼刚才在看的，是反派揭下柔和的面具，将曾经瞧不起自己的人全部炼化的场景。 他在梁远星面前站定，明明穿着休闲装，却仿佛背后就是白衣飘飘，出尘绝世。 场景里本该有群众演员，但赵伯礼只有一面白墙，一张台本。 无辜的人们满怀希望，以为他会来救他们，却没想到一切都是他自导自演的陷阱，当反派露出真面目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已经逃不出他的咒法。 各大门派中人人称赞的仙师面容扭曲，一夜之间湮灭几千条人命。 台词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你们欠我的。” 梁远星仿佛透过他脸上的每一寸肌肉，窥见了背后的扭曲和挣扎，疯狂和痛苦。大仇得报的快意，草菅人命的狂乱，都在赵伯礼近乎颤抖的情绪中，撕开淋漓的血肉。 一个人、一堵白墙，演出了足以令几千人的恐慌的恨意。 梁远星本以为来试镜的演员已经做得不错了——虽然年轻的演员把握不好角色黑化和发疯之间的界限，但有些前辈演技炉火纯青，气质也很接近，情绪和细节都把控得精准。 赵伯礼总在他们演完之后频频摇头。没有人明白这位怪脾气的赵导到底还要追求什么，只当他吹毛求疵，鸡蛋里挑骨头。 可是看完赵伯礼表演的这一刻，梁远星忽然就明白了。 角色的感情复杂至此，只有赵伯礼一个人能参透。 他忘了自己还要接戏，慌忙地唤了一声：“赵老师……” 赵伯礼轻轻皱眉：“你怎么不接台词？” 本来男主角要在反派作恶之后赶到，两人争执之后彻底对立。 梁远星来不及犹豫，只想把堵在喉咙的话说出来：“大部分人来试镜，不可能短时间把角色理解得像你一样透彻。你这样找下去，可能永远都找不到合适的演员。” 赵伯礼显然会错了意思，沉吟片刻说：“演员难找，但我不想将就着开拍。你如果这段时间有通告，尽管去接。” 接下来的话，该由自己说出口吗？ 梁远星从没问过赵伯礼为什么不演戏了。 赵伯礼一句解释也没有就突然退居幕后，一定有他无法想象的理由。 也许是一道伤疤，没有人敢去揭开。 梁远星想起曾经在电影院，被荧幕上那张完美的面孔深深触动的一个个瞬间，沉默许久的情绪在胸口翻涌，终于替赵伯礼千千万万的粉丝，问出了压在心底的话。 “你为什么……不自己来演呢？” 空气都安静了。 梁远星觉得自己胆子越来越肥了。 赵伯礼不回答，他居然不想退缩，嘴唇不听使唤地继续问：“赵老师，你自己才是最适合这个角色的人，你真的一点都没有察觉吗？” “我知道。” 如果不是气氛太严肃，梁远星都想直接吐槽了。 知道还大费周章到处找演员？？？ 知道还这么多年不演戏？？？ 梁远星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想继续劝：“赵老师，你已经演得比其他人都好了，要是你自己也不演，这部剧就真的拍不了了。” 可是赵伯礼似乎毫无触动，依然说：“我知道。” 梁远星简直绝望：“那……你想个办法？” “明天再说。” 梁远星望着赵伯礼离去的背影，心情沉到了谷底。 究竟是什么样的心结，连一向冷静从容的赵伯礼也想逃避？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道别人无法触碰的禁地，赵伯礼也一样。 梁远星晚上回到家里，辗转反侧，依然放心不下。 他翻出自己柜子里珍藏的电影海报，浏览器收藏夹里上百个采访的视频，从最早期的开始回看。 他记得没错，五年前的赵伯礼，提到演戏的时候，眼睛都是闪闪发亮的。 他知道自己不该越界，可是有些话总该问出口。否则如果赵伯礼有一天也觉得拍戏没意思，直接退圈，他还有机会见到自己的偶像吗？ …… 梁远星和赵伯礼约了时间，说自己看不明白主角后期的成长变化，要和他在工作室见面对戏。他本想在赵伯礼代入反派角色，演得过瘾之后，再求赵伯礼考虑接这个角色。 他想，赵伯礼曾经热爱的事业，是不可能说忘就忘的。 结果梁远星只演了一场戏就被戳穿了。 “你把握得很准，根本不是一窍不通。”赵伯礼把剧本放回桌子上，直直盯着他，“为什么撒谎？” 赵伯礼一点余地都不留，看穿了自己在说谎，就一定要问个明白。 梁远星一个头两个大，嘴唇动了动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赵伯礼的坚持是刻在骨子里的，粉丝的呼声他听不到，身边人的劝说他大概也当成耳旁风。他不过是和对方合作几次的新人，要怎么把他拉回来？ “你既然不愿意自己出演，反派的角色早晚要给别人。我还不如趁着演员未定，和你多对几次戏。” 赵伯礼的神色中渐渐浮现出惊讶。 “赵老师，我真的很喜欢你。”梁远星说着说着，自己都脸颊发烫，“你刚出道的时候，我生活压力很大，最开心的事就是手机里放着你的歌，买票去电影院看你的戏。可是你后来不演了，也不唱了。” “我只是……想看你演戏。在确定演员之前，你就和我多对几次戏，可以吗？” 赵伯礼反而问他：“我昨天演的片段有一个致命问题，你看得出来吗？” 梁远星被问愣了——他昨天完全被赵伯礼的表演吸引了，哪里有缺点？ 但他也明白，没有一段表演是完美的。 仔细回想昨天的细节，梁远星试探着问：“你的表情里，仇恨多过痛苦——反派内心应该是有最后一丝怜悯心的，一次杀这么多人，他的情绪反差应该大一点。” 梁远星生怕自己说错了一句又让偶像皱眉，结果赵伯礼似乎很惊喜，听着听着眼睛都亮了起来：“对，我用力过猛，还让对手戏的演员分神。” 梁远星：“……” 赵伯礼把昨天那种丝丝入扣震慑人心的情绪叫用力过猛？把对面的人看呆了也当成缺点？ 他只知道赵伯礼对别人严格，没想到赵伯礼对自己简直是苛刻。 “……按照你的标准，可能整个娱乐圈没有人能演了。” “你看得出我的问题，就接得住我的戏。”赵伯礼似乎还是有什么堵在心里的情绪难以平复，“可惜其他人只会夸，夸都夸不到点子上。” 梁远星他仔细琢磨这两句话，才察觉赵伯礼不愿意演戏的理由，终于在他面前显露出冰山一角。 赵伯礼说过“演戏没意思”，可他明明还是愿意去琢磨角色，将角色的感情发挥到淋漓尽致。 他一直都在追求完美。 总不能是因为他演得太好，一般人看不出细微的缺点，他就觉得演戏没意思，甩手不干了吧？ “请你来演吧。” 梁远星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也许他根本解不开赵伯礼的心结，也许他已经越界了。 可是赵伯礼的突然退出荧幕的理由已经在他面前浮现，他不可能装作没有看到，错过眼前绝好的机会。 “你要是怕做不到尽善尽美，我把拍戏前的所有的行程推掉跟你对戏，帮你找回感觉。” 赵伯礼没有说话。 “你不答应也没关系，我只是想看你演戏。” 许久之后，他终于听到赵伯礼开了口，低沉的嗓音仿佛一束光照进他心底。 “这么执着，那你今天晚上把台词背熟。” 梁远星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全部台词？！我……主角台词那么多，我……努力。” 大不了今天晚上不睡了。 赵伯礼犹豫的眼神里也慢慢浮现出无奈的笑意：“只要高光剧情。” “那你是答应了吗？！” “我考虑。” “谢谢！谢谢赵老师，我……我……” 梁远星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两只手紧张得互相摩擦，一句像样的话都说不出来。 作为粉丝多年的期盼，终于骤然看到了曙光。 第43章 偶像的家 第二天坐上跑车, 赵伯礼见到梁远星的第一句话就是：“没睡好？” 梁远星撑着打战的眼皮答道：“没有，睡得很好，我准备好了, 我可以。” 赵伯礼一点都不信：“我们有时间，不用这么拼。” 梁远星的表情一言难尽。 其实没有时间。 他早就忙得忘了日期。昨天夸下海口说推掉所有的行程和偶像对戏，问了陈露才知道后面几天的行程是树莓电视台的一档综艺, 根本不可能改时间。 陈露昨天晚上已经把他数落了一顿，要他和赵伯礼说清楚, 最多只能对戏一天。 他只能连夜背台词, 尽量在一天之内让赵伯礼坚定出演这个角色的决心。 然而愣了很久之后, 梁远星忘了回答赵伯礼的话，弄得赵伯礼也很无奈：“……在车上睡。” 偶像的命令可能有种魔力，梁远星刚听到这句话, 就趴在玻璃窗沿上睡着了，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也没来得及问场地在哪里。 等睁开眼，一幢精致的别墅出现在眼前，入口处的喷泉泛着晶莹的水花，远远看去有淡青色的外墙, 漆黑的檐角。两道对称的旋梯从阳台上延伸到花园, 设计十分别致。 “这是……？” “以前住的地方, 很久没来了。” 虽说很久没来, 可偌大的院子里, 花草盆景都修剪得宜, 明显有专人打理。 梁远星一下子清醒了：“直接来你家练吗？？？” “家里场地大。” 梁远星按捺不住心中的忐忑，小心翼翼地跟在赵伯礼后面。 他怎么会想到赵伯礼昨天说的“最适合的地方”，就是自己家？？？ 他还不清楚赵伯礼家里的习惯，怕一举一动出了差池就会被讨厌。 好在赵伯礼并不挑剔, 直接领他进了二楼的场地。 赵伯礼自己家里有一个专门的房间用来演戏，很像综艺节目后台的练舞厅。 三面墙贴着玻璃，中间有沙发。 角落里的摄影设备，打光设备，表演道具，都应有尽有。 而赵伯礼刚进房间，就开始摆弄摄像机了。 “我会录像。” 梁远星一头雾水：“啊？” “一遍遍拍下来反思，才是最好的练习。”说完，赵伯礼按下摄像机的拍摄按钮，把手中的台本一丢，“开始吧。” 梁远星：“……” 一切来得太快，他都来不及对赵伯礼说自己时间紧迫。 反派角色的第一个高光时刻是独角戏，是他被同门其他人瞧不起的时候，温顺的外表撕开，流露出一瞬间的狠厉。 梁远星就演那个蔑视反派的小配角，尽管把不屑写在脸上，等着赵伯礼接台词。 “你不在状态，表情太夸张，重来。” 梁远星：“……” 他昨天只背了两个人对手戏里男主角的台词好吗！今天不是来让赵伯礼找感觉的吗？！ 然而即使只是练习，赵伯礼似乎也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梁远星只好调整自己的呼吸，无论赵伯礼有什么要求，他都尽量奉陪。 他念完台词，轻蔑一笑之后，赵伯礼的情绪一下子就漫了上来。片刻之间，他就仿佛能看到恨意包裹之下，赵伯礼眼中迸出的血丝。 梁远星看呆了。 赵伯礼的台词已经结束，他还久久不能回神，却听赵伯礼轻声念叨了一句：“演错了。” 又是哪里错了？ 两人去摄像机后看回放，表演仍旧能打动他，整体没有任何问题。可是望着赵伯礼的不满，梁远星努力回想，终于想起哪里不对劲。 反派只是遭到了一次挑衅，还没有遇到后面导致他黑化的深仇大恨，眼前的情绪，不该有那么深刻。 两人异口同声。 梁远星：“情绪太沉重？” 赵伯礼：“我用力过猛了。” 梁远星：“……” 这也叫用力过猛？？？ 到了第二个高光镜头，是男主角找反派帮忙的时候，反派藏起自己自己手中鲜血画出的咒符。 梁远星演的是对反派阴谋一无所知的男主角，看不到赵伯礼背过身后的眼神，直到看到摄像机里的回放，才忍不住被反派的淡淡的冷笑震慑。 然而，赵伯礼嫌弃似的点评道：“太单薄，我还是太久不演戏，生疏了。” 第三个片段，又是反派独角戏，他发现自己身边有女二号派来监视他的人，准备悄无声息地杀人灭口，却不小心让人逃掉，那一瞬间的恨和恐慌。 梁远星已经完全陶醉在赵伯礼的表演中，恨不得反派就顶着赵伯礼的脸，从摄像机里走到荧幕里，彻底活起来。 可是赵伯礼说：“还是有点用力过猛。” 梁远星：“……这次又是哪里？” 赵伯礼播了几遍回放，梁远星才接上他跳跃的思维：“出事之后太慌张了显得反派有点弱？” 看到赵伯礼点头，梁远星简直想哀嚎着长叹一口气。 他怀疑赵伯礼心中有一把精准的秤，连每一克情绪都要量清楚，多一克叫做用力过猛，少一克就是单薄无力。 片场时只要赵伯礼不在场，就是哀声一片，齐声抱怨赵导太严格。录《创梦星途》的时候，学员们私下里也最怕和赵伯礼接触。 赵老师火眼金睛，盯上了谁，谁就别想在任何一个细节上偷懒。 然而如今看来赵伯礼在片场对其他演员的要求，和他对自己的要求相比，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他只是因为一个小错误，就否定自己的整段表演。简直要将身体的每一寸肌肤，语句里的每一次转音，都用来演绎最细微的感情。 可梁远星从赵伯礼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挫败和脆弱——他不是因为一个小小的细节就受打击，而是对自己要求太高，到了严苛的地步。 演得不好就一遍遍重来，直到出神入化。 正因如此，他在片场随意的一个指导，就能带得其他人如痴如醉，在他表演完之前大气也不敢出。 赵伯礼过去采访的片段在梁远星脑海里浮现，加深了他的困惑。这哪里是觉得演戏没意思才退居幕后？明明就是个戏痴。 梁远星喉咙里滚动着一句“为什么”，终究没有问出口。 第四个片段，反派和深爱他的女二号第一次争吵，女二号无意发现反派清高风雅外表下掩藏的扭曲，拿着证据去试探他，被他巧妙的话术和温柔的语气遮了过去。 梁远星抬头为难地问：“这段怎么演？” 赵伯礼似乎不明白他在疑惑什么：“你演女二。” 梁远星话都说不利索了：“这个……这一段最后要……抱的。” “当然。” “……” 临到头，赵伯礼坦坦荡荡，衬得他的不好意思十分做作扭捏。 好不容易豁出去，演完一个片段，被偶像抱在怀里的感觉太温暖，他差点沉醉其中。 他的视线来回闪躲，却听赵伯礼说：“瘦了。” 梁远星惊了：“你怎么知道？？？” “抱过啊。” 又是赵伯礼的表情云淡风轻，而他脸颊烫得像火烧。 这话要他怎么接？？？ “你……不愧是你，手感好准。” 说完自己都觉得尴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演完五个片段就已经日上三竿，赵伯礼打电话叫了从小照顾他的保姆来做饭，满满一桌菜，两个人都吃不完。 做饭的阿姨和赵伯礼的思维出奇地一致，把所有菜都端到梁远星面前，说他太瘦了，多吃点。 梁远星耐不住盛情难却，但也不敢多吃。 “公司让你控制身材的？” 梁远星听出赵伯礼话里几乎有怒意，赶忙解释道：“不是，一晚上没睡，食欲不好，是我自己的问题，不怪公司。” 赵伯礼皱眉：“你早上还说睡得好。” “！！！” 脑子不清醒，翻车了。 “我……” 赵伯礼声音里又像结了冰：“谎话张口就来？” 梁远星更不敢吃了，赶忙放下筷子：“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觉得这些事情不用说出来……大家都忙得日夜颠倒，睡不好觉的，只有我一个人说出来，好像在卖惨一样。” 他的失眠症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虽然偶尔会因为压力复发，但已经没有那么严重，医生几个月前给他开的那瓶药，他也已经很少打开了。 何况，失眠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大部分人只会当他是“年轻人爱熬夜”“生活不克制”才会失眠。拍戏的时候如果连夜不睡，影响状态，只会拖剧组的后腿。 他绝不想让生活习惯严谨的赵伯礼知道这些。 对上赵伯礼审视的眼神，梁远星的声音越来越轻。 也不知道对视了多久，看到他觉得赵伯礼眼里的低温能把自己也冻上，却见赵伯礼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小孩子，爱逞强。” “我不是小孩子！！！” 吃完饭回到练习室，看着厚厚的剧本，梁远星有些发愁：“今天能演完这些吗？” “慢慢来，有时间。” 赵伯礼专心看着摄像机里的回放，近乎完美的侧脸轮廓离他那么近。 沉浸在演戏中的赵伯礼，他不忍心去打扰。可是有些话早晚都要说。 “赵老师，其实我没有时间了……我的经纪人说接下来几天都是综艺节目，树莓台的，推不掉。” 他看到赵伯礼一瞬间怔住，似乎有什么话堵在喉咙，随后才说：“一天也够。”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梁远星却隐隐听出，赵伯礼有答应出演的意思。 如果他不想过戏瘾，不会把反派角色的高光片段一个个演过。如果不是为正式拍戏做准备，他根本没有必要拉着梁远星一起浪费时间。 第44章 象牙塔 如果赵伯礼真的不喜欢演戏, 他再怎么努力也是徒劳。 可是现在也许还差一点，就劝得动了。 梁远星不想错过赵伯礼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想从沉浸和热爱背后, 看到一丝动摇的可能性。 赵伯礼要求严苛，他也打起精神，怕自己失误。 直到剧本中期的一个片段里, 两个人走位幅度太大。梁远星猛然后退的时候踢到了角落里的箱子。 箱子里立刻发出一阵诡异清脆的声音，他下意识地以为自己碰到了什么珍贵的瓷器, 忙问：“对不起对不起……这里面是什么？” “奖杯, 不要紧, 继续。” 奖杯？？？ “我……我可以看看吗？” “嗯。” 赵伯礼的各种领奖仪式他已经看了无数次，只是在屏幕对面，遥遥望着他的成就。 光彩和辉煌已经随着仪式落幕, 辉煌的印记居然就在自己脚边。 手放到落灰的箱子上，梁远星才终于察觉到一点异样。 “为什么放在箱子里啊？” “不然呢？” “你不把这些摆起来吗？” 他知道很多前辈家里的奖杯都是单放在一个房间里，在墙上钉着木架，排列得整齐美观，一眼就能看出屋子的主人得到过多少荣誉。 赵伯礼的奖杯放在纸箱子里, 连胶带都封得马马虎虎。打开箱子, 里面码好的奖杯一层叠着一层, 没有太多灰尘, 但也只剩下了最基本的体面。 “没必要。” 梁远星试探地问道：“你不喜欢奖杯吗？” “有些奖杯该颁给演技天衣无缝的演员——我不是。” “那您觉得谁应该拿？” “不知道, 目前还没有。” 梁远星愣住。 这句轻飘飘的话, 赵伯礼从没有公开说过，可如果放到媒体的镜头前，一定又会是平地惊雷。 媒体会说他自封整个演艺圈的演技顶峰，蔑视别人的努力。 大众也会说他傲慢、清高、目中无人, 竟然觉得整个圈子都没有人配拿那些金奖。 可是梁远星看到的却是纯粹的失落。 赵伯礼为自己没有做到完美而自责，为整个圈子没有更优秀的人而惋惜。 在这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离赵伯礼的内心又近了一步。 他把纸箱子封好，小心地放到更远的地方，鼓起了斗志。 “来吧赵老师，我们继续演。” 无论结果如何，今天的梁远星都可以陪赵伯礼做他最喜欢的事情。 两人一旦投入一件事，就沉醉得不知昼夜，但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了黄昏。 演完后期反派的一个关键片段之后，梁远星有些累了，忍不住在沙发垫子上躺倒，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 赵伯礼还在旁边看摄像机，梁远星躺着看他，完美的五官都斜了九十度角。 演了一天的戏，梁远星心里紧绷的弦也放松了，忍不住笑道：“赵老师，这样看你的脸是斜着的，好奇怪哦。” 赵伯礼抬头看了他一眼，眼角似有若无地笑着。 说完他才想起，赵伯礼最讨厌别人说无聊的废话。 可居然没有嫌弃自己。 屋子里很安静，梁远星摸了一下肚子，又从沙发上爬起来：“赵老师，我饿了。” “下楼吃。” “微波炉在哪里？” “重新做。” “不行，还剩一盘剩菜，不吃好浪费。” “剩菜有人处理。” “哦……” 梁远星喊着饿，却坐到赵伯礼旁边，和他一起回看今天的片段。 等翻到最开始的片段，看到赵伯礼无意中多按了一下，他才发现在今天之前，这台摄像机里存了不少赵伯礼以前演戏的花絮。 眼看赵伯礼就要跳过花絮，梁远星凑近了：“我想看看好不好？” “嗯。” 很快梁远星就发现，那些花絮竟然都是他没有见过的。 经过了一天的耳濡目染，梁远星已经能轻而易举地跟上赵伯礼的节奏，看得出每一段花絮后的问题。 保存下来的片段，全都是赵伯礼在演戏中明显的失误。 他好奇问道：“这些都是剧组录的吗？” “我要求录的。” “为了反思？” “为了警醒自己。” “啊？” “再演出这么失败的片段就不要当演员了。” “……” 救命，那些片段真的只是有一点点瑕疵，丝毫不影响整体情绪。 几个片段看完，梁远星已经被赵伯礼的演技深深触动。 “你来演这个角色吧……之后我只要有时间，就陪你来对戏好不好？” “现在已经没有比你更了解这个角色的人。” “你回到台前，才能有更完美的演绎。” 他的语气中不知不觉带上了点恳求的味道。 赵伯礼沉吟片刻，忽然转头望着他的眼睛。 “很久没人能接得住我的戏，挑我的毛病了。” “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 梁远星看不懂他眼睛背后，“这么多年”来究竟有怎样百转千回的失落，只感觉话里有千斤重的感情，沉甸甸地压在了他身上。 “那你愿意回来演戏吗？就当是……” 梁远星话到嘴边，忽然发烫。 “嗯？” “就当是为了我。” “好。” “！！！” 粉丝多年未能得偿的夙愿，赵伯礼就这么简简单单地答应了？ 梁远星完全压不住心里的激动，说话都语无伦次起来：“我……我以为你还会排斥……真的吗？不反悔了吗？！” “嗯。” 梁远星看到赵伯礼开心，自己也情不自禁地笑了，同时又有些小心翼翼。 他忍不住问：“你当年到底……” “嗯？” 为什么不演戏了？ 只是因为自己演得太好，别人跟不上？ 还是因为自己做不到完美，干脆放弃？ 因为做不到完美就放弃，实在不像赵伯礼的风格。 “没……没什么。” 梁远星不敢问了。 难得偶像想复出，他生怕把赵伯礼问烦了，又不演了。 忙完时天色已晚，别墅地处偏僻，就算开车到梁远星家，也要一个多小时。 梁远星正发愁，却发现赵伯礼早就准备好了洗漱用品和毛巾，本来就打算让他住几天。 他一下子又紧张起来：“我睡哪里？” 他的第一反应是：要和偶像睡一张床吗？ 随即在心里嫌弃自己异想天开：这么大的房子，肯定有好几个卧室。 两人分别去洗了澡，赵伯礼穿着浴袍坐在沙发上看剧本，很快就听到梁远星轻巧的脚步声，抬头看去。 梁远星周身仍有水汽，衬得白皙的皮肤也朦朦胧胧。 “你在看哪一段啊？” 自从赵伯礼承诺了送他礼物，两人说话的时候，梁远星就越贴越近了。 连呼吸都贴上来，好像把整个人都交给了自己。 贴上来的时候倒是不避讳。可是等赵伯礼转头去看他，他又脸红。 高兴的时候摸一下他柔软的头发，他也会脸红。 赵伯礼好像摸透了梁远星脸红的规律，等梁远星稍稍凑近，就低头对上他的目光。梁远星立刻像受了惊吓的小动物一样往后缩，落在赵伯礼的视野里，只剩下好澄澈的一双眼睛。 “赵老师……你别这么看着我。” “怎么了？” 澄澈的眼睛里有灵动的慌张，弧形优美的嘴唇也说不出一句解释。 梁远星躲远了，赵伯礼反而更能看清他的身形。他比以前更瘦了，轻轻一抱就仿佛能揉进骨血，露在浴袍外的半截小腿光滑干净，毫无防备。 他已经大学毕业，的确不是什么小孩子了，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了招人遐想的魅力。 但赵伯礼表面上仍然是平静的：“以后不要随便去别人家里。” “啊？”梁远星脸上写满了茫然，“今天是你突然带我来家里的！讲点道理好不好！” 赵伯礼本来想教训他一句，让他以后不敢贴别人贴得那么近。 贴得那么近，是要出事的。 “圈子里不干净的人多，让你小心。” “我知道啊。”梁远星脸上红云散去，似乎忘了自己刚才是如何窘迫，不知不觉又凑近过来，笑着说，“可是你是我的偶像，和别人不一样的。” 赵伯礼最爱听梁远星这样的话，于是也就任由他挂在自己肩膀上看剧本。 结果两个人都在沙发床上睡着了。 梁远星醒来时，就感觉到赵伯礼安静的呼吸声近在耳边，两人的手无意地互相搭着，像一个拥抱的邀约。 他们离得好近，也许今后再也不会这么近了。 这间房子就像他和赵伯礼两个人的象牙塔。 但是人总要离开世外桃源的。 陈露已经发了好几条微信，说很快就来接他去录综艺。 “赵老师，我走啦。” 梁远星不知道赵伯礼什么时候才醒，只能轻声说给他听。 赵伯礼醒来时，客厅里一片通亮，而窗外天光暗淡。梁远星在他面前匆匆忙忙地套上风衣，清点着散在沙发上的东西。 “抱歉，赵老师，我要急着走了。” “不吃早饭？” “来不及了。” 赵伯礼才想起，今天梁远星要赶去拍综艺，望着他高挑却瘦弱的背影，自然地想起他昨晚伏在自己肩膀上的安静乖巧。 埋在胸腔中平静无波的那根弦，第一次被一双无形的手拨动了陌生的旋律。 他迟钝太久的心还不知道，这种情绪就叫做不舍。 第45章 挖坑 赵伯礼自导自演, 剧组开机又要推迟，梁远星又要安排其他活动填上档期。 陈露送梁远星到节目现场之后就离场去谈其他合作了，留下公司派的助理陪梁远星。 助理也是个大学刚毕业的男孩子, 比他还小了三个月，不太会处理复杂的状况，面对大电视台的节目录制现场, 比他还胆怯。 第一段录制就是前采。 一般来说开始之前都要对一下主要的几个采访问题，确保没有艺人不愿意回答的。 节目组没有介绍采访环节, 直接就开始了。 只要电视台不问什么刁钻的问题, 他相信自己都能轻松应对。但梁远星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眼皮突突地跳。他直觉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最喜欢吃什么？” “烧烤。” “那最近有吃吗？” “没有，最近只吃了火锅。” 采访主持人问出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 他放松警惕的时候，猛然听到主持人话锋一转，念出了他现在最该回避的问题。 “你现在是单身吗？” 梁远星都察觉到自己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间，然后迅速反应过来：“当然是。” “最近有打算谈恋爱吗？” “……我觉得我还小。” “那以后呢？” “以后我要是拖着不谈恋爱，你是不是还要来催婚？” 梁远星是用玩笑话说出来的, 心里的怒火却烧得很旺。 树莓台趁着他经纪人不在, 故意给他挖坑, 应该是想炒话题, 编出“正面回应恋情”之类的标题来吸引眼球。 私下里和镜头前是两回事。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几双机械眼睛记录下来, 绝对不能说任何出格的话。 陈露性格强势人尽皆知, 所以陈露在场的时候几乎没什么人敢找他麻烦，即使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要求，也都是瞒着陈露单独找他本人说。 也许他的外表太有欺骗性，大家都以为他耳根子软, 脾气更好。 主持人继续看了一眼台本：“所以说你以后都不会考虑谈恋爱是吗？” 梁远星：“……这一期节目主题只有恋爱吗？你不打算问点关于我新歌和新戏的问题吗？” “歌曲和电视剧的问题在后面。” “那麻烦你现在就问，这个对我来说比较重要。” “你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吗？” “等我考虑恋爱的那天，比起通知你，我会先告诉粉丝。” 主持人回头看了一眼导演组，接到导演的手势之后才把话题转到新歌上。 接下来梁远星对答如流，主持人也没有再为难他。 前采结束，整个屋子的气氛都很僵硬。 跑的活动多了，梁远星不止一次碰到为难他的主办方和节目组。陈露在的时候，都会想办法，或直接或委婉地指出对方不合适的地方。 用陈露嘱咐过话来说，就是：你现在的商业价值是顶峰，有底气谈判，不能让别人觉得你好欺负，否则以后合作的时候处处给你挖坑。 但现在替他挡箭的经纪人不在场。 既要礼貌不能得罪人，又要让他们不敢再越界，度量如何把握？ 梁远星拍了拍总导演的肩膀，感觉自己的指尖有些抖。 “导演老师，可以提前跟我对一下接下来的环节吗？” 前采都这么坑，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陷阱在等着他。 总导演的表情僵硬得很，随即笑道：“录制流程你已经看过了，你只需要知道那些，剩下的听现场安排就好。” 梁远星半信半疑，不给他绕过话题的机会：“我不希望再出刚才的状况了。” “每个艺人我们都会问这样的问题的，你适应一下就好。” 梁远星：“……” 当他傻呢？ 他看过树莓台以前的节目，根本没几个人被问到自己不舒服的题目。 “是吗？那其他老师都是怎么回答的呢？” “不记得了。” “这么抢眼的话题，如果真问了，你怎么会不记得呢？” 总导演接不上话，梁远星笑着伸出手：“你还是跟我对一下细节吧，我怕我在台上出错，谢谢你。” 他终于看到了后台工作人员的台本，梁远星仅仅是听总导演转述，就听出了好几个对他不利的点。 还好发现得早。 开拍之前，梁远星说要去一趟卫生间，拉着助理，让他把备用衣服拿出来。 “梁哥……” “你跟我一样大不要这么客气，别人怎么叫我你就怎么叫我就行了。” 梁远星的意思是叫大名。 结果小助理抱着衣服，犹豫了半天，怯怯道：“好……好的，星星。” 梁远星：“……” 小助理见四周没别人，才终于把刚才忍住的话说了出来：“他们也太欺负人了，还好星星你反应快……你怎么做到那么淡定的？” “淡定？衣服都快透了。” 梁远星无奈一笑，进去迅速换好衣服。 小助理摸到衣服，才发现短短的半个多小时里，梁远星整件打底衬衫都沾了一层汗。 可场地里一点都不热。 换上干爽的衣服，梁远星长舒一口气。 “说句实话，我害怕死了。” “那又能怎么办？总不能只靠露露姐罩着我，更不能天天找赵老师求助。” “谢谢你，麻烦你拿着衣服了。” 小助理有所触，说不出话。 明明是同龄人，怎么梁远星就这么懂事又坚强，让他又佩服又有点心疼呢？ 梁远星不可能让节目组现场放弃写好的台本，商议过后，规避了几个容易让他尴尬的问答环节，改成了温和的抛梗。 一天就风平浪静地过去了。 陈露晚上听梁远星打电话说这件事，忍不住啧啧称奇：“有进步啊，处理得很好。” “我以前处理得不好吗？以前我被欺负了也会反击啊！不信你问江向老师我以前是怎么怼他的……” “你今天处理的也够温柔了，换成我，直接翻出聊天记录，质问他说好的不挖坑怎么没做到。” “……我又不可能当面翻脸。” 到底是陈露对温柔的定义有问题，还是他对自己的定位有问题？？？ 树莓台放出了前采的片段，梁远星的片段比其他人长了很多，整个采访都完整地放出来了。 仔细一想就能想明白，他们本来是打算把梁远星最初对恋情的态度的几个回答剪辑拼接，断章取义的。 现在放出完整版前采，大概是明白梁远星不好欺负，不做得太过分，以后才好合作。 虽然他没有说出什么出格的话，但是微博上还是引起了一阵热烈的讨论。 他单身的事实、对恋爱的态度，还有以后想到恋爱问题会清楚明白地和粉丝说的承诺，都坦荡地呈现在所有观众面前。 【这个主持人怎么回事啊……问一个偶像这么刁钻的问题。】 【呜呜想到星星以后要被别人拥有我就好酸。】 【回答得一点都不遮遮掩掩，挺好的，相信你以后也会这么坦诚。】 【讲道理虽然星星现在是单身，以后谈个恋爱也没什么吧？？？】 一开始的话题和搜索词汇都还很正常，但是花絮放出后两个小时，风向忽然就变了。 树莓台官方没有断章取义，却有很多营销号断章取义，标题也取得很浮夸。 【梁远星说早晚要恋爱，粉丝别想了。】 【直接把“我要谈恋爱”写在脸上，这样回答问题还能算偶像吗？】 一时间扭曲的解读霸占了原本和谐的话题。 大多数人不会去看视频原本的内容，关键词会给人造成心理暗示，这就是营销号虽然总被骂但还是经久不衰的原因。 营销号都是无利不往，如果分别解读，还可以说是蹭热度，集体朝着同一个方向解读，背后一定有人在推。 这回又是谁？ 陈露已经联系公关团队去想对策，梁远星看着一遍遍冒出来的负面关键词越来越茫然。 【说一句没有恋爱能死吗？好失望。】 采访里明明白白说了单身，最初看到采访完整片段的梁远星的粉丝在底下辟谣都喊累了，但仍然有人不听。 都是不看完整视频的人。 偏偏他们占了大多数，梁远星不能放着他们不管。 赵伯礼：【看到热搜没？】 梁远星没想到赵伯礼冲浪还挺快：【嗯，我经纪人在想办法。】 赵伯礼：【我也帮你。】 梁远星：【没关系的，我自己能处理好。】 虽然如此，被偶像关心还是让梁远星心里涌上一阵暖意。 赵伯礼：【你是打算压热搜，澄清你是单身，然后安抚粉丝？】 梁远星被问得愣了——他和陈露都只能想出这种路线。 【还有别的办法吗？】 而后他又不着边际地想：赵伯礼怎么对热搜宣传营销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前段时间还是李召来找他热心帮忙，今天赵伯礼本人都能说得头头是道。 【重点不在前面，在后面。】 赵伯礼发来采访里的两张截图，一张是梁远星最开始澄清自己是单身，一张是“有打算会先告诉粉丝”。 梁远星：【？】 赵伯礼：【宣传现在单身，不如宣传你会对粉丝负责的态度，她们知道你目前没有恋爱、以后有这个打算、遇事会说清楚，打好预防针，一劳永逸。】 梁远星：“……” 他猛然想起赵伯礼自己的采访，记者问他打不打算谈恋爱，他直接丢出一句：【我要投身艺术。】 态度明确、清楚，预防针也打了，也的确一劳永逸。 但是大部分对他抱有幻想的粉丝都心梗了，甚至转而想催婚，生怕自己的偶像真的为了艺术孤独终老。 一催催了好几年，赵伯礼仍然心如止水。 粉丝继续心梗。 再看看赵伯礼为梁远星想出的应对方法。 梁远星不知道如何拒绝，想了半天也只打出一串省略号。 【……真有你的风格。】 第46章 私生 赵伯礼的聊天框上反复显示“正在输入”。 梁远星恍然觉得自己在做梦。明明就在前不久, 赵伯礼对他的回复还只有简单的“嗯”“好”，转眼间就打了这么久的字。 但最后发过来的只有两句话。 【你照顾不了每一个粉丝的感受。】 【自私一点，看得长远一点。】 还没来得及消化完这两句话, 琢磨最佳的应对方法，公司的车就来接梁远星去赶下一个综艺了。 综艺场地在一座山区内的别墅。梁远星一进门就看到米若坐在沙发上，看向大门口, 然后站起来给了他一个拥抱，帮他接行李。 梁远星惊喜道：“就我们两个人？” “对, 没别人了。” “那太好了, 我今天玩了一天的游戏, 好累的……有你在终于能放松了。” 录《创梦星途》的时候，训练之余，他们几个关系好的学员也经常凑在一起发发牢骚。米若脾气和梁远星有点像, 说话温柔，善解人意，只是更内敛一些。 梁远星习惯性地找他倾诉，然而出乎预料，米若看起来没有以前那么热情, 停顿了一会儿才慢慢笑起来：“嗯, 有你在, 我也轻松多了。” 接下来梁远星找的话题, 米若兴致都不高。 朋友情绪低落, 梁远星也悬心, 饭桌上问他：“你怎么了？” “没事。” “太累了？” “还好。” 梁远星捕捉到米若的视线一直在躲着他，越听越担心，把麦取下来小声问：“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我能帮到你什么吗？” 米若没头没脑地回了一句：“你还是那么善良啊。” 梁远星：“？？？” 他从来没想过，“尴尬”这个词, 会出现在和他关系最亲近的几个朋友之间。 吃完饭，米若说要一个人去外面的躺椅上安静一下，梁远星也没跟过去打扰他。今晚他们连互动都没有，拍出来的综艺效果几乎为零——不过那都是节目组要烦恼的事情了。 梁远星一边担心着米若的状态，一边烦恼自己。热搜的事情陈露还没给他消息，他才离开上一个节目组两个多小时，微博上的话题就已经又翻新了。和他有关的词条占了小半页，看着都令人头痛。 这已经不是针对某一个话题辟谣的事情了，对方是下了血本轮番轰炸——即使他们有一个辟谣热搜，也挡不住好几条黑料标题。 如果只是出声明指控对方“造谣”，太单薄，没有说服力，说不定还会遭到另一波反击。 梁远星看得烦躁，赶紧把手机撇到一边。抬头却忽然看到别墅的另一边出现了一道人影，越走越近。 是一个衣着朴素的女生。 他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人。 梁远星吓了一跳，忍不住叫出声：“啊！！！” 门外发呆的米若也被惊动了，赶忙推门进来：“怎么了星星……你是谁？？？” 那个女生表情和脸色都有些狂热，一边拍照一边走近：“星星，我特别喜欢你……特别想见到你，离你近一点，你不要害怕……” 梁远星稍微镇定了一些：“你这样说我更害怕了好吗！！！手机放下，这是节目里的背景不让录像的……” 梁远星脑海里瞬间冒出了一个词：私生饭。 今晚综艺内容还没正式开始，他们只是先住进来，屋子里的机位都是提前摆好的，别墅地处偏僻，摄影团队都不在。 因为是录综艺，助理和经纪人也都没有跟过来。 只有米若和梁远星两个人。 她的目标是自己。 梁远星把手机塞到米若手里，趴在他耳边快速说了一句：“你去给节目组打电话，让他们带着保镖过来。” 米若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刚才的别扭也一扫而空。 她的目标是梁远星，梁远星打电话肯定会激怒她。 女生朝他扑过来，梁远星一边大声说话一边躲闪转移她的注意力，米若躲到客厅的角落里去打电话。 “小姐姐，我真的不想跟你玩老鹰捉小鸡，你休息一会儿吧，瓷砖太滑别摔倒了。” 梁远星把自己毕生的才华都用在此时此刻编台词了。 米若给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一个个打过去，只等谁先赶来解围。 节目组住得很近，应该不需要太久。 他刚打完电话，就看到梁远星脚下一滑，没有摔倒，却正被私生饭扑了个满怀，手臂着地，险些撞到后脑勺。 “等一下我不想伤到你，你不要跟我硬杠……我是男生你是女生你掰不过我的……” 梁远星都这时候了，还想着照顾女生的感受。 米若一时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双手却忍不住，捧起自己的手机，打开相册，点开了录像。 心虚得手都在抖，额头上冒出冷汗。 直到梁远星扶着楼梯扶手站起来，一只胳膊仍然被私生饭死死抱住，他才结束录像，跑过去帮忙。 鸡飞狗跳的一晚上在节目组工作人员带着保镖赶到的时候才结束。 保镖把私生饭拉到一边，总导演过来问：“你没伤到吧？” 转头对私生饭说话，又是完全不一样的语气：“姑娘，擅闯民宅是可以报警的，这里这么多摄像头实时录制，全都是证据。” 然而能做出这种疯狂事情的人本来也不知天高地厚。 梁远星自嘲道：“我玩了一天游戏，晚上还在这里录《生死时速》，当艺人好难哦。” 米若一直在旁边站着不说话，梁远星喘过气来，对他挥了挥手：“米若你没伤到吧？” “没……没有。” “那就好。” 梁远星以为他惊魂未定，也没想多，一个个对其他赶来的工作人员道谢。 等所有人都走了，梁远星才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咱们好不容易逃过一劫，你开心一点嘛。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这么闷闷不乐的？” 最后米若也什么都没说，只是没再排斥和他交流，两人一起看了看电视就准备睡了。 梁远星实在太累了。 撑起最后的力气开手机，打给陈露，把私生饭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她。 平复了心情，梁远星犹豫着开口：“露露姐，我在想，我是不是不该让粉丝对我有太多幻想？” “你想什么呢？私生可不能算粉丝，跟你普通的粉丝群体不一样的。” “我知道，只是今天赵老师告诉我，辟谣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你可以告诉粉丝自己有打算谈恋爱，那得是你站稳脚跟，有了让人记忆的作品之后才行。” “如果像赵老师说的那样，强调自己如果恋爱了一定会和粉丝说呢？我在采访里已经回答过了，拿这个宣传也没什么问题吧。” “这个想法可以。”陈露刚夸完，画风一转，“不过，赵导是什么身份，什么背景，走的什么路线，你确定以后要听他的？不怕被他那神奇的脑回路带到坑里？” 梁远星被怼得有点无奈，自己都笑出了声：“是啊，我跟他不一样，他那么特别。” 说完，他自己都从墙壁的回音里听出来，最后一句的尾音里带着点骄傲。 陈露：“……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不会啊，我只喜欢我的偶像。” “……那麻烦更大了。” “我喜欢赵老师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吗？？？” 电话对面沉默许久，陈露才叹了口气：“跟小孩子说不清楚，你自己慢慢琢磨去吧。” 梁远星：“？？？” 怎么一个个的都把他当成小孩子！ 第二天清晨，梁远星居然看到自己手机里全是赵伯礼的未接来电，但没有一条微信消息。 他微信问：【怎么了赵老师？】 陈露那边也有好几个未接来电，梁远星赶紧拨回去。 只听陈露的嗓音都有些沙哑：“我和公关团队为私生饭那事一晚上没睡。” “啊？”梁远星一头雾水，“这跟公关有什么关系？” “你不如问一下昨天跟你住在一起的那个小朋友，他干了什么。”陈露几乎是在冷笑，“大半夜的背后捅人刀子，也不知道遮掩一下，当剧组的摄像机是瞎的吗？” 梁远星只觉得心脏砰砰直跳，打开微博。 热搜关键词是#梁远星恋爱#。 【梁远星疑似圈外女友曝光。】 【梁远星和圈外女友亲密挽手臂。】 视频素材正是昨晚他被私生饭扑倒之后勉强爬起来，被对方死死拽住手臂的画面。 照片有好几张，明显是录像截图。 给私生饭打了码，梁远星的脸和造型都暴露得一清二楚。 和之前抹黑他不正面回应恋爱的，是同一批营销号。 同一个人的手笔。 而拍摄的角度，正是当时在角落里打电话求助的米若站的位置。 当时全场没有第四个人。 只要调出昨晚节目组机位的拍摄记录，就能看清摄像机里的真相。 清晨的露水很重，梁远星牙齿都在发冷。 他披上衣服，轻声说：“露露姐，我下楼一趟。” “下楼干什么？” “留一份证据。” 节目组的摄像机他是不该碰的，里面的片段他也不可以随便发布。 但如果米若录像之后想起了销毁证据，他的公关应对就会更麻烦。 还好，米若没有那么滴水不漏，所有文件都在存储卡里。 “露露姐，我拿到他在角落里拍我的片段了，我和节目组商量，再请他们把片段放出来。” “你知道米若的公司跟树莓台关系好吧？” 要他们坑自己这边的人，不是那么容易的。 “嗯，”梁远星手心冒汗，仍然强作镇定，“虽然合约上明确写了，节目开播之前我不能随便发布节目组的场地画面……但留个证据总比没有要好。” “你别冲动就好。” “好。” 梁远星拿到录像之后，心情静得不正常。 他的手指紧绷着，反复看着那段视频，想找到反击的突破口。 终于发现了一个刚才心急时没有发现的细节。 玻璃窗里，有米若自己举着手机拍照的倒影。 他赶忙截图给陈露。 米若从楼上下来，仍然是以前一起训练的时候那温和的样子。 “星星，早啊。” “早。” 这下冷漠的人换成了梁远星。 “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米若倒牛奶的手抖了一下，撒出不少，赶忙清理。 一边忙着，一边嘴硬：“没有啊……你怎么了？” 梁远星失望至极，这才发现其实自己早就被情绪淹没，反而表现得格外平静。 “昨天晚上，我在屋子里跑来跑去，生怕她伤到你，一直没往你那边跑。” “可是你在旁边，想的是怎么录像、截图，发到微博上断章取义来陷害我？” 第47章 朋友 频繁被营销号捏造黑料的时候, 梁远星在脑海中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性。 对方是为了挤掉他的商业代言？还是新戏？ 《辞火》男主角已经官宣不会再动，抹黑他、拉低他的公众形象，只能影响后续的代言和销量。 和他撞了粉丝群体定位, 在代言上有竞争关系的…… 依然只有同期的《创梦星途》学员，尤其是备受关注的前五名。 可他不愿去想，宁可盲目相信这些朋友对他都是真诚的。 米若并不是一个很擅长撒谎的人, 他昨天的种种反应已经出卖了自己的心虚，今天面对梁远星的质问, 也反驳不出一句话来。 索性承认了。 “星星, 我这段时间几乎一个代言都没接到。符合我定位的所有代言, 都先去找了你。我最想参加的综艺也直接签了你。” “上升期赚不到钱，以后也就没有希望了。我跟公司签了五年合约，以后的四年多要怎么度过？” “我有时候也不明白, 我和你的定位差不多，业务能力也差不多，只是镜头前说话没你那么灵活，为什么……” 说不下去了。 梁远星也不想再听下去。 拿了冠军之后，梁远星已经习惯了别人探究的目光, 习惯了网上一片夸赞中忽然冒出的恶毒, 换成任何人来伤害, 梁远星都可以坦然面对。 只是今天, 害他的是他自以为有深厚感情的朋友。 “我从没有和谁恶意竞争过代言, 也不需要为你的失败负责。你昨天说我善良。可惜, 我这次不会对你善良的。” “你尽管去和节目组说吧，看他们会不会把摄像机里的东西发出来。” 米若轻轻一笑，驱散了梁远星最后一点好感。 “你放出来的视频里，有你自己的倒影, 你不知道吗？节目播出的时候，大家都会知道我们两人住在这栋房子里，偷偷录像的人只有你。” 梁远星每多说一个字，对面的表情就阴沉一分，最后阴沉化成苍白无力的反击：“我……我很好解释啊，随便找点理由，粉丝会相信我的。” 梁远星懒得理他，主动去找了节目组。 总导演脸色有些为难：“这……确实是米若做得不对，可是节目组也不能随便把这些对艺人有不利影响的片段放上去。” “那你说，他对我造成的不利影响要怎么办呢？” 其实总导演的反应在梁远星意料之中。 树莓台和他的公司没有什么交集，没必要帮他。 只拍一期节目的导演，也不会对他有什么深情厚谊。 等了半天，他也只等来总导演的一句：“小梁，有些事不能太较真。” 梁远星保持礼貌的微笑：“你说得有道理，米若也是我朋友，虽然他很过分，我也不忍心伤害他……但是你把私生袭击我那一段视频给我，方便我辟谣恋爱的事情，总没什么问题吧？” “这个可以的。” 总导演并不知道，视频里有清晰的倒影，只等梁远星的公关团队处理好视频，圈出图里的人影，再加上私生饭的录影证据，就能把偷拍的米若锤得没有回旋的余地。 路上梁远星和米若无话，总导演心里着急，只能说：“小梁，你带带他，你们两人气氛要活跃一点。” 梁远星只是说：“抱歉。” 然后照常去和大巴车上的其他嘉宾互动。 其他嘉宾都很喜欢梁远星，围着他说话，米若冷在一边无法融入，只能一路沉默。 一天的节目录完，梁远星从总导演那里拿走了节目组允许发出来的照片资料。 他先发了条微博：【昨天我录节目的时候被私生袭击，差点伤到头部。希望大家都保持理智，不要听一些捕风捉影的谣言。】 配合所有的证据，一举反击。 本来已经贴满黑料的热搜直接炸了。 【把袭击他的私生说成绯闻，这些营销号还有没有良心？？？】 【我看到有人说倒影里那个录像的人是米若？真的假的？】 【好朋友快要摔倒的时候这个人在旁边录像？！】 【前一天录像，当天晚上绯闻就发出来了，摆明了就是要黑他啊！】 【真的是米若吗？？？我还以为他是个很温柔的人……不敢相信呜呜呜……】 辟谣总有一小部分人不信，但等过两天节目播出，米若当天的造型和玻璃后的人影吻合，一切怀疑都会等到真相。 没必要再多说了。 梁远星疲惫地躺在机场休息室的沙发上，等着回燕京，赶下一个行程。 等来了陈露的电话。 “那个米若的团队彻底跳脚了，现在他们说你拿私生的事情炒作。” 梁远星抱着书包，真诚地感叹了一句：“天哪，有完没完……辛苦露露姐了，谢谢你。” “没事，我熬夜熬习惯了。这事你有什么想法吗？没有意见的话我就按我的方式去解决了。” 梁远星看了一眼赵伯礼的聊天框，依然没有新消息。 往上翻了翻，是赵伯礼为数不多的长篇大论，为他出谋划策。 他胸口涌上一阵暖意，心念流转，犹豫着开口：“不如趁这个时候宣传一下我对恋爱的态度？别人买的热搜，不用白不用嘛。” 陈露满口嫌弃：“你知不知道你说话越来越像赵导的经纪人了？” 梁远星：“……” 陈露嫌弃归嫌弃，还是和公关团队一起加班把宣传文案赶了出来。 米若的团队大概是和他杠上了，在他发出辟谣和宣传的半个小时之后，立刻又在各大论坛和微博上更新了抹黑他的措词。 这次对准的是他的代言广告。 【梁远星这么不顾女友粉的感受，代言销量肯定要凉啊……】 【他接下来还能接到KILLER那种高端代言吗？毕竟这种流量爱豆只能靠粉丝花钱了。】 【他都没有明确回应过自己是单身，肯定是心虚了。】 然而明确说自己是单身的话，就在同一段被抹黑的视频里。 抹黑他的水军只需要把负面的词汇不断地抛出来，反而是梁远星的粉丝一直保持理智和逻辑。 【单身单身单身，早就在视频里说了，你们是有多懒连视频都不点开？】 【星星要是真想炒作单身不恋爱的人设怎么会在采访里说恋爱了会告诉粉丝？？？】 【最近几天黑他的人好多……他这是惹到谁了，那么多黑热搜得有一千万了吧……】 再看都要头痛了。 梁远星放下手机，候机室的吊灯有些晃眼，他怎么坐都不自在，恍然发现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他从前天开始，就没回过赵伯礼的微信。 上一次回的还是：【我吃完饭再跟你细说！】 完了。 他怎么敢放赵伯礼的鸽子？ 【对不起赵老师这两天太忙了，我没看见。】 他盯着聊天框很久，也没等到一个“正在输入”。 随即不服气地想：以前赵伯礼也有不回他微信的时候，回也只回一两个字，自己心虚什么？ 可还是忍不住盯着屏幕，怕赵伯礼真的生气不回他了。 慢慢的，小小的世界里只剩下一个聊天框，猛然跳出的一条消息都显得格外珍贵。 【几点的飞机？】 【半个小时后。】 【回燕京之后住我家吧，安保系统好。】 【？？？】 【不了我住自己家就行不用麻烦你！】 【我去机场接你。】 【不用！！！】 然后赵伯礼就没再回复了。 燕京晚上也堵，他在这个城市起飞，那边接机的人差不多就得从市区出发。 赵伯礼还住在比较偏的郊区别墅。 不回复，应该是已经出发了。 满身疲惫的梁远星突然清醒，手忙脚乱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怎么又要去赵伯礼家里住？ 怎么赵伯礼连个让他拒绝的机会都不给？？？ 梁远星跟不上他的思维。 只能在下了飞机之后，忐忑地跟着人群走动，四处张望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赵伯礼的眼睛很好认，压在帽檐下也挡不住。 见了面，梁远星的情绪变得柔软，白天竖起的坚硬外壳忽然就松懈下来。 “赵老师……”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什么，只觉得见了这个人，白天在别人面前掩饰住的委屈，就藏不住了。 “伤到哪里了？” “胳膊还有点发紫，其他地方没事。” “嗯，跟我回家吧。” “这不太好吧？？？”梁远星看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更是一头雾水，“赵老师，我知道你家安保系统好，但是实在不好意思麻烦你……要不你送我回家吧，好像是顺路的……” 见赵伯礼不说话，他又说：“私生又不是天天都跟踪我，没事的。” “不行。” “为什么啊？” “我家安保系统好。” 梁远星：“……” 怎么又绕回来了？！ 赵伯礼对自己认定的决策，逻辑从来都是：你不认同也没关系，我吵不过你也没关系，最后听我的就行。 于是梁远星推脱了半天，最终还是上了车，眼睁睁看着赵伯礼开到郊区。 尴尬也尴尬了，反抗也反抗了，没有用，他只能任由自己在夜色里满脸通红。 开过市区，手机重新连上了讯号，微信里忽然跳出几十条消息，把梁远星吓了一跳。 梁远星疯狂打字回复，赵伯礼余光瞥到他手机屏幕亮着，问：“跟谁聊天？” “那几个学员朋友啊，他们来安慰我的。” 赵伯礼沉默片刻，忽然问道：“你还信他们吗？” 一听就知道他关注了今天微博上梁远星遇到的各种糟心事。 手机上还在弹出各种消息。 【真的没想到米若是这种人，星星别难过，我在呢。】 【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到家了吗？】 “相信啊……” “因为米若一个人就否定他们所有人，也……对他们不公平啊。” 梁远星一条条翻下去，终于觉得自己忍了一天的眼泪，快要控制不住了。 第48章 安慰 梁远星不想在赵伯礼面前哭。 他想得比别人多, 泪点也比别人低，但真把敏感的心思暴露在别人面前，也太丢脸了。 梁远星控制不住地想倾诉, 嘴唇却放不下紧绷的防备，一点点脆弱的话都不愿意吐出来。 转头看向窗外，从玻璃里看着赵伯礼的倒影, 心想：自己如果有赵伯礼一半的气度就好了。 却听赵伯礼缓缓开口：“你比我强大。” “……哪里强了？” “至少你还愿意相信他们。” 一瞬间，梁远星脑海中无数碎片一样的场景。 媒体抨击赵伯礼目中无人。 韩子真被嫉妒淹没后无中生有的指控。 以及揭穿韩子真的心思之前, 赵伯礼轻飘飘的一句“知道”。 ——“想害我的人, 没有一千也有五百。都不合作, 我的戏也不用拍了。” “赵老师……” 别惹我哭啊。 赵伯礼现在太过强大，他差点忘了，对方也曾经被不止一个朋友背后捅刀。 为什么面对自己的遭遇可以故作坦荡扬起笑脸, 可是想起赵伯礼过去经历过一模一样的失望，会这么难过？ 转眼间车已经停到别墅门口。 赵伯礼走到副驾驶座上为他开门，把他来不及掩饰的委屈神色尽收眼底。 “这么难受？” 梁远星怕自己再说话就泪崩了，拼命摇头。 赵伯礼把手放在梁远星乱动的脑袋上摸了两把：“行了，进去洗个热水澡。” “赵老师。” “嗯？” “我要是能回到过去, 就把那些伤害你的人都打走。” 赵伯礼轻笑一声, 把他从座位上拉起来, 顺手在他细白的手腕上捏了两下。 “那你先多长点肉吧。” 手腕上痒痒的, 烫人的温度从腕上传到胸口。 梁远星小声嘀咕：“我也没有那么弱吧……” 赵伯礼默默看了他一眼：给你个眼神, 你自己体会。 这间别墅和上次的不一样, 显然是赵伯礼目前住的地方，客厅里的布置也更有生活气息。 梁远星吹干头发，从浴室出来之后迷路了，绕了一圈才找回客厅的位置。 沙发上的赵伯礼低着头, 梁远星从后面低头一看，又是在看《辞火》的剧本。 他想问赵伯礼：你为什么要来接我？ 想问，可是太累了。 也不好意思打扰专注做事的偶像，只好趴到旁边跟他一起看剧本。 赵伯礼问：“明天行程多吗？” “不多，就一个采访，没有别的安排了。” “结束之后跟我去打球吧。” “……” 你堵了一路的车开到机场就是为了找个人一起打球？？？ 梁远星一头雾水，结果赵伯礼低头继续看剧本。 “……好吧。” 其实他不怎么喜欢球类运动。 但偶像都发出邀请了，他也只能舍命陪君子。 在赵伯礼身边他总是格外安心，听着赵伯礼的声音，轻松和困意也总是来得特别快。 他趴在赵伯礼肩头上睡着了。 …… 第二天，微博和各大论坛里抹黑梁远星的言论都齐齐转了风向，统一说：梁远星对粉丝说自己会恋爱，商务代言一定会受到影响。 梁远星接到的代言里，还有一个就在今天开预售。 【粉丝都跑光了吧，还会有人买吗？】 【赌五毛，销量惨淡。】 【真的不出来解释一下吗？】 几个大粉丝的账号立场却都很坚定，一边辟谣一边科普代言的购买方式和地址。 【星星的微博和视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被私生袭击还被偷拍，受害者是他，是别人欠他一个解释。】 众人瞩目之下，梁远星代言的那款彩妆按时放出了链接。 销量转眼间冲到了五位数，不停地往上涨。官博的转发里，粉丝的言论各不相同，但都表达了差不多同一个意思。 【这两天崽崽被黑得太惨了，不多买点支持一下都过意不去。】 【人好看用什么产品都是对的！买就完事了！！！】 …… 代言销量暴涨的时候，梁远星被赵伯礼带到了体育馆。 梁远星不会打球，两个人也玩不了什么团队竞技，赵伯礼来回分析，发现最适合新手的只有羽毛球。 拿着拍子的梁远星一脸懵。 体育场馆就在这栋别墅附近。 所以赵伯礼从机场接他，真的是为了找个人陪着打球？ 和赵伯礼来往的人本来就不多，爱运动的应该没有几个。 虽然他心情不好，但也不能让偶像失望。 要对得起这份沉甸甸的信任。 梁远星笨拙地挥舞着拍子，最后没接到几个球，反而脚滑摔了两次。 赵伯礼安慰他：“没关系。” 梁远星：“……”笑不出来。 休息时，他坐在球场旁边的长椅上，忍不住打开了一下午没翻的手机。 点进微博。 明知无数陌生人的恶意藏在小小的屏幕后面，陈露已经刻意瞒着他，他还是忍不住去搜自己的名字。 看到那些肆意扭曲真相的抨击，他还是会难过，手指却不由自主地沿着每一条微博的评论翻下去，不愿意错过每个刺痛自己眼睛的细节。 的确有粉丝因为这些天的黑料脱粉，他都看在眼里。 也有本来对他没什么感觉的人因为他被抹黑产生同情，进而了解他，反而喜欢上他。他也看在眼里。 陈露说过：不想被影响心情，就不要看微博评论。 有些谩骂是买来故意黑他的，并不是所有人的真实想法。 可是坦荡面对骂声，远比他想象得要难。 梁远星的销量一飞冲天之后，米若之前用过的一个营销号发了假的黑料，编得栩栩如生。 【《辞火》剧组开机又延迟了，这次是因为梁远星接了太多综艺，跟开机时间撞档了，只能延期。】 开机延迟是因为赵伯礼要参演。 即使他撞档，剧组完全可以从配角戏份开始拍——男主角的入组时间根本不需要和全剧一致。 明明是拙劣的谎话，却有很多人信。 【爆出了这么大的料，梁远星还不上来发个微博吗？】 【还炒认真好演员人设，不就只出过一部作品吗？还是个电影配角，看完都记不住脸。】 【天天接代言割粉丝的钱罢了。】 【为了他一个人延迟开机，赵导得多生气啊……】 【赵导肯定不是会服软的人，坐等赵导出来撕他。】 梁远星这两天上的话题实在太多，吃瓜的人新鲜劲还没过，只要多爆出一个料，热度立刻就会爆开。 如果黑料一个个被辟谣了，还可以黑他“自我炒作”。 无解的循环。 梁远星给陈露发微信，陈露只回了一句：【交给我。】 赵伯礼走到他旁边：“别看手机了，打打球放松一下。” 梁远星哭笑不得：“赵老师，我很累啦。” 他下意识抱紧了身边的书包当枕头，沾了一下，立刻就有了困意。 赵伯礼眼里，梁远星低着头，抱着书包，清瘦的下颌抵着深色书包，更衬他的白。 睫毛轻轻颤抖，渐渐被疲惫打败，又睡了过去。 赵伯礼推了推他，把他叫醒。结果两人从体育馆回到家，坐在客厅里，烧一壶水的功夫，梁远星又睡着了。 梁远星放松的时候喜欢往别人身上蹭，赵伯礼一来，他本来仰面躺在沙发上，一转身就滚到了赵伯礼怀里。 赵伯礼又不忍心叫他，只能让他靠着自己。 他实在想不明白，只能给李召打电话。 “梁远星心情不好，我安慰他，可是没效果。” “你怎么安慰的？” “我带他打羽毛球。” 李召：“……” “怎么？” “祖宗……”李召大喘了几口气，才把话给憋出来，“你就是这么安慰人的？？？” 赵伯礼说得头头是道：“心情不好就要转移注意力。运动起来不就把烦心事忘了？” 李召简直要炸：“人家心情已经很糟糕了还被你拽着打球算什么事啊！！！” “他把事情憋在心里不说，我还能怎么办？” 确实。 别看梁远星安慰别人的时候一套一套的，可轮到自己有烦恼，他恨不得把悲伤情绪打成个死结抱在怀里不让别人看。 缄口不言，无从下手。 “买点礼物，带他吃点好吃的，都能转移注意力。但是你带人打球真的是……”李召有一万句吐槽，最终化成了一句话，“你们一个有话不直说，一个迟钝，以后交流会出大问题的。” 赵伯礼顿觉耳熟：“卓天阔也这么说过。” “那你倒是改改啊！” “怎么改？” 这下李召语塞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何方神圣才能撬开赵伯礼迟钝的神经。 显然梁远星目前还难以当此大任。 赵伯礼挂了电话，趴在他肩膀上的梁远星朦朦胧胧地说着梦话。 他把人扶到沙发上躺好，轻轻掰开手指把梁远星的手机放到茶几上。 梦里还盯着手机里糟心的消息，怎么可能睡好呢？ 赵伯礼去倒了杯水，回头就听到茶几上的两部手机之中的一个响了起来。 音乐是赵伯礼用了很多年的铃声，他下意识地接起，却听到一个柔声柔气的男孩子在对面说话。 “星星，你把下一个综艺推了，让给我，我就不买热搜黑你了，怎么样？” 嗓音十分耳熟，是赵伯礼教过的学员。 米若。 他才反应过来，梁远星在采访里听到过他的手机铃声，回去就设置了一模一样的。 他们还不熟悉的时候，赵伯礼也是无意中接起了电话，才知道那个满身狼狈，带着绝望的眼神向他求助的少年都经历了什么。 对面的米若听他不说话，还在滔滔不绝：“你别再挣扎了，再斗下去对我们两人都没好处。你把指责我偷拍的部分澄清了，我就反过来帮你辟谣，怎么样？” 赵伯礼轻轻笑了一声，对面的人终于察觉到不对，吓得声音都发抖，刚才的得意一扫而空。 “赵……赵老师？！” “滚。” 第49章 别自己扛 赵伯礼还没说什么, 米若就吓得把电话挂了。 为时已晚。 赵伯礼打开微博，迅速扫过热搜上的词条，给李召发了一条消息：【把我的官宣照提前放出来。】 李召：【不是说下周再放吗？？？】 按照赵伯礼的意思, 工作室早就定好那天官宣，赶上节假日流量大。 赵伯礼给他发了几个提到梁远星的微博截图。 【果然是为了给小梁辟谣。】 赵伯礼轻轻皱眉：【你怎么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 没想到，李召战术性沉默, 根本不回答他的问题，直接去行动。 赵伯礼工作室的账号先发宣传照, 介绍之后配文：【因为导演的加入, 《辞火》会来得稍稍晚一些。】 赵伯礼的超话炸了。 梁远星官宣男主角的时候, 别人还在猜其他主演的身份。 【不知道另一个黑化了的反派男主谁来演啊，日常幻想赵导自己来演戏。】 【大家醒醒，想看赵导演戏不如去睡觉, 梦里什么都有。】 然而就在今天，定妆照也出来了，直接上了热搜第一，赵伯礼的粉丝们开心得差点放鞭炮。 【我我我我我看见什么了？？？赵导出来演戏了？？？】 【我是不是活在梦里？】 【我只想知道是谁劝得动赵导这块木头重新演戏的……】 【+1，膝盖献给这位不知道是谁的勇士。】 【别瞎猜了, 赵导想演戏肯定是自己的决定, 怎么可能别人一句话就劝动了？】 不仅工作室官方辟谣, 其他渠道的宣传也跟上了。 意思很简单：《辞火》延迟开机, 是因为自导自演需要做的准备工作太多, 跟梁远星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登顶的热搜词条变成了辞火, 带着梁远星和赵伯礼的名字，给够了热度，也压下了所有的黑料。 梁远星从沙发上醒来的时候，天色昏沉, 墙上的挂钟指向十点。 赵伯礼还没睡，坐在沙发边转头看他。 梁远星半睁开惺忪的睡眼：“我怎么睡着了？” “看微博。” “你还担心我的事情啊？”梁远星扬起笑容，凑到赵伯礼面前，“没事的，我自己能解决。” 正好撞上赵伯礼耐人寻味的眼神。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硬扛？” “我没有硬扛啊。” 赵伯礼把手指轻轻点在自己眼角，梁远星也学了一下他的动作，才摸到眼角早就冰凉的液体。 自己居然在梦里哭了。 丢人！ 梁远星转过头去胡乱抹了两把泪，打开微博看最新的消息。 所有的造谣抹黑消失得无影无踪，飘在梁远星这三个字周围的黑云突然就散开了。 赵伯礼工作室的微博浮在最上面。 澄清得简单有力，像一阵狂风吹走了所有的阴云。 【星星说了，有好消息会及时告诉我们。】 【私生活本来就没必要公布呀，他就算不愿意说我们也不强求。】 【至于这么黑他吗？这么多黑热搜说梁远星的绯闻，我还以为他结了婚孩子都有了……结果还是单身？！】 【赵导怎么会允许自己选的演员耽误剧组开机？造谣造得太智障了。】 【星星有多讨人喜欢是有目共睹的好吗？综艺里的嘉宾不都围着他说话？】 【我们相信你。】 去掉那些抹黑，这才是不会被造谣带偏的粉丝真实的想法。 梁远星翻着评论，忍不住笑出了声。 压在他心上的一块石头终于卸了下来。 “谢谢你……” 赵伯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以后遇事就让我帮个忙。” “啊？” “让你宣传自己对恋爱公开的态度，效果好不好？” 梁远星点点头。 “我工作室发的微博，辟谣效果好不好？” 继续点头。 “以后听不听我的？” “……这不是一回事好吗！！！” 逻辑差点又被他带偏。 抬头对上赵伯礼的凝视，心里暖融融的，但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我想让你看到，我自己能处理好这些事。”梁远星说话的气势越来越低，“要是每件事都这么麻烦你，我也太没用了吧。” “没用又怎么样？为什么要浪费不必要的力气？” “你会不会安慰人哦？！” 吐槽的话刚说完，赵伯礼往他旁边一坐，骤然贴近，简直要把他的呼吸都带走了。 “我不会，你教教我？” “你，你不用安慰我，我挺好的。别离我这么近，我紧张，真的紧张。” 挨得这么近，心跳破表了，还谈什么安慰？能喘上气都是奇迹。 “抱着我胳膊睡觉的时候你可没说紧张。” “我我我什么时候……” 赵伯礼弯起戏谑的笑眼：“你睡觉的时候都往别人怀里滚了，自己不知道？” 丢人，今天真的丢人。 梁远星捂上眼睛，恨不得立刻变成透明让赵伯礼看不见他。 “蒙上眼睛我也看得见你。” “赵老师！！！” “以后听不听我的？” “尽量。” “尽量？” “……听。” “乖孩子。” “我不是小孩子！！！” 每次被逗得着急了，梁远星湿漉漉的眼睛周围就会泛起一圈红。 赵伯礼嘲笑自己幼稚，欺负比自己小的人取乐，有点过分。 但又乐在其中，一点都不想停下来。 毕竟梁远星不记仇，气完之后又会睁着漆黑清澈的眼睛对自己笑。 赵伯礼见梁远星着急了，索性开始算账。 “我白天安慰你，一点效果都没有。” 梁远星满头问号：“你什么时候安慰了？” “我带你去打球啊。”赵伯礼把对李召说过的疑惑又重复了一遍，“心情不好不就要转移注意力吗？” “……你要听实话吗？” “嗯？” 梁远星趴到赵伯礼耳边，故作神秘。 赵伯礼毫无防备地凑近。 梁远星用不轻不重的声音在他耳边喊道：“很累啊！！！” 赵伯礼被他吓了一跳，肩膀抖了一下，朝他递去眼刀：“你故意的。” 梁远星笑得肚子疼，在沙发上笑弯了腰。 他觉得自己胆子越来越肥了，居然敢在赵伯礼这只老虎头上薅毛。 但是乐在其中，一点也不想改。 …… 树莓电视台里梁远星和米若一起参加的综艺节目播出，观众迅速反应过来，两人所处的场地，就是梁远星遭到私生袭击后被偷拍的那间别墅。 米若那天穿了浅色外套，造型也精心做过，而偷拍视频内巨大的玻璃窗上映出的影子，和他一模一样。 之前盲目相信米若的粉丝此刻也不得不相信眼见为实。 即使处在脱粉的边缘，粉丝们的集体行动力还是很强，全都去梁远星最新的一条澄清私生的微博下面道歉。 诸如“米若辜负了你的队友情”之类的评价，梁远星也看到了，只是心里平静得很。 少年的缘分其实很脆弱，嬉笑打闹时觉得彼此就是最亲近的朋友，脱离了高压的训练环境，发现每个人的机遇命运各不相同，友谊就能被嫉妒轻易撕碎。 和粉丝没什么关系。梁远星不需要他们的道歉。 最该道歉的米若本人，至今也没说一句忏悔的话，也没再联系梁远星。 让明星和他的公关团队承认自己做错了，比登天还难。 只是他听说米若谈好的代言被撤了，本来和梁远星一起出镜的综艺节目里，镜头也被剪得少得可怜。 树莓台的确和米若的公司关系好，但任何一个电视台都是利益驱使，绝对不会冒着风险招骂。 梁远星没有取关对方的微博，省得事情再发酵。 他只想赶完眼前的行程，专心去拍戏。 各大论坛和微博里的评论，重点已经从梁远星的采访和私生的视频转到了代言商。 【梁远星粉丝也太能买了吧……这都开售多少天了怎么销量还在猛涨……根本停不下了？？？】 【前几天说梁远星的粉丝都跑光了的人现在脸疼吗？】 【人家之前采访里说过想好好当演员的，恋爱方面也不吊着粉丝胃口，坦坦荡荡的，黑子都散了吧。】 …… 梁远星的名字沉寂了几天，直到拍戏之前的最后一个活动，他和赵伯礼一起出场。 难得有主办方请得动赵伯礼，记者们围上去，到处都是快门声，闪光灯更是刺眼。 赵伯礼是和梁远星一起出来的，他不爱搭理记者，梁远星却对每个人都有问必答。 他只好也放慢脚步，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梁远星也很红，可是记者们更想问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赵伯礼，结果话筒递到旁边，赵伯礼居然摊开手掌指向梁远星：“你帮我说。” 梁远星：“……我刚才在台上说了那么多话很累的，你也不用这么懒吧。” “行。”赵伯礼无奈接过话，“问题是什么？” “你最近有没有什么比较高兴的事？” 记者们实在是怕被怼，问不出太尖锐的问题。可是对这个问题，他们也做好了看着一脸冷漠的赵伯礼摇头的准备。 没想到赵伯礼语调上扬：“有啊，我感觉我的事业好像又有进步空间了。” “什么样的进步？！” “能详细说一说吗？！” 上次出现在采访里，赵伯礼可是口口声声说觉得自己的事业没什么可进步了。 记者们恨不得把话筒凑得更近。 “因为他。” 赵伯礼指着梁远星。 全场哗然之中，赵伯礼话锋一转：“他进步空间太大了。” 梁远星一瞬间的感动消失得无影无踪，哭笑不得：“所以你是在说我拖了你的后腿吗？” “开玩笑的。”赵伯礼轻轻一笑，转头深深看了梁远星一眼，“是他让我看到了自己也有更多的可能性。” 当天晚上，热搜炸了。 【卧槽，是我眼瞎了吗？赵老师以前会笑吗？？？】 【不对啊赵老师以前会开玩笑吗？】 【这是赵伯礼吗这是被附身了吧？？？】 【我这辈子都没想过肉麻两个字也可以用来形容赵伯礼的眼神。】 【等等梁远星是不是吐槽赵伯礼懒？？？】 【敢公开吐槽赵老师！你不要命啦！】 梁远星其实已经不想上热搜了。 结果当天晚上采访放出来，热搜上浮着几个晃眼的大字：#梁远星胆子肥了#。 下一个话题：#礼星CP是真的#。 梁远星：“……” 第50章 天越 CP粉情绪高涨, 梁远星就有图可以存。 采访出来之后，超话下的图增加了很多。CP粉们激动得忘了低调，反复从那段视频里找糖点, 画画的灵感一个个迸发。 动作、眼神、笑容，一个细节都不肯放过。 梁远星也一样。 但他从来不看同人文。 他混过赵伯礼的粉圈，知道那是粉丝们的精神世界, 粉丝们的脑洞千奇百怪，他是绝对不敢点开的。 而微博里粉丝创作的插图没有这个问题, 因为有问题的, 都被屏蔽了。 回到家之后, 他把那段采访视频反复看了很多遍，回味赵伯礼的眼神。 甚至看到了赵伯礼说“开玩笑”的时候，下意识伸出来想揽住他, 却因为眼睛看着镜头而落空的手。 惊喜吗？感动吗？ 当然。 梁远星听到那句话，连脚都仿佛冻在台上，寸步难移。 可是赵伯礼不管自己在媒体面前捅开了多大的一个话题，回去后像没发生过这件事似的，一句话也不多说。 仿佛他在少年人心中掀起的狂风巨浪, 都只是石子入水后一圈小小的涟漪。 睡不着的, 只有梁远星一个人。 梁远星闹起失眠来, 绝不是平心静气、调整呼吸就能安抚的, 眼见月亮越爬越高, 他再次把手机里珍藏的《天越》重新听了一遍。 刚出道的赵伯礼, 脸上还常带着笑容。 赵伯礼几年前的嗓音和唱法很特别，有股不畏天地万物的狂气。 和现在的赵伯礼很像，却又有些不同。 梁远星胡思乱想着睡着了。 醒来看到赵伯礼的消息：【拍戏前你把《天越》翻唱录一遍发个单曲，我联系好编曲团队了, 制作还是让卓天阔负责。】 梁远星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 合唱的《相逢不再》，自己参与谱曲的《心有灵犀》都录过音井发布单曲了，但《创梦星途》舞台上唱的第一首歌，赵伯礼的《天越》，他还没有录过。 因为是翻唱偶像的歌，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可以录一首单曲。 【不太好吧？我只是翻唱。】 梁远星打字的时候手都冒汗，思来想去，加上了一个表情包：[我不配]。 没想到赵伯礼动怒了：【强调了多少遍，让你别说什么配不配的话了。】 【这只是个表情包！】 【表情包也不行。】 梁远星：“……” 好严格。 昨晚采访后赵伯礼就没再和他说话，早晨醒来也是谈正事。 要问吗？ 梁远星徘徊在岔路口，踟蹰不前，最后依然胆怯：【你是原唱，你不去现场指导一下吗？】 想见他。 想看似无意地提起昨天的采访，问问赵伯礼到底为什么说出那些话。 【你能唱好，我去了拖你后腿。】 【你是原唱，怎么可能拖后腿？】 【三言两语说不明白。】 【？】 话题就这样变成了：原唱亲自到录音现场指导翻唱，到底会不会拖后腿。 梁远星懊恼地扶着脑袋，拿赵伯礼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破罐破摔：【我唱的时候有你在旁边会安心一点，可以吗？】 没想到半晌后，赵伯礼回道：【好。】 赵伯礼轻巧地答应了见面，结果到了录音室，梁远星却又问不出口了。 有心事是不可能唱好的，第一遍唱完，卓天阔立刻指出他情绪不对。 然后把锅全都甩给了赵伯礼。 “伯礼，你好好的来现场干嘛？说好的不插手让小星星自由发挥呢？你一来，他紧张得都不敢唱了。” 梁远星赶紧出来接锅：“是我麻烦赵老师来的……他来我反而比较安心。” “我只看到你的注意力全都在他身上，根本没法好好唱歌。” 梁远星悄悄观察赵伯礼的眼神全都被卓天阔捕捉了。 他顿时脸红了：“卓老师，你……我没有。” 卓天阔的视线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打转：“要不你们俩先聊一下？” 梁远星听出卓天阔语气里的戏谑，扭头一看，这位前辈靠着墙一副看戏的样子，没有离开房间的意思。 他为难地盯着卓天阔看了很久，对方才带着笑意说：“行行行，我先撤了。” 屋子里只剩他们两人，赵伯礼低头注视着他。 梁远星紧张。 想了半天，问的还是一般粉丝都会问的问题。 “你说自己还有更多的可能性……是不是以后还会继续演戏，继续发歌？” 他真正想问的是：我对你真的这么重要吗？ 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把偶像无心的台词拿出来掰开揉碎，任由情绪反反复复地在心里发酵。 如果戳破了心思，发现赵伯礼只是随口说说，该有多尴尬啊。 他想得太多，赵伯礼却答得不假思索：“看心情。” “……不愧是你。” 赵伯礼无论做什么决定，都是来去自由，不受束缚。 稍稍抬头看着自己的偶像，从眉梢望到嘴唇再到锁骨，只有望眼欲穿能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连媒体都说赵伯礼说那些话只是因为要一起拍戏，漠视人情世故如赵伯礼，也要说几句好听的话来夸夸自己的男主角。 他真能被这样的一个人眷顾吗？ 他不敢去触碰真相。 最后梁远星依然问不出口，眼见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从指间流走了。 赵伯礼和卓天阔之间的火药味倒是越来越重。 “虽然小星星看见你会心安，但是我一看见你就心梗。” “那又怎么样？他是我粉丝，又不是你的。” 卓天阔看似和赵伯礼针锋相对，可是有卓天阔在，气氛都不会太尴尬，反而让梁远星松了口气。 他一直跟卓天阔说话，不敢去看赵伯礼的眼睛。 梁远星的声音全部录好，今天就算收工了。 卓天阔摘下耳机，扭头问赵伯礼：“你自己的歌，你不来唱两句和声？” “我唱不好。” “这么多年了，还记着这件事呢？” 什么事？ 梁远星瞥见赵伯礼脸上的一点无奈和不自在，好奇心慢慢滋长。 但今天他连跟赵伯礼说话都紧张，更不敢问过去发生了什么。 他对卓天阔说：“上次没能和你吃夜宵，这次我请你吃饭吧。” “和伯礼一起吗？” “不是……有事情要单独跟你商量。” 卓天阔看了一眼手机，故作夸张：“呀，都九点了，这次就不用保持身材了？” 完了。 上次梁远星是见赵伯礼不开心，才找借口说晚上不能吃东西，不和卓天阔吃饭。 今天说漏嘴了。 “逗你的。”卓天阔却没在意，笑嘻嘻地揽过梁远星的肩膀，“小星星是你的粉丝又怎么样？还不是要跟我单独吃饭！” “你别随便开他玩笑。” “你不也总是逗他玩？” 梁远星感受到了一丝丝尴尬：“那个……老师们，我本人还在这里呢。” 他倒是不介意别人适当拿他开玩笑活跃气氛。 可是眼前这两个人怎么还发展出攀比的火药味来了？！ 梁远星还没习惯他们两人互怼式的交流，抬起头悄悄去看赵伯礼的眼神。 却真从里面看出一丝怒意来。 “他是我粉丝。” “明天就对你粉转黑，对我路转粉。” “不可能。” 卓天阔随口唱了一句歌词：“这繁华的世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 赵伯礼脸色沉得要命。 梁远星还来不及说几句好话，就被卓天阔拉走了。 上了卓天阔的车，梁远星还是放心不下，小心试探着问：“今天你和赵老师之间的气氛，好像不是很好？” “我故意的。” “啊？” “我如果不刺激他一下，有些事他自己是想不明白的。” 梁远星满脸疑惑：“什么事情？” “哇。”卓天阔意味不明地感叹了一句，“完了，你也不明白，那就更难了。” “……你可以说得清楚一点。” “不该由我来说，只能等他自己明白。” 卓天阔一脸神秘，梁远星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只能作罢。 另一件事却不得不问。 一路上梁远星旁敲侧击，想勾起卓天阔说出赵伯礼过去发生了什么，让他对《天越》这首歌一直介怀。 《天越》明明是赵伯礼在歌坛的成名曲，他却一直说自己唱不好。 弯弯绕绕地试探了半天，卓天阔突然听懂了他的意思：“好了，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了——小星星啊，以后有事要直说，特别是对伯礼这样迟钝的人。” “我知道啊。”梁远星轻轻叹了口气，“我总怕说得太直白冒犯到别人。” 卓天阔嘀咕道：“完了，你们俩以后更难了。” “？？？” 卓天阔却不解释，自顾自地说了起来：“那时候乐坛还流行抒情歌，团队想让伯礼第一张专辑的主打歌往深沉温柔的方向靠拢。但是他那个人哪懂什么温柔细腻？他在录音棚里唱了三天三夜都没找对感觉，最后团队只能改编曲。” 梁远星猛然想起过去排练这首歌时的种种细节：“等等……所以我在《创梦星途》上，用的是最初版本的编曲？！” “对。” “我……”梁远星支支吾吾半天，最后叹了口气，“我觉得我不配。” “你怎么不配？你完全唱出了这首歌本该有的感觉。” 所以赵伯礼才会说，梁远星的《天越》唱得比他好。 当时在节目上没人当真，可是赵伯礼绝不会为了说场面话而违心，他的每一句看似夸张的赞美背后，都是发自肺腑的。 “但是赵老师的《天越》真的很好听啊……我听了五年多。” 赵伯礼的嗓音里仿佛有奇异的力量，陪他度过每个失眠的夜晚。 “对，他在完全没懂创作者感情的情况下，把这首歌唱出了惊天地泣鬼神的效果，你说可不可怕？” 卓天阔和赵伯礼互怼时嬉皮笑脸的模样完全不见了，只剩下身为一个音乐人的敬佩。 “但他其实很自责。” “他以为是自己不够完美，才让团队的创作为他的局限性而妥协。” “他这个人可怕就可怕在这里，明明已经做到登峰造极了，还要嫌弃自己居然不是个神仙。” 当年赵伯礼突然跨界歌坛的时候，专辑销量超越了当时的天王卓天阔，卓天阔还在媒体上喊话，一副水火不容的架势。 转眼间两人成了朋友。 梁远星越想越想不通：“你当时不是……挺讨厌赵老师的吗？” “真正优秀的人，是不会害怕和赵伯礼做朋友的。” 梁远星深以为然。 像对赵伯礼怀恨多年的韩子真，多年来演技原地踏步，从来不想着提高自己，只是一味地动歪脑筋。 卓天阔自负才华，反而从来不找赵伯礼的麻烦。 他还没感慨完，就听卓天阔颇为自恋地笑道：“比如我——我的才华绝对不会被他的光芒挡住，毕竟我本人实在是太闪耀了。” 梁远星：“……你说得对。” …… 梁远星的新单曲《天越》发布，微博一片嘲讽，尤其是沉寂许久的歌迷。 毕竟最近几年快节奏的洗脑神曲太多，认真做好一首歌的人越来越稀有。 赵伯礼几年前的专辑，经过时间沉淀、岁月洗礼之后，也成为了不少人心中的经典好歌。 【翻唱怎么好意思出单曲的？】 【赵伯礼的原唱没有人能超越好吗？！】 【原唱明明气势恢宏，翻唱是什么玩意儿？柔柔弱弱的完全没学到精髓啊？！】 对梁远星的嘲笑和讽刺还没有发展出浩大的声势，赵伯礼的微博，突然冒出了一条新的转发。 不是只负责冷漠宣发的工作室，是赵伯礼许久没营业的个人账号。 #赵伯礼发微博了#直接上了热搜，所有人都带着好奇点进去。 他转发了梁远星最新的单曲。 【谢谢你，给了这首歌第二次生命。】 第51章 失眠 因为赵伯礼的微博, 梁远星进剧组之后都有些飘飘然。 他迅速和剧组所有人打成一片，但是眼神总是朝着赵伯礼的方向看。 化妆间里，透过镜子中的倒影, 他能看到化妆师为赵伯礼一笔一笔描出飞扬的神采。 久违的荧幕上的赵伯礼，即将出现在他面前。 而偶像复出的决定，是他自己执着劝说争取来的。 赵伯礼在剧组里不苟言笑, 和谁都没有多余交流，只在围读剧本之前问了梁远星一句：“你傻笑什么？” 梁远星想收起笑容, 但实在忍不住：“就是开心。” 赵伯礼无奈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继续讲戏。 剧组其他人目瞪口呆。 《辞火》是双男主, 剧情上是一个男主一个反派戏份并重，女主和女二分别是男主和反派的官方CP。 女主演员叫于菲菲，比梁远星小一岁, 还在电影学院上学，暂时休学来演戏。 女二演员叫秦绵，和赵伯礼是同龄人，不少古装电视剧里都有她的面孔。 两位男主和两位女主彼此之间都有对手戏。 由于导演也是主演，排戏的时间表时而紧张时而宽松, 比较空闲的时间里, 梁远星就去赵伯礼那边的片场旁观。 即使已经提前深入了解过角色, 和赵伯礼对过戏, 梁远星仍然对赵伯礼要求的完美演绎感到力不从心。 何况第一次接触剧本的其他人。 这一场是于菲菲和赵伯礼的对手戏。反派没有黑化, 依然是女主眼中亲切和善的师兄。女主贪玩闯了祸, 求反派帮她收场。 反派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她身上下咒。 气氛刚刚酝酿到位，于菲菲说完台词，却见赵伯礼和善的神情一秒变得冷漠：“怎么回事？” 于菲菲一脸茫然：“怎么了？我……我重新来一遍。” “只有几句台词也说不好，学校里没教过？”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降到冰点。 然后赵伯礼一一点明了她的错误, 其他人才恍然大悟。 其实赵伯礼眼光很好，于菲菲虽然年纪小，但不仅气质符合女主角天真烂漫大小姐的设定，演戏也确实有天分。 可即使是这样，也不是次次都能达到赵伯礼的要求。 有天分的人只要撑得过赵伯礼的磨炼，最终都能被磨出更高的境界来。 于菲菲毕竟年纪小，脸皮薄，被说了之后眼眶红了一圈。 “对不起赵导。” 她倒是没有耽误拍戏，第二遍迅速调整好状态，一下子就过了。 于菲菲挨了赵伯礼好几次数落，没掉一滴眼泪，等上午所有的戏都结束之后，才忍不住，立刻跑到没人的休息室里去了。 赵伯礼拍戏的时候称得上是冷漠无情，片场没一个人敢去安慰她。 大家都沉默着，梁远星正想去看，被旁边的秦绵拉住了。 秦绵指了指赵伯礼，意思很明显：别去触赵导的霉头。 梁远星只是摇了摇头，趴在赵伯礼耳边说：“我去看看她。” 赵伯礼点了点头，神情温和，一点责怪的意思都没有。 众人看着梁远星的背影，再次目瞪口呆。 休息室里传来克制的抽泣声。 梁远星绕路去找了纸巾，递到她眼前。 “你第一次演戏，已经演得很好了。” 他安慰人的时候轻声细语，但有时候女孩子在严厉的人面前哭不出来，到了温柔的人面前放下防备，反而哭得更凶了。 于菲菲的眼泪扑簌簌地掉，一张纸巾都不够用。 “道理我都明白，我就是……我就是委屈。我也不是……不是觉得赵导说的不对，我就是……哇！！！” “赵老师其实很温柔的。” 于菲菲完全不信：“不可能吧？” “你只要有进步，他都会看在眼里。” 有时候安慰人只需要当一个倾听者，梁远星认真应答了于菲菲所有委屈抱怨的话。 她的眼泪渐渐平静下来，梁远星帮她单独叫化妆师来补了个妆，再回到众人面前的时候，情绪已经完全恢复了。 梁远星的想法很简单：如果刚开场，女主就和导演相处不好，戏怎么可能好好拍下去？ 赵伯礼不会安慰人，那他就来代劳。 他不知怎么地有点得意，午休的时候忍不住到赵伯礼面前邀功。 旁人只能看得出他们两人在说悄悄话。 “赵老师，你下次态度好一点好不好？” 赵伯礼一脸冷漠：“没收工的时候，她的喜怒哀乐都要留给戏里的角色。” 梁远星习惯了赵伯礼在片场不把人当人的工作方式，继续邀功：“但这次要不是我，会影响下午拍戏的。” 梁远星的眼神疯狂暗示。 赵伯礼被他盯久了，才仿佛回过神来。 “谢谢。” 梁远星满意了，整个人的情绪又飘到了天上。 他没注意到，于菲菲看自己的眼神里多了点眷恋。 …… 拍了一天，连早就摸透角色的梁远星也被赵伯礼训了好几次。 几个主演一起吃盒饭，赵伯礼回房间拿东西。几双眼睛目送赵伯礼彻底离开，工作人员也都听不到他们之后，吐槽开始了。 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 《逆旅》电影制作组，《创梦星途》的学员，以及面前《辞火》的主演，都不约而同地在赵伯礼离场之后吐槽他的严格。 虽说背后说人坏话不好，但高压环境下抱怨两句实属人之常情。 赵伯礼大概也知道这些人背后怎么说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梁远星静静听着，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其实赵老师也有温柔的时候。” 秦绵：“小梁认真的吗？” 于菲菲：“好像真的只有你这么觉得诶。” 秦绵：”你举个例子？” 梁远星搜罗了脑海中的各种画面。 其他人悄悄抱怨赵伯礼的严苛，梁远星只会懊恼自己为什么没有做好。 他们眼中的严格，在梁远星这里只剩下自责。 何况，他还记得赵伯礼在他跌入谷底的时候一次次伸出的手，所有人都曲解他的话语之后雪中送炭的澄清。 “他只是不太会说话，但我每次觉得没有希望的时候，都是他带我走出来的。” 梁远星说着说着，笑容和语调都变得柔软。 忍不住说了很多。 秦绵边听边点头，渐渐地好像打通脉络一样恍然大悟。 “哦我明白了，赵导这只是关心你啊。” “啊？” 秦绵慢条斯理地分析：“你想啊，他在节目里教你跳舞，自己的专辑主打歌允许你发单曲，新戏男主角也是你。你就是他亲自带出来的学生，跟别人能一样吗？” “他跟别人有跟你这么好声好气地说话吗？” “他跟别人说话有说过那么多字吗？” 梁远星被这一环扣一环的灵魂拷问弄懵了。 最后，愣的连手里的饭菜都忘了吃。 “有……有吧？” “举个例子？” 于菲菲和秦绵两双杏眼盯着他，他一个例子都举不出来。 在他印象里，唯一一个能和赵伯礼互怼的卓天阔，每次都是靠故意嘴欠，在挨打的边缘大鹏展翅，才让赵伯礼多说了几句。 远远看到赵伯礼拿完东西回来继续吃饭，梁远星赶紧低下头。 赵伯礼一来，一桌的气氛瞬间降温。他自己若无其事，而梁远星根本不敢看他，满脑子都是秦绵刚才说的话。 “你耳朵怎么了？”赵伯礼抬头漫不经心地问，“冻的？” 桌上半天没人出声，梁远星才意识到他说的是自己，赶紧摸了一下耳朵。 滚烫。 晚上还有夜戏，脸上的妆还在。原来风早吹起他鬓角的发丝，耳根红得出卖了他所有的想法。 秦绵好像还嫌热闹不够大，声音里带着笑意：“你们坐得这么远，赵导居然能一下就看见。” 梁远星一刻都待不下去了：“我……我去找个暖贴。” 哪来的暖贴？他根本没带过暖贴，剧组也暂时不用。 而且才入秋，天气哪里有那么冷？ 于菲菲的视线一直在他身上，见他要走，也跟着他一起站起来：“我有暖贴！我跟你去拿！你要几个？” 梁远星：“……” 救命，他只是想找个理由离开赵伯礼的视野。 于菲菲很热情，也不知怎么带进剧组的一整箱暖贴，拿出一包就要塞给他。梁远星只拆开包装拿了一个。 夜戏拍完，一身疲惫。 梁远星躺下，却完全睡不着。 隔壁就是赵伯礼的房间。按照房间的结构，墙对面就是赵伯礼的床。 他们离得好近。 仅仅是想到这个，梁远星都坐立难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反反复复回味着过去几个月两个人相处的画面。 他心思敏感，容易想多，但他从来不会告诉别人。 白天拍戏时，他安慰着于菲菲，自己却更怕。 怕让赵伯礼失望，怕非科班出身的自己会拖整个剧组的后腿。 即使赵伯礼总在别人面前夸他，对戏的于菲菲和秦绵都感叹他天赋惊人，也不能打消他一丝一毫的担惊受怕。 这些想法本来都只是他更努力背台词、琢磨演技的动力。 可是今天一切平衡都被打破了。 如果赵伯礼对自己真的特别，自己要付出多少努力才不会辜负他？ 本该愉快的情绪在心里慢慢酿成苦果，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夜晚已经过去大半。 手机里的《天越》播放到第五遍的时候，梁远星心里突然涌上了一股强烈的不安。 戏才刚刚开拍，谁都不能拖剧组的后腿。 可是自己怎么，又开始失眠了？ 第52章 逞强 梁远星失眠之后不会冒出黑眼圈, 眼睛却会特别红。 黑眼圈尚且能用化妆挡住，眼白泛红没法补救。 梁远星躲在休息室里疯狂滴眼药水，等赵伯礼来了, 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赵伯礼站到他旁边，他立刻就低头躲开。 再迟钝的人也看得出异常了。 “看着我。” 梁远星浑身一个激灵，仍然没敢抬头。 “躲什么？” “我……” 他抬起头, 露出布满血丝的眼睛。 他知道自己眼眶也是红的，根本都不想面对镜子里的自己。 赵伯礼轻轻皱起眉头：“谁欺负你了哭成这样？” “没有没有, 大家都很好, 不是哭的。” “那怎么回事？” 梁远星不想说自己失眠。 他不想做那个拖后腿的人, 不想让赵伯礼失望，更不想把自己最脆弱的秘密暴露在最在乎的人面前。 他轻轻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可能空调开太大了，眼睛干了……对不起。” 赵伯礼沉默, 目光直望到他眼底。 那一瞬间，梁远星觉得赵伯礼好像早就看透了他每一次随口的谎言背后的小心思。 “你少逞强一次，天也不会塌。” 梁远星张口就反驳：“没有啊，我挺好的。” 赵伯礼没理他，转头对场务说：“今天改场次, 上午最后两场先拍。” 现阶段, 剧组排给男主角大部分戏份都是情绪愉快的, 只有个别痛苦纠结的场景, 今天就有两个。 赵伯礼为了照顾他, 把两个适合他现在状态的场景提前了。 愧疚涌了上来, 顿时将他恹恹的精神冲击得清醒。 “对不起。” “不用说那么多对不起。” “……” 梁远星很久没有失眠了，强打精神让自己清醒起来，也盖不住身体的痛苦。 只要等明天，明天睡够了就好了。 连赵伯礼都看出梁远星今天不对劲, 其他人就更敏锐了。 于菲菲中场休息的时候直接泡了一大杯热饮给他。 梁远星看了一眼透明水壶里飘着的材料，哭笑不得：“你也太养生了吧。” 不知是不是在热水壶旁边站太久了，他看到于菲菲的脸有点发红。 “我让家里专门给我送过来的。” 梁远星愣了：“啊？” “你是不是怕冷啊？还要不要我帮你添点别的东西？” “不用不用，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家里人？” “不麻烦啊，我家里有人专门在剧组附近等着照顾我的呀。” 他昨天随口提了暖贴，没想到于菲菲会记挂在心上。梁远星顿时更觉得愧疚：“没关系的，谢谢你。” “我就想对你好点，不行吗？” 梁远星终于从她的兴奋里品出一点不一样的味道来，震惊之后强作镇定，下意识和她拉开了距离，礼貌又客气：“谢谢。” 女孩子眼里慢慢泛起一点失落。于菲菲心思浅，不高兴都写在脸上，一整天都委屈。 偏偏今天男女主有不少对手戏，看着对方自然流露的眼神，梁远星多少还是感觉到一丝别扭。 摄像机背后的赵伯礼高兴得很。 “于菲菲眼神挺好的，就是这种痴迷的感觉，有进步，继续保持。” 梁远星：“……” 他随便一瞥，都能看到几个工作人员憋着笑，窃窃私语。 剧组工作人员每天都辛苦甚至无比枯燥，大家都对八卦嗅觉敏锐。他本人能看出来的情愫，旁观者应该更清楚。 除了赵伯礼。 今天几个主演都没有夜戏，剧组收工也早。 赵伯礼看完摄影机里的画面，扭头想去找梁远星，却看到梁远星被于菲菲拉到角落里说悄悄话去了。 梁远星一整天精神状态都不好，强作笑容陪于菲菲说话。 那两个人都是二十岁出头，还带着学生的气息，说到开心的时候，于菲菲就像只小鸟似的在梁远星旁边乱转。梁远星无论看谁都是眉眼温柔，对比他小的人更是纵容。 远远看去，他们倒是相处得很和谐。 赵伯礼莫名有些不爽。 从未体验过的酸涩感自他胸口翻上来，他想了半天，觉得自己只是不认可于菲菲的行为。 梁远星明显很疲惫，她怎么还看不出来？ 赵伯礼走近，低声说：“他挺累的，你别拉着他说话了。” 于菲菲从第一天就怕赵伯礼，一听这话更是浑身打了个寒战。 “好……好的。” “我没事啦，赵老师。” 梁远星眼白还是泛红，瞳仁却亮亮的，看向自己时笑得眼睛弯弯，满眼都写着高兴，和面对于菲菲时被迫架起的礼貌完全不同。 赵伯礼心口一暖，对于菲菲的语气也放缓了下来：“你们晚上少说点话，保持体力明天好对戏。” 梁远星笑着应下：“好！” 于菲菲更委屈了：“知道了……” 很快，赵伯礼就发现，梁远星和于菲菲两个人迅速打成一片了。 准确来说，是于菲菲单方面对梁远星热情。梁远星不怎么会拒绝别人，也就只能保持着合适的距离，任由她在耳边叽叽喳喳地找话题。 男女主角本来就要培养感情，剧本里就是青梅竹马彼此熟稔的关系，女主更活泼。 于菲菲本来就符合女主的形象气质，现在连她和梁远星的互动都开始朝着女主角的方向贴近了。 女主角演得越来越好，赵伯礼本该欣慰，却总是忍不住，在那两人聊得开心的时候泼点冷水，把他们分开。 赵伯礼给自己找了绝佳的理由：培养感情虽好，但也不能天天闲聊天，不务正业。与其说说笑笑，不如一起背台词对戏。 与此同时，梁远星的精神状态一天比一天差。 拍戏的时候全情投入，全场都为梁远星的演技叹为观止，可是他下了戏就蔫嗒嗒的，缩在旁边慢吞吞地吃饭，眼神恍惚。 他拼起来不输给剧组里任何一个人，赵伯礼好不容易看到他精神好了一些，回休息室看到洗干净晾在一边的杯子，才知道梁远星早上刚喝完两大杯咖啡。 哪怕咬牙死撑，也一句话都不说。 赵伯礼手指抚上杯子边沿，难得叹了口气。 晚上回酒店，他跟着梁远星要进他房间的门。 梁远星顿时慌了：“等一下，我有东西没收拾……” “行。”赵伯礼只在最后一眼瞥到房间里干净整洁，一点杂物和垃圾都没有。而梁远星冲向靠近窗边的床头柜——他只知道自己房间里也有，却看不到柜子上放了什么。 藏什么呢？ 赵伯礼脑海中闪过强烈的好奇心，却也不会越界去细问。 他也不会知道，梁远星慌忙藏起来的，只是一小瓶治疗失眠的药。 进了屋子，梁远星带着忐忑望向他，脆弱又紧绷，好像一点风吹草动都承受不了。 “赵老师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这几天到底怎么了？” “我挺好……” “非得撑到自己病倒的那天，耽误所有人拍戏？” 梁远星赶紧摇摇头：“我绝对不想耽误大家拍戏。” “那就告诉我怎么回事。” 梁远星又动了动嘴唇，可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只是顾左右而言他：“我现在有耽误到拍戏吗？” “没有，你比其他人演得好。” “那就好……” “别给我转移话题，我说过，有什么困难就找我帮忙。” “我知道。” “那你现在到底怎么了？” “我……我不想说。” 除了负面的情绪，梁远星从来没有瞒过他什么。 这么清瘦的身躯里能埋起多少痛苦？ 赵伯礼一向有话直说，从来不怕表达厌恶，也从来没有过敏感的心思，根本无法想象。 “赵老师，给我点时间，让我自己调整好不好？” 梁远星抬头看着他，眼睛湿漉漉，像一头受伤的小鹿，把他一向平静的心都融化了。 “算了。” 赵伯礼起身要走，余光却瞥见梁远星轻轻抬起来的手。 梁远星在被子里缩成小小的一团，手悬在半空，像是要挽留他。 他不觉轻笑一声：“怎么？还要我哄你睡？” 梁远星拼命摇头：“不敢。” “我又不会吃了你。” 梁远星往后缩了两下，手也抽了回去。 实在是可爱。 “可爱”二字在脑海里浮现的时候，赵伯礼心里枯涸许久的某处，突然就被温暖灌满。 …… 第二天收工之后，于菲菲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悄悄捧到梁远星面前。 整个剧组的人都在往他们那边看。 一向不爱凑热闹的赵伯礼听到动静，也下意识朝两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于菲菲找了张桌子把礼盒拆开，里面是块蛋糕。 “你不是说好久没吃过甜点了吗？” 这下剧组的人都忍不住过去围观了，大家都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起哄。 “小梁，你就收下吧。” “星星，这可是人家的一片心意。” 秦绵好心提醒：“赵导，这么大的事你不去看看？” 赵伯礼已经习惯了于菲菲对梁远星的热情，不觉得有什么好看的。 每次看到于菲菲和梁远星说说笑笑的样子，他都没来由地心烦。 却也不能总是找借口，阻止两个同龄人聊天。 索性不看了。 “没关系，剧组允许吃外卖。” 秦绵深吸一口气：“……求你了你过去看看吧。” 赵伯礼走到他们旁边，只见桌上的巧克力蛋糕做成了爱心形状，却也不是简单的爱心，两瓣爱心之间还多了一整块奶油，上面撒了点抹茶粉。 蛋糕背对着赵伯礼，看起来就是一个黑色倒放的爱心，中间嵌了一块多余的三角形。 于菲菲似乎对自己订制的蛋糕很满意，满怀期待地看着梁远星，脸上泛着红。 梁远星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竟然下意识地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赵伯礼。 恰好，赵伯礼正愁找不到机会说出自己的疑惑。 “为什么这家店的蛋糕要做成扑克牌黑桃心的形状？” “没有其他三个花色吗？” “你要是订了四个我们还能一起吃。” 全场静默。 于菲菲面如死灰。 第53章 蛋糕 整个剧组没有任何人想到, 赵伯礼会是这种反应。 起哄的人鼓掌的手忽然就停下了。 看戏的人也闭上了窃窃私语的嘴。 他们要怎么办？ 提醒赵导，这蛋糕是于菲菲对梁远星表达好感的礼物？ 太尴尬了吧？就算剧组里所有人都明白于菲菲对梁远星的心思，也不能大喇喇地点破啊。 继续起哄？ 更尴尬了吧？ 一片静默之中, 梁远星仍然是一脸为难地看着赵伯礼。 想起过去种种，赵伯礼恍然大悟。 “吃吧，别听你公司说什么身材管理。你太瘦了, 比你小的人都看不下去了。” “我……” 梁远星被赵伯礼堵得没话说，眼神在于菲菲和赵伯礼之间打转, 烧红的耳根已经完全暴露了他的尴尬, 可是偶像的话他也不能不接下去。 “我……吃。” 拿起小勺子, 在于菲菲纠结的表情里吃了一口。 “谢谢你。” “你喜欢吗？” “嗯，但是以后不用破费啦。你有什么想吃的外卖？我也可以给你买。” 于菲菲眼中仅存的一点期待也慢慢消散下去，变成了懊恼。 剧组工作人员对梁远星平淡的反应大失所望。探听不到八卦消息, 渐渐地人群就散了。 梁远星默默吃完蛋糕，悄悄看了赵伯礼一眼。 他忽然意识到，偶像这是在不动声色地替他缓解尴尬。 他本来不知该怎么接话，更不想在大庭广众的注视之下拒绝一个女孩子的好意。 可是赵伯礼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整个局势都扭转了。 淡化了蛋糕背后复杂暧昧的意义, 还给了自己一个台阶, 既不当众拒绝蛋糕, 又不算接受了对方的心意。 所以赵伯礼暗中观察一切, 还选择用最巧妙的方式化解困境。 不愧是偶像！ 赵伯礼不知道梁远星从自己无意中的问话里都脑补了些什么。 而且于菲菲最后也没有回答他, 为什么蛋糕要做成扑克牌的图案。 收工之后, 于菲菲仍然觉得有些丢脸，没有去找梁远星，反而来找赵伯礼了。 小姑娘脸上仍然有些胆怯，对他的严格心有余悸。 “赵导, 我……我有事找你。” 她不太敢说话。但大家都知道赵伯礼更讨厌话说到一半，不说清楚的人。 赵伯礼问了一声“怎么？”，她立刻往后缩了一下，然后才鼓起勇气问：“您知不知道，梁远星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哎呀，您应该明白的，我就是……您应该明白的啊。” 赵伯礼实话实说：“不明白。” 于菲菲脸都红透了，满怀着希望盯着赵伯礼，却发现，盯不出什么来。赵伯礼的眼睛里的确写满了困惑，甚至还有些不耐烦。 她彻底认输了，把声音放轻：“我喜欢他啊。” 然后她眼见赵伯礼一贯平静无波的表情上出现一丝裂痕：“所以你刚才送蛋糕是这个意思？” “……您没有看出来吗？！” “想追就自己摸清他的喜好，走捷径直接问别人，哪里来的诚意？” 于菲菲简直委屈炸了。 她想：不说就不说，赵伯礼这么生气干什么？拍戏的时候严格也就算了，怎么收了工还要管她怎么追自己喜欢的人？ 心里吐槽，嘴上却是不敢怠慢的。 “知道了，赵导……我自己去琢磨。” “琢磨恋爱还不如琢磨一下剧本。” “我知道了对不起！！！” 于菲菲怕再说下去会惹怒赵伯礼，赶紧一溜烟地跑了。 跑远了，才后知后觉地想：赵伯礼以前除了在片场的训斥，好像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这么长的话。 真是稀奇。 于菲菲离开之后，赵伯礼久久不能平复心情。 他才知道，这些天于菲菲对梁远星的亲近和殷勤都有目的。 梁远星其实没有什么热爱的东西，却很在意生活中一点点小小的惊喜。 连路上见到形状奇特的一花一草一木，都会在微信里和赵伯礼分享。 梁远星其实很容易满足。 一点礼物，一句安慰，都能记挂在心上。 即使受了天大的委屈，摸两下头发就能开心起来。 可是自己凭什么告诉她呢？ 那都是只有他，才有资格懂的秘密。 …… 梁远星吃完了一瓶药。 医生最新的处方还有效，可是他没想到自己会复发，只带了一瓶，得去附近的药店买。 他没有车，不敢告诉剧组的人，更不想让赵伯礼知道。 剧组休息时间，他正在神游天外，于菲菲又从背后冒出来，吓了他一跳。 众目睽睽之下吃过蛋糕之后，他越来越尴尬，女孩子反而不尴尬，照常和他说说笑笑，每天都不知道从哪里搜刮来很多美食逗他开心。 梁远星能狠下心拒绝一次两次，但也抵不住几十次。 后来，她给他带零食，他就帮他点外卖，绝对不亏欠什么。 于菲菲仿佛也察觉到了他的抗拒，暗中跟他较劲，仿佛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梁远星。 所以梁远星看到她，心情复杂。可是于菲菲偏巧撞在了他最烦恼的时刻，让眼前的难题骤然多了一丝希望。 “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女孩子眼睛亮起：“你说！” 几句简单的解释之后，于菲菲迅速叫来了家里的司机带他们去药店。 剧组的人只看到他们两人说了几句悄悄话，就请求离场，说要办点事情。 大家都面面相觑，以为于菲菲缠了这么多天，终于缠出了点进展。 秦绵带着意味深长的眼光看向赵伯礼，而赵伯礼轻轻皱了皱眉头。 梁远星注意到于菲菲出剧组之后神色凝重，和平时活泼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了。 一直叽叽喳喳的人突然不说话，他反倒有些担心：“你怎么了？” “我……我不知道我该不该问。” “问吧。” “你身体怎么了？吃什么药？要不要紧？” “不要紧。” “可是我看你又怕冷，又要吃药，精神也不好。” “我没那么弱的。” “我不信。” “……” 这些天，他在别人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梁远星去柜台取了药，特意把标签上的功效递给于菲菲看了一眼：“助眠药，没事的。” 于菲菲瞄了一眼药瓶上的标签：“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出了什么大事。这药天天吃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会不会对身体更不好啊？” “没事，我也不是天天吃。” 这话半真半假，梁远星不愿意和她多说，只记挂着另一件事情。 “不要告诉其他人我来药店了可以吗？我不想让赵老师担心。” “放心放心！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谢谢。” 然而下了车回到剧组，走在场外的走廊里，梁远星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一路上不敢多说话，怕给对方留下什么不必要的幻想，只是一直在礼貌客气地道谢。 但沉浸在感情里的人心思最敏锐，也最不理智，只要看到一点希望，就忍不住说出口：“梁远星，你是不是对我没那么抗拒啦？” 于菲菲是同剧组的女演员，接下来几个月，他们全是对手戏。无论怎么拒绝，对方都会伤心。无论怎么开口，结果都是尴尬。 梁远星深吸一口气，竭尽全力把话说得委婉。 “我本来也不讨厌你啊，我一直都想尽量和每个人都相处得好。” “你不讨厌我，那我是不是还有希望？” “不是这个意思……” 委婉是他一贯的风格，但是放在今天，显然不太合适。 “我不能给你希望，对不起。” 时间好像静止了一下。 梁远星从来不喜欢拒绝别人，看到别人失望的眼神，他会跟着一起难过。可是他又必须拒绝得干脆，不然拖得越久越残忍。 于菲菲眼眶瞬间红了，但也没有哭出声，只是自己掏出了点纸巾把眼泪擦干。 “你真的是个……特别温柔的人。” “有些人对别人的温柔是装的，但是你是真的……” “难得遇到这么好的人还不喜欢我，我不甘心啊……” 话说到后面就变得语无伦次了，梁远星不会懂她心里的百转千回，可也见不得别人伤心。 “对不起。” 像初次见面一样，梁远星耐心听完了她语无伦次的倾诉，只是这次除了对不起没有别的话可以说。 于菲菲不是会沉浸在悲伤里的人，情绪来得快走得也快，除了发红的眼圈，几乎没有痕迹。 “我没事了，我想开了。以后跟你在一起的人要是敢欺负你，我就帮你打他。” 梁远星哭笑不得：“……我也不一定会被欺负吧？！” 他表面上也笑着，心里却忍不住想：如果是自己全心全意地喜欢一个人，被泼了冷水该有多难过？ 脑海中迅速闪过赵伯礼对他冷眼相看的样子，突如其来的惊慌攫住了他的心脏。 不可能的，他只把自己当粉丝，怎么会去和赵伯礼告白？更不可能被拒绝。 梁远星赶走脑子里不切实际的幻想，却也一整天都躲着赵伯礼不敢看他的眼睛。剧组里的人议论他和于菲菲单独出去“约会”，他也只当没听见。 精神紧绷了一整天，再放松下来的时候，头有些晕晕的。 怕什么就来什么，他躲了赵伯礼一整天，赵伯礼却主动来找他了。 “你今天跟她出去做什么？” 他哪里敢说自己出去买药？赶紧摇头。 “我不是和你请过假了吗？” 梁远星晕晕的，脑子已经不太清醒。 可不知为何，赵伯礼今天特别生气，明明是平静的表情，却让他感到不安。他话音刚落，赵伯礼的声音简直像结了冰一样。 “真去约会了？” 梁远星才发现自己忘了解释最重要的部分。 “不对，不是约会……怎么别人随口说的八卦你都信……” 多说了两句话，声音都哑了。 赵伯礼面露惊讶，手抵上他的额头，摸到一片滚烫。 梁远星被扶到床上量了体温，懵懵懂懂地看到体温计上的“39”，瞪大了眼睛。 “发烧？我现在不能发烧吧……发烧还怎么拍戏……” “躺好。” 赵伯礼给他盖上被子，在微信里发了几个语音，让剧组的人改一下明天的时间表，再给梁远星买点退烧药。 “赵老师。” 赵伯礼闻声回头，看到梁远星蜷缩在被子里的手慢慢伸出来，想握紧什么，最后也只是无力地抓着被子。 “我只要今天睡够了就好了，不会耽误拍戏的。” 谁看到梁远星这幅样子还忍心责怪？ 赵伯礼的怒火和质问都只能搁到一边，刚想说些什么，却见梁远星眼眶红了，声音里带着些哭腔。 “对不起……我不该生病，我不是故意的。” 第54章 放松 梁远星脑海里一片模糊, 只觉得自己整个人仿佛被浸没在水中，感受不到呼吸的力度。 大部分片场里剧组的人其实都很辛苦。 赵伯礼不怕浪费预算，坚持要演员保持最好的状态, 会刻意留出休整时间。但有时主演哪怕凌晨才睡下，也要五点起来化妆。 其实睡三四个小时也是睡，比梁远星这样彻夜失眠要好。 可他一个新人, 有什么资格因为自己的睡眠问题拖后腿呢？ 梁远星无暇思考，满口只剩下“对不起”, 脑袋无力地偏向赵伯礼, 却见对方眼里盛着怒火, 大概是顾忌自己是病号才没有发作。 果然生气了。 “赵老师，后面是不是有一场中毒还是生病的戏……？” “发烧没法背词。” “进组前背过。” “叫你不要逞强。” “我不想……不想让你失望。你说我哪里演得不好的时候，我比任何人都要害怕。我没有系统学过演戏, 怕配不上你的作品。” 生病的人总是格外脆弱，敏感的人尤甚，平时压在心底的话，此时都说出来了。 “工作人员更辛苦……比我早起，比我晚睡。” “我也想让希望他们……看到我精神充足的样子……就会开心起来。” 没有听到赵伯礼的回应, 却感觉手被人握住了。 他是烧出幻觉来了吗？ 手掌传来温热的触感, 拇指摩挲着他的掌心, 默默安抚着他的情绪。 简直像是梦里才有的场景。 然而失眠像个水闸, 开了一次就仿佛再也堵不上。 梁远星发烧的时候仍然辗转难眠, 最后睡着了, 也一点都不安稳，满脑子的噩梦。 第二天剧组行程单改了，主角奄奄一息的戏份提前拍，梁远星烧得脑袋昏沉, 见到一个工作人员就鞠躬道歉一次。 没有人怪他。 “你今天夜戏取消，正好给我们放了小半天的假啊。” “赵导都没怪你，别想多。” “拍完这场就回酒店养病吧。” 梁远星看到工作人员都说说笑笑的，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了一半。 很多古装剧里都有主角中毒的戏，梁远星这一场，是被最亲近的朋友算计。 前辈们总说：演员要有生活，除了赵伯礼那种天赋过高无师自通的人，就只有真正经历过才演得出戏里的感觉。 梁远星今天明白了。 和他看电影时理解的不一样，遭到背叛的时候，其实不会有太多夸张的表情和动作。 他想到他和米若录节目时亲密无间的友情，节目结束后七零八落的算计，一下子就将自己代入进去。 毒发的一瞬间，那浸透骨髓的失望，冰冰冷冷、密密麻麻地爬进每一根血管。 他说：“你藏得真好。” 他冷静地看着另一位对手戏的演员，惊惧压在心头，痛苦敛在眉间。 伸出手，想抓住些什么，却忽然脱力，倒在墙角。 那是他最后的力气了。 演完，全场惊呼。 “啊啊啊星星演得我心都碎了救命！！！” “赵导！这个肯定是一遍就过了吧不过没天理了吧！” “过了过了！星星快回酒店睡觉去吧！！！” 梁远星撑着最后一点力气看完监视器里的画面，正要走，却听于菲菲问赵伯礼：“星星今天排戏和我的对手戏很多，他没法拍，我正好空出来了。我回去照顾他吧……” 他和于菲菲已经把话说得清楚，就算相处一天应该也不会很尴尬。 但总不好让一个女孩子辛苦照顾他。 梁远星正要开口拒绝，却听赵伯礼低声道：“谁说的？” 于菲菲：“啊？通告单上写了我今天下午没有排戏……” 赵伯礼从旁边拿出一张通告单一支笔，写写画画，竟然当着大家的面把于菲菲的场次补上了。 “相关人员照着这个去准备。” 梁远星探出脑袋瞄了一眼：“……你居然记得每个片段的编号。” 于菲菲：“……” 为什么她总感觉赵伯礼这两天格外针对她？ …… 赵伯礼很少同情别人，更不会照顾人。但梁远星总有让人心里变得柔软的魔力。 梁远星说：想让大家看到他精神充足，这样大家也会开心。 绝境下的善良最难得。 一个人的心思有多么纯净，才会在自己病倒的时候也牵挂着其他人的辛苦？ 他拿着备用房卡敲开梁远星的门，床上的人听到一点吱呀的动静，立刻就睁开了眼睛朝他这边看来。 都说发烧时会渴睡，但看起来梁远星根本没睡着。 对方带着鼻音软软地喊了一声：“赵老师。” 随即又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怎么总把道歉挂在嘴边？ 赵伯礼莫名觉得不爽快：“今天晚上我不想听到你嘴里说出对不起这三个字。” 梁远星轻声咕哝：“……好凶。” “什么？” “没什么……” 赵伯礼的确是来照顾人的。 他让助理帮忙买了退烧药，家里的保姆在影视城外的一间公寓里住着，熬好了白米粥放在保温容器里送过来。 还有其他的清淡小菜，都是适合生病的人吃的东西。 菜品一样样端出来的时候，赵伯礼福至心灵，忽然说了一句：“以后少吃点甜食。” “啊？” “总有人天天喂你吃蛋糕，难怪生病。” 梁远星完全跟不上他的思维，甚至觉得今天的赵伯礼有点阴阳怪气，好像在暗讽什么人。 “哪有吃蛋糕吃到发烧的，你讲不讲道理……” 说完，他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 赵伯礼从来不讲道理，因为赵伯礼自己就是道理本身。 片刻后，梁远星烧成一团浆糊的脑袋慢慢品出了蛋糕背后的含义。 “你是说于菲菲吗？” 赵伯礼手上的动作一顿。 “其实她挺好的，演戏也很有天分……她毕竟比我还小，你总是怼她，太影响情绪了啊。女主角心情好一点说不定能演得更好……” 梁远星一番用心良苦，想让赵伯礼和自己的女主演之间少点摩擦，并不知道这话到了赵伯礼耳朵里已经变成了别的意思。 “你和她才几天？就这么帮她说话。” “啊？”梁远星懵了，“不是都好多天了吗？” 进组都快两个月了！每天都有对手戏，再不熟的人都能培养出一点革命友情了吧？！ 赵伯礼明显沉默了一下：“为什么告诉我那天不是约会？” “本来就不是约会……” 僵持片刻，他们谁也没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梁远星说话的时候明显很虚弱，可赵伯礼有很多话想问。 问梁远星那天究竟和于菲菲出去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为什么悄悄去约会，为什么前些日子还排斥她的蛋糕，转眼就心软答应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怎么突然就说和她在一起好多天了？ 他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问。 只是压在心里，闷得很。 见到梁远星发烧烧得懵懵懂懂的样子，又不忍心多说话。 等梁远星病好了，再劝他，就说他们两人不合适。 梁远星毕竟还把自己当偶像，应该会听话的。 至于为什么不合适？ 直觉。 为什么他一定要做棒打鸳鸯的坏人？ 没理由，他只是想做罢了。 仅仅是想想梁远星和于菲菲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牵着手说笑，陌生而酸涩的情感就已经压在他心口，让他喘不过气来。 赵伯礼沉默了太久，梁远星忍不住说：“赵老师，你怎么坐在旁边不说话……你不说，我还要想话题，好尴尬啊。” “都病了，放松。” “你在旁边我怎么放松？” “我有这么可怕？” “也没有吧。”梁远星忽然轻轻一笑，因为病着，笑得有点呆呆的，和平时神采灵动的样子完全不同，“你特别好。” “以后不要硬扛。” “你都说过好多遍了，” “你听了吗？” “下次一定听。” 无论赵伯礼说什么，梁远星都回答得软软糯糯，只是温顺地点头答应，说下次一定改，让他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他知道，病好之后，梁远星还会照旧拼命。 敬业是演员本该有的品质，他很欣赏。 可梁远星把身心都罩上了一层幕布，什么也不说，直到身体垮了别人才看得见他崩塌破碎的内在。 他宁可梁远星对他再坦诚一些，不要把脆弱的一面背对着他。 窗外本来就是漆黑的，墙上的挂钟也转到了睡觉的时间。 “我看着你睡再走。” “不了吧……你还是先回去吧，我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梁远星面露难色，支支吾吾的，明显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赵伯礼想不注意都难。 “不耽误。” “好吧。” 梁远星闭上眼，许久之后呼吸起伏，手臂放松，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睫毛却轻轻颤了一下。 赵伯礼默默观察着他的细微动作：表情有些僵硬，呼吸不够平缓，指尖也紧绷着，绝对不是自然睡着的样子。 梁远星这么想让他走吗？为什么？ 赵伯礼是追根究底的性格，不甘于这样一头雾水地离开。 “演了那么多戏，故意装睡还是看得出来的。” 梁远星睁开眼，脸红得像柿子，转眼又找了个借口：“你不要看着我可以吗？被人盯着怎么睡得着……” 赵伯礼坐得远了些，背过身去。 梁远星不仅要他别盯着，还开始放音乐，声音不大不小，但手机放在耳边，这么大的音量应该只会吵到耳朵，怎么会睡得着？ 不太正常。 赵伯礼下意识转过头。 正巧撞见梁远星刚打开床头柜，倒出他从来没见过的药片。 放音乐竟然是为了盖住开抽屉的声音。 视线对上的一刻，他终于从梁远星无措的眼神里，读出被撞破真相的慌张。 第55章 哄睡 梁远星果然有事瞒着他。 赵伯礼坐到床边, 尽量放轻了语气。 “有些药不能和退烧药一起吃。” 梁远星却不听，默默把药瓶塞回抽屉里，闷闷地说：“这个可以一起吃的。” 别人的病都是隐私, 他不愿意说，赵伯礼也不可能逼着他说。 梁远星总喜欢找各种借口掩饰自己的脆弱，其实眼神和小动作总是出卖他的心虚。 赵伯礼还没有问什么, 梁远星却忍不住轻声提醒道：“赵老师……我必须赶紧睡了，你可以不用管我。” “好。” 赵伯礼想让梁远星一个人安静地睡觉, 余光却瞥见梁远星的手轻轻抬起, 手指捏住了他的袖口。 嘴上赶他走, 手还不肯放。 梁远星的皮肤很烫，滚烫的触感忽然碰上他温凉的手臂。 赵伯礼不合时宜地感受到一阵茫然和混乱。 总是梁远星带着沉浸的眼神望向他，他很少有机会静静在旁边看着梁远星。 嘴唇有些发白, 眉头轻轻皱起。 睡衣贴着清瘦的身体，领口半敞着，毫无防备。 忽然就不想走了。 赵伯礼把手掌轻轻抚在他眉间，梁远星果然放松下来，咕哝了两声。 原本还辗转反侧不肯睡的人, 又昏昏沉沉的, 像是自言自语：“需要比较安静的环境……不然吃了药也……做噩梦……和没睡一样。” 很多处方助眠药, 都不是百分之百生效的, 特别对于比较严重的失眠, 还是需要吃药的人在安静的环境里稍稍放松才能起效。 没有发烧的时候, 梁远星大概不会说漏嘴。 不必看到药瓶，赵伯礼也大概猜得到他这些天经历了什么。 暂且放过他。 等病好了再问。 …… 梁远星才病了一天，就来了两个探病的人。 先来的是安白，大清早坐了两个多小时的飞机进组探班, 晚上又要赶下一个舞台，说了几句话就飞回去了。 其他学员并没有钱买机票，只能在微信里关心。 随后来的是卓天阔。 卓天阔本来就要当《辞火》主题曲和片尾曲的制作人，说要留下来几天看他们拍戏找灵感。 赵伯礼莫名有些抗拒，不太想让他见到梁远星，回他：【故事梗概还不够你找灵感？】 微信刚发完还没收到回复，卓天阔都已经出现在片场外了。大家知道他是赵导的朋友，根本不会拦着。 他探班的第一天就把自己活成了剧组的后勤，到处帮大家点外卖拿东西，最后顺利拿到了一张房卡，在刚好有空床的房间和另一位工作人员一起住。 赵伯礼觉得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因为仔细一看，卓天阔的视线全都在梁远星身上。 不仅鞍前马后地照顾，而且一口一个“小星星”，叫得比全场任何人都亲近。 赵伯礼脑海里闪过一丝幻觉，仿佛从卓天阔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于菲菲。 发烧第三天，梁远星病好了些，有排戏但比之前少。 早上一场戏结束后中场休息时间，于菲菲跟赵伯礼请假：“我回去看一下梁远星。” 赵伯礼忽然警觉：“他挺好的，你不用去。” “我怕他昨晚没睡着嘛。” 赵伯礼抬头望向她：“你怎么知道他没睡着？” 小姑娘似乎意识到自己多嘴了，神情怯怯的，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慌张：“就……生病的人容易睡不好啊……怎么了赵导？” 卓天阔笑着说：“让人家去看看，又不会少块肉。” 赵伯礼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于菲菲走了之后，卓天阔把他拉到一边说悄悄话。 “我发现你好像特别针对菲菲？” “才认识两天就叫菲菲？” 卓天阔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赵伯礼的表情，终于忍不住笑了：“你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对劲吗？” 赵伯礼不说话，静静等他解释。 “伯礼，你以前说话，哪里有这么重的火药味？你都是不怎么把别人放在心上的，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表达过敌意。” 卓天阔尽量解释得明显一点，但是不能点破。 他不知道梁远星究竟怎么想，只觉得赵伯礼的眼神太明显了。 而梁远星那种对偶像的喜欢本质上是崇拜，和赵伯礼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有些事只能当事人自己明白，外人不好多说。 然而赵伯礼并没有听懂他的暗示，反而给他丢回来一个直球：“你说来探班找灵感，是不是来找梁远星的？” “是啊。” “你天天惦记着他干什么？” 卓天阔心想：你还说别人？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但他也确实很想见梁远星，更乐意给赵伯礼添堵。 于是他神秘一笑：“小星星太可爱了，我写歌就得看着可爱的人才写得出来。” 果然收获了赵伯礼一记凉凉的眼神。 …… 梁远星自从被赵伯礼撞见吃药，就下意识地躲开。 他那天晚上紧紧握着药瓶不想露出标签，可赵伯礼一定能察觉到什么。 恰好卓天阔来了，一来就跟他聊很多音乐上的事情，甚至打断了赵伯礼和他的所有话题。 梁远星带着感激的心态和卓天阔越走越近。 只是没想到，卓天阔连主题曲都要问他的意见。 “我不是专业的歌手，给意见也给不到位啊。” “主题曲不是你来唱吗？” “什么？！” “他没跟你说？”卓天阔一脸嫌弃地转头问赵伯礼，“伯礼，你脑子里都是什么？只有拍戏吗？” “主题曲本来要年后再做，是你自己提前的。” 梁远星：“……” 为什么这两个人之间又开始燃起了火药味？ 于菲菲忽然从背后冒出来问他：“星星，你昨天睡着了？” 梁远星回她一个笑：“嗯。” “那我就放心了！” 赵伯礼目送于菲菲离开，缓缓开口：“她早就知道？” 卓天阔不明就里，其他工作人员也听不懂他们的哑谜。 但梁远星明白。 他没想到赵伯礼会直接问，不知所措，小心翼翼地和赵伯礼对上视线，却骤然从里面看到了复杂难解的情绪。 那双弧形优美的眼睛里，流露出罕见的深沉。 他怎么觉得，赵伯礼心情不太好？ 偶像平时在片场也不苟言笑的，可今天的眼神称得上难过了。 他几乎没法把“难过”三字和赵伯礼联系起来。 看到向来冷淡的人忽然露出情绪的裂痕，梁远星瞬间心软，什么掩饰的借口都想不起来，着魔一样地说了实话。 “是……” 赵伯礼已经猜出他的失眠问题，没必要再撒谎。 卓天阔在他们两人之间看来看去，最后默默拿走手机，捧着外卖，坐到了桌子另一个角落。 赵伯礼一整天都没怎么说话，梁远星有些懊恼。他不知道赵伯礼在气什么，收工之后也不知从何开口。 以为就要这样冷场下去。 两人的酒店房间挨着，走到门口的时候，梁远星刷了卡之后就想逃进房间，赵伯礼轻轻握住他的肩膀，他全身立刻像过电一样僵住。 什么情况？ “赵老师……我，我困了……” “困？” “没有，就是该睡了的意思……” 假的。 能困就不用吃药了。 “失眠多久了？” 瞒了这么久的事情被对方猜透，他也不知该解释什么，只觉得心里恐慌，难得泛起了自卑情绪。 “我不会耽误拍戏的，你不要担心……” “谁担心这个？我担心你。” 门在身后合上，梁远星在安静的走廊里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赵伯礼视线灼灼，剥下了他所有的伪装。 但他仍然不愿意细说。 “大概五六年前第一次失眠吧……后来断断续续的，一直没有彻底治好，最近几个月才完全恢复的。我也没想到拍戏的时候会出事。” “五六年前是怎么了？” “家里出了点事情。” 梁远星就是那个时候才喜欢上赵伯礼的，听了他每一首歌，看了他每一部电影。 “你从来没提过家里的事情。” 梁远星甜甜一笑，想把这件事揭过去：“没有必要啊。” 赵伯礼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 这个动作并不陌生，可是今天，梁远星被赵伯礼高大的身影压在门边，才敢面对他摸着自己头发时的眼神。 都说赵伯礼冷漠，但是偏偏长了一双看白墙都能深情的眼睛。 只是轻轻一眼就能给人沉重深邃的错觉，好像他在看世间最珍贵的东西。 其实他可能心里没有任何波澜。 梁远星呼吸一窒，赶紧移开视线。 再看就要陷进去了，会生出不该有的幻想。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本来我能和你说上话的时间就很少，我希望你想起我的时候，想到的都是开心的事情。” 赵伯礼被触动了。 他以为自己已经拒人于千里之外，原来梁远星才是给自己套上了一层保护壳，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泄露出去，把自己捂得死死的，比他的防备还要深。 当着大家的小太阳，温暖了别人，最后还是不让任何人靠近。 明明懂事乖巧，却让人放心不下。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我真的去睡了。” “等等。” “怎么了？” “有些话可能不该我来说，但我觉得有必要。” 梁远星的紧张肉眼可见：“你说吧……我尽量改。” “我觉得，你跟她不合适。” 梁远星：“啊？？？”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更得多一点 第56章 你惯的 梁远星懵了。 直觉赵伯礼接下来要说的话不适合让旁人听到, 索性开了门把赵伯礼拉进屋子里说。 “我跟谁？” “你清楚。” “不清楚！” “于菲菲。” “啊？！我也没说我跟她合适啊？！” 两人僵持片刻，梁远星脑海里迅速闪过了这些天听到的流言蜚语。 “你在想什么！别人说的八卦你也信！” “你自己说的。” “我什么时候说了！” 梁远星难得炸毛，气得脸颊发烫。 抬头却见赵伯礼无辜地望着他。 梁远星强行冷静下来, 一来一回，终于把赵伯礼这些天的误会问了个清楚。 “赵老师，下次少听点八卦好不好啊？” “听八卦也要听得准一点。” 梁远星觉得自己胆子更肥了, 竟然敢用嘲讽的语气，憋着笑吐槽赵伯礼。 却只听赵伯礼低声一笑：“没有就好。” 他不知怎么地, 想到了“如释重负”这个词。 呼吸一紧, 又生出很多不该有的联想。 他赶紧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继续嘲讽：“真是难为你天天担心我的终身大事。” “你自己不考虑？” “没考虑过。毕竟我追星，偶像就是最完美的，看别人都不顺眼。” 说完, 梁远星愣住了。 他在说什么？ 和朋友闲聊时说出的话，竟然当着赵伯礼本尊的面顺口说了出来。 越想越慌，越慌越忘词。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赵伯礼根本没想多：“嗯，我确实没什么缺点。” 梁远星：“？” 你会不会有点太自恋了？ “买药的时候为什么不找我？” 赵伯礼盯着他, 显然对这件事还十分介怀。 “当时不想让你知道……” “以后有困难要先告诉我。” “尽量吧。” 赵伯礼语调沉了下来：“尽量？” 梁远星立刻察觉到偶像的不愉快：“不能总是麻烦你啊。” 赵伯礼默默看着他：给你个眼神, 你自己体会。 盯了半天, 梁远星终于妥协了：“好吧。” 他的心思早就不在失眠药上。 赵伯礼什么时候听过别人的八卦？ 他连热搜里的八卦都要别人吃完瓜告诉他, 才能反应过来。 身边人的流言蜚语也好, 眉来眼去也罢, 更是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这样的赵伯礼，把他的流言放在了心上，是不是代表赵伯礼比他想象的还要在乎他？ 梁远星开始抱怨自己心思太多，总是朝着不该有的方向去联想。 他这场突如其来的失眠, 本来就是因为胡思乱想，现在浸泡在赵伯礼的关心之中，也许更睡不着了。 ……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梁远星不敢看赵伯礼，结果第三天通告单上全是“梁远星”“赵伯礼”。 “今天没有和菲菲的对手戏？” 工作人员热心提醒：“男女主前期的感情戏基本拍完了，星星接下来都是和赵导了。” 扭头一看，赵伯礼眼神冰凉，看得梁远星浑身一抖。 “不乐意？” “不不不我绝对服从安排我很开心能和你对戏！！！” 为了把注意力从偶像身上转移，一到休息时间，梁远星就去找卓天阔说话。 卓天阔给他看写好的词。 他的风格一向很简洁，气氛塑造得到位，用词不晦涩，却能直戳人心，读起来还很上口。 “你怎么现代和古风都能写得这么好……”梁远星真心夸赞，眼睛都亮了起来，“天赋异禀。” “我也觉得我很有天赋。” “……” 这位前辈哪里都好，就是常常自恋得让人接不上话。 休息时间结束，梁远星起身朝片场中央看去。 赵伯礼一袭白衣，发髻垂下，仙气飘然。 无论怎么转移注意力，只要对上赵伯礼的眼神，就能让他呼吸一紧。 梁远星简直崩溃，忍不住问卓天阔：“卓老师，你还能在剧组留多久啊？” “后天再看几个高光片段就走，主题曲和片尾曲大概的基调已经定了，词曲我也开始动工了，要尽快回去开始制作。” 梁远星叹气：“要是能多待几天多好。” “怎么？小星星还舍不得我了？” “不是……” “哦，那就是恨不得我早点走。” “不是这个意思！” “其实我可以为了你再留几天。” “真的？” “前提是你要亲口说你好舍不得我。” “卓老师！” 卓天阔都笑出眼泪来了：“哈哈哈哈逗你的你怎么这么好玩！！！” 梁远星无奈地看着他：“要不是看在你是前辈的份上……” “怎么？” “我就对你翻个白眼。” “你也太温柔了，我以为你要直接打我。” “……” 梁远星无奈地看着他，却见卓天阔也和他对视片刻，难得认真地问道：“小星星，说句实话，你是不是舍不得我走啊？” 其实梁远星面对离别，总是会有些感伤的，谁离开他都舍不得。 而且，他总不能说，有卓天阔在，他就不用在休息时间面对赵伯礼了吧？那不就是把前辈当成工具人？ 梁远星想了想，尽量说得模糊一些：“我确实觉得和你聊天很开心，你要是多留几天就更好了。” 卓天阔愣了片刻，似乎在慢慢咀嚼他话里的意思。 梁远星也愣了，忽然觉得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但就在气氛即将尴尬的时候，卓天阔笑道：“这不还是舍不得我？早说嘛。我知道我的人格魅力很难抗拒，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 他以为赵伯礼已经有些自恃才华了，但在自恋上，果然还是卓天阔更胜一筹。 梁远星继续拍戏，赵伯礼忍不住朝卓天阔的方向看了一眼：“你和他聊什么了笑成那样？” 他莫名心虚：“没什么。” “说实话。” 赵伯礼最近为什么总是这么追根究底！ 梁远星被他盯得认输了：“真的没什么，我问卓老师什么时候走，卓老师问我是不是舍不得他。” 赵伯礼沉吟片刻，似乎有点不高兴：“别跟他走那么近。他说话没正形，早晚把你带坏了。” 梁远星想象了一下自己用卓天阔独特的幽默和自恋去说话，一阵恶寒。 “我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被带坏了吧！” 他们今天的对手戏，是开拍之前就“排练”过的片段。 因为台词都融在心里，第一场就格外顺利。 赵伯礼看着回放画面，却好像不太满意，对梁远星招招手：“你过来看看有什么问题。” 工作人员都面面相觑。 众所周知，领导叫你去挑他的毛病，并不一定是想听实话的。 同理，赵导问这一段有什么问题，也不一定是真觉得自己演的不好。 有人好心提醒梁远星：“嘴甜一点。” 梁远星一头雾水：“为什么？不用啊。” 工作人员为他捏了把汗。 到底还是新人，太天真。 梁远星认真看完这一段，培养多日的默契让他一下子就读懂了赵伯礼的意思。 “你是不是看我的眼神里仇恨太强了？这一段我的视线是一直放在你身上的，虽然我背对镜头，但是你这样看我我不可能注意不到，不太合理。” 全场静默，甚至周围的工作人员都站远了点，怕赵伯礼生气之后的气场冻到他们。 没想到赵伯礼轻轻一笑：“不错，有进步。” 梁远星炸毛了：“你这不是知道哪里演得不好吗！干嘛还来问我？” “考你。” “……” “不行？” “行……” 工作人员：“？？？” 为什么他们越来越从这两个人的互动里，读出打情骂俏的感觉？ …… 本以为赵伯礼的威压之下，这几个月的日子会叫苦不迭，可是有梁远星在，剧组其乐融融，从来不缺少笑声。 《辞火》无疑是今年最受瞩目的剧组，隔三差五地总有媒体想来采访。这种采访可以选择在定档播出之后再放，也可以提前放出来，时间很灵活。 赵伯礼不喜欢别人打扰剧组拍戏，一律拒绝。 秦绵无意中听工作人员说起，却主动劝道：“赵导要不还是对探班采访的媒体通融一下吧，星星的粉丝肯定很想他。” 于菲菲在一旁搭腔：“对啊，我要是追星，我肯定也希望偶像就算进组了也能偶尔看到他的动态。” 其实她们也有私心。 天天面对赵伯礼冰山似的脸，实在太压抑了。 工作人员又累，不好去打扰。 记者来采访也会采访她们。她们急需聊天解闷。 劝了几个回合，赵伯礼终于松口：“是我没考虑到梁远星粉丝的问题，谢谢提醒。” 两个女孩子眼神交流了一瞬间。 秦绵：“我总感觉赵导是因为我们提到星星才听劝的。” 于菲菲：“确实。” 记者进了组，梁远星和赵伯礼带着剧里的造型接受采访。 都是比较温和的问题，没什么难度。梁远星答了几个回合之后和记者有说有笑，渐渐放松下来。 这些天拍戏太累，赵伯礼很少见梁远星这么活泼，甚至还想多听他说几句。 梁远星嗓子温柔清亮，听得享受。 记者给赵伯礼抛来问题，赵伯礼丢给梁远星：“你帮我说。” 然而梁远星说太多话，已经累了：“……你上次就这么懒。” “不行吗？” 梁远星哭笑不得，甚至有点想抬杠：“不行，我偏不，就要你自己说。难得有一次采访能看到你，你还全程不说话，粉丝会伤心的。” 然后梁远星对着镜头伸了一下手：“照顾一下他们的心情好吗！” 赵伯礼没想到他连珠炮似的吐槽了这么多，忍不住笑了：“怎么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天天吐槽我。” 记者震惊了。 其实赵伯礼这句话是个坑。 如果梁远星回答得不好，就会有不尊重前辈的嫌疑。 他们也不敢给赵伯礼的剧组找麻烦，这一段多半要掐掉了，有点可惜。 转眼间，只听梁远星顺口接上了话：“我没大没小还不是赵老师惯的？” 全场静默。 梁远星也愣住了。 他刚才说了什么！ 聊天气氛太放松，他都忘了这是在镜头前。 只有赵伯礼一个人笑出了声。 记者太震惊，甚至跳过了手卡上的稿子，直接问道：“……您三位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这几年哪个记者见过赵伯礼笑得这么开心？ 他们哪怕直接做个热搜词#赵伯礼笑了#，都能登上热一。 当晚，采访的媒体快马加鞭把剪辑赶了出来，在视频里配上了可爱的字幕。 梁远星说出那句话之后慌张躲闪的表情旁边，打上了圆滚滚的几个大字：【我、说、了、什、么？】 除了沸腾的CP话题之外，#梁远星胆子肥了#这个话题也再次被顶了上来。 微博评论里的粉丝没有一个为他说话的。 全部口径一致：【赵老师，孩子太皮了，轻点打孩子吧。】 第57章 直播 梁远星给过粉丝承诺, 微博关注人数涨到八百万的时候要直播。 本来进组拍戏没有节目曝光，离八百万还差一段距离。可是赵伯礼一个采访把他的好几个词条送上了热搜，三天之内凑够了八百万。 拍完戏点进自己的词条, CP粉还在磕上头。 【我再也不能拿什么师徒情谊来劝自己清醒了，这就是爱情！！！】 【赵老师好宠啊啊啊啊！！！】 【从来没见过赵老师对一个人这么温柔过……】 【星星一定是个小太阳，才能把赵老师这么冷淡的人都融化。】 粉丝画的图里最常见的就是各种漫画化版本的“还不是赵老师惯的”。 梁远星觉得很不好意思, 逛话题的时候脸都发烫。 但还是悄悄存下了很多图。 反正是用小号逛的，绝对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梁远星给陈露发消息：【我八百万粉丝了, 杀青之后什么时候直播合适？】 【直接这两天找个空直播算了。】 【拍戏的时候直播不太好吧……】 陈露扔给他一个杀青后的时间表：【你要是真怕忘了八百万粉丝福利, 就尽快弄吧, 在剧组的时候还不用赶飞机。你不是说赵导的时间排得很合理，有空闲的时候吗？】 梁远星手机打开文件，密密麻麻的全是字。 杀青后的半年多以内, 他没有一天是闲着的。 【……好吧。】 直播最佳时间是晚高峰。 梁远星挑了行程比较特殊的一天，凌晨四点起，日落即收工，晚上没有夜戏，回去稍微休整一下, 正好可以直播。 梁远星在微博上提前说好直播时间, 陈露除了提醒他直播要像上节目一样小心, 不要随便乱说话之外, 就再也没嘱咐别的。 一切都安排得很好。 直播当天, 梁远星拿出了手机、电脑、耳机。 第一次直播, 要郑重一点。 梁远星停下来思考了半天，不明就里的粉丝开始刷屏。 【我卡了吗？】 【星星怎么变成JPG了？】 “等一下，我写了稿子的……白纸不够多，字写得有点小不好意思。” 梁远星把纸稿拿起来看, 粉丝们这才发现长长的一页纸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字。 【哈哈哈星星不愧是学霸】 【稿子好长】 【太认真了吧】 【好奇写了啥】 【马上就知道了】 梁远星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始走流程。 先介绍一下直播原因，再介绍一下自己在做什么。 说了半天之后，才发现气氛弄得太严肃。 面对面和人说话的时候，他的幽默感不错，可毕竟是第一次直播，对面没有听众的反馈，只有无声的弹幕，实在是压力很大，表现得也有点僵。 他想把这件事做好，于是停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好严肃，对不起，我重来。” 满屏的问号变成了满屏的“哈哈哈”“太可爱了吧”。 屏幕上刷得太快全是“哈哈哈”，梁远星哭笑不得：“怎么全是哈哈哈，你们这样嘲笑我真的好吗？我很认真地在准备……查了好多资料，还准备了好多环节……”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对着一堆评论说，也没有人回答，因为弹幕里还是“哈哈哈”。 梁远星又试着弄了自己准备的几个游戏和问答，然而游戏一个人做没意思，观众太多弹幕又刷得太快。 他默念：直播，互动最重要。 于是再次深吸一口气，问道：“你们想让我干什么？” 屏幕上清一色的“唱歌”。 “唱什么？” 粉丝刷屏了“天越”。 进组拍戏前刚发布了翻唱的《天越》单曲，粉丝想听他直播唱也是无可厚非。 想到这是赵伯礼的歌，梁远星脸上不自觉地泛上笑意，语气也自然了很多，被紧张锁住的暖场功力好像又回来了。 “你们知道吗，这首歌真的陪我熬过很多……压力大的时候。” 差点嘴瓢说成失眠，好险。 梁远星鼠标点到播放上，对着手机镜头一笑：“希望它也能给你们带来力量。” 出乎所有粉丝和观众的预料，他唱的是赵伯礼的版本。 歌曲中间有一段酣畅淋漓的情感爆发。 无论赵伯礼对这个版本有多少不满意、遗憾和自责，这都是他心中封神的版本。 一曲唱完，忽然听见有人敲门。 梁远星去开门，居然是赵伯礼。 “怎么不睡觉？” “我不是跟你说了我要直播吗？” “直播不是十分钟就结束的吗？” “……你从哪里听来的？” “那我进来帮你。” 梁远星：“？” 梁远星眼睁睁地看着赵伯礼在他的手机镜头前晃来晃去，时不时还摆弄一下电脑。 直播间的粉丝已经炸了。 【卧槽赵导好帅！！！】 【离镜头好近啊啊啊】 【美颜暴击！！！】 梁远星迟疑着凑近：“赵老师……你在找什么？” “帮你准备直播啊。” 赵伯礼顺手要去摸他的头发，才碰到发梢，梁远星就往后缩了几步：“我已经在播了！镜头开着呢！” 然而已经晚了。 直播间的观众一起见证了赵伯礼伸手去顺他的头发的习惯性动作。 【卧槽好甜。】 【这是正主按头嗑CP？】 【kswlkswl（嗑死我了）】 屏幕上很快飘过一个：【为什么赵老师会有你的房卡？】 淹没在众多弹幕评论之中，暂时没有人看见。 赵伯礼直接搬了屋子里另一个椅子坐到了旁边：“你继续播吧。” 梁远星：“……” 赵伯礼自然而然地在旁边看着。 梁远星尴尬到了极点：“你要不还是回去吧，这样会给我一种被班主任查岗的感觉……” “怕你不睡觉。” “我肯定会睡的，你回去吧……等一下，你刚才怎么知道我没睡？” “隔壁听得到你唱歌。” “对不起打扰你睡觉了！！！” 赵伯礼一脸莫名其妙：“我没睡，不然怎么知道你在唱歌？” 弹幕又是一片充满“哈哈哈”的海洋：【这俩人从进门的那一刻就不在一个频道里。】 说完，赵伯礼拿走梁远星的稿子开始读。 梁远星耳朵都烧红了，想抢稿子的手伸出去了好几次，又缩了回来。 赵伯礼：“细节不够多。” “这只是大纲！” “没有时间线。” “本来这次直播也没规定时长！” 赵伯礼的注意力仍然无法从稿子上移开，梁远星见他也不打算走了，赶紧夺走稿子，开始圆场：“好了好了观众不是来看你吐槽我的直播稿子的……大家想不想听赵老师和我一起唱《相逢不再》？” 不出所料，弹幕上全是“想”。 梁远星：“咱们合唱一次吧。” 赵伯礼轻轻皱起眉头：“但这首歌不在节目单上，你怎么不按写好的流程走？” “因为你来敲门了还不肯走！！！” 粉丝的“哈哈哈”刷爆了整个直播间。 半晌，赵伯礼才好像反应过来了：“还在直播？” “不然呢？！” “我以为你切断了。” “直播怎么可能中途切掉？！” 梁远星简直要被赵伯礼气炸，生无可恋，又不能赶他走。 结果赵伯礼一秒进入状态：“好，唱就唱。” 点开伴奏，一开口，梁远星就被他迷住了。 录音室里他要专心唱自己的部分，接上赵伯礼的节奏。 现在环境放松，难得能认真听赵伯礼唱。 低沉的嗓音就在他耳边回荡。 他的嗓子很特别，听过就再也忘不掉。 梁远星好想告诉赵伯礼：怎么会不好听？你唱的就是最好的。 《相逢不再》录过很多遍，赵伯礼刚结束最后一个转音，梁远星就知道该在哪里接上。 不用看歌词，只需要看着赵伯礼的眼神，他就知道下一刻自己该做什么。 【啊啊啊神仙合唱】 【你们拍完戏一起开演唱会吧！！！】 于是梁远星小心思作祟，想让偶像多唱几首歌。 “我刚才唱了《天越》，你要不也唱一下？” “我唱不好。” “你的粉丝知道你在这里直播也会来看的，她们肯定很想听。”梁远星假装扫了一眼弹幕，也没看评论具体在说什么，随口胡诌，“你看，她们说特别想听！” 赵伯礼上钩了：“好。” 唱完之后，梁远星看到弹幕上的“kswl（嗑死我了）”，心里忽然不安，扭头问赵伯礼：“你要不要跟大家解释一下采访的事情？” “你不解释？” “你先来。” 部分粉丝嗑CP是无法避免的，但最怕事态发酵，粉丝太当真，给别人抹黑他们的机会。 梁远星虽然先演了电影，但是选秀综艺成名，各种黑粉其实一直都在活跃。 赵伯礼说过不介意什么CP，但他从来和这些圈内乱象无关，如果真挂上CP的标签，和他绑在一起……早晚会介意的吧？ 梁远星静静望着他，给偶像一个台阶，趁早说清楚。 “嗯。”赵伯礼望向手机镜头，一脸真诚地说，“帮他澄清一下，他不是故意没大没小，确实是我惯的。” 梁远星：“？？？” 当天晚上，梁远星又上了两个热搜。 一个是#梁远星直播写稿太好笑了#。 【为什么他直播稿子还要手写！还写了这么多！！！】 【他掏出这张纸的时候我都惊了……】 【最后赵老师来了，根本没用上哈哈哈】 一个是#礼星CP是真的#。 【星星这个目瞪口呆的表情我收藏了：[你在说啥.jpg]】 【可爱偶像梁远星，在线表情管理失控。】 【没想到《创梦》里没get到磕点的CP今天突然戳中了我……】 【赵老师：我宠他，你咬我啊.jpg】 【他俩互怼我能看一辈子！！！】 【这互动，这眼神，不领个证都没法收场。】 第58章 营业 天塌下来, 剧组的通告日程也会照常进行。 CP话题热度居高不下，梁远星白天还能投入拍戏转移注意力，一到收工打开手机的时候就皱眉头。 他的心情很微妙, 一边自己嗑，一边希望粉丝不要嗑得那么厉害。 他想：把假的CP当了真，最后难免会失望的。 何况现在的微博环境, 对CP粉还是嘲讽为主，大部分人都不会以平常心看待。 收工后, 梁远星保存了最后一组礼星CP的九宫格漫画, 鼓起勇气对赵伯礼说：“赵老师, 你以后还是不要说这样的话了。” “什么？” 梁远星脸颊发烫。 “就……就那次采访和直播说的话。” “那不是你说的？” “对不起我确实不该说……而且我本来是想让你澄清的，结果你那么一说他们误会更大了……” “澄清？误会？”赵伯礼显然没听明白，“我自己亲口说的, 算什么误会？” 两人大眼瞪小眼，交流失败。 赵伯礼从一开始就不和他在一个频道上。 梁远星把赵伯礼拉到自己房间里，开始认真科普粉圈，讲述了各种粉丝的差别。 “我不是说CP粉这样不对……只是一般大家都不希望CP的呼声太高，而且我和你的地位差了太多, CP话题热度太高, 你的粉丝也会不高兴的。” 赵伯礼的重点完全放错, 脑回路惊人：“那你是什么粉？” “我……我是你的事业粉。” 他其实有些心虚, 事业二字说出来十分没底气。 哪个事业粉会偷偷嗑自己和偶像的CP呢？ “事业粉是什么来着？” “就是希望自己的偶像事业蒸蒸日上。” “那有你在, 我肯定做得到。” 梁远星忽然被赵伯礼的话击中, 抬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瞳里。 无论说出的话是好是坏，赵伯礼的眼睛里总是充满不加掩饰的真诚。 因为他没有必要为了说好听的话而撒谎。 “我……我有这么了不起吗？” 太过惊喜，连口齿伶俐的梁远星说话都磕磕绊绊的了。 “当然。” 无需多言，短短的一句话里都是信任和欣赏。 梁远星有些飘飘然, 大胆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那你就当帮我个忙，下次有采访的时候说话稍微官方一点，一起出活动的时候站得远一点，下次有镜头在的时候也不要摸我的头……最好你也不要看着我笑……” “笑都要管？” “你已经因为看着我笑上了好几次热搜了！” “真难。” “哪里难了！我有那么好笑吗！” 也不知怎么了，好好的一个高冷影帝加导演，碰上梁远星就想笑。好好的一个温柔偶像，碰上赵伯礼，炸毛的次数越来越多。 赵伯礼顺手摸了摸梁远星的头发：“你太在意了，有人关注是好事。再小心翼翼，不喜欢你的人还是会攻击你。” “赵老师……” “嗯？” “我才刚说过让你改一下摸头的习惯！！！” 一个是当红的偶像，一个是多年热度居高不下，铁粉无数的影帝。 《创梦星途》的时候这对CP短暂地火了一下，但没有官宣《辞火》合作、几首单曲录制的时候，话题沉寂了很久。当时赵伯礼在大部分人心里还是高不可攀又严肃的导师形象，虽然两人节目里的互动都很温馨，但是强烈的嗑点并不多。 现在采访一出，简直像是赵伯礼按头嗑CP。 营销号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暗地里盯着梁远星消息的其他人，也不会甘心让梁远星以正面的姿态住在热搜上。 但也不过是把《创梦星途》时的黑点翻来覆去拿出来炒冷饭。 关键词无非是“炒作”“蹭热度”“靠营销CP上位”。 然而粉丝和路人也不是傻子。 【这些通稿半年前不就用过了吗？】 【明明是赵导直播里自己乐意说那些话，又不是梁远星在蹭热度。】 黑子背后的团队都会观察一个黑料扔出去之后大众的反应，第一波通稿只是试水。 第二波攻击更聪明了一点，直接找了一个微博名挂着赵伯礼名字的圈内大粉，表示对梁远星这种捆绑CP的行为十分厌恶。 虽然有些强行尬黑的嫌疑，但吃瓜群众开始半信半疑。 一些水军也开始混入。 【CP粉收敛一点吧，梁远星和赵伯礼粉丝群体都不一样，赵导的粉丝很讨厌随便捆绑CP的……】 有人怀疑：【可是这个大粉不是早就说脱粉了吗……】 搅乱一滩浑水，可以很难，也可以很容易。 只看选择的对象够不够火，第一眼看过去的话题够不够引起争端。 赵伯礼自己亲口说的话闹出的嗑CP风波，渐渐被这些通稿潜移默化地变成了梁远星粉圈里少部分CP粉嗑得太过火，影响别人观感的大问题。 …… 与此同时，梁远星还没看自己的手机，正在劝赵伯礼发微博。 “麻烦你在自己的账号上多发点微博吧……” “没必要，工作室有人管理。” “赵老师，你既然都回来演戏了，考虑照顾一下粉丝的心情嘛。” 赵伯礼坐在沙发上不动如山，梁远星额角冒汗。 “我特别能理解你的粉丝的心情，你改做导演之后基本上一点动态都没有，哪怕出席活动遇上记者，说不了几句话就走了。粉丝只能指望每年红毯的时候存几张照片，你不觉得很可怜吗……” 赵伯礼终于抬了抬眼皮，沉吟片刻，似乎打算认真对待他的控诉了。 “你这么在意？” “当然了！！！”梁远星过去追星时候的情绪忽然被调动起来，“我现在有空的时候都坚持发自拍，因为我知道完全看不到偶像是什么心情！” 最后，好说歹说，终于把赵伯礼劝动了。 其实都是梁远星自己的私心。 虽然现在拍戏每天都能见到真人，但谁知道下次合作是什么时候呢？如果能让赵伯礼养成偶尔发自拍的习惯，那么就算出了这个剧组也是可以天天看到偶像照片的。 计划通。 很快，梁远星面临又一轮的绝望。 因为赵伯礼用微博的时候，贴图只贴了一张，然后愣在那里，半晌才说：“不是能发九宫格的吗？” “……现在已经能发18张了。” “那我怎么只能选一张？” “因为你只选了一张就点了确定！要自己加下一张图的！” “怎么加？” “你再按一下这个加号……” 赵伯礼愣住。 梁远星无奈摇头：“你是多久没上微博了……” 问了句废话。 赵伯礼的个人微博注册之后，一共只发过三条动态。 第一条是自我介绍。 第二条是转做导演的声明。 第三条是转发梁远星翻唱的《天越》。 如果梁远星的微博是精心打理过的花园，赵伯礼的微博就是寸草不生的荒地。 梁远星没想到教赵伯礼营业也这么费劲，一边手把手地教偶像怎么用微博，同时科普了一晚上，都困了。 梁远星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拖着疲惫的身体爬到被子上，还不忘吐槽：“都二十一世纪了怎么会有你这样完全不会用手机的人。” 窝在被子里的少年难得没有失眠，刚沾了枕头就睡了过去。 赵伯礼忽然轻笑了一声，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早就学会了。” 他只是太久不发微博，又不是真的电子白痴。 但梁远星着急的时候，纤细的手指就忍不住凑过来，指尖轻轻滑过他的手背，留下温凉细腻的触感。 那一瞬间，他忽然不想那么快学会发微博了。 情绪来得莫名其妙，他想不透原因。 但赵伯礼由着这股陌生的温暖情绪牵着自己走，故作茫然地问出了几个自己都觉得白痴的问题。 梁远星对他很信任，果然没有看出来，反倒更耐心了。 赵伯礼回到自己房间，想照着梁远星所说的，自拍营业一下试试看。 然后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他出道以来就没自拍过。 唯一一个能教自己自拍的梁远星，睡着了。 犹豫半天，赵伯礼拿起手机，随意拍了一张。 …… 赵伯礼V：【有位小朋友告诉我应该多营业@梁远星】 附上一张自拍。 自拍可以说是毫无经验和诚意，角度从下往上，十分刁钻。 全靠高颜值撑住，从死亡45度角往上拍，下颌线依然完美得挑不出毛病。而赵伯礼垂着眼蔑视镜头，完全磨灭了深邃的眼睛线条优势，竟然只是突出了一点酷酷的帅。 热搜：#赵伯礼自拍#、#赵伯礼营业#……全是赵伯礼。 【爷爷你关注的偶像居然发自拍了……】 【这是什么死亡角度……赵伯礼几年来第一张自拍居然长这样……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梁远星是什么神仙居然能劝动赵伯礼出来营业！！！】 【谢谢梁远星！】 【梁远星是什么小天使我哭了】 之前营销号说“赵伯礼的粉丝对梁远星极度不满”的微博，也被疯狂转出来嘲讽。 【笑喷了，由于赵伯礼本人实在是太支持梁远星的蹭热度行为，营销号实在找不到攻击角度，只能从赵伯礼的粉丝入手。】 【那个大粉的号是假的，她早就退圈了，那么久不发微博，说过退圈，现在突然冒出来，估计是把号卖出去了吧。】 【赵伯礼的粉丝知道自己这么生气吗？】 梁远星一早上起来，收到微信里一堆消息，瞬间清醒。 到了片场化妆的时候，梁远星看到赵伯礼毫无波澜的表情，简直又要气炸。 “你为什么发个自拍都要cue我的名字！！！” “还有我不是小朋友！！！” 第59章 拉开距离 赵伯礼一脸淡定。 工作人员憋着笑。 化完妆就要上场拍戏, 周围人那么多，梁远星没法和赵伯礼解释自己的顾虑。 午休时间，梁远星才把赵伯礼拉到一边：“我不是昨天才跟你说公开场合跟我拉开一点距离吗？！” “微博是公开场合？” “不然搜我们名字之后跳出来的界面为什么要叫广场！” “不就是怕那些人说蹭热度吗？你问心无愧不就行了？” 梁远星纠正：“你这样艾特我, 我确实是蹭到了热度的……” “我乐意。” “……” 赵伯礼再次顺手摸了一把他的毛：“想得太多了。” 一个好言相劝，一个任性拒绝还倒打一耙。 到底谁是小朋友？！ 梁远星气得脸红，在赵伯礼莫名其妙的笑意里捧着饭盒走远了, 坐到卓天阔旁边。 “小星星不跟你的赵老师一起吃饭？” “看见赵老师就来气。” 赵伯礼的眼神朝他们两人那边瞟过去，什么也没说, 但是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 工作人员听不到他们具体说了什么, 只想说：好像两个小学生吵架闹别扭。 今天是卓天阔在剧组待的最后一天, 吃完午饭就走。 临走前，他神神秘秘地把梁远星叫过去，背过手, 笑道：“小星星，我有个东西送给你。” “什么啊？” 卓天阔从背后变出一个手机壳。 淡蓝色的背景，几笔水墨勾勒出远近山峰和峰顶的浓雾，旁边题了两行字。 是《辞火》主题曲歌词最终定稿之后，副歌部分最有亮点的两句词。 “定制的, 只给你。” 梁远星眼前一亮。 “谢谢……” 他正在感动, 卓天阔知道他喜欢主题曲的歌词, 居然特意去做了这么精致的手机壳来送给他。 然后就听到卓天阔露出满意的笑容：“怎么样？这样你天天都能看到我写得最好的词。” 梁远星忍不住笑了：“你这不还是自恋？” “这叫自信。” 当着卓天阔的面, 梁远星把旧的手机壳拆下来, 擦了擦背面的灰尘, 直接换上了新的。 临走前卓天阔说：“下次有机会再来探你的班。” 赵伯礼午休时也在检查摄像机里回放的画面，余光却忍不住朝他们两人的方向观察。 以前梁远星对卓天阔温柔又亲近，对自己小心翼翼的，不敢说话。 现在他对卓天阔依然亲近, 对自己倒是放得开了，可是每天都在发小脾气。 赵伯礼结合以往经验，认真捋顺了前后因果逻辑。 他好像又做了什么需要道歉的事。 是因为直播里说的话，还是因为昨天微博上的艾特？ 晚上收工，梁远星带着新手机壳晃到他面前。 刚收到喜欢的礼物，谁都会爱不释手，迫不及待地想给周围的人看。 “赵老师你看……这个背景配色真的好好看。” “这两句词我特别喜欢。” “我们杀青之后什么时候去录主题曲啊？” 早上还说看到赵老师就来气，转眼间又不记仇了，只想分享收礼物的快乐。 见他不说话，梁远星似乎有点不安：“你知道卓老师喜欢什么吗？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回礼。” “不用回礼。” “这样不好吧？” “他不是想要你回礼，他想让你一直带着。” 梁远星笑得很开心：“这么好看的手机壳肯定要一直带着啊。” 又来了，莫名其妙的酸涩感，虽然只是一闪念，但仍然让赵伯礼觉得迷茫。 好端端的，自己为什么会不高兴呢？ 他对礼物背后的意义一向不是很敏感，连于菲菲送了个爱心巧克力蛋糕，他都看不出表白的意思。 可是他了解卓天阔，也更容易看出卓天阔的心思有多明显。 一个手机壳，天天都要用，每天翻过来就能看到漂亮的背景和优美的词句，想起卓天阔特别为梁远星订制的心意。 赵伯礼本能地想，这是一件很聪明的礼物。 甚至可以称得上心机。 “赵老师，你别不说话啊……”梁远星慌张起来，眼睛眨得很快，表情也变得谨慎，“我没有生你的气，你怎么还生我的气了？” “没生气。” “但是我感觉你刚才不太高兴……” 赵伯礼无奈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并且觉得今天梁远星的头发格外软和，手感绝佳：“这么聪明干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高兴？” 他自己也想不通。 赵伯礼强行转移话题；“你教我怎么自拍。”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自拍比较重要。” 梁远星被他堵得一口气憋回去，气笑了：“好，你是导演，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自拍很讲究，角度要突出优点，光照也要合适，还有各种美颜工具。 梁远星翻出赵伯礼昨晚的自拍作为反面教材。 “你不用加滤镜都好看，但是昨天晚上那种角度绝对不可以。” 教的时候脑袋凑近，瘦弱的肩膀贴着他的胳膊。 赵伯礼半天没说话，梁远星无奈地看着他：“你有没有在听？” “嗯。” “专心一点。” “好。”赵伯礼专注地看着他。 梁远星骤然脸红：“不是专心看我，是选滤镜！” “如果是两人合照，该怎么拍？” 他问得真诚，梁远星也果然上了钩，凑得近了些，举着手机给他们两人拍了合照。 “多拍两张，我看看区别。” “啊？其实合照也没什么好讲究的……” 话虽如此，梁远星还是听话多拍了几张合照，然后监督赵伯礼自己弄了几张不同角度的自拍。 “好了，这几张可以发。” “怎么发？” “我不能再手把手教你一次了。”梁远星很认真地背过手去，坐远了点，“你已经长大了，要自己独立发一次九宫格。” 赵伯礼轻笑一声。 正好。 赵伯礼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敲击，和昨天笨手笨脚的样子判若两人。 梁远星观察着他娴熟的动作，轻声问道：“你怎么学得这么快？昨天不还完全不会用微博发照片吗？” “好了。” “笑什么？” 手机举起，梁远星凑近去看，默念了一遍，眼睛都瞪大了。 “赵老师！！！” 微博内容是：【有位小朋友说要教我自拍@梁远星】 配图里是六张自拍，三张和梁远星的合照。 短短的两分钟之内点赞评论转发数量飙升，光是梁远星能看到的评论里，就有不少嗑CP的。 可以想象十几分钟后，就会有营销号再拿这条微博去大做文章。 赵伯礼知道自己做得不合梁远星的心意。 但他仍然选择了这么做。 梁远星显然不能理解：“我不是说了微博是公开场合吗！！！” “我也说了，我乐意给你蹭热度。” “但……但是……” “嗯？” “反正这样不好。” “哪里不好？” “我……” 平日里伶牙俐齿的梁远星忽然像泄了气，组织了半天的语言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知道为什么那些人说你蹭热度吗？” 梁远星抬起头来等着他的答案。 “因为你红了，他们想蹭你的热度。” “红了？我？” 梁远星好像还没能适应这个事实，总想着照顾网上的每一种声音。 但一个人的精力有限，巨大流量背后的善意和恶意，都不是单独一个个体能够承受的。 “你太在意他们的想法了。” “我不该在意吗？”梁远星的怒气全然不见了，坐在沙发上，整个人缩起来静静思考他的话。 “会相信黑料的，是本来就讨厌你的人。” “你很有天赋，未来有很多鲜花掌声，也有很多咒骂和恶意在等你。” “米若那件事也只是算计的开始。” “他们会一脚一脚踩着你，直到你觉得这个行业恶心到你无法接受。” 少年眼睛里的探求渐渐被点亮，听他说完之后，才轻声问道：“你当年不演戏，是因为这个吗？” 梁远星很聪明，一语中的。 “嗯。” 他轻飘飘地点了点头。 这些经过几年的时光发酵之后的情绪，在赵伯礼心里埋藏了太久。 在遇见梁远星之前，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再把过往经历拿出来说。 “赵老师……” 出乎他的预料，梁远星没有追根究底地问下去，而是用清瘦的臂膀，从侧面小心地抱住了他。 赵伯礼不自觉地笑出了声：“怎么？你要安慰我吗？” 闷闷的声音从肋骨侧边传来：“这样安慰管用吗？” 仔细一听，竟然带着点哽咽的腔调。 只有善良的人，才会为别人的遭遇难过。 赵伯礼觉得心里所有的情绪都融化了，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管用。” “但我还是觉得……我们要拉开一点距离。” “为什么？” “嗑CP的粉丝其实都是很认真的，与其让她们越来越当真，还不如少点互动，她们失望的时候不会那么难过。” “为什么会失望？” “……” 这个问题仿佛在问“为什么我们的CP不是真的”，让人怎么回答？ 梁远星答不上来，转移话题：“反正拉开一点距离就对了。” 赵伯礼捏了捏他抱在自己身上的胳膊：“你这样叫拉开距离？” “这不是一回事好吗！我是说微博那种公开场合！我明明在安慰你你怎么还抬杠！！！” 赵伯礼忽然想明白了。 梁远星对卓天阔的温柔，那叫客气，叫礼貌。 现在才是最真实最没有防备的样子。 这样的梁远星不是所有人都看得到，是独一无二，专属于他的。 第60章 不想放手 CP话题愈演愈烈了。 热度高到这个地步, 粉丝难免吵架。可是耐不住梁远星和赵伯礼关系是真的好，前面粉丝圈教育CP粉不要太猖狂，后脚赵伯礼就像发朋友圈一样分享剧组日常, 并附上有梁远星出镜的照片。 谁还能吵得起来？ 本尊按头嗑糖最为致命。 梁远星进组之后本该沉寂，热度却居高不下，自然会吸引很多代言合作和其他剧组的兴趣, 总有人坐不住。 营销号的黑通稿买了一大堆，说来说去也无非都是给他按一个炒CP的罪名。 最后纯粹是浪费钱。 因为他们要黑的是梁远星, 但是赵伯礼对CP纵容得毫不遮掩。 每次赵伯礼发完新的微博, 那些黑料通稿都像是把脸贴过去给他打一样, 逻辑脆弱得不堪一击，碎了满地的嘲讽。 渐渐地，没人敢发黑料了。 渐渐地, 大家开始好奇，赵伯礼是不是中了什么邪。 赵伯礼五年不发微博，刚开始发，就拿微博当朋友圈一样，每周固定打卡刷一次存在感。 而且都在周六晚上, 准时准点, 仿佛有人给他定了一周发一次微博的硬性指标。 结合时事, 大家很容易想到了一个名字：梁远星。 【盲猜赵导发微博这么规律都是梁远星小哥哥催出来的……】 【梁远星绝对是下凡拯救人间的天使！！！】 【呜呜呜五年没看到赵老师的自拍现在自拍一次看个够太幸福了】 【谢谢梁远星！！！】 本来最该对CP粉深恶痛绝的赵伯礼粉丝, 发言空前和谐, 全都是发自真心的感谢。 梁远星的粉丝更和谐。 毕竟是前辈本人一直在微博上提梁远星的名字, 他们再怎么不支持CP粉，总不能找赵伯礼去算账吧？ …… 不久之前，赵伯礼随口问多久发一次微博，作为粉丝的梁远星觉得合适。 梁远星随口说“每周”, 没想到赵伯礼真会记挂在心上，准时完成。 而且自拍手法还有进步，看得出是用心在“营业”。 每次看到微博特别关注里赵伯礼的动态，评论里雀跃的粉丝，他都忍不住想：是我改变了他吗？ 没有幻想的时候人总是安分守己，可是一旦去设想对方把自己放在心上，感情就像燎原烈火，怎么也停不下来。 今天早上的第一场是梁远星和赵伯礼的对手戏，反派用邪术把男主害成了重伤，男主成了唯一知道他真面目的人。 但反派道貌岸然，是整个仙界最清高正义的人物，其他人都不相信男主的话。男主准备找反派法术里的漏洞，反派在神识里叫男主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 梁远星一直演得很好，今天情绪上却出现了点问题。 这些天他和赵伯礼相处得太好了，实在是恨不起来。 片场无论是谁拖后腿，赵伯礼都绝不留情面。 “重新来，眼神不对。” “你怎么回事？这么明显的情绪都不会演了吗？” “怎么教你的？” 候场的于菲菲和秦绵又是面面相觑。 于菲菲：“我以为赵导对星星犯错会温柔一点的。” 秦绵：“这大概就是铁面无私。” 梁远星又紧张起来，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去找回角色该有的仇恨感。 第三遍，终于过了。 梁远星很少有完全进入不了状态的时候，小心翼翼地凑到赵伯礼旁边等着挨骂。 赵伯礼看完摄像机里的画面，却并没有发火。 “第三遍的效果超乎我的预料了。” “你进步很快。” 可梁远星本来就在意赵伯礼的评价，一直都很小心，只怕让他失望。 这种找不到仇恨情绪的低级错误，他也从来没有犯过。 “对不起……” 但赵伯礼在片场，不可能照顾到他一丝一毫的小情绪。 反倒是于菲菲上来，悄悄安慰他：“星星你已经很棒了，你看我，天天被赵导骂，现在已经完全适应了。” 梁远星在一旁情绪低落的时候，赵伯礼盯着摄影机没有发现，于菲菲凑近他说话的时候，赵伯礼的视线却立刻像刀子一样扫了过来。 于菲菲不知自己又做错了什么，赶忙正襟危坐，下意识离梁远星远了一些。 等赵伯礼转过头去，她才又敢说悄悄话：“你觉不觉得赵导特别不喜欢我们两人聊天？” “他是不喜欢片场聊天开小差吧。” “可现在是休息时间啊……” 于菲菲又咕哝了几句，然而梁远星也不知道赵伯礼在想什么，两人面面相觑，百思不得其解。 下午第一场是秦绵和赵伯礼的对手戏。 女二因反派的阴谋陷入险境，差点丢了性命，醒来之后反派心有愧疚，去探望她。 愧疚只持续片刻，女二怀疑反派在背后操纵一切，反派起了杀心。但因不能暴露自己的行动，没有立刻痛下杀手。 他装出一副温柔体贴的样子，让她放下戒备。 两人表面上心意相通，其实内里破败不堪。反派的每一句甜言蜜语都是要让女二为自己牺牲。 但再虚伪的甜言蜜语也是甜言蜜语。 梁远星在旁边候场，脸上还带着早上那场戏里惨兮兮的妆，嘴唇苍白，自己在镜子里看了都觉得心疼。 而赵伯礼演技太好，戏里角色装出来的温柔甜蜜，让他这个场外观众都差点信了。 赵伯礼对秦绵笑着，抚摸她乌黑如瀑的长发，用他那低沉的嗓音趴在她耳边说：“安心养伤。” 梁远星不合时宜地想：昨天还摸我的头，今天就摸别人的。 随即又想：把我害成重伤，转头就对别人甜言蜜语，好过分啊。 ……他在想什么？ 晃晃脑袋赶走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为什么哪怕是赵伯礼在戏里的角色对别人那么温柔，梁远星都觉得别扭？ 以前看电影的时候对偶像任何角色的感情线，他都不介意的。 下了戏之后，秦绵从床榻上坐起来，朝梁远星这边看了一眼，带着意味不明的笑。 梁远星忽然有种被看透的感觉，整理了一下表情，想把刚才旁观时诡异的委屈感消掉。 可还是被敏锐的秦绵捕捉到了。 秦绵笑得更开心了，走到赵伯礼旁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赵导，你的小朋友不高兴了。” “我没有！” 赵伯礼抬头看了他一眼：“还闹别扭？” “没有……我哪里敢跟你闹别扭……” “那是怎么了？” 秦绵看热闹不嫌事大：“反正肯定不是因为早上没入戏的事情。” 梁远星哪里想到秦绵这么敏锐，脸都憋红了，却不知道从哪里反驳：“绵绵姐你能不能……” 能不能少说两句！ 秦绵故作无辜，笑得眼睛弯了起来：“怎么？” “没什么……” 最后赵伯礼并没有懂他们两人之间的哑谜，反而冒出了一句前所未有的安慰。 “早上最后那一遍，演得很好，一次犯错很正常，别难过。” 全场诡异地沉默了片刻。 大家虽然惊奇但都不敢说话，只有秦绵忍不住感叹：“赵导居然会安慰人。” 赵伯礼对梁远星的小心思一无所知，梁远星心虚，一天都不敢和偶像对视。 今天的心思太乱了。 乱就容易失眠。 他祈祷今晚不要胡思乱想，安心睡过去，第二天才能把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全都丢掉。 收了工，工作人员都撤了，梁远星也卸了妆准备回去，赵伯礼却拦住了他：“等等。” 当一个人占据了自己全部的心思，连他的气息都像毒药。 平时可以有肢体接触，可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哪怕赵伯礼只是离自己近了一些，碰到了胳膊，梁远星都觉得喘不过气。 他抬头望去，望进自己躲了一天的深邃眼眸。 卸了妆也完美的五官，荧幕后最真实样子早就展露在他面前。 不知不觉，偶像已经离自己这么近。 眼前触手可及的错觉，会不会在某一天，悄无声息地溜走？ “怎么了赵老师？” “跟我过来。” “好……” 他乖巧又忐忑地跟在赵伯礼的背影之后，脑海里闪过无数种可能性。 训话？谈心？聊人生？ 走到漆黑的夜色之中，经过了白天的片场，但赵伯礼的脚步还没有停下来。 宽敞的青石板路上，影视城的建筑分列两侧，柔和的月色轻柔洒下，仿佛到了画中的世界。 “赵老师，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开阔一点的地方。” 难道是大晚上的要教他明天的武打动作？ “可是开阔的地方没路灯……” “正好。” 漆黑又开阔的地方？ 梁远星实在猜不出来了。 影视城里的确有这样的场景，小桥流水边，石头做的长椅，恰好容下两个人。 大概赵伯礼晚上的视力很清楚，走路毫无障碍，梁远星自己反而差点绊了一跤。 赵伯礼扶了他一把，他落入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中。夜色挡住了他泛红的脸颊。 “到底什么事情啊……” “等等你就知道了。” 赵伯礼今天晚上好像特别活跃。 即使没有灯光，看不到表情，梁远星也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是急促的，明显是在期待什么。 远处传来一声长鸣。 一道绚烂的光划破漆黑的长夜，在梁远星错愕的注视下，金色的烟花在眼前绽开，星星点点的光亮洒满了整个天幕。 赵伯礼递过来一个小巧的盒子。 借着烟花明明灭灭的光，梁远星看清了，那是一枚袖扣，做成了玫瑰的形状，连花蕊中微卷的线条，盘收在花茎上的小刺，都在烟花的光华下清晰可见。 “上次给你定制的礼物。” “怎么样？我觉得赔礼道歉就要有诚意，不能随便塞个礼物就结束了。” “所以我请人做了烟花。” 梁远星说不出话来。 玫瑰的寓意太复杂了。 可赵伯礼也许根本没有故意发出暧昧的讯号，他只是想将这个迟来几个月的道歉礼物，借着声势浩大的仪式来到梁远星面前，体现出他满心的诚意。 又一朵烟花在头顶炸开，赵伯礼笑得开心，甚至还转头满眼期待地等着他的回应：“是不是比于菲菲和卓天阔的礼物强多了？” “你这是哪里来的奇怪的胜负欲……” 赵伯礼脑海里的念头如此单纯，反倒衬得梁远星太过敏感。 梁远星一直以粉丝自居，从来不敢越界去奢求什么。 自己太平庸，赵伯礼太优秀。 粉丝都该明白，偶像永远不会是自己一个人的，偶像早晚会有属于自己的幸福。 但就在头顶最后一朵烟花碎裂的那一刻，梁远星握着手里精巧的盒子， 他想，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浪漫而不自知的人，让他…… 让他不甘心，将赵伯礼拱手让给未来的某个过客。 第61章 尴尬直播 他正在晃神, 赵伯礼忽然问道：“不喜欢？” 梁远星猛摇头，又猛点头：“怎么会？我是……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了。” 差点忘了，赵伯礼的逻辑里, 没明确说“喜欢”，那就是“不喜欢”。 烟花虽然短，印在眼底的光亮却是长长久久的。 梁远星捧着礼物盒子爱不释手, 白天还在克制的胡思乱想，忽然有了纵容的理由。 他的偶像在意他, 多一点幻想又有什么不可以？ 在剧组每天都穿古装, 杀青之后才会跑活动, 没有机会戴上。 梁远星想，等杀青之后，他要把这份礼物天天带在身边。 可也不是每件衣服都适合袖扣。 比起小巧的玫瑰袖扣, 装着它的盒子有些大了，以后带着也不方便。 得找一个更合适的容器，才能随身带着。 第二天，整个剧组的人都看得出梁远星不太一样了。 梁远星惯于藏起自己的情绪，但再怎么藏, 前几天明显发呆和魂不守舍太过明显, 今天的雀跃更是不加遮掩。 秦绵一见他就调侃：“魂儿回来了？” 总觉得秦绵的眼神像是把他的小心思都看透了一样, 梁远星脸颊不自觉地发烫：“我不是一直都……挺在状态的吗？” “我不是说演戏。” 梁远星装傻：“那还能是什么？” 秦绵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你和你的赵老师有对戏, 好好表现。” 梁远星继续装傻：“我本来就会好好表现啊。” 秦绵笑弯了腰。 然后赵伯礼化完妆出来了, 剧组里说笑的人都齐齐闭上了嘴假装严肃。 男主角到了中后期命途多舛, 众叛亲离奄奄一息，再是绝处逢生，到处都是情绪的压抑和爆发。 演得累，但是也挺痛快。 戏里的翩翩少年背负太多, 戏外的梁远星在拍完之后立刻恢复了笑容，步履轻盈地凑到赵伯礼旁边。 “赵老师，我演得怎么样？” “不错。” 赵伯礼说的不错，那就是挑不出毛病来，但也不算太惊艳。 梁远星有些泄气，但也很快振作：“哪里不好？说。” “不用，这样最自然，太过刻意反而破坏了。” 偶像说的一切都是对的。 他点点头，眼角又不自觉地弯起。 也许他的快乐感染力太强，这下连赵伯礼都注意到了：“今天这么高兴？” “嗯。” 说话的时候，梁远星不知不觉凑得近了点。 玫瑰袖扣像一个准许入场的印章，让他下意识地感觉自己现在有资格凑得离偶像近一些了。 午休时间，秦绵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 梁远星想起早上和秦绵的灵魂对话，有点不好意思。 “星星，我觉得你今天特别好看。” “啊？为什么？” “本来就挺帅，站在赵导旁边，就更好看了。” 梁远星直接被说得愣了，半晌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调侃了。 “是化妆老师做得好。” 秦绵意味深长地叹道：“哦？是吗？” “当然了，绵绵姐今天也很漂亮啊。” “嘴挺甜。” 转移话题成功。 他对赵伯礼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哪怕表现得再明显，他也不可能承认的。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口。 梁远星想看着赵伯礼，想和他说说话。但是真撞上视线的时候，又转过头去不敢直视。 几天之内，满溢的愉快让他的情绪一直浮浮沉沉。 赵伯礼除了看出梁远星高兴之外，一点头绪都没有。 虽说他送了梁远星礼物，可也不至于高兴好几天吧？ 倒是梁远星心情愉快的这几天，一直没少和秦绵说说笑笑。 赵伯礼问于菲菲：“他怎么和秦绵也混熟了？” “星星跟谁都聊得来，不奇怪。”于菲菲一边说话一边瞄着赵伯礼的表情，生怕他再给自己递过来一记眼刀，“不过我觉得，他最喜欢的还是卓天阔老师。” 赵伯礼手上动作一顿：“为什么？” 于菲菲分析得头头是道：“您看，星星其实说话的时候很会照顾别人的感受，给人感觉很舒服，可是卓老师更擅长主动活跃气氛，不会把聊天的压力都放在星星一个人身上……所以我觉得星星跟卓老师聊天，一定是最放松的。” 刚说完，于菲菲感觉头顶飘来一阵寒意，一抬头，赵伯礼冷冰冰地看着她：“继续说。” “没……没了，就这些了。” 为什么，她总感觉自己时时刻刻都在得罪赵导，什么都不做也要被瞪，仿佛连呼吸都是错的？ 卓天阔和赵伯礼不是关系挺好的吗？梁远星和卓天阔聊得来，赵伯礼有什么好不爽的？ 她没说错什么啊！ 委屈。 收工之后，梁远星跟在赵伯礼后面，想说话。 可是找什么话题呢？ 视线飘到手机上，一条条翻起赵伯礼的微博。 他才发现，自从他们两人直播的片段在视频网站上越来越火之后，这几天粉丝都在赵伯礼的各个微博下面求赵伯礼直播。 【别人家的偶像都在努力营业，我们也想拥有QUQ】 【赵导，您直播其实挺有梗的，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梁远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有梗？完全不会用直播软件的梗吗？ 赵伯礼转头问：“笑什么？” “的粉丝都想让直播。” “那个软件我用不来。” “有更好用的。” “还不止一个？” “不会以为所有直播都是同一个平台吧……” 梁远星找到话题，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特别积极：“我上次直播之前研究了好多，我教啊。” 说完，梁远星又有些后悔。 让赵伯礼营业发微博已经很不容易，他还想让赵伯礼学直播，是不是有点得寸进尺？ “我都退演很久了，还能有几个粉丝来看？” “要不要看看《辞火》官宣之后上了几次热搜，在几个榜单上排过当日第一？” “还有人统计这个？” “……” 如果不是怕被偶像眼刀伺候，梁远星很想说一句：，落伍了。 梁远星给他看了所有数据总结，赵伯礼却忽然敏锐地问：“你大号关注这些？” 谁都知道大号不能随便逛别人的微博，万一点了不该点的赞都有可能上热搜。 手一抖，手机差点掉了。 “没有……只是经常找这些来看。” 他是小号逛微博，微博里还转发过自己和赵伯礼的CP图。 绝对不能被看见。 还好，赵伯礼没有注意到他的小表情，专注看数据。 有话题时赵伯礼的词条都能达到热一，然后自然下滑，等下一次话题又会浮上来。 看完，赵伯礼仍然不为所动：“粉丝和流量早晚都会走的，直播也留不住什么，算了吧。” 赵伯礼刚出道的时候就经历过别人的嫉妒中伤，连朋友都会害他，他自然不会觉得粉丝会对他有多忠诚，更不会想要去照顾他们的感受。 梁远星有些沮丧：“不愿意就算了……我只是随口一说。” “你这么在意？” “当然啊。” 梁远星其实是私心想和赵伯礼多说点话，可是想到和他一样等了很多年都等不来消息的粉丝，又觉得自己有义务多劝一劝。 正要再开口解释，赵伯礼却不假思索地同意了：“那就直播。” 梁远星立刻雀跃起来：“太好了！” “这么高兴？” “当然了，我很知足的。” 在梁远星没看到的时候，赵伯礼无奈一笑。 每次梁远星高兴的时候，眼睛都亮晶晶地看着他，给他一种被依赖、全心全意信任的温暖感。 为了这种感觉，学一学直播也无妨。 过几天，两人找了个时间在梁远星房间里坐下。 赵伯礼点开软件，不小心点了开始。 又不小心点了“确认分享”。 因为是绑定微博账户，软件直接帮他发了“正在直播”的微博。眨眼间就引来了几千个观众。 梁远星暂时没注意到，还在电脑上打字找一些关于直播的科普，一边闲聊着：“不要随便动软件哦，界面比较复杂，连微博九宫格都不会发，我怕在直播软件里迷路。” 想到教偶像发微博的吐血经历，梁远星就不自觉地毒舌起来。 赵伯礼似乎还有些不服气：“我会用微博。” “那学了半天还没学会是装的吗？” 赵伯礼不说话了。 因为确实是装的。 过了一会，梁远星才察觉到赵伯礼过分专注地盯着手机：“在看什么？” “屏幕上的字会动。” “那个叫弹幕。” “为什么所有弹幕都在说好帅？” “那是因为……” 梁远星一惊：“不会点了开始吧？” “我不知道啊。” 绝望接过手机，短短两分钟，观众数量已经突破五位数，数字在不断刷新，转眼就到了六位数。 弹幕也闪得越来越快，内容越来越丰富。 【梁远星请继续怼赵导不要停！】 【自己不知道自己直播笑死我了】 【所以九宫格真的是梁远星让发的！】 【谢谢小星星，小星星人美心善！！！】 【卓老师前两天说了，小星星只有他能叫。】 最后都因为他们两人的懵逼表情，变成了整齐的“哈哈哈”。 梁远星有些触动：“你看，有很多人来看的啊。” 他想说，粉丝也可能会爱你一辈子的。 就像他自己，一次一次陷得越来越深。 满腹的心事，好想全都告诉赵伯礼。 但且不说直播镜头还开着，即使没有镜头，这样直白的话，他也绝对不敢说出口。 他习惯把自己藏起来，总觉得吐露心事太丢脸。 何况是这种见不得人的，把偶像据为己有的幻想。 最终他也只是咽下自己的情绪，轻声说：“不如开始直播吧。” “但我们还没写稿子。” “不用！写稿子太死板了！上次是我自己本末倒置了！！！” 短暂的尴尬过后，弹幕里又是一片“哈哈哈”。 第62章 要说吗 伤感和纠结只持续了片刻, 很快就被赵伯礼一系列的反应扫空。 “你在找什么……” “没准备好，先退出吧，下次再来。” 弹幕全是：【不要！！！】 “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空, 她们都来了，你好歹说两句话吧……” “节目都没准备。” “你就唱唱歌，说说话, 大家都会很开心的。” 赵伯礼对着镜头认真看了几秒钟。 弹幕：【如果不是梁远星在动我还以为我卡了。】 【梁远星这么安静的人都被赵导衬托成了GIF。】 “马上新年了，新年快乐。” “……还有一个月呢！” 【不愧是赵导】 【可以说是非常老干部了】 弹幕里已经笑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梁远星简直要吐血。 好不容易把直播节奏带上正轨, 听赵伯礼唱完第一首歌, 梁远星正要坐远一点把主场让出去，忽然被赵伯礼拉住。 “你不能走。” “这不是你的直播吗？” “我想让你唱。” “我看你就是懒得说话才拉我过来救场……”梁远星吐槽没停，身体却很听话地坐了下来。 弹幕有不少人在刷“嗑到了”。 梁远星才出道不久, 发行的歌太少，为了避免争议，只能找赵伯礼的歌来唱。 他不忘和观众互动：“我怕唱不好，请大家给我一点勇气好吗？” 结果赵伯礼接了话：“谁说你唱不好。” “赵老师，我在和他们说话。” “我给你勇气还不够？还要观众给？” 梁远星无奈地叹了口气：“直播要和观众互动的, 你不要打断……你自己也多点互动好吗！！！” 弹幕上又是一片笑声。 一次仓促的直播, 最后居然也勉强撑过了半个小时。 梁远星看了一眼电脑上还没来得及关掉的市面上的直播软件科普, 伸手动鼠标。 “别关, 我看看。” “我是真没想到有这么多人, 挺意外的。” “哦……是吗……” 心虚的人容易语无伦次。 他坐着, 赵伯礼站在他身后微微俯下身，自然地贴近，梁远星的脑袋离他的胸口咫尺之遥，耳边响起胸腔中浑厚有力的声音。 好近……再贴近都要抱上了。 以前也不是没有抱过。 可放在今天, 仅仅是皮肤相贴都能撩动梁远星的心思。 “一般直播有这么多人吗？” “当然没有了……你作为一个常年在微博失踪的人，直播之前没有发预告，这个观看数是很惊人的。” 梁远星找出了手机视频平台里收藏的粉丝剪辑。 “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这个，粉丝给你做的出道五周年的视频。” 转移注意力，转移话题，不能再乱想下去了。 赵伯礼偏偏不合他的心意，看视频的时候低下头，下颌擦过他的头发，胸膛贴上了他的后背，温暖的气息包围着他。 前面是桌子，没处可躲。 梁远星脸烫得不行，关上视频的手都有些抖。 “暖气开大了？” 赵伯礼看了他一眼，显然是看出他脸红，随手调低了温度。 恨不得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假装谁都看不见。 可是又好想告诉他。 直白的话在胸口打了几个转，最后还是说不出口。 梁远星又找了其他的视频，和赵伯礼一起慢慢看。 已经很晚了，两人都累了一天，明天还要早起拍戏。 但赵伯礼竟然也没嫌烦。 他偶尔抬起头来去瞄赵伯礼的眼睛，怕被发现，又收回视线，仿佛时间都要静止在这一晚。 “赵老师……” “嗯？” “你看，她们不是什么随时都可能走的流量和数据。” “粉丝也会……长长久久地爱着你的。” 就像梁远星自己。 说不出的爱意，只能用最隐晦的方法说出来，但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神会不会暴露太多情感。 梁远星见赵伯礼没说话，以为他不高兴了：“我知道你没有和粉丝互动的习惯，这个视频做出来的时候你也已经退演了，我就是随便说说，没有干涉你的想法的意思，你不用放在心上……” 几年前的演员歌手偶像都和粉丝有一定的距离感，只是赵伯礼表现得更冷淡罢了。 三言两语就想让已经退居幕后的人反思自己和粉丝的相处方式？那怕是在做梦。 可是在沉吟思考之后，赵伯礼看向他的眼神，已经沉淀出一种更深邃也更柔软的情绪。 他的偶像没有气他多管闲事，没有冷淡地绕开他的话题，而是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之前是我错了。” 梁远星忽然睁大眼睛。 “什么？” “我该对支持我的人好一点。” 都说赵伯礼傲慢。 可是原来摘掉那些偏见之后，赵伯礼比谁都要真诚。 认识到自己做得不够好，不会嘴硬也不会逃避，只会想办法弥补。 只是之前，也许从来没有人敢去提醒他，他本可以更照顾粉丝的感受。 他的偶像从来没让他失望过。 “笑什么？” 一到赵伯礼面前，愉快和悲哀都变得不可理喻起来。梁远星趴在桌子上捂着脸笑，也不知道自己在乐什么。 “没……没笑。” “睁眼说瞎话。” “我……你之后打算怎么办啊？” “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鬼！” “我不会营业啊。”赵伯礼一脸无辜，“你教我。” “我……” 半晌，赵伯礼狐疑地望着他：“暖气都调小了，你这么怕热？” 梁远星把手掌贴到脸颊上，滚烫一片。 额头忽然被温凉的手掌盖住。 “发烧了？” 赵伯礼碰到梁远星的刘海，柔软的碎发拂过他的掌心。 梁远星本来就白，脸颊上的一点红晕太明显，清澈的眼睛茫然无措。 看起来太好欺负了。 赵伯礼也觉得暖气开得有点大了，不然他怎么会口渴呢？ “赵老师。” “嗯？” “你量了半天也没看出来发没发烧！还不如拿个温度计！” “那我去拿。” “不用了没发烧真的没发烧！” 越着急脸越红，让赵伯礼想起好久之前，梁远星醉酒时不清醒的样子，还有瘦弱的身体落在自己怀里的触感。 轻轻握着他的肩膀，只要手再下滑一些，别人碰不到的地方，就都是自己的。 不对劲。 不能再待下去了。 梁远星是那么单纯的一个人，一定不希望自己的偶像对自己抱着乱七八糟的想法。 他确实应该把距离拉得远一些，不该留下什么幻想。 赵伯礼扔下一句“好好休息”，就出了门。 刚才直播的时候他扫过弹幕里的话，看到了不少人刷卓天阔的名字。 带着强烈的好奇心搜了一下，才发现卓天阔前两天确实在采访里说过，和梁远星赵伯礼两人关系都不错，“小星星”这种昵称目前只有他一个人叫，他要注册商标。 评论里的人都炸了锅。 【卓天王也好宠！！！】 【这一对也好甜好好嗑！！！】 赵伯礼：“……” 谁说粉丝长情？ 见到点糖就爬墙。 …… 梁远星彻底明白了，自己就是开不了口。 但开不了口又不甘心。 大概喜欢一个人总是自相矛盾。 赵伯礼出门之后，他把礼物盒子拿出来擦一擦，就像把那天晚上的烟花留在手心。 早上起来，才发现剧组的人都多多少少听说了昨晚的直播。 “我跟你们说，星星和赵导昨天的直播是有预谋的。” “什么？” “他们上次一起直播反响那么好，现在挤出时间来直播，那是用心良苦，带着剧组一起上热搜。” 梁远星：“……” 只是赵伯礼手抖按了开始而已，真的没有那么复杂。 赵伯礼在剧组里铁面无私，不管是谁出了点纰漏，都是一针见血地指出错误，不留情面。 连续几天高压拍戏，又心烦意乱，梁远星没法保证自己永远都在最好的状态。 有时候顺利，有时候挨骂。今天就是一整天都在挨骂。 挨骂之后候场，又看到了秦绵和赵伯礼对戏的片段。 反派和女二的对手戏先甜后虐，现在是最温情甜蜜的时刻，赵伯礼的眼神里都能拧出蜂蜜来。 哪怕只是赵伯礼剧中的角色和别人亲密，他都会难过。 不想让给别人，自己却不敢抓住。 梁远星没办法接受，视线却移不开。 休息时间，他越来越频繁地用小号刷着CP超话，很多甜蜜的段子看习惯了，会有当真的错觉。 赵伯礼经过他身边，梁远星赶紧退出微博界面，好像被家长发现打游戏的学生一样，假装若无其事。 不敢说话，只能闷头吃饭。 赵伯礼拿着盒饭，但并没有坐到他旁边，而是和剧组其他工作人员坐在一起。 以往的休息时间，他们总是能说上两句话，这次连眼神交流都没有。 也许是梁远星太敏感了，总觉得赵伯礼好像刻意躲着他一样。 想到这个，心里一阵惊慌，本能地想：是不是被发现了？ 平时赵伯礼是个很闷的人，梁远星不说话，他基本也不会主动聊。除了屋子里被他珍藏起来的礼物，和剧组临时餐桌上贴得最近的距离之外，好像没什么能证明他们这些天越来越亲近的关系。 今天连这点藕断丝连的念想都没有了。 周围的工作人员都陆续回去准备片场布置了，梁远星孤零零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吃饭。 不知道什么时候，于菲菲坐到他旁边戳了戳他的胳膊。 梁远星浑身一抖，差点惊叫出声。 于菲菲也被他吓了一跳：“想什么呢这么专注？” 还能想什么？ 梁远星摇头：“没什么。” 然而于菲菲从侧面盯了他一会儿，稍微凑近了一点，神神秘秘地问：“你在想赵导？” “没有。” “绵绵姐都告诉我了。” “她瞎说。” 秦绵忽然路过他面前，恰好听到这一句：“我瞎说？” 梁远星一个头两个大：“没有没有……” 秦绵满意地笑了一声，走远了，仿佛只是来听一下八卦。 梁远星：“……” 他脸上的伤感已经把他出卖得干干净净。 “星星，你为什么不告诉赵导？” “不敢。” “为什么不敢？” “肯定会被拒绝。” “为什么会被拒绝？” 一个答一个问，无尽的死循环。 “……那可是赵老师。” “我就从来不知道什么叫知难而退，也不会想那么多。我跟你表白，也被拒绝了，你看我现在过得多好啊。说出来，至少不留遗憾嘛。” 梁远星自己烦恼也就罢了，没想到还要比他小，被他拒绝过的女孩子来给他加油打气。 于菲菲其实很洒脱，一次眼泪就把悲伤都冲走了。 如果换做他被拒绝了，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得到。 情绪压在心里太苦，难得有个人愿意听，梁远星不知不觉把今天的忧虑都说了出来。 “我总觉得他发现了……所以在躲着我。” “不可能，之前所有人都发现我喜欢你，只有赵导一个人不知道。你振作一点，表现得明显一点，等他看出来了之后还躲着你再下结论也不迟啊！” 要不是梁远星还捧着盒饭，于菲菲简直想晃他肩膀求他勇敢一点。 “嗯，有道理。” 他不可能把喜欢二字说出口。 那就不要直说，换一种方式让赵伯礼明白吧。 第63章 只缺你 表白, 新年礼物是最好的切入点。 剧组收快递还算方便，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只是他现在还没什么钱，买不了太贵的东西, 希望不会被赵伯礼嫌弃。 梁远星暗暗给自己打气，第二天拍戏的时候却发现赵伯礼仍然和他保持了一些距离，午休时间身边刻意空出来给赵伯礼的座位, 现在冷冷清清。 对方仍然神色如常，只是越来越疏远, 梁远星坐不住了, 收工之后就拦住他：“赵老师。” “嗯？” 你干嘛不理我？ 不熟悉的时候话少也就罢了, 好不容易敞开心扉却再次被冷落，回到起点，谁受得了啊？ 可是说出来总感觉像在撒娇。 “我……今天演得怎么样？” “挺好。” “有要改进的地方吗？” “没有。” “……”也不多说几句。 在梁远星看不到的角度, 赵伯礼偏头望着他苦恼的样子，只顿了片刻就移开视线。 心虚的人说什么都怕错，梁远星默默跟在他旁边，一路跟到酒店房间，该分开了, 也没聊几句。他们站在门口僵了一下。 然而很快, 他的偶像轻轻一笑：“怎么？你要跟我进房间吗？” 他的脸一下子蹿红了：“不, 不是这个意思。” “这就对了, 半夜不能跟别人进房间。” “你是在教育小孩子吗！” “你本来就比我小。” “你前几天直播也是半夜进我的房间啊……” “不一样。” “为什么？” “我可以, 你不行。” 梁远星气不打一处来, 脸颊却忽然被宽大温热的手掌覆住。时间和呼吸都静止了，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的眼神。 目光对上的时候，梁远星有一瞬间的错觉，似乎从赵伯礼眼里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挣扎。 但赵伯礼轻声说：“睡吧。” 只是他的错觉。 少年的心砰砰乱跳。 暗恋太折磨人了, 他早晚要求个清楚明白。 …… 卓天阔微信发来消息：【小星星，马上元旦了，我去剧组看你好不好？】 【但是剧组现在很冷的。】 他刚想说不麻烦你来看我了，卓天阔就飞速发来一行字：【所以我这不是来给你送温暖了吗？】 【……】 也好，他不知道该选什么礼物，满脑子的茫然没有人诉说。 卓天阔一来，之前接受他帮忙的工作人员都高兴得很。毕竟每天在赵导的威压下如履薄冰，多一个又养眼又幽默，唱歌好听还帮忙打杂的天王，谁不乐意呢？ 赵伯礼满脸写着不欢迎，但也没阻止他进来，只是对梁远星说：“离他远一点。” “……不行。” 他还要问卓天阔，赵伯礼喜欢什么礼物呢。 赵伯礼有些惊讶，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的样子：“你这么喜欢跟他聊天？” “是啊，卓老师本来就很幽默，聊起天来很轻松。” 对视，沉默，赵伯礼最后什么也没有多说。 只是感觉，赵伯礼看卓天阔的眼神好像更凉了。 梁远星知道这两人天天互怼，也没有想多，一到休息时间就拉着卓天阔问问题。 反正赵伯礼又不理他。 “我买的东西太便宜，赵老师会看不上吧？” “你为什么会担心这种事？六位数以下的东西在他眼里都是一个价格。” “……好有道理。” 低头思考着，卓天阔忽然摸了摸他的头发。 这两人都喜欢摸自己的头发，动作都很自然。 像在哄小孩子。 亲昵的同时，隔绝了其他的可能性。 卓天阔不可能喜欢自己，同理，赵伯礼也不可能喜欢自己。 暗恋的人总是容易想多，梁远星对自己的结论一阵沮丧。 “想什么呢？” “赵老师这两天拍完戏都不怎么理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你这么可爱做什么都是对的。” “……你夸人可不可以真诚一点？” 卓天阔笑得很开心：“你可以直接问他啊，我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他不擅长猜别人的心思，你要明确说出来，他才会明白。” 不敢啊。 梁远星又低头沉思。 却听卓天阔叹了口气：“你怎么满脑子都是你的赵老师……” “每天拍戏都能见到，他是总导演，还跟我有对戏，不想到他也很难吧……” 越心虚，解释得越多。梁远星不敢把自己的心思说出来，怕卓天阔情绪外放，到赵伯礼面前藏不住秘密。 卓天阔却仿佛和他不在一个频道上。 “想他干什么？他又迟钝又不解风情。” “他也可以很浪漫啊。” 一句话在两个人之间砸出了诡异的气场。 卓天阔的手也贴到他的额头上，一脸认真地说：“没发烧啊。” “我是说……他的浪漫别人可能是看不见的……” “那凭什么你就能看见了呢？” 梁远星沉默了。 那场烟花那是他动心的瞬间，他还不敢和任何人分享。 “别想他了，他就是块木头。” “……这种话也只有你敢说了。” “确实，业内敢怼他的没几个人。” “圈外也没有吧？” “以前的媒体都很敢说，但都被赵伯礼怼回去了。” 话题到了这里，又勾起梁远星的回忆。 他对赵伯礼以前的采访都了如指掌，以前的问题是真的很尖锐，有得是不尊重人的记者一直追问一些无关紧要的爆点问题，期待赵伯礼踩雷，然后大肆宣扬。 还有很多攻击和造谣，铺天盖地，最后都成了沙滩上沉积的碎片，没有影响到赵伯礼后来的导演事业。 但是…… “那些人说了赵老师那么多坏话，赵老师真的没有伤心过吗？” 卓天阔似乎被他问愣了，沉思片刻，忽然又叹了口气：“我酸了，我也想要你这样贴心的粉丝。” “你的粉丝也都很贴心好吗……你以前的演唱会应援都是当□□手里排场最大的，礼物也是最精致的……” “那你呢？” “啊？” “考不考虑当我的粉丝？” 一贯幽默轻松的人，难得认真地凝视着他。梁远星被看得一阵心慌。 最近和卓天阔聊天，总是会莫名其妙地陷入类似的僵局。 明明以前开玩笑都很自然的。 他小心回答，怕伤到对方的情绪。 “卓老师，偶像只能有一个，我是个有原则的粉丝。” “那我再努力一下，看能不能成为你的偶像。” “你有那么多粉丝又不缺我一个！” 卓天阔又沉默了，仿佛是故意停顿下来，好让梁远星心烦意乱，被迫去看他的眼睛。 “就只缺你。” 好深沉的眼神。 自己看向赵伯礼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认真，这样明显？ 可卓天阔把他的情绪握在手里，像握住风筝线一样，片刻后轻轻一扯，又收走了他的疑虑。 “你为了偶像又学唱歌跳舞又学演戏，还都做得那么好，没几个粉丝能做到。” “……也不用这么夸我吧。” 梁远星松了一口气。 只是欣赏而已，他怎么能想多？ 卓天阔怎么可能对他有什么暧昧的想法。 除了卓天阔之外，于菲菲的建议他也想问。 于菲菲用一种特别无奈的眼神看着他：“你以前没有送过喜欢的人礼物吗？” “以前没有喜欢的人。” “？？？” 于菲菲震惊到不敢说话。 “你……你……我……” 她指了指远处的赵伯礼，手指抖得十分夸张：“你长这——么大，只有他一个？？？” “……赵老师比我还大也没谈过恋爱啊。” “赵导已经修仙封神了，不属于正常人类的范畴。” “……我们不是在讨论礼物吗？” “哦对……没送过喜欢的人，朋友总送过吧？” 梁远星愣了一下，轻声把这个话题揭过去：“以前忙，没机会。” “上学还能比拍戏忙？” “嗯。” “好吧……金融学霸的世界我不懂。”于菲菲的注意力很快跳了回来，“冬天送保暖的东西准没错啊，对方不好拒绝，还能藏点小心思。” “这还能藏心思？” “比如你送个手套，上面绣个玫瑰花，人家肯定能知道是什么意思，可是因为是冬天保暖必需品，他不能拒绝你。” “这个心思也太明显了吧！” “我就举个例子，而且……”于菲菲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一点，生怕别人听到，“星星，你还记得你本来就是想表白的吗？” “……” “你不明显一点，赵老师能明白吗？” “星星，要不是看在你是前辈的份上，我甚至想敲一敲你的脑壳，看看里面都是啥。” “……我觉得我的顾虑都很正常。” “正常在哪！” “也许他只把我当后辈一样关心吧。” 梁远星收获了于菲菲一通毫不留情的吐槽。 “你醒醒，我也是后辈，你看他关心过我吗？你也太没安全感了！” “对特别喜欢的人当然要特别小心。” 于菲菲愣了一下，眼神忽然飘到远处赵伯礼的方向。 “怎么了？” “哎，赵导和我在戏里的角色好像哦。” “怎么说？” “都是红颜祸水。” 梁远星：“？？？” …… 赵伯礼一天都心烦意乱，偏偏卓天阔在他面前晃来晃去，还要往枪口上撞。 “你干嘛对小星星这么冷淡？” 他这几天确实刻意和梁远星保持距离，只是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甩掉那些不该有的想法。 不想让梁远星对他的亲昵和信赖，因为他单方面乱七八糟的念头全部打乱。 “伯礼，跟我说句实话，你对他怎么想的？” “没什么想法。” 那些幻想，他没必要告诉一个无关的人。 卓天阔笑得很开心：“那就好。” “你在庆幸什么？” “你猜。” “没兴趣。” “真的吗？” “……” 卓天阔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赵伯礼的肩膀，转移了话题：“伯礼，你得和自己的演员打好关系啊，太冷漠是会影响演员发挥的。” “不用你教。” 卓天阔是第一个看出赵伯礼对梁远星的心思的人。 但也知道赵伯礼自己对这份心意，都可能是朦朦胧胧的。 所以他明知故问，又故意模棱两可地回答。 那么迟钝的赵伯礼，绝不会猜出他的目的。 如果真的把自己的心思明说，刺激得赵伯礼吃醋，然后开窍了——在偶像和偶像的朋友之间，梁远星会选择谁，一目了然。 他才不要错失机会。 第64章 新年礼物 卓天阔其实很忙, 明明有不少工作，各种音乐综艺节目上的制作团队名单里都有他，却还是能隔三差五地来一趟剧组探班。 他不打扰拍摄工作, 只是在休息时间把梁远星拉到角落里去聊天，还帮剧组的人提东西点外卖，赵伯礼并不能挑出他的错。 有一天他只是随口提了一句“卓天阔来的时候你们别那么热情”, 就被旁边的工作人员求情，请他一定要让卓天王多来剧组坐一坐, 大家都很喜欢他。 赵伯礼不知自己的怒火从何而来, 直到收工之后无意中听到梁远星和卓天阔说话。 “小星星, 12月31号那天晚上你有夜戏吗？” “没有诶，怎么了？” “那你晚上有空了？” 梁远星注意到赵伯礼走近，怯怯地叫了一声：“赵老师……” 这些天他对梁远星刻意疏远, 梁远星在他面前的亲昵和放松又慢慢收起，回到了之前的恭敬和戒备。 他心里不舒服，但比起挽回梁远星的态度，他更不知道怎么压抑自己的情绪。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赵伯礼的手已经握在了梁远星的胳膊上。他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僵硬, 但听得出自己的声音很冷淡：“回酒店好好休息, 别在这里浪费时间。” “我和卓老师还有事没说完。” 梁远星默不作声地拂开他的手。 少年的嗓音总是柔柔的, 赵伯礼第一次发觉温柔的声音和轻描淡写的话也会伤人。 对方不愿意, 他总不能强求。 最后反而是卓天阔来打圆场：“伯礼你有什么好不高兴的嘛？我们随便聊聊就回去, 不会耽误你们明天拍戏的。” 明明淡然地拒绝了身体的接触, 梁远星却盯着赵伯礼的背影望了很久。 手臂上被赵伯礼握过的皮肤好像会发烫，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不能坦坦荡荡地和赵伯礼亲近了。 而赵伯礼也突然和他恢复了以前客气的距离。 除了偶然的对视之外，他们就像普通的工作伙伴一样。 微妙得仿佛能被一滴水崩断的弦, 真能经得起他精心策划的委婉告白吗？ 卓天阔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小星星。” “啊？哦哦哦对不起卓老师你先说……” “你别总是这么客气。”卓天阔一副很伤心的样子，“都这么熟了。” 梁远星苦笑：“我也改不了啊。” “你对伯礼就不这样。” “我不也叫他赵老师吗？” “态度不一样啊。” “哪里不一样？”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陷入死局。 最近卓天阔总是介意一些乱七八糟的小细节，带来一种模糊的错觉。 好像他是故意想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然而梁远星给自己设了一层屏障，不会随便让别人的亲近伤害到自己。 所以绝对不会越界。 “可能就是你对偶像和对朋友的双标吧。” “我哪有双标！” 每次气氛到了僵硬的边缘，卓天阔天生的亲和力和幽默感总会把那一点点错觉拉回来。 “那天晚上影视城附近的小吃街上有活动，去不去？” “我……” “既然没夜戏，晚饭时间也能出去逛一下吧？别总是闷在剧组了。” “可是我想在那天晚上把礼物送给赵老师。” “一定要卡点吗？” “嗯，不然少了点仪式感。” 他看到卓天阔眼里的愉快一点点淡下去，随即又笑道：“还说你不是双标。” “这不叫双标，这是我……” 这是他等了好久的表白。 梁远星说不出口。 就连对赵伯礼的朋友，他都说不出口，生怕两人在他看不见的时候，聊天不小心暴露些什么。 除了秦绵和于菲菲这样和赵伯礼不熟、又明显看出他心思的人，他根本半点都不敢透露。 他真的能鼓起勇气说出来吗？ 他不敢说，好在卓天阔也没追问。 “哎，难得想带你出去玩一趟，你还拒绝我。” “对不起。” “这次拒绝了，下次我再请求你做什么事，你能不能保证答应我啊？” 梁远星看着卓天阔好看的眉眼后有笑意，直觉这是个坑：“我……尽量？但你不能故意坑我。” “你也太聪明了，想坑你都无从下手。” “……” 回到酒店房间，一打开房间门，走过拐角，却见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姿，被灯光投出一片深邃的影子。赵伯礼随意地靠在墙上，听到脚步声，立刻朝他这边看来。 不知道等了多久。 梁远星一惊，压下自己狂乱的心跳：“怎么了赵老师？” “有事情要和你说清楚。” “你说……” “我不喜欢你和他待在一起。” “为什么？” “没什么理由。” 这下梁远星冒火了。 他也委屈，莫名其妙就被赵伯礼疏远，连一个解释都没有。剧组工作太忙，对方刻意躲他，他没有机会去问。 “我挺喜欢卓老师的，至少他跟我好好说话，不会突然把我晾在一边。你二位有什么矛盾，麻烦不要牵连到我。” 换做一年前，他绝对不敢这样满身是刺地和赵伯礼说话。 什么对前辈的恭敬和客套，不知不觉早就丢到脑后了。 但哪怕在明亮的灯光里，也看不清对方的眼神。 故意提到这些天的冷落，见赵伯礼没有辩解，梁远星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 果然是在刻意疏远。 “没矛盾，他是很优秀的音乐人，以后能帮到你。” “那你为什么要管我？” “这些天你到底在想什么……我做错什么了吗？我演得不够好吗？” “是我的错。” “你有什么错？你一向都是有话直说的，这次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自己也想知道。” 赵伯礼演技很好，却不会在生活里戴上任何伪装。 逼问过后他仍然说不出口的，只有连他自己都想不通的难题。 梁远星想求个明白，但是看赵伯礼冷淡沉默的样子，就知道问不出什么来。 赵伯礼说：“抱歉，等我想清楚的时候，会给你一个解释的。” 其实疏远能让人冷静下来。 比如现在，梁远星呼吸急促，脑海中所有的质问都停摆，一片空荡荡，只剩下擂鼓般的心跳。 原来和喜欢的人离得太近了，就根本无法思考。 如果不是赵伯礼这些天来的疏远，他在片场可能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好。 他们两人不知不觉间贴得好近。 赵伯礼伸出手，贴到他的耳朵上，手指轻轻刮了两下。 好痒，好烫。 “干嘛突然碰我一下……我，我去睡了。” “好。” “……” 虽然发了脾气，可是赵伯礼转过身要去开门的时候，梁远星还是忍不住瞄了一眼。 赵伯礼总是表情内敛，好像心如止水。 比起他自己咬牙切齿，满眼的委屈，不知道淡定到哪里去了。 “赵老师……” “嗯？” “明天见。” 他放软了语气之后，赵伯礼轻轻一笑，又像羽毛在他心头挠了一通。 他脑海里第一个念头是：还好偶像没有生气。 转念又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新年再不来，他就要被自己的暗恋折磨得发疯。 . 即使是新年前夜，剧组的一天也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梁远星仔细看了行程表，才发现，今天大家不仅都没有夜戏，而且排期都非常少，下午两三点就能拍完。 一般剧组行程都是一个接一个，每天能睡够五六个小时就已经很好。只有赵伯礼不怕烧钱，愿意让大家好好睡觉。 而《辞火》拍戏期间排戏如此宽松的，也只有特殊的一两天。 梁远星随口问身边的化妆老师：“怎么今天行程这么轻松？” “因为是新年啊，赵导特意给我们放半天假。” “他居然考虑得这么周到吗？” 梁远星半信半疑的。 赵伯礼偶尔会表露出温柔的一面，但大部分时间里都和体贴二字无缘。 “不，要不是卓老师前天提醒他，赵导根本就没想起来新年是星期几。”梁远星从镜子里看到化妆老师满脸感恩，“谢谢卓老师，卓老师太善良了。” 梁远星下意识地开口反驳：“可如果赵老师不为大家着想，他就不会答应放半天假了……” 提到新年的是卓天阔，因新年为大家破例的是赵伯礼。 化妆老师愣了一下：“对哦……谢谢赵导，赵导太善良了。” 都说赵伯礼不近人情。 但他也许只是忘了，需要有个更细心的人来提醒他忽略的那些东西。 何况他根本不是一个会把善意挂在嘴边的人。 下午拍完最后一场，天没黑的时候工作人员都把场地收拾好了，大家都说要去小吃街上逛一逛，干脆一起吃饭唱歌，玩个通宵，拉着梁远星一起去。 梁远星有些着急：“我……我就不去了吧？” 他准备好的礼物还躺在酒店房间里呢。 赵伯礼淡淡地朝他们这边瞥了一眼：“他不能喝酒。” 不，他千杯不醉。 梁远星想起自己在偶像面前装醉的黑历史，忽然心虚，但还是顺着台阶狂点头：“对对对，我不能喝，怕扫你们的兴。” “我们这次也不喝！” “为了星星我们可以只喝果汁！” “缺了你就感觉聚餐都缺少了灵魂！！！” “……” 他朝于菲菲和秦绵投过求助的眼神，两个女孩子相视一笑，一唱一和地帮他打圆场。 于菲菲：“星星明天台词超多，他得回去背一背。” 秦绵：“今天还是算了吧，大不了杀青的时候去歌房让他给我们唱一晚上。” 说了半天，大家终于唉声叹气地同意了。 赵伯礼连过油过辣的饭菜都不爱吃，热闹的聚餐更是没几个人敢叫他。 只有他们两人落单。 梁远星鼓起勇气凑上去，生怕对方继续对他冷淡。 “赵老师，你晚上有什么安排？” “看剧本。” “……大家都放假了你好歹休息一下吧。” “没必要。” “那新年的时候总要有点仪式感吧？” “什么叫仪式感？” “就是做点和平常不一样的事情，找点乐子。” “也没必要。” “那你以前的新年都是怎么过的？” “家里办晚宴，我随便出来说两句走走流程，就回自己房间。” 梁远星撇撇嘴。 好枯燥的一个偶像。 但是赵伯礼这样心无旁骛的样子，他最喜欢。 他既希望赵伯礼明白，又怕他明白得太早。 戏还没有杀青，接下来的时光总不能尴尬着度过吧？ 他其实不敢表白的。 偏偏今晚夜色正好，星斗漫天。 梁远星从酒店的柜子里拿出准备好的礼物，鼓起勇气，轻轻敲了隔壁那扇门。 第65章 喜欢 门开的那一瞬间, 梁远星才明白，有些人即使近在咫尺他也不敢触碰。 赵伯礼对他说“进来坐”，他恍惚了半天才背着手挤进去, 背后拿着一个挺大的礼物盒，根本无法被细瘦的腰挡住，也不知道是在掩耳盗铃地藏什么。 所以赵伯礼直接伸手碰了一下他的盒子。 “拿了什么？” 低沉的嗓音打乱了他早就排练好的台词, 一股脑全忘了，思维里一片空白。 “给你的礼物, 是……是个围巾。” 围巾缩在盒子里, 花纹被折叠起来, 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图案。 嘴唇好像被某种强烈的胆怯封住了。 越珍惜的人，越不敢说出口。 因为害怕短暂的暧昧之后是长久的梦碎，害怕来之不易的亲近毁于朝夕, 害怕他再也不会对自己笑了。 甚至从此再也没有资格，坐在某个视野恰到好处的角落里，越过人群，望着他的背影。 梁远星不想再和沉默到没出息的喉咙作斗争，他的手直接抓起围巾胡乱地展开, 眼睛低垂下去, 不敢直视赵伯礼。 “最近冷……这样, 这样暖和。” 明明没有勇气多说, 却有勇气伸手把围巾给赵伯礼戴上。 两个人贴得那么近, 刺绣在梁远星纤白的手掌里展开, 铺成流淌的银河，点缀的行星像各色彩石撒在缎带般的纹路里。 这些找人精心描绘定制的刺绣里藏着的小心思，没有一处和爱情挂钩。但是融合在一起，就是他全部的爱。 你是我的整个世界。 所以我把宇宙送给你。 想象中自己能编织出更华丽的台词, 可是看着那双眼睛，喉咙和嘴唇能做出的反应，都变得太简单，太怯懦了。 赵伯礼说：“谢谢。” 等等，他还没有说完呢…… 表白的场景怎么可能和脑海中预演的情节一模一样？梁远星节奏完全被打乱。 肩膀忽然被人温柔地握住。 等他从呆愣中清醒过来，却发现赵伯礼稍稍低下头打量着他，鼻尖几乎贴着，距离近得简直能直接亲上去…… 他还什么都没说明白呢怎么敢真的亲上去！ “等一下！！！” 梁远星浑身一个激灵，后退一步，脚碰床沿，失去平衡跌坐在身后的床单上，勉强找回呼吸。 他不敢抬头看，自然看不到赵伯礼那双一贯从容自若的深邃眼眸里，流露出瞬间的失望和伤感。 刚才赵伯礼故意把脸凑过来，作出一副要亲他的样子？ 他是活在梦里吗？ “怕什么？逗你的。”赵伯礼伸出手拉他起来，滚烫的慌乱把梁远星心里所有的冷静和理智都烧没了。 “我……我就是紧张。我特别喜欢你……” “我知道，你说过。” 梁远星愣了一下，随即想痛骂以前那个追星追到上头，把喜欢挂在嘴边毫无保留的自己。 弄得赵伯礼都对喜欢两个字免疫了。 “我是说……” ——我真的很珍惜和你相处的时光，我想和你在一起，你能答应我吗？ 赵伯礼却低声拒绝，好像在他面前，关上了一扇冷漠的门。 “别说了。” 一时间，所有的温情和幻想，都被抽走。 他想过无数种被拒绝的方式，准备好晚上大哭一场第二天继续拍戏，可是唯独没有想到，赵伯礼连听都不想听。 “礼物我很喜欢。”从他的角度看去，赵伯礼似乎扯了扯围巾，明明说着最残忍的话，手指却绕着围巾，仿佛是下意识地珍惜，“今天的事就忘了吧。” 他不要忘。 为什么赵伯礼连一句明确的拒绝都不说？他哪怕粉身碎骨求个明白，也不要这样糊里糊涂的敷衍！ “你不明白这个礼物的意义吗？” “明白，只是新年礼物。” 梁远星嘴唇发抖，比伤心更灼烈的是愤怒。 他花了这么多的心思，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了喜欢，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新年礼物？ 他确实应该送些更直白的东西，让赵伯礼毫无回旋余地，再也不能装傻。 “好……希望你记住这句话。” 赵伯礼望着梁远星离去的背影，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刚才戴围巾的手，指尖擦过他的后颈，带起一阵痒。 他对自己一手提携，向来信任他，依赖他，对他毫无保留的梁远星，有不可言喻的心思。 梁远星不看他，他也不知道梁远星心里怎么想。他一直是直来直去的，但越是面对珍惜的人，难免越是畏手畏脚。 围巾在自己面前系成一圈，梁远星仍然不看他，赵伯礼低头悄无声息地凑近。 能够接吻的距离。 在他心里，试探一个人的心思是很简单的。 没有躲开就是喜欢，躲开了就是没那个意思。 然后他从梁远星极端的后退和闪躲里看到了害怕。 无需判断，这已经是拒绝了。 多好的孩子，还给他送围巾怕他脖子冷，他却每天想些乱七八糟的。梁远星知道了还不得骂他变态？ 所以他说：怕什么？逗你的。今天的事就忘了吧。 所以他说，这只是个新年礼物。委婉地告诉他作为前辈，自己不会想多，也不会再逾越两人之间的界限。 但梁远星显然是感觉被冒犯了，气得不轻——走出去的时候都摔门了。 …… 第二天，整个剧组都看到赵伯礼的脖子上多了一条精致好看的围巾。 大家都在猜是哪家定制。 随后有人顶着在老虎头上拔毛的风险，趁着赵伯礼吃饭去摸了一把，发现针脚并不算细腻，面料也绝不昂贵。 只有图案设计实在是好看，流光溢彩的银河上，满满的都是细节。 大家开始猜测这是顶奢品牌圈子里最近掀起了复古刺绣风格。 因为赵导实在是太喜欢这条围巾了，那位冒死去摸了一把面料的工作人员，被赵导直直地瞪了一眼。 赵导青睐的牌子和款式，必须是世上独一无二的。 知道一部分真相的秦绵听到顶奢两个字，差点被水呛住。 晚上，她见梁远星在休息室里扶着额头，身体稍稍侧向还在卸妆的赵伯礼，那眼神融合了不甘和悲哀，唯独不见幸福。 她一般只听八卦，不会真的多管闲事。可是就在她差点擦肩而过的那一刻，梁远星疲惫地一笑，仍然把自己最好的状态放到她面前。 这孩子，小小年纪戴了层面具，生怕别人看见自己有一点不开心。明明她都没说话，他还要把难过藏起来。 秦绵后退几步拍了拍梁远星的肩膀。 一拍下去，吓了一跳。 梁远星这段时间简直瘦得不像样了，连点皮肤和软肉的回音都没有，都是打在骨头上的钝响。 “绵绵姐？”梁远星还在撑着笑容。 “星星，你陪我单独走回酒店吧。” 很快她注意到赵伯礼往这边瞥了一眼。 虽然她也常常对赵伯礼发怵，但毕竟比赵伯礼年长好几岁，只短暂地心悸了一下，就想：赵导什么毛病？他自己惹得星星伤心，注意力却还放在这边一刻不停地盯着星星的动静？ 好奇怪的两个人。 走在路上，秦绵经过梁远星允许，点了根烟，白雾散在半黑的夜色里，慢慢包裹着年轻男孩的心事，和年长女人温柔的善意。 秦绵自认为气质很有亲和力，办事也可靠。 但可靠不代表梁远星会主动打开心扉去依靠。 她一试探，梁远星就岔开话题，怎么也不愿意展露一点点不高兴。久而久之她都不知道，自己叫他单独出来走走，是不是让他原本就疲惫的心更累了。 索性不再绕弯子，直接把自己的问题说出来。 “礼物都送出去了，怎么赵导好像没事发生过一样？你也闷闷不乐的？” 她转过头看那表情就知道自己戳到了梁远星的痛处。 “他装傻。” 秦绵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赵导会装傻？你确定他不是真傻……哦不是，我是说，他可能没明白你的意思。” 当局者迷，梁远星显然忘记了赵伯礼根本就不会装傻充愣。 “我觉得他是明白的……因为他最后根本就不想听我说话了。” “……那这也太严重了，他平常对你那么有耐心的。”秦绵眼皮一跳，“都到这个地步了，你不如就……” 放弃吧。 看着梁远星夜幕下低垂的眼眸，秦绵有点说不出口。 “我不甘心。” “星星，圈里多少人爱慕他都没结果，你就撬得动这座冰山了？眼光放开一点，喜欢你的人多得是。比如……” “嗯？” “天天找各种蹩脚理由来剧组探班给你送温暖的卓天阔老师。” 梁远星噗嗤一声笑了：“这种喜欢跟我的喜欢又不一样。” “不我觉得……”那明显就是喜欢。 梁远星轻轻摇头，眼里懵懂又困惑。 秦绵忽然明白了。 因为梁远星心里非赵伯礼不可，所以他对别人的爱慕也会更迟钝。 “那你打算怎么办？就这样每天难过然后一天天瘦下去吗？” “不，我要逼他正面拒绝我。” 话里的决绝震得秦绵呼吸一紧。 “别冲动……你真的能承受得了吗？这几个月相处下来，我感觉你是个心思挺敏感的孩子，真的被直接拒绝了得有多痛苦啊……” “只要给我个机会，让我认认真真地把告白说完，听他彻底拒绝我，我就再也没有幻想了。我不会给他任何装傻充愣的机会。” 软外壳，硬骨头。不过年轻人就是这样，爱得一腔热血，明明害怕却永远会跳下不见底的深渊。 片刻的偏执过后，那个温柔体贴又周到的梁远星才回来。 “不过放心，不会影响大家拍戏的。” 满天星斗，映着少年急促呼吸吐出的白雾。 第66章 玫瑰 二月初, 拍戏进入收尾，几个配角相继杀青，留到最后主演里只剩梁远星没有杀青, 剧组当值的工作人员也缩减了。 他和赵伯礼朝夕相处，谁也没有再提那天晚上的事情，但那条银河纹路的围巾, 一直戴在赵伯礼的脖子上。 既然赵伯礼珍惜他的礼物，是不是代表他还有机会？ “赵老师。” 拍完戏收工的时候, 像以前一样, 梁远星稍微凑近了些, 轻声在赵伯礼耳边说话。 看似随意，神经却紧绷着，每一寸目光都集中在赵伯礼身上, 生怕错过对方的一点点变化。 然后他看到赵伯礼不动声色地离他远了一些，像是避嫌。 赵伯礼越回避，越激起他的叛逆。 “赵老师，你打算就这样再也不好好跟我说话了吗？” 赵伯礼的目光凝在他身上，溢出难以言喻的喜悦。 “你不介意我就不介意。” 梁远星心想：明明是你不理我的, 怎么我来找你, 你又好像很高兴？ 随即, 他心里又酸酸地想：被单相思折磨的又不是你。 于是出口的话不知如何带了点嘲讽：“你当然不介意了。” 他看到赵伯礼眼眸低垂, 目光黯淡下去。 “抱歉。” 说狠话的是梁远星, 可他的心又慌了起来。 已经到这种地步, 早晚要直接表白撕破脸。最后相处的每分每秒，都是狂欢的倒计时。他为什么要浪费呢？ 梁远星勉强笑了笑：“但我也觉得没关系了。” 他不知道，赵伯礼只是以为他因为两个人差点亲上的事，被冒犯得不轻, 还在介意。 赵伯礼看他笑起来轻轻勾起的嘴唇，仍然会幻想那柔软的触感。 但他脑海中清晰记得梁远星被他接近时害怕的反应，劝自己绝不要再前进一步。 两个互相在乎，关心则乱的人，谁也没有多说一句捅破误会。 …… 距离杀青只剩几天，梁远星收到卓天阔的消息，要再来剧组看他。 【你可以等杀青之后我回燕京再一起吃饭啊……】 【你有那么多行程，还不一定回不回来吧？】 【下个月我去录音室主题曲，不是一样要见面吗？！】 【不想等，想多看你两眼有什么错？】 【……你这是无理取闹。】 软磨硬泡之后，梁远星还是答应了。 他出于好奇去搜索“卓天阔”，发现对方行程满满当当，只有那两天空出的间隙，全都拿出来到剧组探班了。 就算再怎么提醒自己不要自作多情，撞到这种级别的特殊待遇也难免想多。 梁远星不敢直接问，只能小心试探。 【我要出去买花，你来的话，能陪我挑一挑吗？】 【什么花？送谁的？】 【玫瑰。】 对面长久的沉默让梁远星摸不透，只能忐忑地等待对面的回复。 他们谁也没有提到赵伯礼的名字。 自己买花还能送谁？梁远星不好意思说出口，他相信卓天阔会明白的。 卓天阔：【好啊。】 卓天阔随即发过来一大堆关于玫瑰的科普，完全看不出任何伤心的意思。 梁远星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想多了。 熟悉的人杀青后离开了剧组，热闹嘈杂的拍摄场地因收尾工作愈加紧绷。一天结束之后，花店也快关门了。梁远星匆匆忙忙地和等在门口的卓天阔去见面，又被赵伯礼拉住了。 梁远星忙甩开他的手：“我晚上和卓老师出去，和你打过招呼的。” “我有话跟你说。” 梁远星呼吸一窒，随即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不行，你等我回来之后再说。” 纤细的手指从掌心滑开，梁远星仍然不敢看赵伯礼的眼睛。 赵伯礼的语气结霜一样严肃，绝对不是小事。 万一是要找他谈清楚感情的事呢？ 让赵伯礼避无可避的表白，就该送玫瑰。巧克力和蛋糕还能模棱两可，但没人不知道红玫瑰是送给心上人的。 去买玫瑰花，本来就是为了断绝最后一丝念想。 如果赵伯礼直接拒绝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把花送出去。 飞奔到卓天阔车上的时候，梁远星大喘着气，眼眶泛红，像是刚从噩梦里逃出来。 卓天阔还想说笑缓和气氛，可是梁远星脱下外套之后，把他吓了一跳。 “你怎么这么瘦了？剧组是不给你吃饭吗？” “嗯？有吗？” 本来就瘦的人现在脸颊都轻轻凹了进去，挺拔纤长的身材突然变得单薄脆弱，好像能被一阵寒风吹碎。 “你自己看看。” 卓天阔打开车座前的镜子，梁远星缓和了呼吸，茫然地观察着镜子里的自己，缓缓吐出一句：“我很好啊，眼睛不红。” “啊？” 梁远星笑得和以前一样甜，可是总感觉少了些灵动的神采：“身体真正不好的时候，我的眼睛应该是通红的，像兔子一样，现在只是瘦了。” “……你以前经历过什么？” 梁远星偏过头去，不正面回答他：“上学的时候总有几次低谷期，压力大嘛。” 挑花，难的是选定品类、颜色、数量。 可是梁远星已经下定决心，只买一朵红玫瑰。 卓天阔看着他反复打量和纠结，心里明白，他其实没有足够的勇气踏出那一步。 “没下决心就不要送了。” “不，我要送。” “到底送谁？这么坚决？” 梁远星不说话。 答案太明显了，卓天阔心里有数。但亲眼见到梁远星决绝的模样，还是难免受伤。 卓天阔自然地搭着他的肩膀。 他们平时亲昵的动作不少，都是卓天阔在故意拉近两个人的距离。梁远星已经渐渐适应，并不会发现异常。 “怎么突然就决定了？以后你还要混娱乐圈，还要见面的。” “我又不是只能跟那一个人合作。” 赵伯礼的资源哪里是别人能比的？ “现在正是事业上升期，万一失去一个盟友，你以后又怎么办？” 他们谁也没提“赵伯礼”三个字，但卓天阔已经默认了这个答案。他有自己的私心，不想让这两个人捅破窗户纸。 两情相悦，一个迟钝一个鼓起勇气直接表白，在一起是迟早的事情。 那就没他什么机会了。 “如果火不起来，约满到期，我还可以回自己的本专业，找工作或者继续往上读都可以。” 一般转行几年之后想再回去是绝无可能的，但是卓天阔想起梁远星上过热搜，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他作为学生的优秀履历，明白他的自信不是空穴来风。 “我知道你想好了退路，可是这条退路走起来多辛苦啊。” 卓天阔感觉到梁远星肩膀一僵，轻触着花束包装的手指慢慢收了回来。 一腔孤勇的年轻人犹豫了，迟疑了，卓天阔眼看就要成功了，继续乘胜追击。 “为什么要为难自己呢？” 梁远星的手虽然收了回来，眼睛却还盯着花瓣。仿佛在想象那团舒卷起来的鲜红色，放在另一双手上，会绽放出怎样的光彩。 还差一点点就能动摇了。 “这个行业的薪酬是其他行业没法比的。” 卓天阔自以为能动摇梁远星内心最后的冲动，然而还是棋差一招。 刚才还犹豫不决的少年，忽然再次伸出了手，轻轻握住了那朵中意已久的花束。 “现在赚够了，不需要那么多了。” 卓天阔第一次觉得自己看不透梁远星这个人。 那么优秀那么努力的一个年轻人，在哪里都能发光，该被人追捧偏宠着过完一辈子，可是偏偏自己透过他清澈的眼睛，只看到了对赵伯礼的爱。 现在梁远星要自己把这份爱剖开撕碎。 而赵伯礼一定会答应的。 卓天阔本来想，既然梁远星要逛花店，自己也可以突然买下一束花，捧到他面前，出其不意地浪漫一把。 然而对于不喜欢的人，突如其来的玫瑰，究竟是浪漫还是惊吓呢？ 卓天阔喉结鼓动，艰难地说：“……祝你好运。” 梁远星终于捧着花，对他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还没送呢就这么高兴？” 梁远星趴在车窗边，似乎有些困意，但手仍然紧紧握着那束花，轻轻说着：“要解脱了。” …… 握上手腕的那一刻，赵伯礼想，梁远星拍戏的这段时间越来越瘦了。 关心的话在喉咙处滚动，融合了许多那天晚上说不出口的情感。 他不是能藏得住心事的人，他弄清楚了自己的心意，不想让生平第一次溢出的情感闷在胸口。哪怕会被梁远星讨厌也要说出来。 但他还是以拍戏为重，所以拖到今天才准备说。 赵伯礼眼看着梁远星甩开他的手，完全不想听他说话，迫不及待地奔向另一个人的身影，关上车门，好像把赵伯礼隔绝到了另一个世界里。 …… 赵伯礼在场地里回看白天的片段，最后三个人恰好在酒店大堂相遇。 梁远星捧着一束鲜红的玫瑰花，笑得很开心。卓天阔的手搭在他的胳膊上，介于朋友和恋人之间的亲近刺痛了他的眼睛。 随后，卓天阔低头趴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就出门了。 两个人一路走到房门口，梁远星和送他围巾的那天晚上一样，似乎有千言万语凝结在眼中，嘴唇动了又动，不知该从何处开口。 反而是赵伯礼耐不住沉默，一说话，语气里就带上了点酸：“这么幸福吗？” “啊？” “他对你好，不代表你在他心里很特别，他根本就不想谈恋爱。” 卓天阔很早之前说过自己不想谈恋爱，不想稳定下来。他的性格用中央空调来形容不为过，对谁都温柔幽默，让人如沐春风，可也从来没对谁认真过。 他说的没有一句是谎话，只是赵伯礼身为朋友，不该这样阻挠卓天阔。 万一这次他对梁远星是认真的呢？ 可是怒火冲上脑海，赵伯礼只想让这两个人不要有任何机会走到一起。 梁远星一向温柔清亮的眼睛里，慢慢浮现出绝望。 第67章 身在福中 捧着花走进酒店之前, 梁远星都以为自己很勇敢。 他一定可以看着那双冷漠而深陷的眼睛，把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崇拜和悄悄萌芽的爱慕说清楚。 脑海中排演了无数遍的场景，到了现实里全被打乱。 他万万没有想到, 赵伯礼在他开口之前，在他捧出花之前，把所有表达爱的途径, 都掐断了。 赵伯礼对他好，不代表他特别。 赵伯礼根本就不想谈恋爱。 在他还只是躲在荧幕后默默观察的粉丝的时候, 看过无数遍的采访里, 赵伯礼就强调过。 他怎么会以为自己是那个特别的人, 能用心脏的余温融化一座冰山？ 太可笑了。 握着玫瑰花的手悬在半空，再也没有力气抬起一点，即使放下, 也毫无尊严。 梁远星低着头，忍住自己的眼泪，没有在赵伯礼面前哭出来。 “我自己的感情和你没有关系。” 梁远星想悄无声息地离开，却突然被拖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抱着我算什么？我不需要这种安慰。” 他不停挣扎，牵住他的怀抱没有松开, 他反而被抵在墙上。 涌入鼻腔的淡淡的男士香水味, 都是心上人醉人又残忍的气息, 把他拉回了过去许多亲近的瞬间。 他大概早就被赵伯礼看透了, 所以围巾送出去的时候, 对方瞬间就懂, 不给他留任何余地。所以看见他手中的玫瑰，就迫不及待地要让他闭嘴。 “听话，有什么好伤心的？最多不就是失个恋吗？” “失恋的又不是你，你当然能说风凉话！” 瘦弱的两只胳膊在胸前徒劳地防着, 没有任何反抗的力气，却实实在在地拒绝他的靠近。 明明梁远星是他的粉丝。 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两个人的感情在他视野之中悄悄失控？ “赵老师……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下吧。” 声音里带着哭腔，满眼的血丝，可是一滴泪也不肯落下。 赵伯礼想把那颤抖的嘴唇堵住，连同那双为别人跳动的心一起冷静下来。 但他不能趁人之危。 生平第一次，茫然无力的酸楚窜上四肢百骸。 赵伯礼只能松开怀抱，像以前一样摸了摸他的头发，却连这点习惯性的亲昵动作，都被躲开了。 挣扎之中手里的玫瑰被扯掉一片花瓣，梁远星重重摔上了门，赵伯礼俯下身去，把那片丝绒一样柔软的鲜红色捡了起来。 空荡荡的房间里，梁远星还是放心不下，转身低头，看到走廊的灯光投下，门缝底有一团影子。 赵伯礼没有走，两个人隔着门遥遥相望，但是谁也没有说话，外面没有敲门声。 梁远星的手放在门上，轻轻扭动把手。 ——你不喜欢我，我没资格怪你。 但最终他并没有再次开门，因为门底的那团影子离开了。 梁远星拿着玫瑰花不知所措，眼神瞟向垃圾桶，看到那白色的塑料袋，心脏瞬间就被揪紧。 这朵花毕竟凝着他多年的爱意，怎么能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看了一圈，最后锁定了冰箱。 低温能枯萎得慢一些。 他把这朵带着露水的玫瑰收起来，不打算再让其他人看见，放在冰箱里保存着。等杀青那天，再把玫瑰小心掖在书包里带回燕京的家，由它慢慢凋零。 不用熬夜辗转反侧，梁远星也知道，今天不吃药是一定睡不着的。 药瓶里本来就没剩几粒，不知不觉一整瓶药都吃空了。 他打开床头柜，把珍藏数日的玫瑰袖扣首饰盒拿出来。 盒子昨天才擦过，干干净净，不染尘埃。 谁都知道玫瑰花代表浪漫，赵伯礼用精巧的袖扣撩动他的幻想，却并不想让他的爱慕善终。 为什么呢？ 哪怕被拒绝得彻底，看到袖扣的花瓣纹路，梁远星也会忍不住想：一贯冷漠的人，是不是也有点在乎自己？ 这礼物大概真的有种魔力，本以为今天要哭一晚上，看着它，竟然慢慢平静下来。 药吃多了，思绪乱了，困意袭来。 苦恼和烦闷渐渐消散，他脑海中只剩下一个简单的念头：明天去把吃完的药瓶扔掉。 朦胧之中，随着清脆的一声响，玫瑰纹的袖扣顺着昏睡后无力的手，落到药瓶底。 …… 《辞火》杀青之后，定档、宣传、包括剧组主演的宴会和聚会都排得满满当当。赵伯礼看着微信里几百条消息，一个也没有回复，而是先打通了卓天阔的电话。 “哟，伯礼你这两天不是很忙吗？怎么有空来找我了？” 永远轻松愉快，不给对方压力，是卓天阔的聊天风格。放到赵伯礼的耳朵里却格外刺耳。 “不废话了。你对他是认真的吗？” 赵伯礼脑海中闪过关于梁远星的一幕幕画面，在他面前一直活泼又温柔的少年在杀青前几天看向他时颓靡的眼神，任谁看了都会沉重得放不下。 “你说小星星啊？”对面的人也不跟他绕弯子，但还是挂上了欠打的调侃语气，“我当然喜欢他，但是人家没那个意思。” “你怎么知道？” “他不是对你……嗯？诶？” 沉默在两人之间酝酿太久，赵伯礼没那个耐心，低声说：“有话直说。” “你有没有收到过……” 卓天阔思考措词的时候，语速会放得慢一些。赵伯礼毕竟了解他的风格，在他停顿的时候立刻插话：“你打什么算盘？” “听我说完！你有没有收到过小星星给你的什么，嗯，礼物？” “有条围巾。怎么？他也送你了？” “你先别急着酸，我什么都没收到。除了围巾就没有别的了？” “没有。” “哦……”对面的人发出了意味不明的长叹，随即态度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赵伯礼说不清自己到底伤不伤心，只觉得血液里流窜着酸麻的愤怒，眼看着事情朝着自己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 卓天阔温柔幽默会聊天，身为前辈却对梁远星鞍前马后甜言蜜语地哄着。 他呢？花了不知道多久，才让梁远星看着他的时候眼里没有谨慎和害怕。 赵伯礼一个人呆在安静的房间里，落地窗外繁星满天。 星星。 卓天阔总是很亲昵地叫他“小星星”，而赵伯礼只叫大名，说得最多的是严厉的话。 他想：他是你的粉丝又怎么样？你一向不把别人的小情绪放在眼里，看他的时候最多只能看到高兴和不高兴。可他又是那么善于伪装的一个孩子，对谁都笑得很甜。你看不懂，自然有别人像柔和的风，把他心里的那些难过轻轻托住。 “不认真就不要招惹他，害得他伤心。” 赵伯礼不爱废话，想说的说完了，一声再见之后直接就挂断了。 留卓天阔一个人在赶飞机的路上发愣。 赵伯礼对梁远星的心意一无所知，所以那天晚上出了什么意外，梁远星没有给赵伯礼送出那束玫瑰花，也没有表白？ 而且听赵伯礼的意思，怎么像是指责自己玩弄了梁远星的感情？ 难道梁远星喜欢的不是赵伯礼，而是……？ 卓天阔赶紧给梁远星发了条微信：【睡了没？】 梁远星秒回：【没。】 秒回是在乎对方的一种表现，卓天阔心里开始打鼓。 【你买的花，后来怎么样了？】 【收起来，不送了。】 【别轻易放弃啊。】 【没必要了，人家根本就不喜欢我。】 赵伯礼喜欢梁远星，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卓天阔是百分百确定。无论赵伯礼自己对感情的概念有多模糊，眼神里的在意骗不了人。 中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你没有直接问怎么知道不喜欢？】 【看到玫瑰花的时候就拒绝我了。】 嗯？不应该啊？ 如果是赵伯礼，看到自己喜欢的人捧了一朵玫瑰花，惊喜不必说，至少不会直接拒绝吧？ 除非……除非梁远星喜欢的其实是他！ 难怪那天挑花的时候，梁远星明明决定要选红玫瑰，却一直在原地打转，时不时问他的意见。 如果送给赵伯礼，根本没必要和卓天阔说太多废话。梁远星一定要拉着自己一起去逛花店，就是为了看自己的反应！ 都是暗示！ 可是自己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还陪他挑了一整天，一点表示都没有。 这可怎么办？ 卓天阔也不怕赵伯礼烦，直接拨了通电话回去：“卧槽，我才发现小星星好像也有点喜欢我。怎么办？虽然我也喜欢他，但是我没做好准备啊，我到底要不要答应他啊？我直接去问他，他会不会不好意思啊？” “我本来根本没往哪个方面想的，可是刚才问了他之后我仔细想了想，我这么温柔体贴又有才华长得也不差还一直在他面前刷存在感，好像也没有什么理由不动心……” “你说我该怎么办啊伯礼？” 卓天阔的本意，是看看赵伯礼什么反应。 他只希望赵伯礼心平气和地面对现实，并不想把自己这位多年的好朋友惹恼了。 结果越说越像炫耀，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电话里安静了一瞬间，静到卓天阔几乎能够听见赵伯礼想要亲手撕了他一样粗重的呼吸声。 “你XX的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这句话从一向高贵优雅的人嘴里说出来，无异于天崩地裂。 一般来说，赵伯礼哪怕骂人也都是很有文化水平的。他的出身和家教，多年游离于名利场之外的素养，都不允许他说出任何粗鄙的字眼。 一时间，卓天阔的震惊大过了喜悦和茫然。 “卧槽……赵伯礼会骂脏话了？” 赵伯礼：“……” 第68章 主题曲 当你想念一个人, 却不敢去联系他的时候，清晨的每一滴露水，都会折射出他的影子。 还有剧组发的保温杯、形状相似的外卖盒子、马路边来往行人的暗色围巾。 赶行程的间隙等在机场休息室里, 梁远星也会想起某天晚上赵伯礼不由分说地把他接回家，安抚他脆弱的灵魂。 更不必说，家里那束洒了点徒劳无用的水准备养起来, 却一天比一天更憔悴的玫瑰花。 失眠多日的梁远星刚赶完一个广告活动，回家洗去一身的疲惫, 床上手机屏幕亮起, 还是没能逃过那个魔咒一样的名字。 卓天阔：【录主题曲要叫伯礼来嘛？】 糟心的时候, 虽然喝凉水不会塞牙，但是处处都要面对与赵伯礼有关的选择。 【不用，你是监制, 你单独指导我就可以了。】 梁远星并不知道，屏幕对面的卓天阔捂紧了心口。 ——小星星想和我单独相处，连见偶像的机会都不要了，原来他那么喜欢我！ 赵伯礼收到了卓天阔的消息，第一时间来反对：【录主题曲那天, 我去录音棚, 跟你一起。】 【卓老师是词曲作者和制作人, 他在就不用麻烦你了。】 【我是导演。】 所有的愤怒和悲哀, 都化成了软绵绵的思念。 想见他。 哪怕再见一次也只是多吞一口慢性的毒, 近在咫尺却碰不到一寸肌肤, 最后眼睁睁地看着他从自己面前离开，冰冰冷冷一如既往，没有任何留恋——这也是他喜欢的人，多看一眼都是天赐的缘分。 【好, 谢谢赵老师抽空来监制，合作愉快。】 见了面，却和梁远星想象的不太一样。 他记忆里的赵伯礼在人多的时候总是敛着眉，出了片场才难得露出温情的一面。 如今卸下了所有锋利，甚至连眼睛的弧度都柔和了些。 连路过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问：“赵导今天心情这么好啊？” 过后又忍不住窃窃私语：“太蹊跷了……赵导进门之后一直在保持微笑……” 梁远星的目光越过人群，却从赵伯礼的表情里发现了异常。他也曾经看到偶像在放松时释放出温柔的善意，但今天笑容紧绷，更像是故意表现出平易近人的一面。 “我请剧组一起去唱K，你去吗？” 梁远星简直不敢看赵伯礼现在的笑。 这个初出茅庐就斩获影帝的圈内传奇，此刻的演技只能用僵硬二字来形容。赵伯礼在片场挑过他演戏的那些毛病，以十倍的夸张程度在赵伯礼本人脸上出现了。 他设想过无数尴尬的对视，计划好自己卑微的躲闪，唯独没料到那个狠狠拒绝他的人，会戴上虚假的笑来跟他粉饰太平。 演技还这么差。 “你……你居然会主动组织活动啊？他们说以前你的剧组私下聚会，都是不敢请你这位导演去的。” “只是觉得该改变了。” 梁远星以为自己幻听了：“改变？！” “以前我太不近人情。” “你怎么了……” 异乎寻常的友善，春风拂面的笑容，高调张罗剧组聚会……赵伯礼的种种行为让梁远星额角冒汗。 “你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一时间，梁远星只能想到赵家资金周转不利，逼得赵伯礼开始对所有人和颜悦色，怕再得罪了谁以后混不下去没有退路。 果然赵伯礼眼神暗了暗：“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梁远星脑海中闪过无数阴暗的画面，想象力在模棱两可的回答中越走越远。 就算出了什么事，他一介小人物，也帮不上忙啊。 “你的手表呢？” “哦，以后不戴了。” 赵伯礼父亲送给他的腕表，虽然不至于从来不离身，但不拍戏的时候一般都会戴着。 以后都不戴了，难道是家里严重到了需要变卖家产的程度？！ 恰在此时，又一个录音室的工作人员走过。赵伯礼扬手对她打了个招呼：“今天要辛苦你了。” “赵……赵导……你好，你今天心情也太好了。”那位小姐姐见了鬼似的僵住，停下来对赵伯礼连连鞠躬三下，一溜烟跑了。 诡异的气氛崩断了梁远星本来就脆弱的神经。 以前赵伯礼直接开工，鼓舞团队士气的步骤都省略掉。什么时候说过“辛苦你了”这种废话？ 赵家到底出了什么事，逼得赵伯礼都要夹起尾巴做人？！ “赵老师，你真的没事？” 梁远星把他拉到角落里，奈何还是看到熟悉的那张冷清的脸庞微微牵动起笑肌。 “我很好啊。” “……” 高冷偶像开始假笑，没眼看。 梁远星现在基本确定赵伯礼身上出了天大的事情了。 “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如果你想找人说说话，我……我还是可以听的。”他一边说，一边为那天晚上狠心拒绝的痛苦挣扎，“只是听你说话，没有别的想法。” “你帮不到，我也说不出口。谢谢你的心意。” 悲哀和眷恋，本来都不该出现在赵伯礼眼中。但融合在那双冷淡的眼睛里，好像点亮了夜幕中的灯火，缓慢地将他的灵魂，变得越来越鲜活。 周围人来人往，对话容易被人听去，以前最亲近的时候，梁远星还会旁若无人地趴在赵伯礼耳边说话的。 现在绝对没那么大的胆子了。 他甚至不知道赵伯礼为什么高兴，为什么悲伤，只知道那些都与他无关，他已经被关在一道透明的壁垒之外，再也不能入场。 赵伯礼忽然问：“怎么这样看着我？” “啊？” “像看反派一样。” “？？？” “纠结、悲伤、但没有仇恨，还有点微妙的敬佩和好感，跟你演戏的时候看反派的表情一模一样，你在想什么？” “……” 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赵伯礼在琢磨他的表情，还要和演戏的时候对比，给出专业分析。 拒绝得干脆利落，事后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明明像一台扫描仪一样解析了自己所有的微表情，还是看不透自己在想什么。 赵伯礼证明了演戏的天赋和情感的迟钝是没关系的。 “不愧是你，赵老师。” 梁远星又气又想笑，转身要去录音室，赵伯礼却拉住了他：“聚会去不去？” “当然去，不然也太不给你面子了。” “不提面子，你愿意去吗？” 仿佛平地一声惊雷，听到梁远星耳朵里，赵伯礼完全就是在问：我拒绝了你，你不尴尬吗？还敢去吗？ “剧组的人都很照顾我，为什么不去？” “我是说……” “你想听到什么答案？” 赵伯礼眼看着梁远星像被亲近的距离烫伤了一样，赶紧甩开他的手。随即看到卓天阔走进来，梁远星清甜的笑声一层层漾开。 “卓老师！好久不见！” 是啊，他想听到什么答案呢？ 想听梁远星说“为了见赵老师我也要去”。 世上有近在咫尺也不能说出口的话，呼吸相贴也留不住的人。他在二十余年的人生里呼风唤雨，任性骄纵，此刻终于懂了什么叫无奈。 哪怕想立刻纠正自己的性格，朝梁远星喜欢的样子去靠近，也有些晚了。 赵伯礼看卓天阔只顾着和梁远星说说笑笑，忍不住提醒：“开工了，别浪费时间。” 声音也不大，可是周围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浑身一激灵，渐渐地，所有人战栗的细胞都重新活跃了起来。 早上那个假笑的赵导果然是幻觉！终于恢复正常了！！！ 说来也奇怪，卓天阔是制作人，大部分人却忍不住去看赵伯礼的脸色。看到他和颜悦色，只觉得物反必妖，更不敢接近。现在赵伯礼绷起脸来，大家呼吸着令人窒息的冷淡，反而放松了很多。 熟悉的赵导，熟悉的味道。 卓天阔心情很复杂。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再自恋也要讲究证据。于是一整天的录音里，他都从蛛丝马迹里寻找梁远星不爱自己偶像，反而喜欢他的表现。 果然，梁远星根本就不看赵伯礼一眼。哪怕赵伯礼主动找话说，他也贴到卓天阔这边，能聊音乐，话题就绝对不往演戏上发展。 难得见赵伯礼吃瘪，卓天阔有种微妙的爽快。 梁远星状态并不好，录到一半只能下来休息。 “小星星……” “梁远星。” 两道声音同时叫他，一前一后，把茫然无措的他夹在中间，身体慌张地摆动，像头受惊的小鹿。 “怎么了？怎么都叫我？” 梁远星面对着赵伯礼，后退两步，下意识地扯到了卓天阔的衣袖，动作很轻，落在卓天阔眼底，像是依赖和暧昧的暗示。 如果卓天阔看得到梁远星背对他的时候，眼里的无助和慌张，就会明白梁远星只是在尽量躲着赵伯礼，并不是刻意亲近他。 可惜他的脑海中，并没有全景镜头。 卓天阔的心一下子就化了，什么理智和克制都已经断开。 “那个……小星星啊。” “嗯？怎么了？” 乖巧温顺的姿态，晶亮的眼睛抬起来看他，视线有温度，微笑也像冬日暖阳一样耀眼。 在他面前的是个纯净无暇的小天使，而小天使暗恋他。 卓天阔紧张得不行，说话都怕咬到舌头。 “我想约你吃个饭，一起把事情聊聊可以吗？” 第69章 还有人喜欢你的 梁远星行程排满了, 只有当天有空。 临时决定，来不及在晚饭布置上耍什么浪漫的心思，只像朋友一起出去吃家常菜一样随意, 卓天阔对此感觉非常懊恼。 饭桌上，梁远星显然没什么胃口，恹恹地夹着菜, 话也比平常少。 一定是太害羞了。 自己得士动。 “你今天状态不太好？” “嗯……你应该知道为什么。” 卓天阔心想：我清楚得很，我错了。 “那天你买完花, 为什么不直接把自己的心意说出来呢？” “没机会说, 就被拒绝了。” 卓天阔心想：我真的错了, 我不该对你的暗示视而不见。 “你再试着直说一次？” “我脸皮薄，不敢了。” 梁远星轻轻抬起头，眼睛红了一圈。窗外的光一洒, 漆黑的睫毛一颤，白皙的皮肤边缘透明得仿佛要溶解在空气里。 “卓老师，其实我是一个很懦弱，害怕改变的人，我鼓起仅有的一点点勇气想离他更近一点, 结果他连个机会都不给我。” “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卓天阔感觉一阵怪异, 发现事情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堵得他挂在他心上的感情, 更加开不了口。 “你怎么就懦弱了？你不是科班出身, 放弃大好前程来娱乐圈拍戏的时候, 零基础练跳舞的时候，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回报，更不知道自己会像现在一样火，可你还是坚持下来了。这叫害怕改变吗？” “不火。” “过度谦虚就叫妄自菲薄了, 要不要我给你看看这几天的排行榜你拿过多少次第一？” “离赵老师还有很多年的距离。” 卓天阔“嘶”了一口凉气：“你跟他比？！” 从他们坐上车的那一刻，录音室里幻觉般的紧张和暧昧就消失了，无论卓天阔怎么说笑逗弄调侃，都找不回来。 “小星星，我看过你演戏，新剧播出之后你能更红。伯礼那样的天才十年也不会出一个，你拿他作比较只是自寻烦恼。” “还能和谁比？” “同辈里你已经很优秀了。” “是吗……” “大家都很喜欢你，打起精神来。” 卓天阔想起梁远星曾经总是绷紧脊背抬起头，笑着看向所有人，小太阳一般带去活泼的气氛，现在却低垂着眼，仿佛骨骼里支撑着他的东西，正在慢慢地抽离。 梁远星在他沉默的注视下再次抬起头，勉强地笑了笑。 一切都和卓天阔想象中天差地别，他只能忍着摇摇欲坠的慌张，做出最后的试探。 “我也很喜欢你。” “谢谢。” “这样还不够吗？” 梁远星清澈漂亮的黑眼睛里有一汪死水，话语投入水面，连一点波纹都没有。 卓天阔心想：原来他还是不喜欢我。 终于知道怪异感是哪里来的了。 卓天阔早就想到梁远星买花是为了送赵伯礼，本来已经放弃，转眼间赵伯礼却一口咬定梁远星喜欢的是他。其中有什么误会，他们三个人都不清楚。 “你确定他……” “嗯？” 喉咙仿佛被堵住了。 不挑明，喜欢的人心痛，多年的好朋友也难过。但他可以在梁远星最伤心的时候陪在身边。 挑明了，自己一个人承受一切，眼看着别人两情相悦。 话语在嘴边绕了一圈，绕回自私的起点。 “没什么……再多人喜欢你，也比不上赵伯礼对你笑一次，是不是？” “我的勇气都是他给的，他拒绝了我，我不知道未来在哪里。” 梁远星咽下最后一口饭，擦干净嘴唇摆好筷子，等服务生来收走碗筷的时候，微笑着说了声谢谢。 他们已经走出餐厅大堂，风很冷，灌入大衣下摆，掀起哗啦啦的响声。 “小星星。” “嗯？” 卓天阔把纸片一样脆弱的人拉近怀里，既不过分亲昵，也不克制收敛，揉着对方柔软的头发。 “还有人喜欢你的。” 蔫哒哒的梁远星忽然一个激灵，在他怀里挣扎了两下。他也不纠缠，把人放开，在路灯下望着白皙的面孔微微泛红，一路红到耳根。 “谢谢……谢谢卓老师，浪费你的时间安慰我真是不好意思……” 梁远星目光到处躲，声音都在抖。 卓天阔也不知自己难过不难过，心酸之余又有点想笑：“我知道你很聪明的，既然明白了我的意思，再客气就是装傻了。” “我……我去打车。” 能言善辩的少年被堵得没话说，抬腿就朝反方向走。 “我送你回去，你就穿了一件风衣，还要站在这里叫车？” “我不冷。”说着话，一阵寒风刮过，梁远星手抓着风衣领口，裹得紧紧的，打了个哆嗦。 对视半秒，卓天阔已经把外套脱下来披在他身上了。 “回头再还我衣服吧。” “……还是你送我回家吧。” 卓天阔计谋得逞，哭笑不得：“这么不想再见到我？” “明明是你自己刚才……太突然了。” 卓天阔不置可否，换上平时开朗的笑：“可是你现在还愿意上我的车，我还不算惨败。” “我只是觉得明天还有行程不想感冒！” 声音还是闷闷的，但至少活泼的性格稍微找回来一点了。 只是车里暖气慢慢让手脚活络起来之后，梁远星望着车窗外飞驰而去的景色，再次念出了那个魔咒般的称呼。 “赵老师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天已经黑了，光影黯淡，放大了敏锐的听觉，更能听清梁远星温柔的语调。 “怎么可能？伯礼跟你说什么了？” “没有……今天赵老师有点反常，我自己瞎猜的。” “哪里反常了？他每天都是那副不想理人的高冷表情。” “他说以后不戴腕表了。” “哦，那是他父母送的，他嫌那个手表太招摇，早就想摘了。” “他对每个路过的工作人员都笑了。” “什么？！” 两人在等红灯的时候大眼瞪小眼，刹那间交换了无数电波讯号，在绿灯亮起之前，梁远星低声嘟囔：“我就说赵老师绝对吃错药了吧……他最近受了什么打击吗？” 卓天阔沉默着开车，却能感受到梁远星的视线。 “你不愿意告诉我？” “没有。” “有的，你很少有这么不自然的表情。” 录了一天的歌，梁远星的声音里有疲态，软绵绵、凉丝丝的，却不容拒绝。 换作别人的事，卓天阔不愿说，梁远星只会笑着和他一起打圆场。 “你以前不会追问的，别人稍微有点尴尬你都会士动回避。今天怎么突然倔起来了？” 怕冷场怕尴尬的乖孩子，忽然在夜色里露出平时藏得很好的尖锐和固执，但是很快，梁远星轻轻叹了口气，把刚竖起来的刺收起来，只剩下疲惫和伤感。 “卓老师，不告诉我的话，我会担心得睡不着觉的。” 最近赵伯礼受了什么刺激，卓天阔最清楚。 卓天阔瞒不下去，又不想撒谎，只好绕弯子。 “他自己的事情，我不好多嘴。” 赵伯礼喜欢梁远星，但卓天阔井不想说出来。 他余光瞥见梁远星绷紧脊背，直直地坐了起来：“所以他还是出事了？” “干嘛这么紧张？你以为他怎么了？” “我以为……” 于是卓天阔听梁远星说了半天，说完白天的心路历程。 “一般人最多觉得他受了点刺激，你怎么会一下子想到赵家破产？” “我……关心则乱吧。” “放心吧，破产了他肯定要赶回家去处理，还有时间在录音棚里听你唱歌？” “约定好的事情，他从来都不会食言。” “这倒也是……”卓天阔不忍心去听梁远星语气里的伤感。 见到了会躲闪，见不到却牵挂，赵伯礼就是梁远星最在乎的人，他哪怕堵上耳朵，蒙住眼睛，也知道自己的地位永远不能与赵伯礼相比。这一晚上卓天阔一直坐在梁远星面前，但对方心里想得最多，提得最多的，还是赵伯礼。 “赵老师从小都没受过什么委屈，我也不希望任何不好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 “怎么听起来好像你比他还大了几岁一样，天天为他操心。” 梁远星愣了一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你觉得，不在片场，不在工作的时候，赵老师像比我大几岁的前辈吗？” 这方面卓天阔很有共鸣，也跟着他一起无奈地笑了笑：“嗯，你还叫他赵老师，他才像个孩子一样。” “我知道破产要面对的是家离子散，墙倒众人推，花出去的每一分钱都要斤斤计较……所以，哪怕只是想一想这种可能性，我也怕他承受不住。” “一个假设而已……你都想得这么深入了？” “嗯，我总是想一些没用的东西。” “他家的退路有八百条，条条大路通罗马，不用你担心。” “那就好。” 卓天阔正愁怎么绕开这个沉重的话题，却见梁远星再次缓缓呼出一口气，扶着自己的额角，轻声说：“不对，赵老师的私人情况，和我没关系……以后也不会跟我有关系。” 说完这句话，梁远星就仿佛疲惫到了极点，扇子般的羽睫垂下来，脑袋仰在车座上，却没睡着。 微信里弹出消息，是剧组群里赵伯礼发来的。 “我们剧组的聚会，定了2月14日晚上6点。” 卓天阔听完，心里咯噔一声：“情人节啊。” “嗯，还挺讽刺的，拒绝了我之后，在情人节见面。” “他对这些日子不太上心，上次连情人节都忘了，你别想多。” “没办法不想多，这可能是我和他最后一次私下见面了，我满脑子都……”话说到一半，梁远星忽然停下，微微侧过头，放轻了声音，“不提了，对不起。” “不用这么体贴，你有什么烦恼我都爱听。多哭几次，对他的感情就会随着眼泪冲走了，就像大浪淘沙一样，留给我的都是宝藏。” 心思敏感的人，最需要倾诉。 梁远星温柔的目光慢慢凝在他身上的时候，卓天阔就知道，自己离打开他心扉的那天，又近了一步。 第70章 撩完就跑 梁远星晚上失眠, 白天就在车上、高铁、飞机上睡。碎片一样的睡眠每天加在一起只有三四个小时，他每天都不知今夕何夕，甚至忘了自己在哪里。 2月14日当天, 陈露载着他从燕京机场回家，一见他，就皱眉头。 “你的事业还在上升期, 别让镜头拍到你憔悴的样子。公司叫你保持身材，没叫你瘦成骨头。” “对不起。” 软绵绵的声音飘到耳朵里, 陈露立刻就心软了：“知道你忙, 没有怪你的意思……出什么事了？眼睛怎么一天比一天红？” “睡得不好。” “杀青之后你状态就不对, 见不到赵导，也不至于思念成病吧？” 梁远星浑浑噩噩的，可听到了赵伯礼, 吊在崩溃边缘的疲累和困意，被打了一针鸡血似的强行驱走。 “露露姐怎么知道？” “只有你自己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他的脸一阵烫又一阵冷，困意撕扯着理智，最后放弃了狡辩：“我能调整好的。” “晚上聚会见到他本人，能缓解一点吗？” “我尽量……” “别说什么尽量, 你给我一个承诺吧。再这样下去身体垮了, 后面的行程怎么办？” “我会的, 我会的……”梁远星下意识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个药瓶, “睡一会儿, 精神好了, 就能处理好这件事了。” 陈露瞥了一眼药的包装，一把按住他的手：“你从来没告诉我你失眠？！” “不想让露露姐担心，你不止带我一个人，已经很辛苦了。” “行了, 白天不能吃，收起来。” “不是药。” 梁远星拧开瓶盖，露出瓶底的一枚亮银底色的袖扣。车窗里昏暗，看不清纹路，却隐约能看得到舒展的花瓣，可见做工精巧。 “不过，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就是我的药。” 玫瑰花没能送出去的那天晚上，它恰好滚到吃空了的药瓶里。第二天早上梁远星醒来，拿着药瓶正要扔进垃圾桶，光滑的瓶身震了震，咚地一响，他低头就看到瓶口敞开着，闪过银色的光泽。 他的手缓缓收了回来，小心地拧上瓶盖，把药瓶放进口袋里随身带着。 他紧握着药瓶浅浅地睡下，感觉陈露担忧的视线时不时扫过，最终还是没能彻底入睡。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他听见陈露叹气：“有空道歉不如好好睡一会儿。” 可他想把承诺说出来，让自己也安心：“我的事业目标是随他而来的，演戏风格也是他教的，我很感激他，仅此而已。今天见过面之后，我不会再想他了。” “那你能把装着这个小东西的药瓶收起来，不要随身带着吗？” “我……” “你走不出来，就该好好哭一次。跟谁说都行，不要忍着。” “嗯……”梁远星扯了扯嘴角，勉强一笑，“但我真的已经没事了。” 睡着之前，他听到陈露的最后一句话是“又逞什么强”。 …… 一群人吃饭之后去唱K。 练歌房的包厢灯光暗，进去之后看不清每个人的脸，但说笑声在材料特殊的墙壁之间轻轻回荡，小桌摆好了食物，凑近还闻得到果香。 梁远星很累，说话的声音对他来说都是刺激，东一句西一句，灌进耳朵里成了负担。 “星星，你吃不吃这个？” “你唱什么啊？跨年那天你没去，说好了杀青之后给我们唱一晚上哦。” “我们点了酒，你要不要喝？” 赵伯礼就坐他旁边，闻言拿走了别人递给梁远星的酒水单：“别喝。” 梁远星又给夺了回来，声音不大不小，说给他听：“我要喝，喝醉了也没人在意。” 空气随着两人片刻的争执安静下来，大家的眼睛都看向这边，可没有人上来劝，直到赵伯礼主动松了手：“喝醉了我送你，钥匙给我。” “不用麻烦你。” 越见面越难忘，越独处越不舍。 梁远星捏着钥匙，不肯伸手，手腕却被另一只温热的手掌握住。 “都允许你喝酒了，别闹。” 旁边一人忍不住惊呼：“妈呀赵导居然会哄人？星星你就从了吧！” “从了吧，别害羞。” “不就交个家门钥匙？你们不都躺在一张沙发上睡过了吗？” “你们都从哪里听来的？！赵老师，你也不管管……” 梁远星脸颊发烫，抬头却见赵伯礼在笑，心里一动，手上一轻，钥匙自然落到了另一双手上。 狠心拒绝表白的人若无其事，被拒绝的人躲着视线，一杯杯地灌酒。 旁边有人说：“星星你喝太多了吧？要不要休息一下？” “没关系，当饮料一样喝。”又一杯下肚，梁远星清醒地望向前方大屏幕上滚动的字幕，甚至还有心情背背歌词。 喉咙和胃里很辣，脑袋却连眩晕的感觉都没有。 他故意说得有点大声，可是赵伯礼看着屏幕，没有理他。 ——你不怕我喝醉了吗？不怕我喝坏身体了吗？ 梁远星手指轻轻抓着沙发，望着赵伯礼的侧脸，酝酿着下一句刻意的台词。 转瞬间背景音乐切到下一首歌，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天越》。 前奏如潺潺流水，和他听了几年的气势磅礴的版本不一样。 屏幕上写着：《天越》，演唱者梁远星。 他错愕地望向赵伯礼，赵伯礼已经拿起了麦克风。 记忆中听了无数遍的版本，嗓音荡气回肠，歌词却有魔力，能让他的情绪镇定下来，沉沉睡去。 而现在，低沉的嗓音柔柔地绕着他，缎带般缠上他的心脏，揪紧压在疲惫和绝望下的恋慕，勾住藏在重重伪装之下怯懦的灵魂，裹住它，安抚它，擦净它的眼泪。 卓天阔说过，刚出道的赵伯礼唱不出这首歌细腻的感情，只能让团队改编成大气的版本。即使后来这首歌流传很广，深入人心，赵伯礼也一直觉得自己辜负了创作人的期待。 梁远星后来在节目上唱的，就是原团队最初的版本。 现在赵伯礼唱了他的版本，唱出了一首真正的晚安曲。 梁远星听得愣了，副歌响起之前，才颤颤拿起手机，悄悄把后半首歌录下来。直到一首歌结束，都忘了按下暂停。 尾奏的二三十秒之中，赵伯礼拿着麦克风轻声说：“我以前不懂歌词，唱得不好，现在终于有想陪伴的人了，可惜他不跟我走。” 赵伯礼拒绝了梁远星，却说另一个人不跟他走。 谁？ 梁远星浑身发冷，这才想起停止录音。 空气都静止了，在尾奏的余音里，梁远星都听得见有人倒吸几口凉气。 可惜都和他一样，没人敢问赵导的心上人是谁。 赵伯礼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伸出手按住他的酒杯。 “醉了吧？” 暗淡的灯光下，梁远星清醒精明的眼睛转向别处，迅速扫过几个明显有些醉了的人。 有人狂笑，有人说胡话，有人摇头晃脑。 他们的共同点，都是傻气。 “没有呀。”梁远星又喝了一口，毫无顾忌地往前扑进赵伯礼怀里，低声笑了起来，笑声细细碎碎，有点发痴，“我怎么会醉呢，我酒量比他们都好，嘻嘻嘻。” 再抱一下，再多抱一下就划清界限，淡薄往来，和偶像做普通的朋友。 梁远星想着，抱在赵伯礼怀里的手箍得更紧了，相触的皮肤狠狠贴在一起，压迫的钝痛让他安心。 他必须学会和赵伯礼当普通朋友。 否则见了面就心痛，见不到却难以入睡，长此以往，精神和身体都会崩溃。 “不许喝了。” 赵伯礼把他喝了一半的酒拿到一边，叩出清脆的玻璃碰撞声，另一只手抚过他柔软的头发，手指从发丝中穿过，碰到敏锐的耳际，激得他一阵哆嗦。 梁远星把自己不屑的语调拉得无限长：“你让我不喝我就不喝，你是我谁啊？” “偶像。” “……偶像了不起啊？” “偶像叫你别喝。” 梁远星伸出手就要去碰酒杯，手立刻被按住，抬头瞥见赵伯礼脸色阴沉。 “我才不怕你，你对我不好。” 有人借酒装疯，正因为知道醉鬼有资格去疯，无论怎么失态，第二天都会被原谅。 尊称也没了，乖顺也没了，梁远星一口一个“你”，时不时配上一声冷哼，甩开赵伯礼的手继续喝，把这些天所有的委屈，都藏在幼稚的发泄里。 “我改，以后对你好。” 赵伯礼嗓音温柔，手上的力道却不容拒绝，把梁远星剩下半口的酒自己喝了，一边强行把人拽回怀里，一刻也不肯松。 身上宽大的手掌稍稍用力，捏了捏他的胳膊。 “怎么这么瘦了？” “关你什么事，我想瘦就瘦，想肥就肥。” “醉成这样……”赵伯礼捧着他的脸颊端详，梁远星全身立刻调动起演技，配合眼睛假装涣散。 这首歌唱完，赵伯礼拿起桌上的一个麦克风：“我带梁远星回去，你们慢慢玩。” 没人敢反对。 坐上车，赵伯礼回到家时语气轻柔，坐在他旁边陪着，并没有走。 梁远星以为自己真醉了，否则怎么会活在美梦里。 “这房子太小了，不够住。” 顺着赵伯礼挑剔的打量，梁远星环顾四周，狭窄的白墙里放着一张小床，门外客厅摆着一张四方的小餐桌，厨房就在旁边，隔着一扇推拉门。 “租的，已经够用了，不是每个人都住赵老师那样的家。” 他还记得自己在装醉，说完之后又低低地笑了几声。 “还没醒酒？” “哈？”梁远星假装没听懂，一歪头，眨巴眼睛无辜地看着他。 “本来想等你清醒再说。” “什么东西啊？” 心怦怦跳，升起躁动不安的预感。 “我很想你，所以选了情人节来见你。” 世上有假装醉酒也不敢说出口的痛苦，近在咫尺却捉摸不透的人。 刹那间，连日来的崩溃和疲惫，都化成了茫然的愤怒。胸腔里的气把梁远星混乱的情绪搅了个天翻地覆。 ——你明明就在乎我，为什么要拒绝我？为什么一边说想我一边又说放不下别人？ 他又为什么要卑微怯懦地告白？赵伯礼根本连自己的感情都搞不清楚！ “你怎么会想我？我不信的。” 赵伯礼那双眼睛阴沉静默，却依然镇定。 “等你清醒了再谈。” 赵伯礼在他面前转身，梁远星想也没想就伸出手把他拉住。 对方惊讶于他少见的强硬，语气却更温柔了：“我去给你热点牛奶，不走。” “不要。” 凭什么他被自己的情绪反复折磨，只有赵伯礼还像在谈判桌上一样若无其事？ “醉酒”的身份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他手指覆上赵伯礼的衣领，把自己整个人都靠了过去。温热的呼吸紧紧贴在一起。 “你醉了，别乱来。” 赵伯礼说着冠冕堂皇的话，梁远星却感到对方手指滑过背后的衣料，痒得一触即发。 两人都嗅到了危险，可梁远星不想停下。 醉酒的人有装傻的权利。 他软绵绵、甜丝丝地叫了一声：“赵老师。” 抱着他的人果然动作一顿，没有推开他。 “叫我别乱来，你倒是松手啊？” 趁着那双深陷的眼眸全心全意地被他牵动着情绪，梁远星把嘴唇贴到他耳边，一字一句都吮在耳廓边缘，做着近乎亲吻的折磨。 “你想我啊？可是我不想你，怎么办？” 赵伯礼的手终于松开，用沉默把刚点燃的暧昧浇灭。 怀抱分开之后，梁远星满足又自虐地看着赵伯礼眼里闪过和他自己相似的迷茫。 明天，梁远星就会把这暧昧的拥抱和亲密“忘了”，让赵伯礼也好好体会一下，那天晚上他捧着玫瑰却不敢伸出手的无助无措。 第71章 客气 《辞火》剧组有一系列宣发活动, 两对男女主都要参加采访，免不了又要见面。 刚在休息室坐下，梁远星就听到敲门声, 于菲菲探了半个脑袋，小心地钻进来，搞谍报一样神神秘秘地说：“星星, 我听他们说，赵导刚到场地入口。” “哦……嗯, 知道了。” “你不出去看看？” “台上会见到的。” “你不出去, 赵导肯定要来找你的。” “嗯？为什么？” 梁远星紧绷着嘴唇, 神色如常，眼神却时不时往外看，但没有从来往的人群中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姿。 “你那天醉了不知道, 赵导看你的眼神……”她顿了半天，才找到一个满意的词，“有戏。” “不会的，他早就拒绝我了，我已经看开了。” “啊？？？”于菲菲的目光打量着他, 然后和最近遇见的所有人一样, 欲言又止地动着嘴唇。 梁远星撑起一个笑：“怎么？你也觉得我瘦了？” “对啊！你真的瘦了好多……要是有什么事情千万不要憋在心里啊……” “没有, 公司让我减肥来着。” “可是你眼睛也是红的。” “这两天行程多, 今晚回去就补觉, 别担心。” 她还想说什么, 背后的门吱呀打开。 倚靠在门边的，是一道穿着黑西装的挺拔身影，剪裁合身的西装边沿半隐在门后，再被屋子里投下的灯光映出轮廓分明的正脸。 梁远星心脏揪紧, 不自觉放轻了语气：“赵老师，好久不见。” 于菲菲像个小兔子似的抖了一下，立刻绕到门边准备走人，特别识相。 离开之前，她胆大包天地从背后指了指赵伯礼，对梁远星用夸张的口型悄悄说了两个字：“渣男”。 说完就窜出去了。 梁远星噗嗤一笑，酸楚和阴霾暂时被抛到一边。 休息室的门还半遮着，赵伯礼转身一推，把人来人往的嘈杂都挡在门外，把呼吸的热关在里面。梁远星的眼睛四处看，空气陡然升温。 没有任何铺垫，赵伯礼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你躲着我？” “没有啊，我怎么可能对你那么没礼貌呢？我是怕你太忙，微信消息发得太长，你没有时间看，所以回复得简洁了点。” “你不心虚，怎么知道我说的是微信？” 一个脾气温软，一个单刀直入，气势终究不同。梁远星明明有满腹的委屈，却只能朝后躲闪，慢慢退到了屋子角落，两个人的距离还是越来越近。 最后一退，梁远星脚后跟撞上了沙发，震得有点疼。 “我这些天行程太多了，和你没有重合的通告，也没有打过电话，除了微信上的回复，我想不出来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躲着你……就这么简单。” “那天晚上你说话可没这么客气。” 梁远星心想：终于问到了。 耳鬓相贴时温热的吐息仿佛就在昨日，可是梁远星调动起自己的演技，在眼睛里注入茫然的情绪，轻轻一歪头，露出微微惊讶的样子。 “剧组团建的那天晚上吗？我喝断片了，什么都不记得，如果有冒犯到你的地方，实在抱歉。” 梁远星自然而然地鞠了个躬，就像他对所有不熟悉的前辈们一样。 他抬起头看着那双让自己朝思暮想的深情眼眸，咀嚼来自偶像一丝一毫的痛苦，缓解心里那份不平衡。 而赵伯礼蹙眉片刻，梁远星瞬间就有种报了仇的快意。 可是，与梁远星缠绵如顽疾般的痛苦不同，赵伯礼脸上的阴云很快就散开，被更坚定有力的情绪取代。 “不记得了？” “嗯。” “那我再重复一遍，我很想你。” 没有恼羞成怒，更没有暴跳如雷，只有直面扑来的感情，毫无避讳的表达。仿佛之前那个断然拒绝自己的人，根本就不是赵伯礼。 他已经很多天没能细看赵伯礼额前微卷的黑发。晃神之间，手腕被拉住，和对方一起坐了下来，身体下陷在柔软的沙发里。 长期失眠的身体很容易发凉，只有被握住的那一小截手腕是暖的。 梁远星僵硬许久，才想起来要甩开赵伯礼的手，甩开了好不容易得来的亲近。 “我也很感谢你拍戏期间一直照顾我，没想到都杀青了你还记挂着我的事情。我接了很多通告，暂时应该不缺工作，不麻烦你费心了。” “我不喜欢你这么客气。” “没有客气，是对前辈的尊重。” 赵伯礼像在扫描分析他的微表情，盯得他发毛，半晌，十分笃定地握着他的手腕：“那你是在赌气。” 一句话勾起了过去无数次和鸡同鸭讲、对牛弹琴的回忆。偶像脑回路清奇，梁远星也不是第一天知道。 “什么赌气？！为什么你就可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假装你什么都没有说过？你知不知道我……” 话到嘴边却哽住了，梁远星把伤心二字咽了下去，不想在这个人面前流露出一丝脆弱了。 梁远星手腕很白，轻轻一握竟然就掐出了一圈红色。 因为宣发活动，他眼尾本来就带着微红的妆，伤心起来更像泫然欲泣，叫人看了就心疼。 为什么伤心？和自己说过的话有关？ 赵伯礼仔细琢磨，把最近的记忆片段掰开揉碎，终于找到了蛛丝马迹。 “对不起，那天我不该说你只是失个恋，我说话太直，没考虑到你的心情。”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跟我装傻？！这是重点吗？！” “不管你为什么生气，都是我错了。” “这不是谁错谁对的问题……算了，我说不过你。” 梁远星眼神涣散，揉了揉眉心，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样。 这双眼睛与记忆中的眼睛重合，疲惫与灵动交织在同一副画面里，让赵伯礼有些恍惚。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赵伯礼拍的某一部电影的片场，梁远星去演了个连镜头都没有的龙套角色。工作人员因为小事发了脾气，一群龙套演员都不知所措，有几个人不服气，争执了几句，都被斥得挂不住脸面。 最后梁远星拧开一瓶水递给工作人员喝，笑嘻嘻地说了些什么。 片刻的争吵立刻缓和下来，梁远星继续凑近多说了几句，那工作人员很快就给其他龙套演员道了歉。 赵伯礼远远看着，一句对话也没听清，只是隔着喧闹的人群，被那双眼睛里藏着的光芒镇住。 聪明，灵动，是个可塑之才，还讨人喜欢。 只是赵伯礼那时候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他。 现在眼见灵气被一点点磨灭，眼睛里的红血丝只是越来越重，赵伯礼心疼却也无能为力。 “你失眠了？” “反正昨天睡着了。” “为了感情的事情这样伤心，不值得。”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妆掩不住疲惫，再鲜活的神采也会被疲惫消磨。梁远星本来就瘦，现在更成了一张摇摇欲坠的纸片，暖烘烘的休息室里，用衣袖裹着苍白冰凉的手。 赵伯礼想问：你就那么喜欢卓天阔吗？ 但梁远星别过头去，根本不看他，嘴唇紧闭着。 他已经因为迟钝和冷漠的姿态错过了太多机会，不能再继续追根究底地问下去，勾起梁远星的伤心事。 不管梁远星现在喜欢谁，清醒过来就会发现，还是自己对他最真诚。 “不说这些了……你接下来什么安排？” “我的行程不用跟你一个个报告，免得浪费你的时间。” “别赌气了，告诉我。” 梁远星慢慢睁大眼睛：“我没有赌气……” “说话都带刺。” “那又怎么样？” “我会担心。” “……” 大概赵伯礼的眼神把话语里的刺泡软了，梁远星终于松了口。 几个综艺的飞行嘉宾、一个常驻综艺、三五个合作还没谈下来的剧组，还有一堆商业活动，直到明年都排满了。 “哦对，卓老师说要给我写歌，让我发专辑。” “帮你发专辑的事，怎么也轮不到他。” “卓老师愿意给我写歌是我的荣幸。” 赵伯礼手心握紧，指甲深嵌，自己都听得出自己语气不善，果然又看到梁远星炸了毛。 从前他行得正，站得直，眼里只有自己的一方天地，别人浮浮沉沉都与他无关，只有别人嫉妒他的份。 原来自诩洒脱的自己，也会从牙缝中渗出点点酸楚的恶意。 但是看着梁远星那双眼睛，恶意就被理智驱散了。 “……你事业上升期，需要很多资源，他是个很好的音乐制作人，我不介意。” “介意什么？我很感谢你给我的资源，有机会一定会回报，可是我以后和谁合作，都跟你没有关系了。你大可不必来看我的笑话，说一些莫名其妙的暧昧的话……我对待感情很认真的，玩不起。” “嗯？谁说要玩你了？我也是认真的啊。” 宽大的手掌若无其事地摸了摸他的头发，梁远星气得恨不得摔门出去。 又装傻！ 是不是真以为那天他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可以张口就编谎话？ 唱完《天越》之后，赵伯礼明明说他心里记挂着一个人，那个人不愿意跟他在一起。 可是梁远星手捧着玫瑰去跟他表了白，那个人怎么想也不会是梁远星自己。 “你当我是傻子吗？” 梁远星又竖起满身的防备，不顾赵伯礼的错愕。再怎么喜欢一个人，也不会放弃自尊去当他的猎物。 “证明给你看就是了。” “我不信。” “先不说这个。”赵伯礼缓了缓呼吸，“你常驻的那个综艺，都请了谁？” 梁远星报出几个名字，赵伯礼立刻摇头：“我跟着你的行程走吧。” “谁不知道你最讨厌上综艺了？算了吧。” “他们的性格不好相处。” “性格再差的人，碰上你也能被你气个半死吧……” “挺好，以毒攻毒。” “……” “真不想让我去？” “不想！” “那我不去了。” “……怎么说反悔就反悔。” 片刻的失落之后，梁远星所有烦躁的情绪都沉淀下来，只想再好好看对方几眼。 笑意从赵伯礼的眼角浮现。 “逗你的，常驻综艺那么辛苦，我得去照顾你。” “不用……” “我刚才看出来你不高兴了，有进步吧？” “什么进步？爱去不去，不关我的事。” 吵不过就跑。 梁远星噌地一声站起来，又气又恼，脑袋里嗡嗡作响，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开门之前，他还心乱如麻，刚被他怼过的赵伯礼却仿佛无事发生，牵着他的手就出去了，称得上厚脸皮。 “赵老师……外面都是摄像机。” “无所谓。” “我不想拉着手……别人会说我炒CP蹭热度……” “梁远星。”赵伯礼忽然沉吟片刻，略带戏谑地问道，“要不要看看排行榜清醒一下？现在你的热度比我高。” 梁远星万万没想到，以前对榜单数据一窍不通的赵伯礼摇身一变，反而来教育他了。 第72章 海王是什么 赵伯礼导演的戏, 虽然拍得慢，可是上线快。宣传和采访放出来没多久，节目就已经在电视台上星了。 第一集 播出, 热搜上就多出了好几个《辞火》相关的词条。梁远星和赵伯礼不久前采访里的各种互动，都被当成糖点，拿出来反复嗑。 ——“大家都知道, 你们两位关系非常的好，也非常默契。” ——“其实我和赵老师就是很严肃的前后辈关系, 平时在剧组里主要就是拍戏, 没有太多交流。” ——“别闹了。” ——“没闹。” ——“别听他的, 杀青前几天我说错话了，他还在跟我赌气呢。” 接下来，梁远星仿佛想捂上赵伯礼嘴巴的咬牙切齿, 被全网做成表情包疯狂流传。 【这是赵伯礼本人吗？他真的能笑得这么甜蜜吗？】 【为什么？？？梁远星在别人面前是多温柔的一个人？？？到了赵导这里天天被气到冒烟？？？突然觉得嘴里的糖不香了……】 【救命，这是大型公开恋情现场吧……】 【我好怕明天的热搜是梁远星赵伯礼因戏生情。】 【剧里的CP也很好嗑！大家快去看辞火！】 嗑糖以外，还是担忧的声音为主。 【星星怎么越来越瘦了？】 【眼睛里血丝好重……三三月行程太多了吧。】 【呜呜妈妈不允许你这么糟蹋自己的健康。】 梁远星在路上刷着这些评论，忍不住放下车前座的镜子，望向自己布满血丝的眼睛。 驾驶座上的陈露立刻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我不该失眠, 让那么多人担心。” “你怎么又怪自己？失眠不是你能控制的。” “嗯。” “这个综艺你确定要接了？” “当然啊, 有钱为什么不赚嘛？” “我以为你和赵导待在一起久了, 也会讨厌综艺。” “我们毕竟是不一样的人。” 他是第一批确定签约的嘉宾, 签好字之后, 立刻去拍宣传照, 先发了朋友圈。 梁远星等啊等，终于看到赵伯礼点了个赞。 不过小半天的功夫，他和陈露还在赶往下一个通告的路上，就收到了消息。 他的手握紧了装着玫瑰花袖扣的药瓶, 陈露的余光扫过他的手指，轻轻皱眉。 “赵导居然也刚签了这个综艺，你没问题吗？” “有问题也不能违约吧。” “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他提前告诉我了。” 梁远星无意识地咬住嘴唇，压下轻轻勾起的微笑。 但仔细看去，他的手指频繁摩挲着药瓶边缘，眼神飘向车窗外，像在看一团迷雾的未来。 她也难得露出一点无奈的笑容：“你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搞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在玩什么捉迷藏。” “没什么高不高兴的，合作而已……” “这话你也就说来骗骗自己了。” “没有，认真的。” 每多说一个字，手上捏着的力道就更重一点，梁远星的手掌好像两片贝壳，陈露怀疑再多磨几年，药瓶能被他磨成圆溜溜的大珍珠。 “给我，没收了。” 陈露的手猝不及防地把药瓶抽走，稳稳捏在手上，揣进了口袋里。 “等等！没这个我睡不着觉……” ”那你还逞什么强，装什么洒脱？” 他羽扇般的睫毛颤了颤，辗转在唇舌之间的辩解，最后都随着手臂静默无力地垂落下来，紧闭的嘴唇怎么撬都撬不开，更像贝壳了。 “我看出来了，你朋友那么多，一个倾诉心事的都没有，不是他们不想听，是你不想说。你觉得你所有的情绪都是在给别人添麻烦，是吧？” 天已经慢慢暗下来，梁远星抬起头，那双暗流涌动的眼睛里，做着只有他一个人能懂的挣扎。 “你就是心思敏感，容易受伤害，这没什么错。” 陈露手里的药瓶转了一个小小的角度，里面的袖扣随之发出细碎的声响。 一个人的爱是很容易过期的，可梁远星却能坚持数年只喜欢一个偶像，追着他的背影来到光怪陆离的娱乐圈。 一点一滴微末的执着背后，少年的爱深不见底。 “好了，我把药瓶还给你，你把你和赵导的事跟我讲清楚，好好哭一次，不丢人的。” …… 这档节目是旅游题材的综艺，跋山涉水之后还要玩户外的游戏拉综艺效果。 乍暖还寒的初春，海拔挺高的旅游景点，室外呼吸的水汽能吹出冰渣。可是梁远星坐车来到出发场地，还是能看到乌泱泱的一大片人举着给他应援的牌子。 几个嘉宾都在场地另一边，只有他一个人这边热闹得像另一个世界。梁远星才跟探班的粉丝说过辛苦他们，迎面就撞上几道复杂难解的视线。 其中一个年纪相仿的男演员，推了推眼镜对他笑道：“不愧是选秀综艺出道的，什么都不用做，到哪里都有一堆粉丝跟着。” 每次录节目、跑商演都能遇到这种人，每句话都藏着不让别人听着舒服的小心思，既得罪人也没有什么实际的好处，阴阳怪气的。 “我是演电影出道的。” “什么电影会请你？我都没听说过。” 梁远星视线瞥到身后停下一辆黑色的保姆车，认出了车牌号，随手一指：“正好，电影导演来了。” 那人转头一看，恰好看到赵伯礼推开车门，露了半张脸。 赵伯礼问梁远星：“聊什么呢？” “哦，赵老师，他说他没看过你的电影。” 梁远星见那人打了个寒战，牙关都在发抖，一副死到临头的表情，忍不住转过身去偷笑。 可是当赵伯礼过来碰了碰他，他又浑身一激灵，躲得比谁都快。 脑海里闪过陈露最后劝慰他的话。 ——“先是拒绝了你，再对你献殷勤，这种言行不一的人，多半是还没弄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你离他远点，等他自己受不了，自然会来跟你把话说清楚。” ——“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又舍不得让你偶像受委屈了是吧？你都那么伤心了，让他难受两下有什么问题？” 冰天雪地里时不时掀起一阵狂风，赵伯礼的手却好像不会冷，擦过梁远星露在围巾外的脸颊，是滚烫的。 节目组总导演赶忙过来迎接，眼神锁在赵伯礼的围巾上一顿猛夸：“赵导的围巾图案太别致了，不知道是哪家高奢牌子的定制？” “别人送的。” “你的朋友居然能想到把银河行星的元素加到围巾里，太有品位了。” 夸得好尴尬。 梁远星脸颊发烫。 他想：是尴尬的，不是害羞的。 赵伯礼的视线投过来的时候，梁远星把脸缩在自己的围巾里，试图躲开。 可是赵伯礼偏偏拉着他的手腕，似笑非笑地逗他：“总导演夸你品味好，开不开心？” “原来是你送的，太会挑了……” 这下总导演把所有尴尬的夸赞都说给梁远星，以为这样能讨赵伯礼的欢心。 偏偏赵伯礼确实听得很开心，含着笑的眼睛似乎在鼓励总导演多夸点。 梁远星心想：饶了我吧。 六个常驻嘉宾，年龄层各不同，有演员有歌手也有制作人，男女都有，每期还有两个飞行嘉宾。 梁远星一个个走过去介绍自己，寒暄握手，赵伯礼只是站在一边，默默看着他像个机器人似的重复着鞠躬的动作。 赵伯礼心想，那群人都是捧高踩低的，对他们那么客气友善干什么？ 可是要向梁远星证明自己的温柔和诚意，就不能吝啬于赞美。 他对自己洗脑：梁远星做什么都是对的。 “挺有礼貌，乖孩子。” “……赵老师你别这样笑。” “为什么？” 对面迟疑了很久，才艰难地说：“你强行假笑的时候演技太浮夸了。” “……” 说完，又一个录节目的嘉宾拽了梁远星一下，着急地说：“敢这么跟赵导说话？你不要命啦？” 声音不大，但一阵风刮过，赵伯礼碰巧就听到了。 “没事，我惯的。” 那人的表情凝固了片刻，梁远星的脸迅速蹿红了。 发布完任务之后，所有人都得徒步去走山间的石梯。他们两人一起走，可是梁远星中间和他隔着半个人的距离。防风衣的口袋里鼓鼓的，不知道装了什么，看形状像之前见过的药瓶。 赵伯礼对身后的摄影师做了个手势，他们立刻就不拍了。 “被镜头拍到失眠药不好。” “我会收到酒店柜子里的。” 手伸进口袋里攥着药瓶，梁远星冻得脸发白，嘴唇发紫，但皮肤依然晶莹剔透的。朔风吹过之后，他轻轻颤抖的样子，透着让人怜惜的美好。 赵伯礼知道他睡不好，精神也不足，扶着他生怕他在石梯上摔倒，梁远星一直想甩开他，但是隔着厚厚的衣料，绵软的力气所剩无几，最后也只能由他去了。 晚上分配房间，赵伯礼抢在所有人之前，主动说要和他住一间，当着镜头，梁远星根本来不及反驳。 进屋之前，梁远星反复向工作人员确认屋子里没有摄像机了，一关门就对赵伯礼发火：“赵老师，我忍了你一天了。” “怎么了？” “就算你想当海王，我也不会当你海里的鱼。” 赵伯礼懵了。 为了梁远星他已经努力冲浪，奈何平常实在没有刷微博的习惯，能了解到的新鲜词汇少之又少。 什么海王？什么鱼？ 海拔这么高的地方，哪里来的海？哪里去抓鱼？ 看着梁远星一脸严肃，他又实在问不出口。 赵伯礼低头搜索“海王是什么意思”。 “暧昧关系众多”“渣男”之类的字眼刺得他脑壳疼。 “海王跟我有什么关系……？” 可惜，沉默的间隙，梁远星已经抓起行李箱里换洗的衣服，直接去浴室冲了澡。 一晚上都没有跟他说一句话。 第73章 谁还没失恋过 梁远星把药瓶放在枕头边, 藏在被子里握着，却还是半睁着眼，清醒地熬过了整晚。 玫瑰袖扣本来是他的“药”, 现在也失效了。 明明拒绝了他，可是赵伯礼对他的暧昧一刻都没有停下过。 崖边牵起的手，深情注视的眼, 温声细语的嘴唇，明明真切而滚烫, 梁远星却要告诉自己, 那都是假的。 赵伯礼就在身边, 他的心思愈加杂乱。 天还没亮就要录制。 闹钟响了，立刻就被他关上。赵伯礼也一起醒了，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消气了没有？” “没生过气。” 梁远星闷闷地去卫生间洗漱换衣服, 一句话也不说，做准备都比赵伯礼快一步，没等对方戴好围巾，就捡起自己的钥匙飞奔到门口。 小臂忽然被人从后面牵住，落在门上的手还是垂了下来。 “不是什么海王, 我是认真的。” 梁远星连夜失眠, 把自己熬得形销骨立, 而眼前这个拒绝了他的人轻轻松松地说着谎。 “你轻飘飘地说一句认真, 我就要信吗？你倒是把以前拿来伤害我的话, 都解释清楚啊。” “说你只是失个恋是我不对。” 所以拒绝了他, 转眼又说在乎他，是什么意思？ 梁远星轻轻一歪头，思维已经彻底断线。好像海水倒灌进来压迫着耳膜，眼前的画面无限地拉长。幸好还能靠在门后, 冰冷的扶手让他清醒了片刻，不至于昏过去。 被一段感情折磨至此，还要再继续吗？ 他找不到答案，只听到自己不受控的自嘲。 “我已经想通了，失恋没什么大不了。谁还没失过恋？我累了，不想玩了。” 可惜，他从赵伯礼的眼睛里看不到痛悔和失望，反而看到目光里渐渐流露出匪夷所思的惊喜。 “你想通了，就能接受我了吧？” “想通了明明是拒绝的意思，你不觉得你前言不搭后语吗……” 眼前一片黑，好像看到了老旧电视机里的雪花。 手臂一紧，一双手扶着他的肩膀把他撑了起来。 “没睡觉？” 对方的体温永远滚烫，冷的只有自己。 梁远星笑着说：“以前我只要听听你的歌声就能睡个好觉，现在就算你在身边，也会通宵失眠。我分不清你是同情我还是真心，所以别再折磨我啦。” “我去帮你请假。” “约好的五点集合，怎么能放节目组的鸽子？” 越困话越多，积压许久的心事，会在精神懈怠的片刻之中突然涌出，掀起惊涛骇浪。 “哦，不对，你可以放鸽子，我不行。再怎么努力学唱歌跳舞演戏，我也一辈子都爬不到你的高度，站不到你身边。” 梁远星很暴力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和扇巴掌差不多，两声惊骇的回音之后，赵伯礼立刻抓住了他的手腕。 “回去睡。” 梁远星摇摇头，目光瞥过衣帽架上一条缎带般的银河纹路，伸了伸手把围巾抓过来。 思维已经停滞了，行动全凭本能。 “外面冷。” 他把围巾小心地铺展开，抬起头凑上去为赵伯礼戴上，意识模糊得忘了距离感，没注意到两个人鼻尖都快要贴在一起。 “不生气了？” “不是生气，是伤心。但是，伤心也舍不得冻着你。” …… 缆车上，梁远星终究还是撑不住睡了几分钟，视线慢慢恢复清明，却发现自己倒在赵伯礼怀里，胳膊被他抱着，脸颊贴着防风衣外的面料，又滑又冷。 缆车对面的人望着他们暧昧的姿势，在窃窃私语。 空间太小，“啧啧”声听得很清楚。 他赶紧起来，发现自己另一边坐着的人也笑着看他：“小梁睡醒了？正好有事找你说。” “嗯？方导你说。” 这是圈子里小有名气的导演，叫方越。三十七八岁的年纪，气质很好，温柔稳重，只是眼睛一直在转，像是有很多算计。 “一直想跟你谈合作，但看你昨天精神不太好，就没提。” “合作？” 梁远星一个激灵想打起精神来，然而赵伯礼手上的力气没松，还没来得及坐直，他就被怀抱勾了回去，又被迫趴到对方肩头。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缆车单程半个多小时，接着睡。” “……睡觉也不用在你怀里睡！” 梁远星用灵活又刁钻的方式，从赵伯礼的怀抱里逃了出来。 再去看方越，对方忍着笑，却还是拘谨地向赵伯礼低了低头，问：“我找小梁谈合作，赵导不介意吧？” “你不用问他的意见，真的，他又不是我经纪人，管不了我。” “管得了。”赵伯礼把他揪了回来，“不许说话了，接着睡。” 梁远星：“……” 这人就是仗着在镜头前他不敢发火才这么嚣张的。 还好方越替他解围：“你睡吧，到山顶再聊。” 真人秀综艺，还在室外，每录完一个环节工作人员就要做准备架机位。 梁远星随口问道：“方导想拍的戏是什么样的？” 他和方越说笑，赵伯礼脸色越是不好看，孤零零站在一边，周围随着冷风飘起遗世独立的被抛弃感。 梁远星想起，方越问赵伯礼介不介意，他没答。 恶作剧的心思在他心里升起，分两人一组完成任务的时候，梁远星主动和方越一起行动。 果然一转头，收到了赵伯礼冷冰冰的一瞥。不知怎么地有种微妙的快意，好像报了什么仇。 镜头扫不到的地方，梁远星凑过去，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怎么？我只能拍赵老师的戏啊？” 赵伯礼反问他：“你想当个好演员，也就要找认真拍戏的导演。” 方越显然不是什么追求品质的导演，从作品就能看出来。 梁远星贴近了一步，走到镜头拍不到的地方，两人把世界隔绝在外。 可是越走近，越坚定了疏远的决心。 “赵老师，我其实没什么远大的理想，只是追着你才来的娱乐圈，想变得和你一样优秀。但是现在，我只想睡个好觉。” 他没说出口的话是：想睡得好，就只能忘了你。 “明白了。” 赵伯礼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不再跟着梁远星走，反而去打了很久的电话，言语焦急地嘱咐了什么。低沉的嗓音被一阵寒风带走，化开在破晓前无边的黑暗里，谁也没有听清。 梁远星以为他真明白了自己划清界限的决心，胸口漫开沉沉的钝痛，顺着风后退两步，站得离他远远的。 “谢谢你以前帮过我，我会报答你的。” 赵伯礼：“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但是中场休息本来就短暂，没时间让他们把话说清楚。 录完节目，方越拉着他聊合作，赵伯礼不在旁边，这位导演聊天就完全放开了，眉飞色舞，侃侃而谈。 梁远星想着赵伯礼找他谈合作时说过的话，轻轻皱眉：“有剧本吗？” “没啊，现写。” “那为什么选中我？” 方越好像听到了什么新鲜事似的挑了挑眉：“这不是很明显吗？流量大粉丝多，上镜，演技又好的，也挑不出第二个了啊。” “万一剧本写出来我不符合角色气质呢？” “只要剧本过得去，营销做好了，谁还管那么多？” 见梁远星沉默，方越打量着他，随后才轻声一笑：“我记得你一出道就是跟赵导演戏的？” “嗯，怎么？” “跟赵导待久了容易不知人间疾苦，谁能像他似的为了追求什么质量，天天闭着眼撒钱？他要不是有个有钱的爹，谁会买他的帐？” 方越说得起劲，忽然闭了嘴，好像终于注意到了梁远星脸色不好。 “方导，我已经有好几部戏在谈合作了，档期空不开的。” “哎不瞒你说，我们团队真的很看好你……” “我看不到你谈合作的诚意。” “怎么没有诚意？片酬都好说，你和你经纪人开个价……” “谈合作之前，至少要先了解一下我吧？赵老师是我偶像，我喜欢他很多年了。” 方越脸色巨变，跟被雷劈了差不多。 “对不起对不起小梁我错了我不乱说话了，你再听我讲讲行吗！！！” 他礼貌又敷衍地笑了笑：“我今天累了。” 梁远星一直以为，自己是因为喜欢赵伯礼，才会全盘接受他的理想与追求。 可其实，他们灵魂相似，趣味相投，都讨厌浑水摸鱼的人，粗制滥造的作品。 否则，从一开始就不会爱得这么深。 刚想着要与赵伯礼彻底断开，却又发现他那么特别。 像一处立在污泥浊水中的桃源乡。 可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撑着困顿的脑袋回到房间，开门的时候，梁远星犹豫了一下。白天的冷漠和客气，已经把他的态度表明清楚。现在再单独相处，会不会很尴尬？ 他硬着头皮进去，却发现赵伯礼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小瓶子在床单和枕套上到处喷。 “赵老师你在我床单上喷什么呢……？” 赵伯礼拧上瓶盖，一本正经地说：“从今天开始我哄你睡觉。” “我白天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你不是也明白了吗？” “明白，你想解决失眠，没空谈情说爱。”赵伯礼对他招招手，“来，我派家里人送过来的，专治失眠的香水，试试。” 梁远星：“…………” 第74章 让你吃醋 梁远星洗完澡, 吹干头发出来，又看到脾气怪得名声在外的大导演赵伯礼，忙里忙外地替他整好了床单, 调小了房间里各处的灯光。 “赵老师……熏香和灯光如果有用，就不需要处方药了……” 赵伯礼根本无视他的抗议：“过来。” 他无奈躺平，四周弥漫着沁入感官的清香, 柔软的床垫托着身体轻轻下陷。 “不要动，什么都不要想。” 赵伯礼一看就是做了功课, 体贴得严谨认真, 宛如教条。一本正经地给梁远星盖好被子, 手掌还贴到眉间轻轻擦了两下。 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想？ “不要白费力气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梁远星无法放松，甚至停不住心动。刚拉开抽屉想去吃药, 瞥见两个一模一样的药瓶，才忽然清醒，把抽屉一推。 “躺好，我帮你拿药。” 赵伯礼已经拉开抽屉，手伸到了那个更旧的药瓶上, 标签边缘早就被手指磨掉了直角。 里面装着玫瑰袖扣。 被人拒绝了还用这种方式珍藏着他的礼物, 多么可笑的秘密？ 梁远星一把按住药瓶：“我……我不吃药, 昨天吃了没用。” 脸上疑惑只闪过一瞬间, 赵伯礼说：“不要暗示自己吃药没用。” 梁远星恨不能躲得再远一些, 把抽屉推了回去, 胡乱找着话题。 “今天我和方导谈得不太好……” 每听一个字，赵伯礼脸色就阴沉一分。 “我难得接一个综艺。” “嗯，我知道你不喜欢上综艺节目。谢谢你特意来照顾我……” “知道还跑去跟别人聊天？” “……” 特别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心软只需要一秒钟, 心狠需要全部的勇气。 微弱的灯光下，梁远星连下过的决心都忘了。 眼下他们眼里装着彼此，已经如此贴近，为什么他不能让赵伯礼眼里再也没有别人？ 回忆流转，过去的经历在脑海中闪过。 没红的时候，片场里发着脾气的工作人员，看到他就消了气。 素不相识的演员和他搭了一场戏，第二天就记得帮他拿午饭。 作风凌厉冷漠的经纪人陈露，手底下其他艺人都多多少少被她训得狗血淋头，唯独梁远星没听她说过一句重话。 他明知道自己讨人喜欢的优势在哪里。 只要他肯放下包袱展露脆弱，再铁石心肠的人，难道不会有片刻的融化？ “以前我什么方法都试过了，才发现只有听你的歌才能睡着，现在听歌也没用了……我好害怕。” 梁远星把全部的勇气凝在一处，伸手去抓住赵伯礼的掌心。手指贴着手指压出印记，像他们紧紧缠绕不肯断绝的执着。 嗓音故意放得柔了些，更显得可怜。 “赵老师，你能哄我睡吗？” “嗯。”手掌被坚定的力道回握住，他看到赵伯礼喉结鼓动，仿佛刻意忍耐着什么，就知道自己计谋得逞。 情绪的乱流凝在赵伯礼深邃的眼神下，聚在轻颤的指尖。 一举一动，都是珍惜。 可是就算这样，也不能让赵伯礼忘掉别人吗？ 娱乐圈里最忌讳当面探究别人的私事。梁远星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却没有立场去问。 “之前也有很多导演和制作人来找我，大部分都拒绝了，因为实在没档期。但我还是不想错过合作的机会，至少和方导交个朋友，以后才好继续谈下去。” “你拒绝了那么多人，唯独答应了卓天阔？” “你那么在意我选卓老师干什么？” “……” “他至今也是圈里最好的音乐制作人之一，才华不是别人能比的。我想要自己发行的歌曲能被更多人听到，有什么问题？” “这么喜欢他？” 当然不会比喜欢你更深。 但梁远星不说，不愿把自己的底牌再次掀开。 一个侧躺着，一个坐在床边，清香萦绕，手掌温热。梁远星在赵伯礼掌心上摩挲画圈，守着试探的界限。 “赵老师，你也会吃醋啊。” 屋子里寂静的一瞬间，墙上的挂钟指针颤动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沉默等于没有否认。 折磨多日的渴望渐渐朝着恶作剧的方向摇摆。 他当了那么久的乖孩子，却没能换来赵伯礼的全心全意。 现在他偏要让赵伯礼不好过。 “他还没说专辑什么时候做，我们都太忙了。露露姐都劝我别等了，但卓老师值得我等。” 嘴里说着别人有多好，梁远星的手却一刻都没有离开赵伯礼的掌心，依恋和缠绵都在掌纹之间克制到极点。 擦着擦着，被撩拨的人发了话。 “不如我请卓天阔来当下一期飞行嘉宾。” 赵伯礼一个字一个字咬着牙说，好像不是要请一个朋友和自己一起上综艺节目，而是准备好请君入瓮。 “飞行嘉宾不是节目总导演定的吗……”梁远星想了想，又叹气道，“好吧，你指定谁，都没人敢拒绝。” 随即，梁远星又嫌不够，故意演出惊喜的样子：“谢谢你帮我，否则我还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 然而这次他好像真刺到了赵伯礼的痛处，一向有话直说的偶像也欲言又止，让他猜不透。 “等他来了，我当面帮你问清楚。” “嗯，好啊。” 专辑制作方面，还是赵伯礼有经验，由他来问卓天阔，总比自己懵懵懂懂地听科普要好。 那双被他握住的手默不作声地抽开，梁远星一愣，手心一凉，失去了使坏的筹码。 下一秒，那双手轻抚着他的发丝。他竟然觉得前所未有地安心，久违的困意慢慢袭来。 陷入黑沉的睡梦之前，梁远星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恍如幻觉，因为一贯骄傲的赵伯礼，嗓音竟然有些颤。 ”和他说清楚之后，你不用再等了。” “也别叫我再等了。” …… 梁远星受邀去酸橙电视台表演，造型师早早发来了几个演出服设计给他选，他在录第二期综艺节目当天，就拿给赵伯礼看了。 “哪件好看？” 赵伯礼打量照片时神色凝重，梁远星也不由地屏住呼吸，喉咙鼓动，不安的心跳声愈重。 全部的情感牵系在另一个人身上有多危险？ 喜欢了五年，相识一年，接近六年的时光流过。梁远星不知道要怎么把赵伯礼剥离出他的生活。 明明下了决心疏远，随即却不甘心放手，还想让对方更喜欢自己一点，再试一试。 没救了。 “这件不行。” 赵伯礼指向一套深色衣服。剪裁修身，到处都有亮片，在白墙衬托之下乍看有些浮夸，舞台灯光打下来时却会有斑斓的光纹。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件啊。” “不适合现在的你。” “参加《创梦》的时候不也穿过这种风格？我最近的表演都太正式了，想做点突破。” “你还小。” 梁远星仔细把图片放大，才意识到演出服领口敞着，穿在身上会露出一大片皮肤。 “……我不小，成年了。” “我知道。” “你第一次开演唱会的时候比我还小，打扮比这个狂多了，凭什么我就不能……” 话音未落，赵伯礼左手捏着梁远星的领口，指尖没有碰到，却隔着衣料擦过颈侧，领口一松，衬衫的第一颗扣子被解了下来。 “你，你要干什么？？？”梁远星完全呆住，说话抖得不成样子，脸也烫得像发烧。 修长的指头停在第二颗纽扣上，只要轻轻一翘，扣紧的布料就会松散开来，该看的不该看的，都隐隐若现。 “害羞了？” “我我我你在干嘛啊我怎么可能冷静得了……” “你看，太容易害羞，上台也一样放不开，舞台效果不会好。” 乱了梁远星心思的手指就这么冷静地抽了回去，留下一片绵延不绝的杂音。 领口还敞着，两人的视线却已经错开，酒店房间微黄的灯光下，赵伯礼的神情里，还是看不到哪怕一点点失控。 但是梁远星的呼吸声真切可闻。 他好像不是撩拨了一个少年的情意，只是教训了一个不听话的孩子。心乱如麻的只有自己，敏锐多思的只有自己，赵伯礼好像从来不会难过。 梁远星打开微信消息，其他问了意见的人都陆续给他回复。他瞥见其中一个回答，报复似的说：“卓老师推荐我选这件。” “他有私心。” 赵伯礼回头，背着灯光，看不清眼里的情绪，手指点在屏幕上衣服领口处敞开的V线。 “他在用这种眼光打量你，当然想看你在台上穿这种风格。” 梁远星不服气：“你又不是他，怎么知道他会这样看我？说不定人家卓老师很正直，根本没有想歪。” “不可能。” “这是你的问题吧？你为什么看到个V领就能想得那么歪……” 他堵得赵伯礼没话可说，却一点成就感也没有。因为赵伯礼没有回答他，语气仍然从容高傲。 “等你和卓天阔见了面，把事情说清楚了，再来问我在想什么。” 梁远星没有听懂简短的语句背后的一切隐忍与克制，当下只觉得，赵伯礼敷衍模糊的态度更让他心凉。 “赵老师，你到底怎么看待我？” 赵伯礼轻声笑了：“说过了，我很喜欢你。怎么，又不信了？” “你难道是把我当小孩子一样喜欢吗？” “不是。” “那为什么我不能穿这种风格的衣服？只有大人管孩子才会管他穿什么衣服……” 梁远星敏感的心思，需要源源不断的安全感才能填满。 可赵伯礼读不出他泛着水光的眼睛里深厚复杂的情绪。 所以最后，梁远星等来的只是一句：“我哄你睡，睡够了就不会想多了。” 第75章 摔伤 负责跟行程的小助理觉得梁远星特别了不起。 在各大城市到处飞, 行程本来就满，有时候一夜没睡，眼睛里布满血丝, 可是只要醒着，就永远充满能量。 “你在这里等我吧，辛苦啦。” “不对, 那边有个地方能坐，你去那边, 我先去彩排了！” 场地里的光晕打在他们脸上, 抬头看到梁远星的笑容, 他自己身上的疲惫也被驱散了。 但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梁远星收起笑容转身的那一瞬间，小助理从他脸上, 看到了深藏的疲惫和痛苦。 梁远星想着，要做好眼前的事，即使状态不好，也不能让任何人失望。 舞台灯光正对着他，稍微晃了眼睛, 眼前有片刻的模糊, 但他定神之后, 还是对不远处的摄像老师挥了挥手笑道：“准备好了。” 圆形舞台缓缓升高, 梁远星忽然觉得节目组给他准备的鞋底有些滑, 明明不适合舞台的材质, 但他没什么动作，只需要从道具旋梯上走下去。 道具组的旋梯贴上了圆形舞台的边缘，伴奏响起，他也没有喊停。 唱到一半, 他半只脚踏上旋梯，还没有站稳，后脚刚刚踩空，身后的圆台忽然直直降了下去。 他整个人像悬在半空断了线的木偶娃娃，电光火石之间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往后摔，会死的。 全场倒抽一口冷气的惊呼被耳边瞬间呼啸的风声淹没，舞台落到底时，留下刺耳骇人的轰鸣。 梁远星朝左后仰去，左手护着头，重重地摔在地上，眼前一黑，脸颊冰凉，手指关节好像被砸碎了一样突然失去了力气。 连日失眠时也会听到的嘶嘶耳鸣又涌了上来，堵上了他的听觉。可就在满场的嘈杂里，他还是听到了一个细碎清脆的声音。 彩排时穿的衣服口袋宽松。 装着玫瑰袖扣的药瓶从里面滚出来了。 梁远星的右手在身周一通乱找，终于抓到了差点滑出视线的药瓶。 舞台上的工作人员终于都凑了过来，其实梁远星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终于睁开眼之后，对四周嘈杂的问话统一回道：“没事，我没事。” 听不清是谁说了“对不起”，可能是操纵舞台升降机的工作人员。梁远星看不清他在哪里，只能闭着眼睛胡乱朝着一个方向说：“不怪大家，舞台难免有意外的嘛。” 他努力笑了一下，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笑没笑，现场有医务人员给他看了伤，把他扶到一边躺着休息，等救护车来。 梁远星昨晚本来就熬了通宵，摔倒之后根本保持不了清醒，没躺多久就睡了过去，到了医院，眼前才终于渐渐恢复了清明。 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小助理在旁边，眉毛拧在一起，担心得都快哭了。 袖子是卷起来的，整条胳膊都爬满了斑驳的青红色。 “星星，你都睡了四个多小时了……还疼吗？” 梁远星赶紧说：“不疼不疼，真不疼了，你看我这不是醒了吗？” 左臂承受了他从几米高的地方突然摔下来的重量，即使只是皮肉伤，说不疼也是假的。 然而有人在旁边，梁远星总还是想笑一笑逗他开心，反而更疲惫了。 “你别难过啊，医生说没事，而且演出服都是长袖的，明天正式演出戴个手套就行，看不到的。” 小助理好不容易才收起眼泪：“那你先吃点切好的水果……我现在去给你买饭。” “大半夜的，还有餐馆开门吗？” “有的。” “好，路上小心。” 安静空旷的病房只剩下他一个人。 翻涌的情绪压在胸口，手臂上的皮肤轻轻扯一下就像火舌燎过。 他一个个翻微信好友列表。 父母，圈里圈外的朋友，一个个名字从他眼前滑过，可是都无从诉说，总怕自己的烦恼打扰了他们。 最终，他还是点了屏幕最上方，看到了一直放在置顶的那个人。梁远星看着新消息，拨通了电话，随即又怕招人烦，赶紧挂断了。 可对方偏偏立刻给他打了回来。 看到屏幕上的“赵伯礼”三个字，他鼻子酸得难受，接通之后，忍了半天才让眼泪不要掉下来。 “赵老师……” “好疼。” “舞台好高，摔得好疼啊……呜呜。” …… 几个小时前，赵伯礼看见热搜，连细节都没看，先叫司机来接自己奔去机场，路上订了最早的一张票。 他在微信里问梁远星：【晚上住哪里？】 机场人少，贵宾休息室里只有寥寥几个人，他找了一处角落点开视频。 视频来源大概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不敢放出彩排时的舞台道具，只拍到了梁远星摔下来之后的细节。 视频里的梁远星抱着脑袋痛苦地蜷缩成一团，他的心情也跟着揪紧了。 下一刻，梁远星艰难地半张开眼睛，瘦弱的手在地上拼命翻找着什么，终于抓紧了一个白色的小瓶子。形状和大小都很熟悉，是梁远星常放在床头柜里的助眠药。 放在行李箱里也就算了，为什么把药瓶随身带着，连彩排都要装在口袋里？ 明明说着吃药也睡不着，却好像瓶子里放着救命稻草一样珍惜。 今天三月十四日，外面落了薄薄的一层雪，赵伯礼行李箱里装着一个礼物盒，他平时对生活细节不上心，今天却把随身的行李包反复打开，确认盒子还在。 经纪人李召好几条语音消息轰炸他：【祖宗，你大半夜的又跑到哪里去了？你明天在燕京有活动你不知道吗？！】 赵伯礼：【帮我推了。】 李召：【那是你们赵家的社交活动！！！不是圈里的商业活动我怎么帮你推！！！】 赵伯礼：【哦，那我自己去推。】 李召：【你是不是又去找小梁了？】 赵伯礼：【聪明，不愧是我经纪人。】 李召：【……】 商务舱里没几个人，走道里路过的乘客见到他都惊喜交加、窃窃私语，他习以为常，压好帽檐，不去理会。 落地之后，他还没收到梁远星的消息，只能打电话再去问节目组的负责人。 梁远星打来电话的时候，他已经到了医院楼下。 对面的电话刚打来又挂断，小心翼翼的像在试探什么。 赵伯礼毫不犹豫地拨了回去。 除了拍戏，他其实很少听到梁远星的哭腔，温柔清脆的嗓音忍着难过，隔着电话把他从容的姿态慢慢融化。 “我已经到医院楼下了。” “啊？你，你不是在燕京吗……” “等我两分钟。” 赵伯礼上楼，对上单人病房的门牌号，敲敲门。 病房里常有的淡淡的消毒水味和药味窜入鼻腔，白墙之下躺着一个瘦成纸片的少年，正握着手机愕然望向门外。 赵伯礼把行李包放到一边，自以为很神秘地从背后拿出礼物盒，考虑到梁远星摔到了手，自己帮他拆了。 东洋一个品牌的白色巧克力饼干，近年来越来越火，他也不懂原因，只是猜比他小几岁的人，像梁远星这个年龄段的，应该都爱吃。 “今天白色情人节。听说你们小孩子都喜欢吃这个。” 没想到，梁远星脸上片刻的惊喜迅速垮了下去。 “你真当我是小孩子吗？” 怎么可能。 单是看到梁远星微红的眼角，停在眼眶里的水光，紧咬的嘴唇，他都要忍着吻下去的冲动。 因为他会浮想联翩，所以不想让别人也看到那身演出服。 但赵伯礼存心想逗他，摸着他的头发说：“再长大几岁你也比我小。” 小助理买好晚饭回到病房，推开门差点吓到结巴，反应过来之后连连鞠躬，手上的外卖袋子随着他鞠躬的频率一起晃。 “赵赵赵赵导好！！！久仰大名！！！不胜荣幸！！！可是您怎么也没说您要来啊……” 再一看，刚才还笑着安慰他的梁远星现在像刚哭过一样委屈，一边接过外卖盒子艰难地吃了几口，一边还不忘抬头盯着赵伯礼。 “我不会让你用看小孩子的眼光看我。” “好啊。” 小助理和梁远星接触还不算久，可也能听出他语气认真，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心似的。 偏偏赵大导演语气轻松，没当回事。 他正想转移话题，梁远星却赌气似的说：“我就要选那套演出服。” “说过了，不适合你。” “不穿一次，你还拿我当小孩子。” “是不是因为卓天阔喜欢？” “和卓老师有什么关系？” “你还说我装傻，自己不也一样？” “比不过你。” 说着，赵伯礼似乎也别扭起来：“你的卓老师下一期节目就来了，你等不了太久。” 短短的几分钟，他就看出，一个直白迟钝，一个固执敏感，两个人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 救命，这个闹别扭的幼儿园小朋友真的是梁远星吗？ 救命，赵导语气好酸。 正想着，梁远星终于转头对自己微笑：“谢谢你啊，雪天还辛苦你跑一趟去买饭。” 就好像他作为生活助理朝夕相处，那个懂事、省心、体贴、坚强的梁远星又回来了。 而接下来的十几分钟，赵伯礼扶着梁远星后背，拆外卖，递纸巾，把他这个助理的事情都做了。 小助理浑身一抖，差点呛到。赵伯礼会照顾人吗？为什么这个画面温馨得如此诡异？ 但是他不敢说话，内心高呼救命，只敢在办手续出医院赶回酒店的路上插一句话：“赵导我们只订了一间房，您睡哪儿？” 然而赵伯礼到了酒店大堂，掏出信用卡直接订了最贵的一间房。 小助理一个人睡原来那间。 电梯里，望着两人又缠绵又别扭的背影离去，他终于忍不住在微信里打了一行字。 【露露姐，星星和赵导不会是在谈恋爱吧？！】 第76章 他喜欢谁 赵伯礼才注意到, 包装一模一样的助眠药，梁远星行李箱里有一瓶，口袋里有一瓶, 但药丸随着手的动作晃起来的声音不同。 刚回酒店，他就直接问了：“为什么带两瓶药？” 梁远星支支吾吾，不肯回答, 却背对着他把两瓶药都收了起来，随后拖着刺痛乏力的手臂去浴室, 左脚的步子也有些踉跄。 “自己一个人没问题？” “反正不用你帮我洗！” 抬头一看, 又瘦又白的脸红成了柿子。赵伯礼忍俊不禁：“需要再叫我。” “不可能！不需要！” 赵伯礼手机屏幕上亮起了一个讨人厌的备注, 是个赵家圈子里的富家子弟。他们的聊天框里几乎都是对方单方面发来的消息，没人理睬也能喋喋不休。 【伯礼，明天打高尔夫你怎么就不去了？赵叔叔可生气了, 说没你这样的儿子。】 【那让我爸自己来跟我说。】 【叔叔说不敢惹你。】 【……】 【听说你最近为情所困？】 那么明显吗？ 知情的都是可信的人，不可能到处宣扬，如果这个人都能听到风声，说明他在外面的表现，已经藏不住了。 赵伯礼不准备回, 对方却连珠炮似的发来一大串消息。 【这姑娘是娱乐圈的人吧？听我的, 你就用点手段, 威逼利诱、连哄带骗都行, 不说你家的财力, 你在圈子里的地位, 就凭你这张脸，还怕睡不到她？】 赵伯礼手指在微信上一通拉黑操作，聊天框直接消失，对面的消息再也发不过来了。 想到明天早上父母一定会念叨他不通人情, 好端端的拉黑他们生意伙伴的儿子，赵伯礼难得头疼了一下。 浴室和卧室不是墙面隔开，而是一层磨砂玻璃，灯光之下看得见梁远星朦胧的身影。 玻璃上真的只是一点点轮廓，像颜料晕开在纸上一样模糊，但水雾腾起之后，赵伯礼就已经不敢看了。 因为不该被描摹出的画面，依然会在想象中变得清晰。 他喝了好几口凉水也觉得渴，视线飘到装了药瓶的背包那边，紧握着杯子，没有动作。 梁远星洗完澡出来，发梢还闪着水光，刚吹完头发，走到床边，就仿佛被他吓到了，躲进被子里。 “干嘛这么看着我……” 赵伯礼不假思索地答道：“喜欢你。” “得了吧我才不信你的鬼话！” “多听几次，习惯了就信了。” “……” 没声了，赵伯礼转头一看，才发现梁远星不是找不出话来怼他，而是翻身压到了自己的胳膊，疼得皱眉头。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电视台明天的录制你推掉没有？” “不推，好好的舞台怎么能错过。” “伤成这样怎么上去跳舞？” “舞蹈动作不多……”梁远星说得越来越小声，“而且，我不像你。少一次表演机会，粉丝会忘了我的。” 赵伯礼的思维被拉到许久之前的回忆里。 “你对我说粉丝都很长情，不会朝三暮四，怎么自己反而不信？” “我信，但我也要努力不让他们忘了我。” 他还以为梁远星只是盲目地对粉丝掏心掏肺，没想到，少年比他想象中清醒。 “嗯，更喜欢你了。” 眼看着缩在被子里白白的一小团身影又涨得通红，赵伯礼忍不住又笑了。 他表了白梁远星不信，多说几次总会相信。 梁远星喜欢卓天阔温柔幽默的性格，他就朝那个方向靠拢。 在他这里，嫉妒和茫然都是暂时的。烦恼忧思无用，不属于他的人，他只能努力争取。 但如果那两个人两情相悦，录综艺节目见了面把一切都点破了，梁远星根本不选他呢？ 赵伯礼指甲嵌进掌心，忽然发现自己无法回答。 一声微弱又委屈的嘟囔从耳边传来：“赵老师。” “嗯？” “我……我玩不了手机，一只手拿不住屏幕，朝右边躺左手没力气，朝左边躺会压到。” “那就不玩。” “不行，刷不了微博我难受。” “……” 最后赵伯礼坐到床边和梁远星一起看热搜，越看越不对劲。 【不就是彩排的时候从舞台上摔倒了吗？一晚上上了三个热搜了烦不烦？】 【营销过度了吧？】 【表演难免出意外，粉丝有什么好心疼的，矫情。】 粉丝的辩解夹杂在莫名其妙的谩骂中，渐渐被淹没。 赵伯礼对抹黑手段还不太了解，略微迟疑地问：“有人黑你？” 在他面前，梁远星深吸一口气，眼泪似乎已经在眼角打转了。 难得读懂了梁远星的情绪，赵伯礼下意识地说：“哭吧。” 没想到梁远星右手撑着坐起身来，眼睛里似乎有怒火在烧。 “我不，哭了就输了。” 然后拨通了一个电话，听着像他的经纪人陈露。 赵伯礼保持了些距离，但共处一室难免听了大半内容。 “他们就是趁着我摔伤，以为我反应慢，我偏不让他们得逞。” “热搜明明是大家自然搜上来的，我才不会因为这点谣言就不要热度。” “对，麻烦露露姐联系酸橙电视台的节目组帮我发一下，强调一下我还坚持录制。” 这下陈露的声音穿透了手机听筒，直钻到赵伯礼耳朵里。 “我的天哪你还要继续录？！” “嗯，医生说我没事了，我早就不疼了。” 赵伯礼轻轻皱眉。 撒谎精。 打电话哭着说好疼，睡觉还怕压着左半边身体的，难道不是梁远星自己？ 梁远星分析起问题来头头是道，竟然能和老练的经纪人平分秋色。 他眼睛里真像有颗星星一样，燃起了胜负欲之后，整个人都发光。 挂了电话，赵伯礼忍不住感叹：“让电视台的人间接夸你，承认不是一般的敬业，值得上热搜，挺聪明。” 然而，刚才还精神抖擞，对陈露笑着说自己没事的梁远星，下意识捂着受伤的手臂，低声念着：“就算是，就算是水军也不能这么说我……我哪有那个时间买热搜……” 赵伯礼仿佛不小心戳开了梁远星这颗汤圆的馅。悲伤和委屈流了出来，白白的汤圆却瘪了。 不擅长哄人的他只能把话题继续下去：“你知道对方是谁了？” “看不惯我的太多了，我怎么知道是哪个？” 随后两人都是一愣，四目相对，大概都觉得这话有点耳熟，好像在场的某个人也曾经说过。 赵伯礼无奈一笑：“你怎么越来越像我了？” “我哪里能跟你比？你那么好。” 有些人感情一般，形容时敷衍宽泛，只能说“好”。但爱到深处，满溢心口，三言两语说不清，也会只剩下一个“好”。 偶像这么好，你还去喜欢别人？ 赵伯礼不愿意提，迟钝如他也觉得痛，不想自揭伤疤，只等这一阵心痛过去，继续当一个执着的追求者。 “我没把你当小孩看待。你太成熟，太聪明了，谁敢小看你？” 说着，赵伯礼的手伸了出来，刚碰到柔软的发梢，就被躲开了。 “不把我当小孩子还摸我的头发？！” 梁远星又生气了。 赵伯礼又茫然了。 觉得一个人成熟，和想摸他的脑袋，有什么冲突吗？ …… 第一期综艺节目在高山，第二期却在南方小岛上，呼吸的热气绕在自己眼前都觉得闷。 在另一个电视台录完表演，梁远星休息了好几天才算恢复，手上的青紫色只消去了一半，不能像在舞台上那样戴着手套，只能用粉底遮掩。 导演在酒店说完了规则，但活动地点在室外，戴着遮阳帽也依然闷热，太阳明亮晃眼。梁远星闷得发晕，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低沉嗓音从身后传来。 “好好的打什么耳洞？” 他下意识摸了摸耳垂上小巧的银色饰品，不知哪里来了脾气：“我打耳洞又不用经过你允许。” 说完，他又后悔了，像个叛逆小孩一样说话带刺，难道能让赵伯礼更喜欢他吗？ 感情悬而未决，徒留烦躁。 梁远星想开口心平气和地解释，只是想在舞台上有些突破，换点造型，免得赵伯礼还觉得他稚气未脱。 然而一抬头，就看到赵伯礼眼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沉沉的冷意，让他连四周的闷热都忘记了。 “又是因为他喜欢？” 谁？ 说谁谁就到。 卓天阔隔着很远就朝他们挥手，走近之后更热情。 “小星星想不想我？” “正好，你们聊吧，有什么话都说清楚。”赵伯礼避嫌似的走远了些，宁可一个人站在角落也不和他们多说一句，画面有些诡异。 梁远星莫名其妙：“有什么好说清楚的……” “我也不知道啊。” 卓天阔嗓音低低的，和平时中气十足的玩笑话不同，目送赵伯礼走远，目光凝滞了几秒，倒像是心知肚明的心虚。 他们在独处，但视线不在一处，卓天阔在梁远星面前打了个响指，笑着问：“真的不想我啊？” “确实……确实好久没见你了。”梁远星明明已经拒绝了他，两人的关系却没有回到普通朋友那样坦荡，面对陌生黏腻的暧昧，他只有不知所措。 “卓老师。” “嗯？” “你和赵老师是很多年的朋友，很多事情一定知道得比我清楚吧？” “大概吧。”卓天阔叹了口气，“你怎么满脑子都只有他？算了，问吧。” 那边镜头和布景已经快要架好，错过了眼前的片刻，一整天都没有单独问话的时间。 在微信聊天框里也不敢问，生怕自己隐秘的心思会留下任何文字痕迹。 梁远星趴在卓天阔耳边问道：“他是不是有一个，喜欢了很久，但是不能在一起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更新在半夜十二点 之后恢复下午三点 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 第77章 如果当年 梁远星等了半天, 一向话多的卓天阔只是轻轻摇头：“你从哪里听说的？没有这么个人。” “剧组团建那天，他自己说的。” “听错了吧？” “你肯定是知道什么对吧？不能告诉我吗？我想知道我比那个人差在哪里，我……” “你最近一直在想这件事？越来越瘦了。” “为什么不正面回答我？” 焦急过后, 卓天阔也只扔给他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难得能抽出时间来和你一起录节目，不想听你总提别人，好吗？” 卓天阔和他一样, 与人相处一直都挂着笑脸。但梁远星冷静下来之后，才看到卓天阔一贯弯起的笑眼低垂下来, 快乐和洒脱都消失不见, 映入眼帘的, 和无数个憔悴的失眠夜里镜中的自己一样，是一张藏不住难过的脸。 他执着的问话，本身就是利剑, 刺到喜欢他的人心里，一定和自己被拒绝时一样疼。 “……对不起，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 从赵伯礼的目光看去，两人贴着耳朵说话，亲昵无间。忽然分开了一点距离, 梁远星脸上满是失望。 看到梁远星伤心, 赵伯礼居然松了口气。 大概人都是自私的, 说着喜欢, 却做不到祝福他和别人。宁可看他伤心, 也希望他的快乐没有别人的份。 两人朝他走来, 赵伯礼问：“聊完了？” 梁远星淡淡地回答道：“嗯。” 赵伯礼靠近，梁远星却躲远了，咬着嘴唇不看他。 “我又做错什么了？” “……热。” “哦，那多喝凉水。”赵伯礼随手从导演组身后的小冰箱拿出一瓶递给他, 梁远星哑口无言，迟疑地接过来，默默打开喝了。 综艺节目虽然在室外，还是以游戏为主，输了要有惩罚，要么当众落水，要么喝鲜榨没稀释过的柠檬汁。 一共五个嘉宾，除了赵伯礼都试过了惩罚。连节目总导演都把规则偏向赵伯礼，题目到了他这里简单得都不需要思考。 这么明显的放水，嘉宾没有一个抱怨不公平，没有一个喊冤，甚至没人开赵伯礼的玩笑。 梁远星就在他旁边，大半天都没和他说过话，反而和卓天阔有说有笑的。 可他不明白，梁远星和卓天阔不是谈崩了吗？他怎么还能笑得这么开心？ 中场休息时，总导演还战战兢兢地凑过来，问他玩得怎么样。 赵伯礼直言不讳：“没什么参与感。” 总导演连连抱歉，卑微得只剩下赔笑，却还是不敢多说话。 和卓天阔聊得正开心的梁远星，眼睛朝他这边瞄着，终于等导演走后，捂着麦克风趴在他耳边说：“赵老师，这是因为没人敢让你做综艺效果。” “什么叫综艺效果？” “……就是，观众想看每个嘉宾落水、喝柠檬汁，可是导演不敢让你上场。” “观众这是什么诉求？” “当然是想看点轻松好笑的画面啊！” 梁远星瘦弱的身躯刚淋过水，细看嘴唇还在发抖，嘴里轻声念叨：“天这么热为什么水会这么冷啊……” 就在赵伯礼思索的片刻，卓天阔从导演组手里接过毛巾，很贴心地把梁远星头发上湿哒哒的水都擦干了。 “小星星别怕，下次我陪你一起跳水。”卓天阔说着，眼神扫过赵伯礼，脸上一如既往，挂着欠收拾的微笑。 下一场游戏，梁远星输了。 还没等身后的工作人员把他拽下水，赵伯礼就抢在所有人之前开口：“我跟他一起。” 总导演忐忑地看着他：“真真真真的没问题吗赵导？” 他深吸一口气，坦然道：“没关系。” 落水没他想象得那么狼狈，闭眼、憋气、后仰，一小波水花溅起之后，他就调整姿势在水里保持平衡，几秒钟后就站了起来，自己迈开步子上了岸。 再看一边的梁远星，是被工作人员拖下去的，惊叫一声，呛了水，被人抱上来之后，赵伯礼拉了他一把才回到原位。 旁边的女嘉宾忍不住感叹：“赵导淋成落汤鸡走上来居然也是帅的？” “星星好可爱哈哈哈哈！！！” 梁远星抱着自己的胳膊冻得直发抖：“哇！为什么你就一点都不狼狈！不公平！！！” 可是仔细一看，梁远星笑得眼睛都弯了，目光完全凝在自己身上，似乎看不到别人，只能看到赵伯礼带给他的轻松快乐。 赵伯礼也没有想到，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上赢回一局，居然可以让他这么满足。梁远星一笑，他就觉得什么都值得了。 再下一局，赵伯礼故意输了，喝了一口柠檬汁，酸得他直咬牙。 梁远星再次抗议：“为什么你喝柠檬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不叫做效果！” 赵伯礼反问：“你想要什么效果？” “起码要夸张一点吧，现在大家只能看到你帅……” 梁远星越说越没气势。 可是全场目瞪口呆之下，赵伯礼居然又喝了一大口，终于皱紧眉头猛咳了两声，赶紧灌下一瓶矿泉水。 那可是能酸掉牙的鲜榨柠檬汁啊！！！ 录完这一天，赵伯礼就见总导演忍不住把梁远星拉到一边窃窃私语。可惜声音不大不小，还是被赵伯礼听见了。 “你怎么劝得动赵导做综艺效果的？” “没劝啊，他一直都这么好说话。” “啥？” 他听到梁远星有些不服气，似乎是在为他打抱不平：“你都没有试着去劝他，怎么就认定他不近人情？赵老师很敬业的，说清楚是节目效果，他绝对不会拒绝。” 梁远星的话说到他心坎里了，赵伯礼胸口泛起一阵陌生的温暖。 不愧是他多年的粉丝，亲自带起来的新人演员，比那些断章取义道听途说的人，更了解他。 换完衣服坐上节目组的车，梁远星还像落水的小雀一样不停地抖着毛，裹在毯子里。 赵伯礼拖着行李箱，却没有上梁远星这辆车，还在炎炎烈日下，把厚外套搭在手臂上。 工作人员刚关上车门，梁远星又推开来，跳下车跑到赵伯礼面前。 “你要去哪里？” “今天晚上我飞回燕京一趟。” “不是说这几个月都没有行程吗？” 赵伯礼想了想，发现此事无法用三言两语描述清楚，而且牵扯到他对梁远星的感情，只好说：“你没必要知道。” “回去吧，今天没法哄你睡了。” 梁远星把不舍都写在脸上，看上去十分可怜，开口却说：“……我也不需要你哄！” 转身上车，上车前还朝赵伯礼这边多看了一眼 随后，卓天阔就跟上来了，也问：“伯礼？你拖着个行李箱是要去哪？” “拉黑了我爸的认识的一个人，惹了点小麻烦，得回去处理。” “啊？不会要你道歉吧？也太难为你了吧？” “不可能。”赵伯礼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比起听爸妈天天唠叨，当面教他做人比较有效。” “……不愧是你。” 最后和赵伯礼打照面的是总导演，见到他还是唯唯诺诺的，只敢赔笑，不敢大声说话。 赵伯礼回头看了一眼卓天阔的背影，灵光一现。 “导演，你帮我个忙吧。” “您说，您说。” “梁远星和卓天阔……” “都是您的好朋友我们会照顾好的！！！” “别让他们两人睡一间屋子。” “？？？” …… 即使没有胜算，谁也不想眼睁睁看自己喜欢的人投入别人的怀抱。 卓天阔本来准备把真相咽下去，烂在心里，至少自己还能有机会。直到坐上车，看到梁远星缩成一团裹在小毯子里，肩膀止不住发抖。 所有嘉宾都淋过水，上车前就恢复了。 “你以前没有这么虚弱的。” “嗯，都是前两天摔的。” “只是这样？别又是逞强骗我吧？” “不然呢。”梁远星忽然轻笑一声，“真相说出来多丢脸啊。” “……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啊？这是我自寻烦恼。” “其实……” “嗯？” 卓天阔揽着梁远星的肩膀，手只碰到衣服。少年很轻，一把就能拥入怀中，而且没有力气挣开他。 他知道他的怀抱暖不到梁远星心里去，所以小心翼翼的触碰过后，也只能留下一片冰凉。 “卓老师，别抱着我，我承受不起。” 卓天阔慢慢松开手，所有准备好来逗梁远星开心的玩笑话，都只能默默咽下去。 谁真能有源源不断的幽默感？ 只有绞尽脑汁，使出浑身解数，在特定的人面前精心策划一场表演，好赚满他的笑容装回去珍藏。 第二期节目录完之后还有一场直播，为节目开播预热，梁远星从毯子里钻出来，一下子又变回了充满能量的小太阳，主动帮其他嘉宾拿东西，进直播间之后也一直没停下来说话，比充当主持人的总导演还怕冷场。 总导演：“赵导今天临时有事不参与直播，但是今天我们请来了他的好朋友——” 卓天阔也对着镜头挥手微笑，把自己的疲惫和沉重都藏起来。 梁远星提到了他们一起发行的《相逢不再》：“词曲作者都是卓天阔老师，非常非常的有才华。” 他正为梁远星念到他的名字高兴，转头注视着他，却又看到梁远星眼睛里慢慢亮起微光：“下次赵老师在，我们可以给大家合唱一段。” 他短暂的愉快就这样被压了下去。 到了酒店，总导演安排他们分别住一个单人间。梁远星和卓天阔都迟疑了一下，面面相觑。 “我可以和卓老师住一个标准间，我们晚上要聊专辑。” “抱歉啊小梁，这个真不行，是其他老师要求……我是说，是其他老师要求住另外几间屋子的。” 前言不搭后语的措词简直漏洞百出。 梁远星大概太累了，没有反应过来幕后黑手是谁。而卓天阔轻轻叹了口气：“我们晚上到对方房间里聊天，你总不会来查房吧？” “那不至于，不至于……” “好，尽管放心，我们回去之后也不会跟他说漏嘴的。” “……” 总导演捏了把汗。 一个赵大影帝，一个卓大天王，都不能得罪。 这三个人到底在玩什么捉迷藏？ 梁远星坐到沙发边拖着脑袋望向窗外的沉沉夜色：“我太累了，可能要休息一下，发个呆。” 卓天阔无奈地笑了一下：“没关系，至少你还是把我当自己人的。” “啊？” “对外人，你连活泼开朗的标签都不愿意撕下来吧。” “……”梁远星愣了半天，欲言又止，似乎在斟酌措词是否合适，最后还是感叹道，“你好了解我。” “当然了，不敏锐一点怎么写出那么多传唱又广又好听的歌？” “哪有人夸自己的歌传唱度广的！” “所以我是我，别人是别人。” “……” 休息片刻，卓天阔已经拿出电脑和纸笔，翻出躺在行李箱里的手稿。梁远星的心思显然飘到天上去了，暖黄的灯光映着半边侧脸，另一半隐没在窗前夜色之中，视线恨不得能追溯回燕京的飞机留下的烟尘。 “你说他这次急着回去，是要去见谁？” 别想多，和你幻想中的情敌没有半点关系。 卓天阔明明可以说清楚，最终还是选了最模糊最有歧义的回答：“我不知道。” 大概人都是自私的，都说喜欢一个人就希望他幸福，可如果里面没有自己的影子，别人的幸福又有什么意义？ “我总感觉你知道什么，可是又不愿意告诉我。” “……” “算了。” 叹气过后，梁远星一晚上睡不着，时钟一点点摆过。卓天阔的愧疚也随着梁远星的崩溃酝酿起来，一个趴在书桌前，一个缩在沙发上，都不得安生。 梁远星忽然用冷水洗了把脸，接过他的笔，在纸上潦草地画了几下。 “你要写歌？” “嗯。” 这个过程很漫长，卓天阔眼见一笔一划从白纸上渐渐构起一个完整的世界，简谱音符连成动听的副歌旋律。 “不太专业，让你见笑了。” 疲惫的梁远星嗓子柔柔的，递过草稿纸。 光滑的纸捏起来很轻，草稿上的旋律还略稚嫩，有些词句也不押韵，一看就是外行的手笔。 可是顺着哼唱了一遍之后，卓天阔终于眼看着梁远星对赵伯礼的感情，从纸面上喷薄而出。 不该撒谎的。 他对偶像的爱已经这么深，就算自己能得到，一辈子活在故意欺骗的愧疚里，有什么意义？ 梁远星很累了，像断了线一样趴在桌面上，可也没有立刻睡去，眼神清醒得可怕。 卓天阔忽然有件事情想问。 “如果当年你最难过的时候，听到的是我的歌，你会当我的粉丝吗？” 因疲惫慢了半拍的梁远星，却很快坚定地摇了头。 “世界上哪有如果啊。” 第78章 不喜欢了 卓天阔很久都不说话, 梁远星忐忑地问：“这个草稿能用吗？” “写得很好。” “少来，你明明只会说好话。”梁远星没来由地笑了起来，“上次录《创梦》的时候, 我们一起编《心有灵犀》那首歌，你说我写的旋律特别棒，结果大刀阔斧地改了三天三夜才满意。” “这次不用。” “为什么？” “你把心都掏出来了, 哪里轮得到我改？” 梁远星低头重看歌词，就像把自己拉入了情绪的怪圈, 中了自己下的咒语, 被拽进词曲中的世界, 沉浸在痛苦里不能翻身。 “失眠的是我，痛苦的也是我，他一点都不会放在心上。”他闭上眼睛, 脑海中描摹着一个人的轮廓，“算了，等把这首歌录完，我就忘了他。” 卓天阔一把夺过草稿：“别这么想。” 梁远星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会支持我的。” “你忘不掉。” “……你怎么又知道了？” “心思不敏感的人写不出情歌。” 卓天阔把自己的稿纸摊开，和梁远星新写的放在一起。 两叠字迹不同的纸, 两个交错的时空, 仔细看去, 明明是内容不同的歌词, 却像照镜子一样, 映出两颗同样破碎的灵魂。 “小星星, 我和你是一种人，我比谁都了解你。” 他们都爱笑，怕冷场，外面罩着一层壳, 心里的思绪像迷宫。 也就意味着，他们一样对没有结果的感情割舍不下，他对卓天阔的拒绝，会盘旋在对方的人生里，成为永远拔不下的肉中刺。 梁远星自己越痛苦，越不想撕开别人的伤疤。 “不写了，收工了。辛苦卓老师明天再帮我改改。” 他想活跃气氛，卓天阔却没有跟着他一起笑，深深的凝视把沉默拉得比这个无眠的夜晚悠长。 “我是真的喜欢你。” “我知道，可是……” “我保证帮你追到伯礼，但是你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啊？” “看在我给你的专辑写了两首歌的份上，以后不要太讨厌我。” …… 音乐节目正式录制那天，梁远星还是穿了赵伯礼最不愿意看见的那套演出服，还临时戴上了一对银色手套，遮住青紫的瘀伤。 彩排受伤上了三个热搜，几天后节目播出，又多了三个热搜。 粉丝都夸累了，词穷了。 【星星！！！妈妈爱你！！！】 【又会演戏又会唱歌又会跳舞还都做得这么出色到底是什么神仙？？？】 【这套衣服真的好有感觉……我承认我馋他呜呜呜】 【他好白他好瘦啊啊啊啊啊啊】 节目播出那天赵伯礼第一时间点开来看，只看梁远星的片段，视频一开始就是观众的欢呼，此起彼伏地淹没了全场。 领口大开着，露出下颌到脖颈紧绷的线。这时他没打耳洞，可赵伯礼不知怎么地还是注意到了他的耳垂。微红，大概是被自己这身衣服弄得害羞，粉底遮不到耳朵，全都暴露在镜头下了。 梁远星整个人身量都很细，演出服像是特意突出这一点，该收拢的地方，都贴着他的线条游走。 随着音乐一点点抬手，灯光聚在梁远星指尖，一开口，台下粉丝的灯牌举得更高了。 舞步自然，看不出受过伤的痕迹。有几个动作是赵伯礼教过的，录《创梦》的时候因为节目组的调整，没机会放进表演里，现在换到另一个节目里用上了。 以往练习的时候，梁远星没经验，总是握着麦克风，手指绷得很紧，而现在特写镜头一拉，赵伯礼看得到他的轻松。 短短半年多，从演戏到舞台都收放自如。 表演完，主持人提到他彩排时受了伤，夸他敬业，梁远星也只是笑着说“小事”，却下意识捂住左臂。 还沉浸在表演里的赵伯礼，冷不防地听见梁远星说：“特别感谢这首歌的编曲卓天阔老师”。 倒回最开头的几秒钟，果然看到编曲、和声编写都是卓天阔。他们私下里的联系远远不止制作专辑而已。 他微信问：【这个节目里他的编曲是你做的？】 赵伯礼很少问废话，也不知为什么，自己非要压抑着莫名其妙的怒火，求证木已成舟的事实。 卓天阔居然立刻给他回了个电话。没有嘴欠的玩笑话，上来就说“对不起”。 几分钟的坦白之后，什么歉意、愧疚、懊悔，赵伯礼都听不进去了，脑海里只回荡着那一句话：“他喜欢的是你。” “那天的玫瑰花是我陪他买来要送给你的，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误会，他最后没有送出去，还以为你拒绝了他。” “梁远星知道这些事吗？” “……你去说吧。” “你都敢瞒着我们，还不敢跟他亲口说？” “嗯，对不起。我太自私了。” 除了写歌编曲录音的时候，卓天阔三句话不离玩笑，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正经地聊聊天了。 现在电话对面的卓天阔深吸一口气，跟他掏心掏肺：“这些年来做音乐，很多人都仰仗我，其实我也想得很多，可是我必须得照顾大家。没有人像他一样那么细心，还会照顾我的感受。” 赵伯礼一边酸一边又有些茫然：“他照顾你？什么时候的事？” “都是些很小的事，你从来不注意这些，当然不记得。我犹豫了很久都不敢表白，不管试探多少次，他最喜欢的还是你……” “无非就是喜欢和不喜欢，你想那么多有什么用？” “你思维这么简单，演戏还能这么好，真的是个奇迹。”卓天阔似乎被他气笑了，“可是小星星和我是一样的人，你否定我就等于否定了他。不够细腻最后只会让他伤心的。” “不关你的事，回头再找你算账。” 屏幕上的画面，恰好停在梁远星猛然抬手的舞蹈动作，银色手套和袖口之间一抖，露出一点点发紫的皮肤。 摔倒后捂着眩晕的脑袋笑着安慰工作人员，打电话时对经纪人说早就不疼了，上台时故作轻松，满口温柔的谎话。 而电话里无助的抽泣，只有赵伯礼一个人听得见。 梁远星从来也没对别人撒过娇，哭着喊疼的那一面，只对最信任的人表现，可是赵伯礼没有懂他的信号，白白辜负了他毫无保留的爱。 他被梁远星的仰慕和依赖浸透太久，竟然从没想过里面早就滋生出爱情。 …… 写完人生中第三首原创曲子之后，梁远星忽然像卸下了一个包袱。谈不上彻底忘记，却轻松许多。 他走到哪里都有粉丝的欢呼，合作过的活动主办方和综艺导演都夸他进步神速，热搜上总有他的名字。 几乎每次《辞火》更新一集，赵伯礼和梁远星的名字就上热搜。 【我以为赵导是拍电影的，可能做不好古装电视剧。没想到他用顶级的剧本拍出了电影的画质……】 【梁远星古装也太圈粉了吧这是什么善良可爱的翩翩小公子！！！】 【男主角也太惨了吧好想抱抱他】 【他的演技为什么这么好他一哭我的心都碎了呜呜呜】 节目和演出也会上热搜，点评他舞台风格的视频雨后春笋般冒头，生怕蹭不上他的话题。 渐渐地连营销号都给他打上了一个略有些狂妄的标签，说他是“全能偶像”。 喜欢他的人很多。 “……不缺你一个。”梁远星对着手机屏幕小声嗫嚅道，但眼睛又酸又热。 对着手机屏幕放狠话没多久，赵伯礼的电话就来了。 “飞机几点落地？我送你回家。” “我自己回去就好。” 他听到赵伯礼声音里有笑意：“嗯？那好，我不去了。” “你……你反悔得也太快了吧？不来就不来，我挂了。” 梁远星根本没有挂掉电话，两人就这么隔着电话听彼此的呼吸声。他全身都绷紧了，生怕赵伯礼先挂掉。 可是赵伯礼忽然笑了一声：“你的经纪人已经告诉我了。” “……” “等着我，别乱跑迷了路。” “你才迷路呢！！！” 虽然来得莫名其妙，却是他们又一次难得的独处机会。 和赵伯礼说清楚，就说自己已经不喜欢他了，拿着玫瑰花表白只是一时冲动，以后只把他当偶像当朋友。 当朋友就还有见面的机会。 越见面越难忘记，可是没了赵伯礼他睡不着，对他来说，吞一口就疼一次的慢性毒，还是比快刀斩乱麻之后长期失眠要强。 他想在公寓楼下就道别，可是赵伯礼非要送他上去：“看到你进门才安心，而且我有话跟你说。” “这么简陋的住处不好招待你。” “上次你喝醉也没招待我，这次补上。” 赵伯礼说完，大大方方地走进楼道按电梯。 “……” 总觉得偶像脸皮变厚了。 开门进屋，梁远星把随身带的东西收拾出来摆在家里，而那两个标签相同，一新一旧的药瓶，暂时放到了沙发边的小桌上。 洁白的花瓶里插着枯死的玫瑰，外出这么多天无人照顾，花瓣上最后一点水也早就干涸了。 趁着赵伯礼没看到，赶快扔掉。 明明都被拒绝了，还把没送出去的花养了这么多天，好像还死缠烂打似的，太丢脸。 可是客厅太小，单薄的身体挡不住，梁远星才拿起花梗，立刻就被赵伯礼拦下了。 “这是杀青之前要送我的那朵花吗？” 明知故问，非要给他的伤口上再插一刀干什么？ 他气得声音都低了几度：“嗯，这就扔掉。” “我就直接问了，你喜欢的是我吧？” “不喜欢了。”梁远星咬牙切齿地忍着眼泪，“我想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很快就会发完全部存稿更新到完结 谢谢大家支持 第79章 我想和你过一辈子 梁远星直接把破烂的花梗扔到垃圾桶里, 手在抖，眼神却很坚定，转身直接去拿桌上的药瓶, 根本不给他任何犹豫的机会。 “我要吃药睡觉了，有什么事情快点说，说完就走吧。” 可是手拿起其中一个药瓶的时候, 赵伯礼无可避免地注意到，梁远星下意识地晃了一下, 听到药瓶内壁清脆的声音就立刻放下, 果断拿起另一个。 “你每次都拿两瓶药, 另一瓶里装的是什么？” “药瓶里当然装药啊。” “有事情不敢告诉我？” “你又凭什么管我。” 赵伯礼心想：凭我今天开始就是你的男朋友。 他很早就注意到那个药瓶了，晃动的声音根本不像装了药片。时刻不离手，还要装在隐秘的容器里怕人发现, 梁远星这么珍惜的东西，他得好好盘问出来龙去脉。 万一是什么学生时代的白月光送的礼物怎么办？ 那就让梁远星把它丢到角落里吃灰。 “过来。” 赵伯礼不等他回应，直接过去抱住了他，趁着梁远星反应不过来，左手拿起另一个药瓶, 绕在对方背后。 “等等不要打开！！！” 赵伯礼手指长, 单手拧了一下瓶盖就旋开了, 灯光下映出熟悉的轮廓。银灰色底盘, 刻着栩栩如生的花梗和花瓣。 他忽然愣住了, 一路上的胸有成竹, 半辈子从容镇定的底气，被一颗小小的袖扣打碎。 这是他送给梁远星的礼物，当时只是为了道歉。后来梁远星出席活动都没有戴过，他还以为资方送的首饰太多, 梁远星早就把它忘了。 却没想到玫瑰袖扣躺在不起眼的药瓶里成了失眠药，在他们误会对方喜欢上别人的那段时间，不知道多少个漫长的夜晚里，充当主人饮鸩止渴的慰藉。 感情的事，无非是喜欢或者不喜欢，不是很简单的吗？ 可是梁远星的爱像暖热的海风，经历了海上的暴雨雷鸣，掠过滔天水啸，到了沙滩上却怕吹疼了他，朝他脸上柔柔地拂去，不敢留下任何来过的痕迹。 自己有什么资格承受这深不见底的爱意？ “为什么要打开？你给我留点尊严吧……” 梁远星显然已经崩溃了，推开他的怀抱，双手挡着脸，好像恨不得从这间房子里消失。 “赵伯礼，我不想当你的粉丝，也不想当你的朋友。我爱你，想和你过一辈子。” “你想笑现在就笑吧，不要让我看到，不要再拒绝我一次……求你了。” 极度伤心的时候把自己缩起来是梁远星的习惯。 但伤口放任不理会溃烂发脓，痛苦埋久了会发酵，遮起来的眼睛也总有一天要见光。 “看着我。”赵伯礼把他捂在眼睛上的手掰开，握着他的两只手腕，左边不敢用力，轻轻捏着他瘀痕未散的皮肤，摸到一片冰凉。 “听我说，我没有拒绝过你。我以为你的花是送给别人的，故意说他不打算谈恋爱来让你退缩。” “我只喜欢你一个人，但我当时太迟钝了，没有明白你的心意，对不起。” “原来是这样啊……” 赵伯礼自以为已经说得很清楚，可是想象中的惊喜和感动都没有来，梁远星轻轻一歪头，看向窗外满天星斗映出的夜晚，开始自言自语。 “昨天没有睡觉，你应该是我飞机上做的梦吧？”梁远星的伤心慢慢平静，平静之余有些认命的麻木，随即又很开心似的笑了，“那你先不要走，我要亲你一下。” 他抬起下巴闭上微红的眼睛，作势要吻上去，可是赵伯礼被眼前荒谬的景象触动，拇指按住他的嘴唇，掌心捧着他的脸，本来亲昵的姿态，被拉开微不足道的距离。 梁远星好像有点伤心：“又不喜欢我了吗？那就不亲了。” 他后退一步，坐到沙发上喃喃自语，搂着抱枕缩成一团，和沙发一起下陷在半梦半醒的世界里：“我很听话的。” 赵伯礼再也看不下去，坐到旁边，握着梁远星瘦弱的肩膀，低头亲吻。 嘴唇不算很薄，却很小巧，好像一口就能吃得下去，还甜丝丝的。 “疼……” 他的力道可能重了，碰到梁远星的左臂，压着没有痊愈的伤痕。 赵伯礼松开手说：“不是不喜欢你，我已经来晚了，怎么能让你主动？” 梁远星揉着酸痛的手臂，终于不可置信地抬头望着他，嗓音也不再像沉醉于梦境里一样缥缈。 “你喜欢我？” “嗯。” “要是早点知道就好了。” “对不起。” “不怪你，我……我也没有直说，我不敢。” 梁远星小心翼翼地趴下来，缩在他的怀里轻轻抽泣，哭声很细，绵绵不断地喘着，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要晕过去。 明明比他小，可是梁远星从来没这么像小孩子过，哭得睫毛上都是水珠，咳得嗓子都坏了，埋在他臂弯中不肯放开。 安抚不成，赵伯礼直接把人抱到了床上盖好被子。 “别哭了，睡觉。” “不行……睡醒了发现真的是做梦怎么办？你赔我一个赵伯礼吗？” 赵伯礼忍不住笑出声来，胡乱揉了一下他的头发：“等你醒来，我就要陪你过一辈子了。” …… 旅游综艺节目第一期播出，梁远星和赵伯礼又上了一次热搜。 因为在缆车里那句“他又不是我经纪人，管不了我”。 录节目的时候当局者迷，加上当天太困，梁远星气势汹汹地怼了赵伯礼，看了节目才知道自己说话气若游丝，反抗就像猫爪乱挠，构不成任何威胁。 弹幕：梁远星骂人都好温柔。 有人觉得赵伯礼压住梁远星让他睡觉的样子，就像被生活摁住的自己，还做了表情包。赵伯礼头顶写着“生活”，梁远星头顶写着“我”。 更多的人在嗑CP。 【不是我想嗑CP，是正主按着我的头嗑……】 【又撒娇又傲娇真的不是在谈恋爱吗？】 【星星不要傲娇了！我们都知道你最喜欢赵老师！】 【嘴上说着不要趴在人家怀里睡，结果不仅睡得很香，还蹭来蹭去，口是心非。】 梁远星赶紧点开视频又看了一遍，节目组把他在缆车上睡得不安稳，抱着赵伯礼的胳膊乱蹭的片段都放出来了，还给了赵伯礼一个头变大的特效，突出了他无奈的笑容。 字幕：宠溺。 不怕嘉宾起哄，就怕节目组肆无忌惮。 不怕CP粉嗑糖，就怕CP粉说的都是无法反驳的大实话。 随后又有CP粉画了很多同人图，一个个都进了梁远星的手机相册。 梁远星行程排得满，赵伯礼筹备新戏，只能带着剧本草稿跟着梁远星的行程走。 他们在商业晚会的后台休息室里坐着，沙发恰好能容下两个人，一面墙上是化妆台，墙面镜子上贴着灯。梁远星已经化好妆做完采访，只等上台。 赵伯礼五官雕塑般立体，睫毛鸦羽一样垂下，沉默时冷冷的，叫人不敢亲近。 “赵老师。” “还叫什么老师？” 冷不防被提醒，梁远星艰难地改了口：“伯……伯礼，不行啊叫了这么久的老师，突然改口好奇怪啊……” “随你。” “嗯，好，我，我尽量改。” 其实今天的曲目梁远星已经烂熟于心，放心不下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我有话要问你。” “嗯。” 赵伯礼一脸正直地应着，却和他贴得更近了，手掌极有分寸地握着梁远星的胳膊，可是不知道怎么地就是让他脸颊发烫。 “我们要公开吗？” “怎么突然说这个？” “看了节目里我们的相处，感觉节目组故意放出那些片段和花絮来，我们大概也瞒不住吧？” “观众对CP的印象和公开没有关系。” “可是我也答应过粉丝，恋爱了会告诉她们的。” “你答应他们，不代表刚谈了恋爱就要立刻公开。感情没到那个程度的时候不要冲动。” “哦……好。” 梁远星彻底泄了气，随手拽过抱枕抱在怀里，捏着柔软的垫子。赵伯礼按住他不安分的手：“别紧张，我在台下陪你。” “你在场，我更紧张了好吗……谁不知道你要求最严格？” 他带着不安轻轻吻了一下赵伯礼的脸颊，拉住对方的手，随即又怕自己太幼稚被嫌弃，默默缩了回来。 这场演出妆的口红颜色鲜亮了一些，仔细一看，灯光竟然映出赵伯礼脸上淡淡的唇印，吓得梁远星赶紧找休息室里备用的卸妆棉给他擦掉。 看着镜子里突兀的口红印，赵伯礼没忍住，笑了出来：“没决定公开的时候，做事小心一点。” “知道了。” 他胡乱答着话，思绪却已经越陷越深。 赵伯礼不想承认他们的关系吗？感情到什么程度才算能公开？ 可是才刚在一起没几天，也许是他想多了。 梁远星一走，赵伯礼打开微信，上面是旅游综艺总导演发来的消息。 【按您的要求，正片多了几个您和小梁相处的镜头和花絮，效果还满意吗？】 【嗯，下次继续。】 【没问题赵导您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一辈子只喜欢过一个人，还这么优秀这么耀眼，赵伯礼当然想公开秀恩爱。 但公开之前，总要见过家人朋友，通知经纪人和公关团队，郑重其事地宣布。 梁远星没准备好的时候，他也只能这样悄悄在自己录过的节目里走后门，在花絮里夹带私货秀恩爱。 第80章 不公开吗 两个人在一起连经纪人都没告诉, 都想尊重对方的想法，等对方先开口再对身边的人公开。 然而，直播节目演出进行到一半, 士持人念广告的时候观众群里忽然掀起一阵惊叫，有一个摄影机位正好对准观众席，人山人海, “山顶”除了看到一堆灯牌乱晃之外什么也拍不到。 同一时间微博上有人发了视频，才知道是赵伯礼突然出现在观众席后面, 戴着口罩压着帽檐, 可惜一双深陷的眼睛实在太醒目, 有人认出来了，连高挑的身影也瞬间被蹦蹦跳跳的粉丝淹没。 视频画面都在抖，可想而知场面差点失控。 半分钟后, 伴奏响起，全场安静，梁远星踏着舞台上灵动的灯光走了出来。 谁来探谁的班，不言而喻。 探班的话题上了热搜，旁边挂着红红的“沸”字。 紧接着, 就有人拍到赵伯礼和梁远星并肩一起上了跑车, 热搜话题一路顶到第一。 【他们关系已经好到这种程度了吗？一副家属探班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赵导, 一个声称自己没空开演唱会却跑到现场看别人演出的双标。】 【你们这样不结婚真的很难收场……】 梁远星刚下直播, 从后台立刻就接到陈露的电话, 陈露开门见山地问：“热搜是怎么回事？” 他转头小心地看着驾驶座上的赵伯礼, 喉结鼓动，扯了个谎。 “就是赵老师突然想来看我演出而已。” “然后看得整个观众席都快地震了？” “……” “别紧张，有热度是好事，我没想让你和你最喜欢的赵老师避嫌。”陈露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但是很低沉，甚至还有点莫名其妙的阴阳怪气，好像暴风雨的前兆，让梁远星更觉得紧张了。 “好……” “我去机场接你？” “我刚刚把机票取消了。今天不回燕京，住酒店。” “哦——”陈露的语气拉得无限长，“酒店啊。” “怎，怎么了？” “赵导跟你一起？” “嗯。” “玩得开心，注意安全。” “啊？我没有要玩啊我明天还有节目要录呢——” 但是陈露已经把电话挂掉。 到了酒店，梁远星进门就愣住了。 房间是赵伯礼订的，微黄的灯光照得很舒服，整个卧室装修都非常精致漂亮，外套脱下，打底白衬衫上的一点冷，一下子就被暖融融的空气带走。 正中央摆着一张大床，以前就算一起住，也都是住两床的标准间。 “为什么只有一张床？” “情侣不都睡在一起吗？”赵伯礼不笑的时候很严肃，只有一双眼睛深情含笑，便给人一种真诚的感觉，好像无论他说什么都是可信的。 “哦……” 躺下去的时候梁远星仍然浑身别扭，不为别的，只因为他的眼睛总是去看赵伯礼衣衫贴着的线条，只有一件睡衣松松懒懒地挂在身上，坦坦荡荡地敞开，衬出身形像雕塑一样有力。 相比起来，梁远星瘦得一点肉都没有，皮肤白得缺少血色，现在还刚洗完头发，被毛巾擦得乱七八糟。 自己是不是像落水的流浪猫似的，很不招人喜欢？ 胡思乱想的时候，他这只“猫”瞬间被赵伯礼抱在了怀里，耳朵贴着偶像的心跳，烫得很。 “赵老师，你为什么要喜欢我啊？” “嗯？”赵伯礼被他问愣了，“三言两语说不清。” “那就随便说一两个嘛。” 被人圈在怀抱里，能听见自己说话时微妙的回音，甜腻腻的，简直有些做作。 梁远星自己嫌弃自己，又被自己的脑补闹得脸红。 赵伯礼居然认真思考了半天，才说：“没什么理由，你优点太多了。” “你怎么能把敷衍的话说得这么一本正经？” “因为都是实话。” “……更敷衍了。” “怎么才算不敷衍？” 赵伯礼的声音里听不出急躁，可梁远星自己退却了。 “没什么，不说就不说。” 他的小情绪赵伯礼当然一点都听不出来，听他说没事，赵伯礼立刻就说：“嗯。” 没谈恋爱的时候，梁远星以为赵伯礼和他都讨厌拐弯抹角的甜言蜜语，现在却盼着赵伯礼能士动说一两句腻歪的话，让他听来安心。 他太想要安全感了。 可是面对来之不易的感情，他不想招对方讨厌。 忍不住往赵伯礼的怀里蹭了蹭，更用力地抱紧了。 “赵老师，微博上的事情怎么办啊？” “你想怎么应对？” 赵伯礼的手搭在他后背上，指尖拂过，痒痒的很难受，随即手掌摸着他的头发，只是一如既往的习惯性动作，却让他慢慢安定下来。 梁远星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不想惹他生气，否则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 “那就……先不公开了吧，反正大家只是嗑CP而已。” 沉默半晌，赵伯礼的声音也闷闷地从耳边传来：“好，你不想就算了。” 明明是你自己不想的！ 梁远星有点难过，可又不敢正面吐槽。默默脱开怀抱，经过陈露和李召同意之后，两人把微博编辑好了。 梁远星V：【谢谢赵老师来看我的表演！】 赵伯礼V：【唱得挺好。】 评论刷得很快，带两个人大名的微博广场上也涌现出各种“辟谣”。 【赵导的行程是个谜，可能就只是刚好路过。】 【第二天还要一起录综艺的，前一天恰好同城撞上行程了，一起住很正常啊。】 【CP粉脑补过度了……】 【他们本来关系就很好，越是没有暧昧关系的人，相处起来才不用避嫌。】 梁远星攥紧了手，故意把评论都截图下来，给赵伯礼看：“他们都说大家想多了，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赵伯礼又是认真看完所有评论，点点头：“效果不错，放心了吧？” 一句话把梁远星噎住了，气恼的情绪堵在胸口炸不出来，随后又变得酸酸的。 “不用跟我公开，是你自己放心了吧？” “我当然也放心。” 梁远星忘了，和赵伯礼打哑谜是没用的。赵伯礼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分不清是装傻还是真心。 “那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感情才能到那个程度？” “我听你的。” “可是我说要公开的时候你又泼冷水。” “怕你冲动。” 低沉的嗓音绕在耳边，但是语气轻缓，是赵伯礼在镜头前难得一见的温柔。赵伯礼温柔起来，差点让他好了伤疤忘了疼，再多的气恼都软下来了。 他们早就朝夕相处过，可是赵伯礼在梁远星心里，也仍然是一个被神化了的形象。无论多少次登上舞台听到粉丝疯狂的欢呼，他眼中自己和赵伯礼也永远是云泥之别。 他这么普通的一个人，确认关系当天还那么失态地哭了一晚上。只是因为精神崩溃，哭得可怜，偶像就喜欢他了吗？ 总要付出点什么吧？ 他软软地叫了一声：“伯礼。” 听到陌生的称呼，赵伯礼的眼神明显变了，似有若无的深情在眼中浮动。 两人背靠枕头坐在床头，梁远星都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心跳加快，手搭上他的肩膀，把单薄的身躯全部的重量交给他。 “你知道吗？我失眠最严重的时候，记忆都是混乱的，你对我来说就像一场梦。” “你一直没说过，当时到底怎么了？” “家里生意失败出了点事情，都过去啦。” 把痛苦轻飘飘地咽下去，留给赵伯礼一张灿烂的笑脸。 话音刚落，抱着他的手明显环得更紧了些。梁远星有些惊喜，凑得更近，轻轻啄了他一口。 “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 可是赵伯礼没有回吻，只是换了个姿态把他抱住，抓起他的手腕仔细看了看。 瘀血褪去，手腕上却还有一道极浅的痕迹，像淡褐色的细线，横着划过青色的脉络。 赵伯礼说：“拍戏的时候就想问了，原来如此。” “我以为你不会注意这种细节。” “确实不会，但我在意你。” 梁远星不自在地想抽回手，又被按住。 赵伯礼在他错愕的注视之下低着头，慢慢地吻着不起眼的划痕，灼热的触感绽开在微凉的手腕上。 “都过去了，以后我陪你。” 但是梁远星满心都是另外一件事，生怕错过了眼前的暧昧，又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水到渠成。 水到渠成了，就可以公开了吧？ “你看，我的命都是你给的，所以我也是你的。”梁远星知道自己的嗓子怎么用最好听，索性趴在赵伯礼耳边，带着笑轻声诱导，“下手可以狠一点，这次我不会哭的。” 如愿以偿。 可是就在他大脑一片空白，浑身紧张得发抖的时候，一切都停下了。 赵伯礼好像故意捉弄他，松开了怀抱，揉着他的头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害怕。” “没……没有。” “我在你心里是什么定位？” “偶像。” “不是男朋友？” “当然是啊！” “别人会觉得自己的男朋友像一场梦吗？” “大概不会吧……” 一来二去，把梁远星问懵了。 暧昧消失得无影无踪，但赵伯礼仍然从上面俯视着他，扣着他的手，一句比一句尖锐地刮开真相。 “感情的事我不懂，谈判上多少还是懂一些。你这样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献出去，换了一个人能把你吃得渣都不剩，还好遇上的是我。” 赵伯礼最后还是亲了一下他的额头，可是盖上被子关了灯，就再也没有亲近。 “赵老师……你怎么生气了？”他可怜兮兮地抱着赵伯礼的胳膊，脑袋讨好地蹭来蹭去，也找不到任何进展。 “今天就算了。” 无异于一盆冷水泼下来，梁远星除了心凉就只剩下茫然。 他也不懂感情。 喜欢一个人，难道连毫无保留都不可以吗？ 第81章 小猫咪 第三天醒来一同去赶行程, 梁远星早早收拾好了东西，连赵伯礼的行李都一并整理了。 出门前赵伯礼环顾四周，整洁的房间只剩衣架上的外套, 正要伸手去拿，梁远星却接过来，把宽大的外套披在他身上, 仔细扣好一颗颗扣子。 头顶的黑发柔柔亮亮，笑起来的眼睛也亮, 说不出的乖巧。 赵伯礼心念流转, 顺口而出：“不用帮我穿衣服, 脱就可以了。” “我，你……你昨天自己拒绝我的！！！” 逗梁远星生气很有趣，柔声细气变成脸红心跳, 伶牙俐齿变成语无伦次，一生气，甩了手特别潇洒地说：“你自己扣吧！” 赵伯礼笑得停不下来，可是他越笑梁远星越窝火，大概越窝火越回味起昨晚的冷淡, 路上又委屈起来。 到了节目组后台休息室, 情绪还在。 而梁远星委屈的时候其实一点也不闹, 眼睛里好像总是带着点水色, 沉默又不安地望着赵伯礼, 相扣的手指出卖了一切繁杂的思绪, 淡红的嘴唇却紧闭着。 赵伯礼猜不出他在想什么，眼睛就不由地扫过他的嘴唇，想起温软的触感。 想着想着就亲了上去。 好瘦弱的人，用不上几分力气, 就被压倒在沙发上。 梁远星的声音压得很低，落到耳朵里只是一种轻飘飘软绵绵的愤怒：“你不怕突然进来个工作人员看到吗？！” “你有话却不说，嘴唇用不上也是浪费。” 再看到梁远星脸颊通红，赵伯礼又是一阵笑。 “你怎么知道我有话要说？” “你很好猜，又很难猜。” “什么意思？”梁远星正襟危坐，脊背绷紧，认真地看着他。 “我猜得到你有心思，但猜不到心思是什么。” “我怕我说了你生气。” “不会。” “那……昨天为什么……你不喜欢我吗？” 梁远星的眼神，和昨天晚上一样，明明没有哭却湿漉漉的，目不转睛，只装得下他一个人。 全心全意的信任，近乎痴迷的依赖，任人宰割的顺从，哪个男人能抗拒？ 他捏着梁远星瘦弱的肩膀，手指掠过下颌慢慢贴近。梁远星有些吓到了，唇形说着“不要”，却没有发出声音，很快认命似的闭上了眼睛。 赵伯礼没有吻下去，而是说：“因为你不懂拒绝。” 不论怎么欺负他，他都不会有一句怨言，承受不住也会默默忍着。赵伯礼这么心宽的人都被他的乖顺勾起了罪恶感，好像是自己诱导了他的自卑，揉碎了他的尊严，欺骗了他的感情。 “我为什么要拒绝你啊？” “你自己的感受也很重要。” “那我到底该怎么做？我听你的，叫我做什么都可以，别不理我。” 就是这种态度才要改。 赵伯礼听得烦躁，可是又不忍心再看他难过。 “小孩子爱情观还不成熟，慢慢纠正。” “你也没谈过恋爱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我不希望你失去自我。就算我是你的偶像，也不是你的主人。” 梁远星思考周全，顾虑每个人的感受，比同龄人都成熟。赵伯礼有话直说，做了决定就立刻行动，绝不会犹豫。 一个纠结，一个任性。 只有这种时候，梁远星眼里是义无反顾的爱，而他冷静地泼着冷水。 “你还是生气了……”从低垂的眼睛里，赵伯礼读得出来，梁远星大概又不敢和他吵，默默消化着自己的难过。 录节目的休息时间很短，没法一点点撬开他的心思，疗愈他面对偶像的自卑。 最多只能让他长点教训。 赵伯礼故意摆出冷淡的样子：“嗯，很生气。你回去好好反省一下。” …… 第三期节目地点在一个度假村，景点小众，而且来的路上山道崎岖，要订车才能进来。 即使如此，梁远星还是看到一群等在原地的粉丝举着横幅。 梁远星隔着车窗玻璃朝他们看去，小声对身边的赵伯礼说：“我上次都发微博说他们不用来了……” 赵伯礼安慰道：“我以前也这样，拦不住的。” “我下车去跟他们打个招呼。” “其他人都是直接跟节目组进场地，别去，去了等于鼓励粉丝下次再来探班。” “不能让他们白来一趟吧……” 梁远星于心不忍，还是推开了车门，一只脚还没落到地上，粉丝就朝着他的方向欢呼。 车前座的另一位男嘉宾忽然闷闷地说：“有粉丝来就不错了，还这么挑剔。” 他是个拍了很多戏都不温不火的演员，录第一期节目的时候，也是这个人说梁远星不过是选秀出身，一个作品都没有。第三期节目上，其他几位嘉宾都和这个人没有太多互动，不想听他阴阳怪气。 现在梁远星懒得理他，转头就下车。 那人自讨没趣，鼻子里重重地出了一口气，却没想到赵伯礼抬起头说：“有件事想问你。” 难得被人理睬，他转过头来，眉毛都快翘到天上去了：“都一起录了三期节目了有什么好客气的？赵导您尽管说。” “你叫什么来着？” “……”空气足足冻了好几秒，他才从嘴里慢慢挤出两个字，“唐嘉。” 梁远星刚下车走了几步就被粉丝团团围住，往他的手里塞礼物，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塞回去，一边重复着“不收礼物”一边又说“不要再来交通这么不方便的地方看我了”。 但今天的粉丝们都和以前状态不太一样，互相对视了几眼，才齐声对他说：“星星，我们都相信你！” 离他近的另一个嗓门没那么大的粉丝说：“你不是那种人！” “啊？”梁远星下意识脱口问道，“什么意思？” 粉丝们七嘴八舌地要解释，梁远星才发现不妥，赶紧挥挥手回到了车上问赵伯礼：“他们突然说什么‘相信我不是那种人’，可是我又没做什么坏事。” 车前座没人理睬的唐嘉突然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四目相对却一言不发，很是尴尬。 梁远星赶紧拿出手机，戴上耳机点开热门视频，竟然是他们第一期节目的花絮。唐嘉说梁远星“只是个选秀出道的小明星”，梁远星没有正面怼他，只说自己拍过电影。 恰好赵伯礼到了现场，梁远星指了指他的方向：“导演就在那边。” 赵伯礼来问他们聊什么，梁远星笑着说：“他没看过你的电影。” 唐嘉对赵伯礼连连鞠躬道歉，又惊恐又懊悔的表情都被镜头拍了下来。 热搜词条是：#唐嘉被梁远星坑了之后的表情#。 只要是点开完整视频的人，都会判断出是唐嘉没礼貌，可关键词却对梁远星不利。 思索的片刻，赵伯礼的手已经落在肩头：“小事，不要怕。” “不怕。” 赵伯礼眼看着一路上都依偎在他怀里的梁远星眼睛里闪过狡黠的光，摘下耳机，抬头漫不经心地问：“唐哥，你看咱们节目的花絮了吗？” 明明是简单的一句话，却把唐嘉吓得额角冒汗：“没，没看呢。” “咱们一起上热搜了，关键词不太好听。” “那都是第一次见面的事了，当时我……我不太认识你，我以为你就是《创梦》出来除了长得好看没什么本事的小偶像……赵导您别生气，您的电影我买了票的！后来因为和我拍戏的时间撞档了才没去看……” 赵伯礼闻言也抬了抬眼皮，目睹这人仓皇地编着谎话，而旁边的梁远星叹了口气，胸口微微起伏着，总是泛着晶莹水光的眼睛，忽然不再那么脆弱可怜了。 他大大方方地把视频递到唐嘉面前：“唐哥这么厉害，连花絮都没看，就能知道热搜是什么。” 唐嘉顿了半天才不死心地开口干笑两声：“这……这不是巧了吗？我看着你们两位在车里，正好想着这件事呢。” 仔细看，唐嘉这段话竟然是下意识对着车载摄像头说的。 赵伯礼随口问：“你对着镜头狡辩什么？” 唐嘉脸色一白，更不会接话。梁远星趴到赵伯礼耳边，压着两个人的麦克风，轻声解释：“可能留证据，看导演组会不会为了话题度，把我们三个这段对峙放出来。” “哦。”赵伯礼一阵反感，“我在场，你还觉得导演组会为了你颠倒黑白？” 车里一片死寂。 录完一天的节目，梁远星主动去找总导演说悄悄话。 “请您别再发这样的花絮了，我不太想要这种热度。” 哪怕是唐嘉自己买了对梁远星不利的热搜，这种两个人之间有矛盾冲突的花絮放出来，背后不可能没有节目组的授意。 总导演倒是不敢狡辩，眼睛时不时扫过旁边的赵伯礼，一直对梁远星鞠躬道歉。 当天晚上，总导演在微信群里告诉大家，唐嘉从下一期开始就不来了。 花絮视频的评论下涌现出很多澄清和反驳的回复。 【唐嘉这属于自己挖坑自己跳[狗头]】 【谁说星星只是选秀出道没有作品？热播剧《辞火》了解一下？】 梁远星和陈露的微信聊天就没停过，直到澄清辟谣结束，梁远星相关的热门微博被其他正常内容取代，才放下手机。 赵伯礼旁观着一切，等梁远星终于松了口气仰在靠枕上，才由衷地感叹了一句：“我本来以为你是只猫。” “为什么？”梁远星猫一样的脑袋因为疲惫和疑惑歪在抱枕上，等他的解释。 “没想到是个小老虎，牙尖嘴利，处理事情熟练得很。” “你这是在夸我吗？！” 赵伯礼还想逗他，可是梁远星忽然埋进了他怀里，头发散着淡香。软软的鼻音从胸口传来：“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因为你红了啊。” “你以前也这样吗？” “嗯。” “我要是能回到你刚出道的时候多好啊。” “为什么？” “把那些欺负你的人都赶走。” 赵伯礼被拉进回忆里，年少不经事的他也发出过同样的疑问，只是那时候的他面对满眼的乱象只觉得烦，在片场看到其他人敷衍的样子就待不下去，自己做了导演。 那时候也没有这么一个人，红着眼睛对他说，如果能回到过去，要把“欺负”他的人都赶走。 赵伯礼失笑：“谁敢欺负我？” “我知道，只有你欺负别人的份。”梁远星答不上来，在他胸口蹭了蹭，又乖又安静。 头发是软的，皮肤也是软的，整个人都很轻，趴在赵伯礼身上撒娇却不闹腾，收起了白天所有的锋芒。 原来尖牙利齿的小老虎，只是他一个人的小猫咪。 第82章 自我 “什么时候能再看到你以前那种风格的演出啊？” “以前？” “刚出道的时候, 你舞台风格特别张扬，不像现在，在外面根本不说话。” 梁远星把手机相册拉到最上方, 播了很早以前他在演唱会上拍下的视频。赵伯礼自己都快忘了自己以前是什么样子，却被刻在梁远星的眼睛里珍藏。 “你在第一排？” “嗯，我在右手边, 结果你一边唱歌一边下台互动，走的是左边。可是就算看到了我, 大概也记不住吧, 我和其他粉丝没有什么区别。” 赵伯礼闻言轻轻皱眉, 转头看他，发现梁远星也在偷偷瞄着自己，视线一撞, 立刻若无其事地继续低头看手机。 “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 “以后在我面前不许说谎。” 小猫咪被他堵得没话说，趴在他肩头抱得更紧了。 “赵老师，我反省了。” “嗯？” “以前没有人对你这么好过，只要我对你够好，你慢慢习惯, 就不会别扭了。” “哪里来的歪理？” 梁远星其实只比他矮了一点点, 但相处的时候一直保持着仰望的姿态, 趴在他怀里, 连平视都不敢。赵伯礼只要稍稍低头, 就能看到他漆黑的眼睛, 摒除杂念，只剩下爱。 可是沉重的爱会蚕食自己。 “别等了好不好？你不满意的地方我都会改的。” “不用改。”赵伯礼手掌抚过光洁细腻的下颌，梁远星立刻如获至宝一样轻轻亲了一口，明明脸红了, 还一边小心地观察他的神色。 淡色的嘴唇很适合接吻，永远能对自己露出甜笑，睫毛颤颤的，低垂的眼挡住所有的不安。 “梁远星，你想和我在一起吗？” “当然想……” “你不觉得在一起反而生疏了吗？” 不出所料，梁远星眼睛里写满了害怕，他们的距离已经近得不能再近，再想示好，就只能把嗓音放得更轻。 “我又惹你生气了吗？” 又是把姿态放得卑微，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望得他心里一颤，想不管不顾地吻下去，把温柔和仰慕撕碎，只剩崩溃的哭声。 明明哪里都挑不出毛病，舞台上耀眼，台下乖顺，对别人伶牙俐齿，对他唯唯诺诺。赵伯礼要有多贪心，才能对这样的爱人不满意？ 可是如果他只说不痛不痒的夸赞，他们的关系也只能无休止地倾斜，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对方牵挂，直到梁远星被胡思乱想的细微情绪毁掉。 赵伯礼调动起全身的演技，沉声说：“从来没这么生气过。” 趴在他肩头的小猫咪吓得愣住，眼睛张大，爪子乱挠，最后连抱着他都不敢了，收起两只胳膊，坐直了低头等他教训。 实在是太可爱了。 赵伯礼装模作样地捂了一下嘴，掩住自己一闪而过没忍住的笑。他想笑，对面的人却快哭了。 而赵伯礼还是压着严肃的语气：“先告诉我，你现在在想什么？不许撒谎。” 刻意留下的几秒钟沉默之后，梁远星的眼睛转来转去，慌张被悬到了极点。 恐慌持续太久，就没心思撒谎了。 “我很贪心的，见不到你的时候听你的歌、看你的戏就会满足，见到了就想做朋友，成了朋友又想和你在一起，在一起了就想永远不分开。可是如果我对你连这点用处都没有……” 每多听一个字，赵伯礼的情绪就更沉一分。 “什么用处？” 梁远星忽然脸又红了：“就是……你知道的，男朋友的义务。” 脸庞逆着光，发梢泛着台灯的暖黄色。 只是轻抚他的脸颊，赵伯礼都能感到害怕和期待从皮肤传到指尖。现在梁远星不像猫也不像老虎了，像羊，自己跳到餐盘里的那种。 “我真的很贪心的，如果你不喜欢我，要和别人在一起，我也希望你记得我。”梁远星说得信誓旦旦，眼睛却越来越不敢看他，“所以我……我不会表现得太差的。” 不知不觉，两人又回到了一开始拥抱的姿态，是梁远星主动凑了过来，像只宠物一样趴伏在赵伯礼身边，永远仰视着他。 “你太好欺负了，落到别人手里我不放心。”赵伯礼难得叹了口气，“你是我挚爱的人，别人千娇百媚也不能和你相比。” 一看他茫然无措的样子，赵伯礼就知道，他不信，却不敢反驳。 但和他不一样，赵伯礼不会把心里的话藏起来。 “你的自卑到底是哪里来的？”赵伯礼撞上他闪躲的眼睛，立刻把他的脸颊捏住，“不许撒谎。” “我只是觉得我有点配不上你。” “……你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红吗？” “比不上你当年的风采。” 赵伯礼刷微博刚学到一个词，叫粉丝滤镜，一直不能理解相机的滤镜和粉丝到底有什么关系，却忽然被梁远星教会了。 滤镜就是用来打碎的。 “睡吧。” 梁远星立刻虚握住他的手腕：“为什么又拒绝我？” “等你不叫我赵老师的那天再说。” “我现在就可以改口的。” “但你心里不是那么想。”赵伯礼给他盖上被子，却把他黏在自己身上的爪子拿开了，“明天开始，我让你认清一下自己的位置。” …… 录了一天节目，梁远星只是更绝望地发现，赵伯礼说过的所有问题，他都改不掉。 中场休息时间，节目组准备了果盘。赵伯礼坐在沙发角落，离得最远，而梁远星每拿一片就喂给赵伯礼。 “你不吃？” “你先……” 话音未落，赵伯礼抽走梁远星手上扎着水果片的签子，轻轻捏着他的下巴，悄无声息地把水果塞进了他嘴里。 梁远星口齿不清地说：“我这不是怕你吃不到吗？” “我说过了，优先照顾你自己。” 梁远星小口嚼着菠萝块，顿时泄气。片刻沉默之后，一扭头，才发现整个屋子从导演到嘉宾，都在看他们。 总导演看不下去，胡乱调动着尴尬的气氛：“小梁，你自己确实一口都没吃。” 梁远星闷闷地回答：“我不饿的。” “刚才偷偷喊饿的人是谁？” “你干嘛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 赵伯礼不听，又塞了一颗草莓给他，这次喂到嘴里，手指滑过唇瓣。梁远星还下意识地吮了一下，好像要把手指一起吃下去。 “还说不饿？什么都敢吃。” “这么大一颗草莓突然塞进来当然会咬到你手指……” “适应一下，还有更大的。” “什么更大？？？” 梁远星眼睛瞪圆了，满脸通红。可是赵伯礼只是从果盘里拿了一颗更大的草莓，在他面前晃。 “哦，是这个意思啊……” 赵伯礼疑惑：“你以为呢？” 梁远星接过草莓，支支吾吾：“没，没什么，我自己吃。” 面对介于剑拔弩张和打情骂俏之间的诡异气氛，总导演不仅完全插不上话，甚至还跟着梁远星一起脸红，脸红之后又冒冷汗。 他也没想到，两个年轻人录节目互相喂水果，居然会互动出这种效果。 他可以挥挥手，让一旁待命的那组摄像老师悄悄拉近镜头，拍梁远星和赵伯礼的镜头。那么下一期，综艺嘉宾冲突有了，CP话题有了，标题噱头也都齐了。 然而，不论赵伯礼现下如何神采飞扬，只看一眼，他就能想起被赵导的冷眼支配的恐惧。 不敢。 谈话之间，梁远星又在所有人或明目张胆或遮遮掩掩的注目下，去兑了两杯温水，一杯递给赵伯礼。 当事人也许没有察觉，但旁观者看得很清楚。梁远星注视着赵伯礼把水喝下去，空杯子才刚刚放下，他就拿手接住，顺势放回桌边。 赵伯礼一笑，他也跟着笑。赵伯礼有什么情绪，他十倍百倍地紧张。 总导演又忍不住开口：“小梁，你觉不觉得你像赵导的……” “啊？” 水汪汪的无辜眼神一投过来，他立刻就把话咽了下去。万一他们自己没察觉到暧昧，他唐突点破，岂不是自找麻烦？ “没什么，要是有个人能把我照顾得这么好，我做梦都能笑醒。” 没想到，梁远星闻言就戳了戳赵伯礼的胳膊：“听到没有？” 那得意的小表情，只差在脸上写：“夸我”。 赵伯礼想了想，竟然说：“我晚上不做梦。” 总导演差点都被气吐血。大家说赵伯礼是个不解风情的大冰块，真不是浪得虚名。 可是梁远星被噎得没话说，把头转向另一边，独自生闷气的时候，赵伯礼却又格外敏锐，望着他的脑袋，嘴角牵起上扬的弧度，揽过肩膀把梁远星整个人拉进怀里。 其他嘉宾都恨不得把手里的水果换成瓜子爆米花，可毕竟赵导在场，看戏也只敢悄悄地看，不敢出声讨论，更不敢调侃。 总导演想：这是应该出现在镜头里的画面吗？能播出吗？ 他的所有顾虑，都在晚上整个节目组的直播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直播有设计好的游戏环节，可是大部分还是嘉宾聊天为主。就在某个全场相对安静的瞬间，梁远星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转头看向他的偶像。 他叫的不是“赵老师”。 是“伯礼”。 导演组和嘉宾们都惊呆了。 直播间的观众们也惊呆了。 第83章 想公开吗 【一个星期不见, 他们的关系又双叒叕升华了吗……】 【圈里能叫他伯礼的人一个手都数得过来吧？？？】 【梁远星叫伯礼的时候眼神好自然……在场的人除了他没人敢这么叫吧……】 【导演的表情就是我的表情，我惊呆了。】 【嗑到了嗑到了！！！】 偏偏直播里的梁远星神情自若，云淡风轻, 对镜头眨着大眼睛，丝毫不在意自己对屏幕对面的观众造成了多大的心理冲击。 陈露打来电话，梁远星才意识到影响有多大。 “谈恋爱了？” “啊？！” 梁远星立刻用口型问身边的赵伯礼：可以说吗？ 赵伯礼点了头, 他才说：“嗯，露露姐怎么看出来的？” “那个直播我看了, 太腻歪了。就算你没叫那一声伯礼, 你们离公布恋情也就差镜头前牵个手了。” “……” “你谈恋爱我管不着, 公不公开总要告诉我吧？公告文案我要和赵导的经纪人沟通清楚。” 梁远星有些为难，走上阳台一个人站在风里，反锁上门之前撞上赵伯礼疑惑的眼神, 一阵慌忙。 “他还不想公开。” “不想公布给粉丝？” “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梁远星听到一贯镇定的陈露都在电话对面倒吸了一口凉气：“渣男啊。” “不是！是他说我们的感情还没到那个程度，不能冲动……” “星星，渣男都是这样的。不仅不公开，还会把选择权交给你，好像他不把你介绍给他的朋友, 是你的错一样。这样他就可以在别人面前装单身了知道吗？” “不是！！！他不是这样的人！！！” 电话那边一阵沉默, 良久, 听到陈露一声痛心疾首的长叹。 “你现在热恋期, 当然帮他说话。” “……” “我问你, 是不是在一起之后你经常怀疑自己？” “是。” “经常伤心？” “有。” “他经常让你反思自己的问题？” “……对。” “你想要的东西他经常找各种理由不答应？” “嗯。” 想到这个, 梁远星的脸就红透了。 引诱了那么多次都没成功，还得再接再厉。 “你们的事情我还不够了解，可是这样下去不行。你是感情里处于弱势的，但凡赵导有一点点品行不端, 你受到的伤害都无法估量。也许他现在对你很好，但他真的欺负你，你也会帮他掩盖过去……别因为他是你的偶像，就忘了你自己是谁。” 梁远星忽然沉默了。 旁观者看得更清楚。 不仅赵伯礼要他抛掉自卑，连许久没见面的陈露，通过直播里的互动，电话里的只言片语，都能看透他的小心翼翼，看出他的防守脆弱得不堪一击。 “谢谢露露姐。但是我现在……自己都没有想清楚。” 一煽情，陈露就绷不住了：“行了行了，我打电话是问你要不要公开的，赶紧做决定别给我拖泥带水。” 赵伯礼在酒店书桌前看着剧本，梁远星一推开阳台门，暖气扑面而来，四目交错，忽然就摄住了他的眼神。 “聊什么，非要瞒着我？” 每次赵伯礼严肃，梁远星都觉得一股恐慌从脚底漫上心口：“怕你不开心。” “在一起这么多天了，都是你在害怕，你什么时候见我真生气过？” “昨天就生气了……” 赵伯礼愣了一下，笑着说：“演的。” “我是真的吓到了！” 刚想抗议，头发又被摸了一把，梁远星顿时觉得浑身反抗的力气都被抽走。每次都是这样，好了伤疤忘了疼，根本没法生偶像的气。 他瞄着赵伯礼的反应，偶像笑得温和，和镜头前判若两人。赵伯礼提醒过他，陈露也提醒过他，可是面对眼神的询问，他还是说着违心话。 “露露姐问我们打不打算公开，你不同意的话……不公开也没关系。” “还没做好准备？” “不是你不想公开的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 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疑惑。 “你不是说没准备好就不要冲动吗？” “可是我早就准备好了。” “？？？” 一番交流之后，梁远星尴尬得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赵伯礼一把掀开被子，抱着腿缩成一团的梁远星正要伸手去抓枕头，枕头也被拿走了。 偶像左手撩被子右手举枕头，表情颇为无奈。 “是我想多了……对不起。” “下次难过还瞒着我吗？” “不，不敢了。” “想公开吗？” “当然想了！” “先把自卑改了再公开。” “……”梁远星“噌”地从床上坐起来，“有点难啊赵老师，能不能先公开再说……” “不行。” “为什么！” “你刚才叫我什么？” “伯礼！我错了！伯礼！” “晚了。” 赵伯礼声音一沉，梁远星本能地一阵瑟缩，声音放轻，凑近坐到床边抬起头，只觉得赵伯礼手里好像悬着无形的饵料，把自己勾得团团转。 “你不要生气……我很快就改，不会再叫你老师了。” 话虽如此，做起来是真的难。 和以前只能在演唱会台下仰面欣赏的人同睡一床，连拥抱的时候都不敢平视。怕说错一句话惹对方生气，更怕照料不周，赵伯礼会觉得有他没他都一样。 赵伯礼根本没生气，只是无奈，把枕头被子都丢到一边。梁远星讨好似的抓着他的手，屈腿坐在床边，姿势像在认错。 他被人仰视惯了，从没觉得是负担，但唯独不想让梁远星一直捧着自己。 “你这么怕我，改了称呼也没有用。” “那你想让我做什么？” “有没有想过录完专辑办演唱会？” “啊？” “你手机里一直珍藏我演唱会的视频，说比不上我当年的风采，可是你早就有实力了。开一次演唱会，听一听台下的呼声，你就会知道，我当年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梁远星好像在努力消化他的话，甚至下意识地拿起了手机翻开相册。倒着的相册界面忽然跳到赵伯礼面前，扫过一眼之后，赵伯礼皱眉：“你都存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没什么，真没什么……” 可是梁远星手一抖，不小心点开了最靠近大拇指的大图。 两个漫画小人，打扮和他们在第一期旅游综艺里的造型一模一样，一个压着另一个，虽然造型很有辨识度，动作却和综艺里不同，一点都不正经。 梁远星把手机屏幕盖上，掩耳盗铃，赵伯礼抓着他的手腕把屏幕凑近了些，细节看得一清二楚。 “这是我和你？” “你别看！” “你把粉丝画的CP图都存下来了？” “别问了啊啊啊啊！！！” 梁远星的脸已经红成一颗草莓，手掌随便碰一下脸颊都是烫的。他一尴尬就满床找枕头，赵伯礼故意把枕头拿起来，他就捂着自己的眼睛假装什么都看不见。 “我偏要问。” “不要不要太尴尬了！！！” “存下来干什么？晚上看吗？” 梁远星语无伦次：“白天，白天也看，不对我只是随便存几张……” “想我想得受不了？连白天也不放过？” “我没有！” “没有想我？” “我是说我没有用照片做什么奇怪的事……” “比如？” “啊啊啊不要再问了！！！” 赵伯礼笑得眼睛都弯了。 梁远星躲来躲去，可是和他比起来实在没什么力气，低头被亲了一下，立刻就化成柔软的丝缎。 转眼之间，滚烫的丝缎缠上了他，柔柔地叫着他的名字。 “伯礼，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可以试着改。” “我喜欢的就是你，又瞎想什么？” “我总觉得我对你一点吸引力都没有。是我太瘦了吗？还是因为我没有经验？” 漆黑的眼睛四下转动，简单的亲吻根本按不住他的不安。好像无助的溺水者，只能抓住他这一根稻草。 他们十指相扣，灯光下看得更清楚，摔伤后的瘀血早就散去，可横越过静脉的褐色疤痕，已经留在梁远星细白的手腕上很多年了。 “我本来想等你找回一点安全感再说，不想占你的便宜。你太好欺负了，我有罪恶感。” “可是我以为你只是觉得我没有魅力……” 赵伯礼趴到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梁远星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在剧组的时候你就想这些？？？” “嗯。” “你是变态吗？？？” “嗯。” “你为什么可以这么厚脸皮！！！” 赵伯礼一本正经地说：“是你太容易害羞。” 灯光下，素色耳钉的光芒一闪而过。赵伯礼轻轻拨了一下。 “痒……” “为什么突然要打耳洞？” “卓……别人告诉我戴耳钉比较配张扬一点的舞台造型。” 改口太晚，第一个字已经落到赵伯礼耳朵里。 “我就知道是他。” 赵伯礼手指滑过耳钉，梁远星整个人都痒得蜷了起来，可大概是看他生气，不敢出声。 “除了做专辑，还有没有别的联系？” “没有了……” “那他叫你去打耳洞，你怎么这么听话？” 这下梁远星不服气了：“当时我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啊。” 归根结底，误会都是因他而起，他也不忍心看梁远星回忆起伤心事，可是梁远星被束缚着手腕任人宰割的样子，慢慢勾起了赵伯礼心里的贪念。 “你和他那么暧昧，以后再算账。” “我没有和别人玩暧昧……”梁远星还想反驳些什么，赵伯礼的指腹轻轻压在他的嘴唇上，堵得他又委屈又慌张，眼里泛着焦急的泪。 赵伯礼微微一笑：“现在你是我的了。” 第84章 像以前一样 CP话题潮起潮落, 可是他们两人不表态，话题永远都回归于同一个结论。 【不要乱嗑，都是师徒情谊。】 【一起拍过戏还录过那么多节目, 感情好很正常吧？】 梁远星一早上刷微博，就看到这些评论，心里不是滋味, 奈何赵伯礼就是不松口，一定要吊着他的胃口, 等他转变心态才公开。 偏偏他今天也吵不动, 闹不起来, 开口说话时绵软无力，抬头看到赵伯礼的眼神都是烫的。 越被人盯着，系扣子的手越抖。 “干嘛这么看着我……” 赵伯礼拉过他的衣领, 把剩下的扣子系好：“是我考虑不周，不该在昨天。” 如果不是他嘴角带笑，梁远星差点信了他真诚的眼神。 “不用你操心！我身体好得很！” 可梁远星随即目光一瞥，扫到赵伯礼半敞开的领口，又低头悄悄去柜子里拿了随身带来补妆的粉底。 “怎么了？” 梁远星小声嗫嚅道：“遮一下……不能让化妆老师看到。” 赵伯礼闻言扯开领口, 转头去照墙上的镜子, 笑得比他开心多了, 坦荡得甚至有点刺眼。 “你笑什么？！” 赵伯礼抹开粉底把颜色好好遮上：“早就说过, 你是只牙尖的小猫。” “……” 录节目第二天, 玩密室逃脱, 场地很大。 分组的时候，梁远星主动说：“我和赵老师一组吧。” “叫我什么？” 梁远星恨不能一个眼刀递过去：明明是你自己说暂时不公开的，在镜头面前就不能收敛一点？！ 但他一对上赵伯礼的视线就退缩了，把嘴边的“老师”咽了回去：“伯礼。” 导演组和嘉宾们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密室逃脱稍有改版, 不同组的人起始地点不同，找到其他组成员之后才能合作。 摘下蒙眼的眼罩，四周灯光幽暗，连个窗户都没有，梁远星几乎什么也看不清。 赵伯礼态度自如地调笑：“怎么主动和我一组？昨天晚上还说再也不要看到我了。” 梁远星很怕黑，额角已经吓出冷汗。怕到极致的时候，嗓子都发不出声音。 “怎么不说话？” 他手紧紧抓着赵伯礼的胳膊不放，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声若蚊呐的一个字：“怕。” “怕黑怎么不和导演组商量？” 梁远星心想：你以为谁说话都像你一样管用吗？” “怕就叫出来。” 他猛摇头，随后想起灯光太暗看不出来，又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怕你嫌我吵。” “不会。” 紧绷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下来，一开口就变成了意味不明的哀叫：“呜……” “好了，抓着我的手，我来找东西。” 没有多余的安慰，可是梁远星仅仅是握着他的手臂就觉得很安心。成功找到钥匙打开小门的一瞬间，走廊上的光照到眼前，刺激得他眯起了眼睛。 打开了自己的门，还要再和其他人汇合。赵伯礼和梁远星十指相扣出现在走廊上的时候，同时出来的那组嘉宾忍不住问：“赵导，星星，你们是不是……” 另一个人赶紧掐了他一下，侧过脸用口型悄悄说：打听赵导的八卦你不要命了？ 眼前接触到光线，梁远星本能的恐惧渐渐消退，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已经把赵伯礼的手腕掐出了一圈红。 撞上另外两人打探的目光，脸发烫，不自在地松了手。 另外两人想活跃气氛，拉着他们就聊：“哇你们知道吗我们刚才在小密室里什么都看不清楚，眼前都是小光点，全凭手感才摸到钥匙的！” 边说边拉着梁远星的手，亲热熟络。 赵伯礼抬眼，冷冷淡淡地应道：“夜视能力太差，少玩手机。” “……” 这天没法聊下去了。 梁远星躲着赵伯礼，碰到了手也不敢去牵，对视不过三秒就移开。一整天节目都录完了，两人还没说上几句话。 镜头前是避嫌，镜头后就成了疏远。 逃避是没有用的，赵伯礼果然来问他：“闹什么脾气？” 麦克风刚刚摘下来，节目组其他人还在场，他们只占着一个小角落，却收获了无数探究的目光。 梁远星被他逼到墙角，简直要疯了：“我只是单纯的不好意思……” “大家都坐在沙发上，你一个人站在墙边做什么？” 一个人询问，一个人低头，片刻的沉默之后，不用直说，赵伯礼也该想明白了。 想明白其中关窍的赵伯礼神色柔和许多，摸着他的头发，低声安慰道：“很快就录完了，回去可以趴在床上休息。” 被委婉点破的感觉焦灼得难以用语言形容，梁远星恨不得再后退几步，离他远远的。 “你怎么偏偏这种时候这么细心……” 总导演扫完今天的原片，特意把他们两人都叫了过去，为难地开口：“赵导……这部分片子能放吗？” 密室游戏最开始的原片，夜视摄像头画面里，其他组的嘉宾也有胆小的，可也最多抓着别人手肘，而梁远星有几次直接从背后抱住了他，话很少，只是不停地重复着害怕。 “那个……赵导，小梁，我就直说了。这一部分小梁看起来没起到什么作用，只是贴……呃，不是，跟在您身边，我怕观众的反应会比较大。” 赵伯礼一边看画面，一边嘴上毫不留情：“你这叫直说吗？” “……” 梁远星看不下去了：“您可以说得更明白一点，没关系，伯礼不会生气的。” 总导演来回瞄了赵伯礼好几眼才开口：“小梁表现不好倒是没什么问题，主要就是，他和您的这个组合，在微博上是比较有人气的。” 梁远星不敢说话，替导演捏了把汗。 赵伯礼最讨厌什么人？拐弯抹角的人。 “不就是CP吗？” “对对对您说得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放出来吧，不用避嫌。” 总导演终于松了口气，眉开眼笑：“那就最好了，您二位没什么关系，不心虚，节目组宣传CP反而方便多了。” 梁远星眨了眨眼睛，转头看着赵伯礼，可是对方完全没有反驳的意思。 等回了酒店房间，趴在床上，梁远星才抱怨道：“我们怎么就没关系了？” 赵伯礼卸妆，把身上的粉底都洗掉了，穿着宽松的睡衣，白天被粉底遮住的颜色看得一清二楚。他一走近，梁远星就知道他要调侃自己作的孽，干脆蒙上眼睛假装看不见。 低沉的嗓音趴在他耳边说话：“想公开吗？” 梁远星捂着脸点头。 “那就改。” 赵伯礼手指点了一下他的脑袋，叫他改掉放低姿态的想法。本来亲密无间的动作，梁远星却气得咬牙切齿：“怎么天天拿这件事威胁我？” “不然你会听吗？” “我还不够听话吗？” “太听话了，都不敢拒绝我。” 仿佛为了证明这句话，赵伯礼的指尖在他脸上轻轻刮着，羽毛一样扫过，痒得他眉毛皱成一团，只能上手挠。 “你笑什么！！！” “笑你。” “……” 赵伯礼作恶多端的手指又开始碰他的耳钉，每点一下就牵起一阵消散不去的麻。 “干嘛啊？你以前不也戴过耳钉？” “卓天阔的事不说清楚，也不能公开。” “什么事情都没有啊……” “他给你的专辑写了两首歌。第一张专辑，是你一辈子的标签。” 被赵伯礼盯一眼，没做坏事都会心虚。 梁远星心凉了半截，又为难又害怕，撑着胳膊想坐起来，却还是只能软软地倒在床单上。 “你想让我把他写的歌拿掉吗？那两首已经录好了，会有点麻烦，但是你如果真的介意，我，我……” 却没想到，赵伯礼把他不安的手握住，一脸无奈：“想什么呢？他是很优秀的音乐制作人，能给你好资源的人我都不会拦着。” 梁远星拨云见日的欣喜刚持续片刻，赵伯礼又说：“我只是会记一辈子仇罢了。” “……” “你伤了我的心，要补偿我。” “……有没有人说过你假装伤心的时候演技很差？” 赵伯礼的气息慢慢凑近，恍惚之间嘴唇被温热的触感堵上。俯卧本来就压迫胸口，被吻着更是喘不过气来，梁远星艰难地找着呼吸，睁开眼时眼眶酸涩，眼前一片雾气。 “先收点利息。” “你就是欺负我不能乱动！！！” “嗯。” “……” “想清楚要公开了吗？哪怕我天天欺负你？” “你都压着我的手了，还问我想没想清楚……” “嗯，晚了，不能反悔了。” 赵伯礼笑得很温柔。 都说赵伯礼不苟言笑，可是让他快乐起来也好简单。 眼里有光，不像这几年镜头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大导演，倒像是从前刚出道时演戏和音乐都发挥到淋漓尽致的天才，在荧幕和舞台上都耀眼无比。 梁远星看得入神。 “伯礼，我的演唱会上，你和我一起唱好不好？” “很多年没唱了。” “录节目的时候你唱得很好啊。” “不习惯。” “可是我想让你在舞台上开心起来，像以前一样。” “有什么必要吗？” 他在抗拒。 可是梁远星紧紧握住他的手掌，掌心无言的轻颤告诉自己，赵伯礼动心了。 “其实你根本不是那么沉闷那么冷漠的人，对吗？” 第85章 你也来 赵伯礼记仇也要记得风风光光, 阵仗极大。梁远星去录音棚录歌，他偏要一起来。 “不放心你和他独处。” “制作团队在场的好几个人呢！” “有礼物送你。” “回去再送不行吗？” “不行。” “……” 拒绝的话在嘴边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听着电话里的沉默, 梁远星还是投降了。 “好吧。” 梁远星挂了电话，暗叹自己没骨气，却在录音棚里时不时瞟向门口, 等着那道熟悉的身影推开门。 一走神，卓天阔就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 笑着说：“看什么呢？” “伯礼今天要来探班。” 话音刚落, 梁远星就看到卓天阔的笑容慢慢淡下去。 “要不我出去见他, 不让他进来了吧……” “没关系，听听他的专业意见也好。” 卓天阔嘴角上扬，但细微之处怎么看怎么僵硬, 休息时间没有人注意到的时候，他把梁远星单独拉到一边，悄悄问：“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有这么明显吗？！” “太明显了，眼神藏不住的。” 对面的人还是保持着笑脸，而梁远星看着他, 就想起自己误以为被拒绝之后, 每天跑通告面对各种熟人时的强颜欢笑。 “这种时候我应该说点恭喜的话。”卓天阔苦思冥想, 还是无奈地笑了笑, “哎呀, 词穷了。” “不用勉强……” “不勉强, 谁让你们两人都这么好，又这么相配呢。” 说着话，卓天阔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笑容让梁远星于心不忍。 可是谁来安慰卓天阔都可以, 唯独自己说什么都是错。 休息室的门忽然被推开，门外的嘈杂声漏了进来，推门的是赵伯礼，制作团队其他人注视着他的背影窃窃私语，脸上都写着惊喜。 他身上穿着宽松的浅色休闲装，显然是从家里特意过来一趟。手里握着一个扁平的小盒子，轻巧地扔到了梁远星怀里。 “不是生日也不是节日，怎么突然要送我礼物？” 梁远星一打开，就变了脸色。 里面竟然是一个手机壳。黑白的格子和线条，是他喜欢的设计。 他现在的手机壳，是拍戏的时候卓天阔送的，古风山水，上面有《辞火》主题曲的歌词。 “换上吧。” “我回去再换上。” “现在。” “今天很忙的……” “现在是休息时间。” 看着赵伯礼温柔太久，梁远星都快忘了他强硬起来是什么样子了。 他根本不敢去看卓天阔的眼神，却听到了对方轻柔含笑的语调：“伯礼特地给你送来的，现在就换吧。” 捏着手机边缘，把旧的拿掉，新的换上。 新手机壳图案设计简洁又漂亮，但梁远星只剩下一个念头：如果此情此景，自己站在卓天阔的位置，能不能忍住眼泪呢？ 除了礼物，赵伯礼还带来了零食。 “你不是最讨厌这些零食了吗？” “你爱吃。” 梁远星慢慢吃着，但是越塞越满，像只小仓鼠。 卓天阔没打算暴露自己的狼狈，即使数次站起来欲离开房间，脚步也总是踏不出去，视线一直停在他们身上。 伤心留给他自己，快乐留给该幸福的人，不亏，只当赎罪。 他平复了呼吸，不去看他们灿烂的笑脸，却由衷地感叹道：“伯礼，你比我刚认识你的时候细心多了，会照顾人了。” 不用转头去看，卓天阔都知道，赵伯礼一定很想回他一个白眼，却出于教养极力克制。 他半真半假地笑了笑。 “你们一定会很幸福的。” 这一首歌录到很晚才回家，坐上车时，赵伯礼好像心情很好，眼里都是掩饰不住的雀跃：“喜欢吗？” “喜欢。” “看你表情不像。” 新的手机壳映着黄昏的光影，旧的躺在盒子里，莫名勾起了梁远星的同情。 “你不是说还把他当朋友吗？怎么对他这么狠？” “前两天恰好看到就买了，本来只想当着他的面送给你。” “那为什么要我当面换掉？” 赵伯礼的眼神在越来越昏暗的夜色里深不见底，指尖轻轻捏着他的耳垂，目光又聚向耳钉，刺激得他浑身都在抖。 “怎么？你还心疼了？” “没有……” “这么容易对别人心软？” “我错了。” 梁远星知道彻底踩了雷区，立刻讨好地握住了他的手，见他脸色没有好转，凑上去亲了亲他的脸颊。 “我，我只是觉得……你既然还把他当朋友，以后还要合作，应该能和平相处……” 说完，梁远星自己都后悔了。怎么越描越黑，越说越像个小渣男？ “对不起……” 赵伯礼用力压着他的肩膀吻了上来。每次赵伯礼主动接吻，就好像要把自己吃掉了一样，分开之后眼睛总是不由自主地泛酸流泪。 “不会说话就别说了，回去再教训你。” 梁远星越琢磨越别扭，小声嘟囔：“这辆车里你才是那个最不会说话的人吧？” 一股视线投来，梁远星打了个寒战，马上服了软：“我什么都没说。” 然而赵伯礼只是故作严肃地盯了他片刻，就气笑了。 “拿你没办法。” …… 梁远星软磨硬泡，旁敲侧击，想让赵伯礼在他的演唱会上当嘉宾，和他一起唱跳。 每次得到的回答都是：“很久没跳了。” 演唱会已经开始筹备，赵伯礼却迟迟不点头，另一边陈露给梁远星捧来一整包复印的剧本大纲：“挑完告诉我。” 想找他合作的剧组太多了。 独处的时候，两人都在看剧本，赵伯礼读一叠，梁远星要挑一筐。满意的在左边，不满意的在右边，右边比左边多出一整只手掌的高度。 偶然抬头，赵伯礼就调侃他：“很挑剔啊。”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选演员更挑剔！” “主角当然要万里挑一，不然怎么挑到你？” “……”夸人越是一本正经越是动人，梁远星被堵得脸红，头又埋回一堆打印纸里。 “以前拍戏只是为了见你，现在在一起了，反而不能一起拍戏了。” “怎么不能？” “我总不能只演你的戏吧？” “人可以挑剧本，剧本也可以为人量身打造。” 梁远星恍然间瞥到赵伯礼微微扬起的下颌，竟然有点头的意思。 哪怕只有一瞬间，赵伯礼也为了他动摇多年来的选角原则。比起惊喜，他更觉得慌张。 “不行啊……你的原则比什么都重要。你想拍什么就拍什么，不用管我。” “不想天天和我见面？” 梁远星在床单上滚着滚着，就爬到床边黏上了赵伯礼：“当然想，我好喜欢你的。” 温热的手掌顺着头发摸到了他的脸颊，逗猫一样挠着下颌。让赵伯礼说甜腻的话，似乎有点难，迟疑了半晌，梁远星才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我也喜欢你。” 梁远星听完就来了精神：“喜欢我就和我一起在演唱会上唱歌！” “你的主场，我去不合适。” “好多演唱会都有惊喜嘉宾的！你愿意为我打造剧本，却不能跟我一起合唱吗？” “很久没表演了。” 软磨硬泡了半天，赵伯礼还是不松口。 梁远星灵光闪现，拉着他的手站起来。 “那……有首歌的副歌我一直不知道怎么处理，你能教一下我吗？” 梁远星一本正经地翻出手机里舞蹈老师录好的样本视频，找到一句又有唱又有跳舞的段落：“这里有高音，动作是这样的——我总觉得我做得力度不够怎么办？” “录节目的时候教给你的，都忘了？” 看了两三遍视频，赵伯礼找了能舒展动作的地方，把那一段动作完整跳了一段，动作定在高音之前，张力十足。 梁远星边看边鼓掌，而后也跟着跳了一遍，随即就被赵伯礼疑惑的目光洗礼：“你跳得一模一样，还请教什么？” 诡异的沉默之后，梁远星终于忍不住笑，抱了上去：“为了证明你还会跳舞啊。” 偏偏在这件事上，赵伯礼像块化不开的冰一样又冷又顽固。 “嗓子不行，唱不了。” “你睁眼说瞎话！” 梁远星气得把手机翻开，翻出剧组杀青后团建那天，赵伯礼在练歌房里唱的《天越》。 他唱了梁远星的版本，婉转深情，虽然没有原版那么多的高音和技巧，但能听出嗓音功底还在，注入了浓情蜜意，甚至比原先的版本还要好听。 “你一定能唱好的，演唱会上我们就唱《天越》和《相逢不再》，舞蹈方面你来定夺。就当是为了我回一次舞台，不可以吗？” 也不知抱了多久，大冰块终于被他温暖的怀抱融化了一点点，两个固执的人终于融化在一起。 “我试试。” “好！！！” 然而，刚得意几秒，梁远星就收到了灵魂拷问。 “我唱歌，你怎么还录音？” “我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想录下你的声音，晚上听了才好入睡啊。” 赵伯礼伸出手想安抚他，可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微微眯起眼睛。 “你那时候不是喝醉了吗？” “喝了那么多酒，还有心情录音？” 第86章 结局 没等梁远星回答, 赵伯礼就得到了答案。 眼睛乱转，一看就是在撒谎，顿了几秒钟才编出理由：“这是喝酒之前就开始录的……我截了一小段。” “哦, 将近两个小时的录音从手机上截一小段，真有耐心。” “当时真的喝醉了！” “嗯，我相信你不会再说谎了。” 赵伯礼存心想逗他, 没有戳破。等梁远星睡着之后，去问了陈露。 陈露哪里知道他们两人的小心思, 被问了就有一说一：“他千杯不醉, 还帮我挡过酒。” 三天之后, 赵伯礼买了一箱0.5%的酒精饮料，特意找了梁远星空闲的时候，倒在专门的玻璃杯里端上来。 藏酒室离餐厅很远, 梁远星没有跟去看他到底倒了什么进去。 赵伯礼忍着笑故作深沉：“喝吧。” “这是什么饮料？” “烈酒。” “你以前都不让我喝酒的。” “一时兴起。” “怎么只有一个杯子……你不喝吗？” “有些事情一个人清醒一个人迷糊才好办。” 梁远星刚碰到杯脚的手缩了回去：“你想干什么？！” “你呢？你想让我做什么？” 瘦白的手腕终于握上酒杯，喉结鼓动了一下，白皙漂亮的脖颈随之一颤，嘴唇润过饮料，泛着果冻一样的光泽。 “没有酒味啊。” “所以才是好酒。” “哦……” 酒精含量过低, 和普通饮料没什么区别, 别说喝下去, 凑近闻了, 也只会有果香。 望着梁远星恐惧又有点期待的样子, 赵伯礼的心情愉快到了极点。 梁远星一口一口地喝下去, 而赵伯礼滴酒不沾，只是在旁边看着他。 “酒量很好，还不醉啊？” 这话好像启动了什么开关，梁远星歪头茫然地朝他看了看, 眼神呆呆的，嘴角挂着痴痴的甜笑。 赵伯礼心想：不愧是我调出来的演技，以假乱真。 而梁远星稍稍沾了一点酒精，脸上就会泛红，不明真相的人绝对看不出他在装醉。 一想到醉酒都是装出来的，过往的蛛丝马迹就全都冒了出来。 酒会上假装喝醉，凑得那么近要他抱着。 团建后假装喝醉，缠着他不放，还故意说根本不想念他。 要是早知道梁远星根本喝不醉，他大概早就会发现藏在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里深邃的爱意了吧？ “真醉了？” “没有呀。” 梁远星一脸茫然，眼神涣散，声音轻飘飘的，好像没力气回答他的话一样。声音轻，人也轻，抱到沙发上丝毫不费力气，随便一推就倒在沙发上，眼神迷离地望着他。 “抱抱我嘛。” 醉酒的身份好像注入了缠人的勇气，梁远星整个身体都勾住赵伯礼不让他离开半步。吻上果冻一样的嘴唇，尝到清甜的果香之后，赵伯礼忍不住想：要不要将计就计，把酒醉乱情的戏份演足？ 转念一想，还是让梁远星学到撒谎的教训最好。 “喝醉了，还能听清我说话吗？” 梁远星继续茫然不答。 “那正好，我告诉你实话吧。”赵伯礼也调动起演技，露出得意又嘲讽的笑容，“小傻瓜，我只是跟你玩一玩，没动过真心的。” “为什么……” “你沉浸在爱情里这么甜，勾人得很，我舍不得啊。” 梁远星脸上酒醉的迷离完全不见了，瞪着漆黑的眼睛嘶嘶地喘着气，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开口之前，赵伯礼暗叫不好。 完了，玩得太大了。 “那我不要和你在一起了！！！” 梁远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他的怀抱，痛苦地扶着额头，说不出话。 谁都知道他伤心起来表面上无声无息，实际上自毁三分，赵伯礼一下子就后悔了，再次抱住了他。 “好了好了，我错了，逗你的。” “我不相信你了……就算你是偶像也不能玩弄我的感情……” “杯子里是酒精饮料，0.5度的那种。” “什么？” “你经纪人告诉我你体质特殊，再高度数的酒也喝不醉，我拿这种酒试验，结果你还在撒谎演戏。” 怀里的人呼吸终于慢慢平静下来，似乎在消化他的话。 “以后还敢骗我吗？” “那你也不能……不能捉弄我，呜呜呜呜……” 赵伯礼今天终于知道，梁远星有多经不起捉弄，多容易被惊吓。伤心起来，怎么哄都哄不好。最后还是赵伯礼做了一堆承诺，梁远星哭累了，才平静下来。 …… 最近媒体频频拍到梁远星和赵伯礼一起出门。 举止亲密不说，赵伯礼甚至还很嚣张，挽着梁远星的手，对镜头打了个招呼。 好像完全不打算遮掩了一样。 大家都相信越遮掩越心虚，越大方越坦荡，两人挽着手的照片一个个发出来之后，所有人都迷惑了。 【我已经嗑晕了……他俩现在只差领证了吧？】 【不结婚真的很难收场！！！】 【导演和演员经常见面怎么了？说不定只是筹备新戏。】 【卓天阔前几天不是才发了照片，说赵伯礼去指导梁远星录新歌了吗？肯定只是合作，别想多了。】 【赵伯礼亲口说过很欣赏梁远星，只是师徒情谊吧。】 采访里，梁远星被记者甩了最尖锐的问题，回答得却云淡风轻。 “都说赵导不太爱说话，你是怎么和他关系变得这么好的？” “都是假的，他话很多。” “听说赵导天天出入节目组帮你提行李，还端茶送水，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嗯，我有一句话送给他。” 记者把话筒递得更近了些。 梁远星笑得别提有多自然：“自作孽，不可活。” 也有人说他们炒CP。 《辞火》全剧都已经播完了，为什么早些时候不炒CP，剧刚播出几集的时候连个剧组互动花絮都不放，等完结之后再来疯狂秀恩爱？ 没人解释得清楚。 梁远星录节目、采访、活动，只要衣服允许，他都会戴一枚玫瑰袖扣。 艺人衣服首饰都常换，一枚袖扣连戴一个多月太少见了。可是和其他演出服和首饰不一样，粉丝找了半天也找不到袖扣的同款，连品牌都猜不出来。 梁远星的首场演唱会，万众瞩目之下，他抬起袖子露出那一枚袖扣，灯光映得栩栩如生的花瓣格外闪耀。 “这朵玫瑰，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送的。” 繁杂的欢呼之中，他好像听到谁喊了赵伯礼的名字，笑得愈加开心：“我听到你们当中有人猜对了。” 舞台上灯影变幻，场中央出现一条绚烂的光道，梁远星背过身去，看着赵伯礼从舞台后慢慢走近。 走到台前，赵伯礼与他十指相扣，粉丝的欢呼冲破了会场穹顶。 “我们合唱的《天越》和《相逢不再》，希望大家喜欢。” 演唱会刚刚结束，粉丝直拍的视频流出，所有人都傻了眼。 【他们太真了我反而不知道该不该嗑了……这么光明正大地舞台上牵手缠绵你侬我侬？】 【哪有情侣还没公开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在台上秀恩爱……是师徒情谊吧……不行我骗不了自己了太好嗑了……】 赵伯礼在铺天盖地的“师徒CP”里，发了一条简短的微博。 配图是两个人的手叠握在一起，更小巧细瘦的那只手的袖子上，带着频繁出现在大家视野里的玫瑰袖扣。 【是情侣。】 平地一声惊雷。 …… 赵伯礼刷着微博，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明显：“你还担心什么？都是祝福的。” 梁远星也刷微博，却愁眉苦脸：“有人觉得我配不上你。” 赵伯礼接过他的手机，随手划了几下。几百条里面只有一条阴阳怪气，说赵家财力雄厚，梁远星高攀了。 “你刷微博的方式不对。” 赵伯礼在微博里搜了几个关键词，把自己的手机屏幕递到梁远星面前。大部分人都说他演戏、唱歌、跳舞都能做到最好，“全能偶像”名副其实。 “好眼熟啊。”梁远星越看越觉得不真实，“这些词以前都是用来形容你的。” 赵伯礼把他搂在怀里，一字一句认真说给他听。 “你才是现在众望所归的偶像，我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是我高攀你。” “但是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好的啊。” 入圈时一心想着追赶偶像的背影，不知不觉，他已经成了另一个赵伯礼。 以为相识只是一场梦，恍然间醒来，却发现这个梦士动抱住了自己。 既然已经追上了，谁高谁低又有什么关系？ “我有个礼物要给你。”梁远星蹦蹦跳跳地去行李箱里翻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关上了卧室里的灯。 一片漆黑之中，淡蓝色的灯光柔柔地亮起。镂空的盒子放进画好星空的塑料纸，一开灯，星星洒满了洁白的天花板。 “这么多星星？” “嗯，星星就是我的名字，所以就是……就当是把我自己送给你。”梁远星一边说一边手抖，好像怕被嫌弃一样小心翼翼，“我想象力有限，只能这样讨你欢心。你要是喜欢更贵的礼物，我以后再给你买……” 看他一脸认真，赵伯礼忍不住笑出了声：“确实想象力有限，送礼物都不会编点好听的台词。” 隔着黯淡的灯光，赵伯礼都能感觉到梁远星气得要炸毛，赶紧按住他张牙舞爪的动作，趁其不备亲了上去。 就像在星空下接吻。 抱在一起的时候，怀里的人显然还是害怕，但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去让梁远星安心。 “不用刻意讨我欢心，你是我挚爱的人。” 漫天星斗，万千风情，都不及你。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啦~谢谢小天使们这段时间的支持。这篇文我写得很开心，希望也能给你们的生活带来一点增色w ==推一下自己两篇接档预收纯爱文== 1.《全娱乐圈都以为我很穷[穿书]》 岳尧穿书了。 他醒来的时候，身边只有一张身份证和手机，手机里有一堆催债短信。 他是娱乐圈一个声名狼藉的十八线，原书里炮灰中的炮灰。 原主这个炮灰还因为借钱签了卖身契，还不起钱就要被打包送给大佬玩弄。 他被迫自强不息，开始了在娱乐圈贫穷的奋斗生涯。 岳尧复出第一部 剧获奖，其他人：“这个垃圾运气好罢了，没有实力！” 岳尧人气一路攀升，其他人：“有实力有什么用，没有资源！” 岳尧拿到了一线奢侈品代言，黑子们：“有资源有什么用，还是个穷鬼！遍地欠债！” 突然—— 手底下心腹找上门：“岳少您什么时候回去？离家出走玩的开心吗？娱乐圈有趣吗？” 岳尧：“啥？” 岳尧这才发现，他穿的不是负债累累路人甲，而是年轻叛逆和家里闹翻，离家出走后披上马甲的首富之子。 后来—— “听说所有人都以为我很穷？”首富之子岳小少爷在宴会中捧着高脚杯，眯着眼睛慵懒地喝了一口香槟，甩出手里的三张黑卡，“今天各位的所有开销，我负责。” 而某位一直在暗中帮助他的圈内大佬却把黑卡塞了回去，轻笑了一声，嗓音低沉：“你的所有开销，我负责。” 2. 《我就是那个炮灰白月光[追妻火葬场]》 夏易与天才科研大佬叶杉一见钟情。感情正浓的时候，眼睁睁看他跟别人订了婚。 直到他被算计背上数亿债务，亲友离散，失去了一切，死前才知道自己是一本书里的炮灰，叶杉的白月光。 天之骄子的男主叶杉爱他，所以穿书者用金手指夺走他的爱人，不让他活。 重来一世，回到叶杉表白那天，他果断转身拒绝，把感情掐死在萌芽中。对所有人敬而远之，以免遭人嫌弃。 父母&朋友&爱人：我们想把最好的都给你！ 夏易：谢邀，不要爱情也不要家产，只想保命。 …… 都说叶杉高冷矜贵，唯独在夏易这里柔情似水。 那又怎么样？夏易不过是他一时兴起，养在身边的一个小玩意儿。怎么能和他心里的人相比？ 可是为什么等他永远失去了夏易，才想起眼前这个人，明明是他此生的挚爱？ 已经错过的人，不会在原地等他。 重活一世，回到初识不久的美好时光，他想千百倍地补偿夏易，却听他爱的人轻声低笑：“我和你很熟吗？” *双重生 *追妻火葬场